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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穿越者,名动四方(未眠灯)


宁青颖心里在盘算,和裴莺一同去侧院侯马车。
两人都没注意,此时一个拿着扫帚的女婢出现在角落,待她们上马车,女婢佯装又扫了几下,而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
那女婢拿着扫帚,一路行到府边缘一处只有扫院女婢居住的院子内。
她长驱直入,来到自己的床榻下方,取了前些天偷偷做的一个简易纸鸢。而后又取来一根长木杆,将红纸鸢绑在长木杆的顶端,最后把长木杆竖起。
“紫苏,你在做什么?”
正扶着木杆的女婢稍顿,她回过头去,见屋里出来一个圆脸的小女婢。
紫苏知道她,她是整个院子里年纪最小的奴,叫灵可,今年只有十四岁。
“我今日听闻宁夫人的贴身女婢提了一句纸鸢,便猜测她往后可能想做纸鸢,所以提前做了个练手,以防宁夫人往后有不时之需。”紫苏说。
灵可赞叹道:“紫苏你真聪明,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当夫人的贴身女婢。”
紫苏笑而不语。
以州牧府为中心点,视觉往上拉高,周围逐渐囊括肖江郡内各种建筑。
有人在高楼上眺望,待看清那抹红,心头狂喜:“通知下去,那人出府了,且还是和宁家的一同出去。”
好极了,那位不仅出府,同行的居然还是霍公子的母族中人。
裴莺乘马车到闹市,而后在街口下车,步行游肆。
“裴夫人,你往常出来多去何处走?”宁青颖主动搭话。
裴莺:“茶舍、食肆、书肆,这些都常去。”
就在两人说话间,旁边有两个年轻小娘子路过。她们彼此挽手,很亲密,应该是闺中的交手帕。
着紫裙的小娘子说:“菲菲,云绣楼前些时日换了东家,新东家将云绣楼重新整装了遍,不止环境好了许多,还多了很多新样式。你猜最特别的一点是什么?”
红裙小娘子连忙追问:“快说快说,你别卖关子了。”
紫裙小娘子笑道:“是禁止郎君入内,不仅来客,连在楼里工作的小佣都是小娘子,咱们在里面试衣裳可以不用有任何顾忌。云绣楼还分了层,二层往上走需要交一部分银钱,不过内里服务的小佣也更多……”
紫裙小娘子和红裙小娘子走在裴莺和宁青颖旁边,说了不少云绣楼,直到两人拐入一间食肆,和她们分开,才没了后续。
此时裴莺和宁青颖走到一间书肆前。
裴莺:“二妹妹,我们进书肆看看如何?”
宁青颖无有不应。
肖江郡的规模不小,但整个郡内就只有一家书肆,皆因如今的纸精贵,非有钱人家不能用。
书肆里除了官修书籍以外,还有一些私人所修之书,也就是话本的雏形。
裴莺不时会来看看,上回她就在这里淘到一本颇为精彩的游记。
宁青颖对书其实不感兴趣,裴莺去书架淘书,她佯装也看了几眼,便在书肆另一角特地支起的小几坐着等。
这时外面进来四个女郎,她们是结伴而来的,说说笑笑进来,二个朝着书架去,两个朝着角落的小几走。
“坐在此处等她俩吧,今日试了不少衣裳,累得慌。”
“可不是嘛。这云绣楼换了东家以后实在讨喜,虽说上二楼贵了些,但我觉得那银钱花得值,不仅有小佣服务,还有一众零嘴任吃。”
“听闻三楼更漂亮呢,可惜今日囊中羞涩去不成,待过些日子攒些钱上去瞧瞧。”
“到时记得喊上我,我随你同去。”
宁青颖眸光微动。
云绣楼?
又是这个云绣楼,风头竟这般的盛?
等裴莺回来,宁青颖和裴莺说:“裴夫人,那云绣楼重新修整后似颇有盛名,如今也闲来无事,不如我们去那边看看。”
裴莺:“也行。”
其实她在外游肆,很少去绸庄。霍霆山得来的那些蜀锦全给了她,做出来的衣裳不少,哪怕她和女儿每日穿一套,一周都不带重复的。
这位宁家姨母现在还是客,只是去个绸庄罢了,没有拒绝之理。
乘上马车再次出发。
这云绣楼的前身也叫云绣楼,此前的云绣楼就是个上档次的绸庄。听闻此处重装,但再来到时,裴莺觉得好似和记忆里无什区别。
如今是午时过后,算是一日之中最旺的时间。
云绣楼前停了不少香车宝马,三两小娘子结伴而入,也有打扮贵气的妇人领着提拎着大包小包的豪奴从里面出来。
裴莺今日出门带了辛锦,宁青颖也带着一个贴身女婢。
除此以外,还有陈威和其他卫兵。
裴莺下车后,卫兵们不远不近地跟着。
宁青颖转头看了眼卫兵,低声和裴莺说:“裴夫人,云绣楼似乎禁止郎君入内,他们可能进不去,不如让卫兵在外头等候。”
裴莺:“待会儿看看。”
但确实进不去,到门口时,陈威一行人被拦了下来。
拦住他们的是个衣着整洁的女人,她生了张和气笑脸,“贵人对不住,为了楼中其他小娘子着想,谢绝郎君进入。”
裴莺问:“楼里有供郎君歇息的等候堂吗?”
女人说没有,“不过隔壁有茶舍,贵人可让他们到隔壁等候。”
这时有人出来,见裴莺这一行被拦住,有个小娘子掩唇轻笑:“郎君们进不去的,里面都是小娘子和各家夫人。”
宁青颖:“不如就让他们先到旁边的茶舍吧。”
“只能如此了。”裴莺无奈。
陈威看着人来人往、但出入皆为女郎的云绣楼,颔首领命,领着人去隔壁茶舍。
裴莺和宁青颖进了一层。
这云绣楼占地面积不小,有寻常绸庄的两倍大,一层里的人很多,客人远多于小佣。
宁青颖执着香帕挡于鼻前,皱眉道:“裴夫人,这人不少,要不我们上楼去。”
通往楼上的楼梯竟有人守着。
见裴莺她们往这边来,楼梯旁的婆子眉开眼笑,“贵人们是想要上楼吗?楼上的衣裳首饰款式更多,也有零嘴供应。不过上楼需要缴纳楼金,上二楼的话,一位五十钱。”
五十钱并不便宜,但宁青颖身后的女婢立马痛快给了。
四人上了二楼。
二楼确实要比一楼人要少许多,首饰货架排列整齐,不同类别的商品分了几个大区,衣裳一个,首饰一个,胭脂香膏香料另外一个,此外角落处还有休闲区。
裴莺不常逛绸庄,却也去过几处,然而从未有一处绸庄这般的新颖,这种筛选客户的奢侈品模式绝对出自大豪强。
但最近并州的大豪强被霍霆山折腾得够呛,应该没精力盘绸庄才是。
如果不是当地大豪强,难不成新东家来自长安?唯有那鼎盛的、权贵云集的长安,才有心思倒腾这些吧。
这般想,裴莺就这么问了:“你们的新东家是长安人士吗?”
那妇人没想到裴莺竟问这个,她眸光闪烁:“我也不知晓,东家的事不会和我这等小佣说。”
宁青颖这时转头看通往楼上的楼梯:“此处还有三楼,这三楼和二楼有何区别?”
妇人笑答:“三楼贵客更少,伺候的小佣更多,且三楼能试的衣裳比二楼要多许多。不怕和两位夫人说,三楼的所有衣裳只要有贵人试过,当日都会立马清洗,而二楼的衣裳每三日才会洗一回。”
这最后一句,只要是不缺银钱,又喜洁的,完全抗拒不了。
裴莺问:“上三楼要几钱?”
妇人答:“一百钱一人。”
一百钱,相当于一个成年劳动力五日赚的银钱了。再加上二楼的,光上楼就花一百五十钱。
宁青颖:“一人一百钱不算多,裴夫人,我们上去吧。”
再次付了。
三楼更静了,装修也更上档次。小佣清一色的是年轻女郎,听闻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纷纷转头。
一道道目光看过来,或许是太静了,也或许是其他,裴莺心里莫名打了个突。
但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低笑:“这身好看,这条裙子我要了。”
听着像是贵客下单。
裴莺心里松了松。
三楼的衣裳款式很多,裴莺饱了个眼瘾,她本不欲试的,但宁青颖挑了两套衣裳来,道是不好意思让她在外面等她,不如一同换身衣服。
“本店服饰较为繁复,请容两位小佣为夫人更衣。”那似领班的妇人喊了人来。
大户人家豪奴云集,贵妇身旁伺候的女婢不在少数,宁青颖听闻颔首,显然是习惯了。
裴莺却道:“我带了女婢来,不用劳烦贵店的小佣。”
那妇人捂嘴笑道:“夫人莫要客气,这三楼的楼金足足收了一百钱呢,可不能让夫人白花这些银钱,且这衣裳繁复,小佣她们再熟悉不过。”
裴莺听出最后一句有点怕她们弄坏衣裳的意思,只能同意了。
试衣的小间彼此相邻。
宁青颖进了右侧,裴莺进了左侧的。裴莺她进来后,两个小佣也随之进来。
一人站在她身前,一人绕到她身后,裴莺低眸正要扯腰带,忽觉颈侧一痛,那瞬间眼前陡然一片漆黑,浑身仿佛脱力般瘫软下去。
裴莺感觉自己被前方之人接住,对方不知从何处变出一条巾帕捂着她的口鼻。
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闻着很香安神香,也有些像别的,美妇人的眼睫费力抬了抬,但到底沉沉阖上。
同样的一幕,悄无声息的发生在旁边的试衣间里。
衣间后方看着是实心的墙壁打开,露出一条朝下的楼梯。
花榆和辛锦在外等候,这时有小佣端着茶上前。
“两位请用茶。”
陈威带着卫兵在茶舍候着,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心里算着时间。
两刻钟过去了,不知夫人是否逛完。
这时,陈威看见隔壁的云绣楼出来一行人,皆是女郎,约莫有十个。
她们出来后乘上马车,马车迅速往南边去。
陈威稍愣。
方才走在最后的那个女郎,怎的有些像之前在门口拦着她,不让她入内的那人?
可是衣裳不一样,莫非只是人有相似?
陈威不确定。
又是一刻钟以后,几个健壮婆子抬着一个箱子从楼中出来,还边抬还边道:“今日做了不少大买卖,得赶紧把货送出去,不然晚了,贵人们要责怪了。”
陈威看着装了箱子的马车走远。
时间缓缓流过,金乌逐渐西斜。进云绣楼的人越来越少,渐渐也无多少出来的女郎。
一批接着一批女郎离开,原先停车处慢慢的只剩下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没有挂木牌子,但从所套之马和车厢的用料来看,远非寻常豪强用得起。
陈威仍没有等到人,他看着孤零零停着的马车,一颗心无端痉挛了下,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呼啸而来。
“都随我来!”
霍霆山骑着乌夜从韩家出来,心情舒朗。
韩家为肖江郡大豪强,地方影响力不弱,或许是看见了当初远山郡萧家的前车之鉴,如今他们要乖觉许多。
和陈渊一同打马过集市,霍霆山看见一个背着竹篓的男人,看打扮多半是个猎户,他竹篓里面放着两只小豕。
霍霆山勒了马,问那猎户小豕如何卖。
猎户摇头说不卖,今日好不容易在城外抓到的,家里媳妇奶孩子要吃荤,不能卖。
霍霆山看了陈渊一眼,后者了然,从钱袋里拿出一把钱。
片刻后,陈渊背上多了一个竹篓。
两人正要回府,却见一支骑兵队急匆匆从前方的街巷掠过。
市中若无要事禁止纵马,霍霆山看着匆忙掠过的骑兵,眸色一沉,打马跟上。
此时的陈威感觉天要塌了。
整栋云绣楼搜过,竟没发现裴夫人的身影,不止是裴夫人,连同那位宁家夫人和两个女婢也不见了。
云绣楼有异!
陈威想起了那一队乘马车离开的女郎,和抬着箱子从楼里离开的婆子。
可恨,一定是那时出了事。
“立马去通知守城卫兵,即刻封……大将军?!”陈威脸色剧变,最后归于死白。
霍霆山目光扫过,黑眸阴沉,“夫人呢?”
陈威嘴唇颤了颤,跪下来:“属下看护不力,看丢了夫人。”
霍霆山厉声道:“传令下去,锁城门,只入不出。过大江,你回府让熊茂、秦洋和沙英领兵,各自负责沿东、西、北三个方向在城外搜寻。”
过大江:“唯。”
传令的卫兵率先策马急驰,马蹄声踏过古朴的石砖板,卫兵老远便扬声喊大将军有令锁城,只入不出。
排队出城布衣哗然不止。
霍霆山和陈威领着其他卫兵后至。
来时路上,霍霆山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男人面色冷峻,不置二词,只是那双狭长的眸仿佛映出沾了血色的刀光剑影,看得陈威心惊胆战。
“大将军,这是今日午时之后的出城记录。”负责守南城门的卫兵奉上册子。
霍霆山拿过册子,出乘车架共二十五数。
骑马和马车的速度大不相同,夫人只能是乘车离开。此时距离事发两个时辰有余,若从南边乘车走,不足以抵达下一处城镇。
霍霆山:“随我出城。”
驴车也好,马车也罢,许多不久前从城中出行的车辆被截停,而后被身批胄甲的卫兵强行搜车。
被搜的多是商贾,一个个吓得和鹌鹑无二,惊恐地看着他们来,又不解的目送他们迅速离开。
每一回搜车,霍霆山都会派一部分卫兵继续往前。
在搜了第八辆车以后,天际的光已经很淡了,苍穹上已不见金乌,天边的光只剩下浅浅一层。
夜幕即将降临。
“大将军,秦屯长在城外一处荒庙里找到人了。”
霍霆山眼里划过一道亮光,率先策马朝着卫兵来的方向去。
卫兵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哽在喉间。
秦洋当初被派去沿西边搜寻,霍霆山如今行的是西边线路,乌夜速度极快,不久后一座荒庙已映入眼帘。
荒庙外有卫兵,庙中有亮光,霍霆山知晓是此处了。
男人翻身下马,大步入内:“夫人……”
前方闻声的那人转过来,“将军。”
霍霆山眼里的光凝住,他打量四周,然而庙中除了秦洋等人外,只有三道纤细的身影。
男人眯起眼睛,神色难辨:“怎的只有你,她呢?”
宁青颖僵在原地,一股寒气从脚底腾起,转瞬将她密不透风的笼罩,连指尖都是冷的。
她忽然意识到,他在怀疑她,怀疑她自导自演了今天这一出。
更意识到,哪怕那位裴夫人安然无恙回来,但有过今日这一遭,只要他一日还对那人心思匪浅,便一日不可能让她入他的后院。

“为何只有你们三人?”霍霆山眉目蒙上了一层冷意。
宁青颖声音染上哭腔:“姐夫, 我也不知晓,我醒来后便发觉自己在箱子里头,箱口还上了锁, 后面幸得秦屯长相救, 否则怕是要整宿在庙中度过。”
霍霆山看向秦洋, 后者知晓他想问什么, 摇头说:“大将军,庙中其他地方具搜过, 只有三个箱子, 并未见裴夫人踪迹。”
霍霆山转身朝外走:“秦洋, 随我去白光县。”
白光县, 这是当初裴莺和霍知章去的那个小城镇。此地与肖江郡距离最短,半日不足便可抵达。
秦洋应了声后,吩咐几个卫兵将宁青颖等三人先送回州牧府。
“姐夫, 您不问我当时的情况吗?”宁青颖不可思议地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
霍霆山没有回头。
骑兵在夜中急行, 马蹄声踏过官道, 碾碎一地寂静。
白光县守城卫才换班, 便听闻远处传来马蹄声。那守卫定睛看, 只见夜色中一队人马疾驰而来,顿时大惊:“是骑兵!”
“开城门。”
裴莺醒来时,以为自己会在马车里,又或者是行进的船上。
但实际并没有, 她睡在一张榻上, 地很稳,周围一片昏暗, 隐约能看见少许顶上挂着的素色罗帐。
颈侧处隐隐作痛,裴莺嘤咛了声, 记忆逐渐回笼。
宁青颖,云绣楼,试衣小佣……
裴莺试着抬了抬手。手能动,没有被绑着,她撑坐起身,未察觉身上除了颈侧处有痛觉。
看来性命暂时无忧。
本以为肖江郡被霍霆山拿下,郡内排查过几轮,应该太平了,没想到还有这等另辟蹊径的。
裴莺想到了上个冬季,那是还在燕门的时候,她遇到一回斥候队猎杀,当时对方来势汹汹,刚来就上了刀箭。
其实直到今日之前,裴莺都摸不清楚拿回刺杀是冲陈渊还是冲她来的。
一来是当时流言未传出、惠康王也未至,二来是事后霍霆山没和她说起半分。
但今日出现在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后,她是看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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