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被安慰到。
倦意阵阵袭来,她没抗住,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嘟哝着后颈酸睡了过去。
午觉睡得很短,醒来还是在车里,不过看窗外景色倒是倒是像在孟宅。草皮修得平平整整,造型园艺一如既往精巧耐看。
“我们怎么来这了?”
听到她醒,孟鹤鸣放下手里的平板,一直搭在她后颈上的手像摸小猫似的捏了捏:“妈说吃过晚餐再走。”
的确好久没来孟宅用餐了。
央仪点点头:“那……怎么还不下去?”
“不睡了?”他极有耐心地问。
“困劲儿过去了。”央仪答。
等到了房子里,央仪才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不下车。当然,她睡着了是一个理由,最重要的是……
央仪瞥了眼双腿敞着坐在沙发上剥橙子的年轻男人,他脑袋半垂,时不时地望过来一眼,露出干净的笑。
是路周回来了。
某些人的天然敌意还未完全散去。
央仪规规矩矩坐在最远的这头,以免不必要的麻烦。然而这两个人都挺幼稚的,先是年纪小的那个,剥橘子就剥吧,非要绕半个会客厅过来给她。
正犹豫接不接,孟鹤鸣抬手,自己尝了一瓤。
“太甜了。”他皱眉。
央仪心想甜也是错吗?
下一秒又听他说:“你嫂子怀着,现在不爱吃甜。”
“……”
在澳洲历练了一段时间,路周倒是沉静许多,没像从前那样刺头似的回敬。
他笑了笑,坐回沙发:“那我找个酸的。”
最终他也没再过来。
只不过有了这个小插曲,饭桌上,有什么酸口的菜路周总是有意无意往她面前转。
其实央仪口味没怎么变化,见她不夹,男生暗暗爽到,朝着他哥:“看来嫂子口味没变啊。”
等黎敏文起身去催炖的汤,孟鹤鸣才不疾不徐地将手搭在她身后:“的确,哪方面都没变。尤其是看人的眼光。”
“……”
路周语塞,从鼻腔发出哼哼。
过了几秒,年轻人到底没忍住:“你能不能对弟弟友好一点?”
孟鹤鸣嘴角维系着淡笑:“那你能不能别玩那套幼稚的把戏。”
“不能。”
孟鹤鸣颔首:“也不能。”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却在夹枪带炮中走向了一个诡异的折中点。央仪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最后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此刻反应淡淡,偷偷在桌下扯了下孟鹤鸣的衣襟。他望过来,瞬时收了对着弟弟时的挑衅。
眼神温柔如水地落下,无声问她,怎么了?
央仪用口型回:你收着点。
胸口有些微醋意泛滥,他很慢地敲了下指节,总觉得她这是在替他那个心怀不轨的弟弟说话。看到他压得狠了,她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心疼?
他心口发酸。
不过伪装是他的长项。
男人面上不动声色,思绪却一再纷乱。
正欲再想,央仪凑过来拉他的手,下一秒手掌落在她隆起的肚皮上。隔着薄薄一层脂肪,里边鼓起的小拳头顶了他一下,正中手掌。
他微怔,而后听到她得意地说:
“我是让你注意胎教,baby有在听。”
生命缔结是件奇妙的事。
每次与肚子里的小生命进行互动, 都会让人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孟鹤鸣做这件事时总是格外专注,手始终停留在上,甚至黎敏文回来同他说话, 他都没注意到。
男人眉心轻锁,一派郑重的模样。
弄得拉他过来摸肚子的央仪反倒不好意思了。
她抿唇, 笑笑:“baby在动。”
黎敏文被这一场景触动,想起若干年前自己刚怀第一个儿子时的场景, 她万分谨慎, 一点风吹草动就恍若惊弓之鸟。哪里有这样甜蜜温馨的时刻。
大半辈子的苦涩熬了过来,好在现在享受的一切回报给了她。
她认为值得。
神情上流露出几分慈爱, 黎敏文笑说:“看动静是个乖乖仔, 不像他俩小时候。”
看来餐桌上的另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
倒是肚子里这个,的确乖。从第一次产检至今, 次次绿灯通过。什么孕反恶心, 身体浮肿, 腰酸背痛统统没有, 最多最多就是比没怀时嗜睡了一点。
显然, 这一切也有孟鹤鸣养在度假岛上的医疗团队的功劳。每日营养餐的配比,普拉提拉伸, 体脂率检测,孕期皮肤管理, 肌肉按摩,心理疏导测评等等,她其实怀个孕也挺忙的。
这餐吃的很饱,没怎么管医生给的限制。
晚上回去, 佣人送来消食的山楂饮。
央仪靠坐在床边长榻上, 小口小口地喝着, 余光时不时瞥过正在松领带、解腕表的某人。
男人回眸:“怎么总看我?”
央仪不说话,朝他勾勾手指。
他从善如流伏低身,领带解了,衬衣领口露出一小片皮肤。
央仪盯着他说话时微微颤动的喉结,找茬道:“你现在怎么不让我帮你解领带了?”
“医生不是说少踮脚,少弯腰吗?”
“那医生还说可以适当性-生活呢。”她嘴快,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捂了一下,变得低声,“这怎么就不遵医嘱了?”
医生的确说过。
孟鹤鸣垂眸想了一会儿,他早知道人有个阈值,过了极度想做某件事的那个点,欲望便不会再那么强烈,那么难以控制。就像拉得太狠,皮筋松动,没了紧绷绷的那股子劲儿。
不过在她说之前,他没发觉连做-爱也是这样。渡过最初难熬的几个月后,他隐隐找回了当初自己坐怀不乱的定力。
只不过这个定力很薛定谔,在她说破的一瞬,又有破裂的痕迹。
是真的不想吗?
不至于。
每晚在她皮肤上涂抹精油的时候,他都能体会到手掌下那一点点细微的变化。肌肤在激素的作用下变得吹弹可破,稍稍揉搓,便有浅淡的红痕。从肚皮往上揉,不可避免地会触碰日益膨胀的丰软,从肚皮往下,又是嫩生生一双腿。他好几次起过苟且的心思,只不过打不过那股顽强定力,最终都被压了回去。
央仪一提,他的视线下落,恰好看到肚皮上踢出一个小小的鼓包。旖-旎再度化作无奈,他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发:“醒着呢,注意胎教。”
央仪自然也感觉到了那一脚。
她哼气:“那我今天洗澡你别跟着,注意胎教。”
她说的话不管用。
刚走进浴室没多久,男人就跟了进来。
大理石瓷砖上铺了防滑垫,淋浴房甚至还加装了扶手,但他总不放心。自她肚子越来越沉,每晚准时下班,工作全带回家处理。
至于出差,那更不可能了。
起初请过一名女性护工,央仪脸皮薄,总觉得别扭。后来孟鹤鸣索性自己上阵了。
他在的时候她也闹脸红,不过总比陌生人好,慢慢吞吞也能洗完。有时候肚子往下不方便弯腰,还是他帮的忙。她撑着扶手靠在墙壁上,他则弯腰,只露出健硕的肩线和后背,仔仔细细,里里外外,不放过一处。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同样是以往熟悉的流程。
在他伸手过来脱衣服时就觉得不对,血液淙淙地乱窜,关了地热,浴室还是燥得让人待不住。
后来再见他蹲下,一膝跪地,柔软的黑发时不时蹭到她的肚皮,她忍不住双手反剪在身后。
搭着扶手的手指越握越紧,嘴唇下意识地咬住。某个瞬间,水随着淋浴头里的热流一起喷了出来。
男人仰首,下颌晶晶泛着水光。
他居然耐着性子温声问:“还站得住吗?”
她还在一下一下控制不住地咬着他的手指。
闻言偏开脸,烫死人了。
一声短暂的叹气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
等她平复下来,他才慢慢起身,手掌在她后腰上:“一会我抱你出去。”
“你呢?”央仪眼睛下撇,看到挺壮观的一景。
她说:“我可以帮你的。”
他眯起眼:“怎么帮?”
央仪松开一只搭在扶手上的手,犹豫又坚定地往下握住:“这样?”
男人从鼻腔发出急促的深吸。
他的理智大于一切,明明不可控地跳动两下,还是指了指一旁的长榻:“可以,但你坐着。别太累。”
都这个时候了……
央仪蹙着眉心坐下,腰后被他塞了条又软又大的浴巾,她抬起眼:“孟鹤鸣。”
男人侧头望向她。
她忍了忍,后半句慢吞吞地吐了出来:“这种时候这么周到干嘛……”
后来躺回柔软的大床,央仪才知道他准备工作那么足是为了什么。
时间太久,手腕酸,脖子酸,坐都坐累了……
好在整个孕期就那么一次,是她先把持不住的。
时间快到中秋。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国庆中秋大长假的时候,比长假更让人欣喜的事发生了。
不止榕城总公司,连外地事业部,海外事业部,只要顶头老板姓的是孟,都在假期开始前拿到了一笔不菲的bonus。
非榕城本部的员工还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属于季度奖还是半年奖,亦或是福利又改善了?榕城这边人人心知肚明,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老板喜得贵子——交头接耳打听了一下午,大家总算从崔助那得到点消息,确切来说,是喜得贵女。
又有钱又放假,哪还有这么爽的事。
群里欢心沸腾。
【若干年后,咱都老的啃不了鸡爪了,还能记得这一天。老板用心良苦啊,你看,这不就上上下下好几万人,一下子都记得公主殿下,给公主殿下庆生了吗?】
【估计这会儿门槛都要被送礼的踏破了。】
【我有一种预感,从今天起,在老板手底下做事会更舒服。比起一个单身狼派男士,我觉得有妻有女家庭和睦的男人听起来更温和。】
【你这是刻板印象。我不尊重,但认可。】
【一首《好日子》送给大家,也送给喜得贵女的孟总(不行了我一看到账户嘴角都压不下来了嘻嘻)】
到了下班,一坐电梯,电梯里居然同时有好几个人在哼《好日子》。几个人对视一眼,顿住,随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真好啊。”其中一人道。
“确实挺好。”另一人也说。
此刻医院里,也有人脑海中在莫名循环好日子。
徐叔乐颠颠地提着孟宅煲来的靓汤,一路心情舒畅。在病房门口,他把汤转交给助理,顺道打听:“怎么样?好着呢?”
这位女助理跟了央仪一段日子了,真心喜欢这个毫无架子的老板娘:“特别好,刚刚孟总还吩咐小崔给整层楼的医护发利是呢!这两天我看孟总都不会离开半步,有什么需要的麻烦徐叔你多跑两趟。”
“这有什么的,包我身上。”
助理转身进去,把汤放到小厨房。
出来的时候偷摸瞧了一眼,男人还是那个姿势,一条长腿撑地,另一条微曲,整个身子偏向床头。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交给谁都不放心,总是这样看着床上女人的睡颜。一有风吹草动,即便是眨了个眼皮,他都要郑重俯身,问一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助理想,老板娘就算哪哪都舒坦,也要被您烦死了。
她不敢说。
只好找到机会小声劝上一句:“孟总,护士说要给baby洗澡了,您要去看吗?”
男人不解风情地皱眉:“洗澡有什么好看的?”
是是是,不好看。
但您再这么盯着老板娘看,一会老板娘该赶人了。
助理又提起笑脸:“是人生第一次呢。”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某处软肋,男人犹豫了不到一瞬,眉心再度蹙起来:“你去看着,让所有男的离远点。”
“……”
助理微笑,但不敢说话。
助理被赶走,护工也眼瞅着插不上活,去了小厨房。病房里再度安静下来。
央仪睡了一小会儿就醒了,眼睛一睁,便看到孟鹤鸣略带青灰的下颌。他这两天总这样,胡子忘了刮,头发也不抓,柔软地耷在眼前,比起往日的精英感,这会儿人夫感特别强。
她吸吸鼻子:“你怎么回事儿?”
“我?”他伏低到她耳边,“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去看baby?”
孟鹤鸣很有自己的道理:“回家慢慢看。”
“她好吗?”央仪又问。
整层楼的人围着她转,不可能不好。
出生时他就在手术室,一嗓子嘹亮的哭声将他胸口哭的莫名沸腾。
等这一嗓子哭完,证明自己已成功激活系统她就收回去了,多一嗓子都不肯。
挺识时务的,孟鹤鸣冷静下来后细细地想。
他把这个观察结果告诉央仪。
央仪一口气噎在胸口,直勾勾地看他:“你用识时务……形容一个小baby?”
孟鹤鸣听出语气中的不对,立马改弦更张:“我是说乖巧。”
很日常的闲谈里,男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两个词此后贯穿baby人生的前几年。
识时务是真的,至于乖巧——
全是假象。
第98章 育儿经
孟安宁一岁的时候还是走到哪都挂在爸爸妈妈身上的小宝宝, 看不出性格。等到一岁半走路顺畅了,就知道她确实静不下来。
孟宅那么大,她一天上上下下跑几个来回。跑累了倒头呼呼睡, 睡醒了继续起来探索。养在庄园里的孔雀和松鼠见到她扭头就跑,生怕被薅了毛。
但是她在爸爸妈妈面前, 就是乖巧小甜心。
小甜心还不太会说话的时候,见到爸爸妈妈立马变成一张可爱宝宝脸, 手臂大张, 发出类似抱抱、抱抱的音节。
当然了,碰到祖母或者外祖父母, 她识时务的本事就会超级加倍。小脸贴一贴, 小手抱一抱,没有谁能拒绝一个小baby的主动亲昵。
两岁半, 孟安宁已经屁话连篇了。
奈何嗓音条件真的好, 说起话来又软又可爱, 即便她嘴里说着“daddy凶凶脸daddy不乖乖”, daddy的脸也不会黑半分。
不得不承认, 孟鹤鸣耐心极好。
几乎所有的育儿专家都三令五申,父母一定要用爱去引导孩子, 保持情绪稳定,但现实生活中, 只要长时间待在一起,总有被吵得脑仁疼想要发脾气的时候。
央仪某次在孟安宁屡教不改摔玩具的行为里动了点情绪,眼神刚压下来,男人已经接过了手。
他抱起小小的一只, 不疾不徐地跟怀里的宝贝说:“妈咪被你吵得头疼, 我们可以给妈咪唱首歌吗?”
孟安宁眼睛忽闪, 当即来了一首听妈妈的话。
“所以baby有听妈妈的话吗?”他低声,循循善诱。
“宝宝没有耶。”
“要安慰一下妈咪吗?”
“要!”
软软的小手朝央仪张开,孟安宁乖巧地说:“妈咪抱抱,安慰安慰妈咪。”
还没酝酿好的脾气就这么散了。
央仪抱过女儿,用鼻尖抵了一下她稚嫩的脸,轻声:“所以现在宝宝要和妈咪一起收拾玩具了吗?”
“要!”孟安宁大声,“宝宝最喜欢收拾玩具了!”
一场危机被无声化解。
但在孟安宁眼里,妈咪仍然是高于一切的存在。
在学习分享这个概念的时候,她手里的奶酪小饼干只愿意分享给妈咪。当然如果daddy看起来太可怜,她也会大气地赏他半块。唯有一种情况,孟安宁拒绝一切分享,那就是零食袋里只剩下最后一块。
起初央仪有些焦虑。
她的焦虑在孟安宁的成长过程中时不时地发作一下,新手母亲总是害怕这、害怕那。即便是一丁点儿细枝末节,她都会在内心一点点地放大。
比如这块最后的饼干。
晚上央仪靠在床头,忧郁地讲述这件事。
她的确是怀着商讨的目的,想要拆解一下这种行为背后的儿童心理。彼时孟鹤鸣刚从儿童房回来,闻言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不就一块饼干吗?”
“现在是饼干,以后……”
“OK,BB。”他叫停。
有了孟安宁之后,孟鹤鸣私底下还是喜欢叫她BB。央仪被他过于温和的语气叫得失神,一时忘了后面的话。于是就见他坐到床前,掌根贴着她的脸,热意一点点渡了过来:“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我有吗?”央仪滞涩地回。
“只是一块饼干而已。”他说,“小朋友有私心是好事,比起她傻傻地牺牲自己让别人开心,我宁愿她一直都自私一点。”
央仪又想到点别的,微微叹息:“那天和苏律家的女儿玩,还抢了人家的玩具。”
孟鹤鸣的手从她下颌蹭到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苏挺倒没和我说。”
他问:“抢了之后呢?”
央仪道:“好在人家回去前,答应还给人家了。”
“很乖。”孟鹤鸣评价起来眼都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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