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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陷阱(砂梨)


孟鹤鸣将手抄进兜里:“很好。”
今天没有烟。
他收回手:“云州那边还是没有消息?”
“……没有。”助理小幅度摇头。
他在心里想,自从回来后, 孟总问起云州的频率有些过于频繁了,显然是在等什么消息。
在一次次的无回音背后,气氛开始焦灼。
忽然间, 老板再度发问:“路周呢?”
这个答案是肯定的,助理快速回答:“已经在海湾酒店了。”
孟鹤鸣将手用力抵在眉骨上:“去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助理知晓轻重, 立马站直:“好,知道。”
原本以为和小少爷交流会更简单一些。
拨通小少爷的电话,问他几时回榕城时,那边只是不着调地笑,反问:“榕城有事等着我去做?”
“那倒是没有。”助理说,“是孟总关心您。”
“关心啊……”
那边拖长了调子,就是避开问题不答。
助理没辙,换了个思路:“我给您订明天的机票?”
“谁说我明天要回了。”小少爷混不吝的语调传过来,好像在故意为难,“我觉得云州真好,我就待在云州。”
“……”
静了片刻,小少爷说:“崔助,咱们交个心。你说我哥是真关心我还是关心别的?”
助理笃定:“当然是真关心您。”
路周在电话那头咧了下嘴。
这个崔助履历漂亮得要死,干工作那是一点都没有纰漏,就是脑子太一根筋,转不过来。对工作以外的事,他好像天然缺了点神经,偏科天才似的,偶尔也会有想让人吐槽的点。
想想这两天在医院忙前忙后的那个新助理,路周友情提醒:“你看,你还没明白为什么你没能留在云州。”
助理莫名。
又听电话里传来一句更大逆不道的:“还有啊,我哥下次再问你就跟他说,像他这个年纪,管的太多容易惹人嫌哦。”
电话挂断,央仪刚好从背后路过。
她狐疑地停了半步:“什么年纪啊,被你这么数落?”
原来是只听到了后半句。
这几天在医院鞍前马后,再加上奶奶确实喜欢他,他有大把的时间在病房里讲笑话逗乐,弄得两个姐姐也很松畅。关系正在平和的日子里突飞猛进。
这么想着,路周露出爽朗的笑意:“中年男人,没什么,烦得很。”
央仪只以为他在说家事,点了下头。
“姐姐,你去哪?”路周从后面眼巴巴地跟上来。
“去超市。”央仪说。
医院附近就有一家商超,路周甩了两下从助理组那征用来的车钥匙:“我开车送你?”
央仪脚下没停:“才两步路,我看着很废吗?”
“那我可以帮你提东西。”他兀自说。
两人下了电梯从医院正门出去,汇入在第一个路口等红绿灯的人-流。
云州这个季节天气正适宜,天高风清。
等红绿灯间隙,央仪接到李茹的电话,问她玩到哪天回去。她还没定,于是说再看。
李茹显然是要找机会探她的感情生活,话题才起,绿灯亮了。她正出着神,被身边男生拉了一把:“想什么呢,过马路要看路。”
李茹比她警觉,立马问:“你旁边谁啊?”
央仪很用小的声音说:“一个朋友。”
汇在车水马龙里她的声音应当很容易被忽略,但她往旁边偷瞥时,发现对方也在看她。
男生黑白分明的眼倒映着高秋,澄澈无比。
他唇线又平又直,仿佛有点委屈却又不敢说的模样,惹得她一阵心虚。
她用口型说。
路周摇摇头,什么都不说,但手却伸了过来,拉着她袖口一角,默不作声往前走。
李茹问:“什么朋友,这次和你一起去云州玩的?男生?你俩单独?”
“不是,还有方尖儿。”央仪一个头两个大,很快想到对策,“不和你说了,这两天方尖儿她奶奶病着,我在医院陪她一起呢。”
李茹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连忙说:“怎么回事?严重吗?要不要叫你爸爸过去看看?”
“不用不用。”她赶紧摇头,“都快出院了。”
扯着她衣袖的力道在马路那头松开了。
他将手抄回兜里,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只是脚步放得很慢,很显然是在等人。
结束掉这里的对话,央仪追上去。
“要不要喝奶茶?”
很明显刚才说了他的坏话,在心虚。
路周没好气道:“你请?”
“对啊。”央仪用力点了下头。
他扯了扯嘴角:“一个朋友的待遇?”
央仪盯着他若干秒,收回:“不要算了。”
立场一秒发生转变,男生小狗似的凑过来,又抓她衣角,刚才的不快一瞬间忘到九霄云外。
他一个劲地说:“要要要,姐姐,要喝!”
两人一人一杯奶茶举着逛超市。
央仪是奉命来买零食的,方尖儿点名要喝酸奶,她进去后推着小车直奔冷柜。
挑了会儿日期,才发现路周落在数十步之外。
她回头,看他低着头在那按手机。
凑过去,他还在认认真真P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杯奶茶,背景是超市亮堂堂的荧白灯带,还有整齐排列的货架。
央仪很震惊:“你还会P图?”
“我又不是古代人,P图怎么了?P图又不犯法。”男生撇撇嘴,将照片的色调调的温馨又日常,“怎么样,好不好看?”
央仪认真观赏了几秒,想说这照片拍的不怎么样,主体是奶茶,但后面漏进去了半辆推车,还有她的鞋尖。
这些都显得画面挺凌乱。
她比了比:“你对着这边拍应该好看点。”
男生油盐不进,自顾自说:“我觉得挺好。”
这张照片很快发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央仪刷朋友圈没刷到,只以为他没发,并不晓得他其实选了分组,分组里只有他哥一人,而且还很无聊地@了一回——提醒他看。
看到提醒时,孟鹤鸣人在孟家那座城堡似的庄园。
对面坐着黎敏文,她一手优雅地搅拌咖啡勺,另一手垂在桌面上,丹蔻泛着隐隐光泽。
“她找你就为了这件事?”
孟鹤鸣觉得好笑:“都离开孟家那么多年了,你以为她还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毕竟是亲生母亲,有些话他避免说得难听。
人家总不会想回来抢一个半截身入土的老头。
不过黎敏文惊弓之鸟做惯了,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细细盘上半天,眉眼间情绪不怎么好,只是碍于贵妇的涵养,必须在这装大度。
她笑了笑:“离开孟家过得不那么好是正常的,毕竟她是你大哥的母亲,现在你大哥又没了,怪可怜的。有困难的地方自然是要帮。”
孟鹤鸣有些厌倦这样的虚与委蛇,点了根烟:“今天找我没别的事了?”
“回家也一定要有事吗?”黎敏文语气微顿,不满地挑起眉,“我跟你说话,你这一会抽烟一会看手机的——”
夹着烟的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他点开某张照片:“你说你的。”
“有段时间没看到小仪了,你和她——”
视线落在照片一角。
他知道她喜欢的风格,几乎只是一眼,他便猜到了照片后面还有谁。
哦,还有一行配文:别人请的奶茶就是好喝。
难怪要特意引他来看。
他在心里冷嗤,不上台面的心思。
对面黎敏文不耐地敲了敲桌沿:“跟你说话你当没听见?”
孟鹤鸣一点没有被抓包的觉悟,反倒理直气壮地问回过去:“说什么?”
黎敏文懒得再讲,不管他玩真玩假,都不会听她的意见。两个儿子大相径庭,一个藏得深,且羽翼丰厚了不再听她的支配,另一个如璞玉,她尚能雕琢几分。
想到这,前些天跟老股东私联时达成的某种协议又在心口震荡起来。
孟鹤鸣放下手机,
手指揿着剩下的半截烟抖了下灰,他似乎有什么心事,对着已经漆黑的屏幕放空数秒。
然而黎敏文什么都没问。
在那杯咖啡见底之前,孟鹤鸣终于揿灭手里的烟,被青烟拢得模糊的面容又清晰了一些,俊逸的面容不再那么云遮雾绕,仿佛他的心也跟着亮堂起来。
他问:“你的话都讲完了?”
黎敏文想叫他别用对待下属的那套来跟她说话,话到嘴边,还是抿了一下。
她皱眉:“你有别的事要讲?”
男人用那副毫不遮掩的“不然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回来专门听你讲废话”的表情望过来:“公司里的事,你的手别伸太长。”
“你什么意思?”黎敏文丢了一秒的优雅。
“你找的那些老东西没有用。”孟鹤鸣言简意赅,“他们自己都没有权力,怎么帮你?”
“何况,你跟那些老狐狸达成协议,不怕被他们从你身上分走点什么?”他提醒道。
黎敏文愣了片刻,反驳:“……他们毕竟跟你爸爸半辈子。”
做狗,最重要的是忠心。
但是最无用的也是忠心。
孟鹤鸣平静地说:“你跟了一辈子,不也只是那么可怜的一点?”
“……”
他替她分析利弊:“如果你是担心自己,未免有点太杞人忧天了。你是我妈,我当然会好好孝敬你。至于你是担心路周,那也不必。”
她警惕抬眼:“什么意思?”
他说:“我们孟家的人,我不至于让他饿死。”
他耐心地抛出饵,而后等待收网。
“你同意的话,等路周回榕城,我打算把澳洲的生意交给他去打理。”
“你认真的?”黎敏文震惊。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过。”孟鹤鸣反问道。
澳洲的生意虽然是孟家产业冰山一角,但那里山高皇帝远,更容易发展自己的势力。或许出不了几年,就不再需要仰人鼻息。
黎敏文紧追着问:“你和他说过吗?”
“没来得及。”
这个想法若隐若现冒过头,成型是在刚才那一瞬。他知道能把人真正困住的不是雷霆手段,而是对权势和金钱的追求。享受到甜头,人才会前赴后继地扑上去。
正好,他也想看看他那个弟弟所谓的喜欢,到底有多喜欢。

他一回来就问:“哥呢?”
“你管他做什么?”黎敏文没好气道, “他是工作狂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我现在跟你讲正事。”
璞玉乖乖坐好:“您说。”
待到黎敏文把孟鹤鸣的想法一讲,路周眉心不自觉地锁了起来。
“这什么表情?”黎敏文打量着, “多好的事情怎么愁眉苦脸的?你哥那个人把权力看得很紧,愿意分给你去做事,说明是真的把你当弟弟看了。”
是真把他当弟弟, 还是想叫他滚远点, 尚不好说。
“回来这么久你也该知道一些家里的事了。想在这里谋事的人很多,但是真正能立下足的人却少。妈这么跟你说是想告诉你,有些东西, 要掌控在自己手里才是真的。亲情, 爱情, 手足情深,这些在立场不同的时候都会变得很轻, 当年我叫你哥盯着那张位置, 也就是怕她的儿子坐上去我们母子下半辈子不好过。”黎敏文循循善诱, “你明白吗?”
路周深陷的眉心不动声色地松了一下, 他第一次叫喊他哥的大名:“现在坐上去的是孟鹤鸣。”
黎敏文点头:“但不是你,也不是我。”
在云州山里,他任人宰割。
到了榕城, 也过过一段不堪回首的日子。
所以路周很明白黎敏文在说什么。
权力和地位带给他的最明显的变化,便是回到云州, 那个他从小熟悉的地方。那些熟悉的人给予他的是陌生的态度,他们恭维,奉承, 小心翼翼。
这些在他过去二十年的人生里何曾有过。
他还记得小一点的时候去县城上学,来回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起先是走, 运气好会碰上正巧进山的车,心善的人带他一程,运气不好那他就用双脚走,不停地走。
山村就那么大,去那片地方的人多多少少互相认识。那些在他身边停下的车里不乏熟悉的面孔。
他们用方言交流,说这不是那家的小崽种吗?
他用双脚走着,置若罔闻。
山里的人也有不那么纯粹的时候。
他们商量着要不要带他一程,但又恶作剧心起,答应之后往前开一段,看他追上来,再往前开。这么遛狗似的玩了几回,才让大汗淋漓的少年上车。
他上了车,默不作声擦汗,低头说一声谢谢。
那些人便哄笑,说骨头和柳枝一样软。
同样也是这些人,在他这次回村后,紧张又淳朴地搓着自己的衣角,说他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小时候还抱过他,以后发达了别忘带带父老乡亲。
他们脸上的笑带着讨好和羞赧。
路周站在人群中间,莫名受用。
他的人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甚至有些后悔,当初装什么矜持。
不过唯一仍让他觉得卑微的,是站在他那位真正高傲的兄长面前。
他一个手势,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在他面前路周才知道,自己仍然是当初那只渺小的蝼蚁。
所以黎敏文说得没错。
不要永远想着倚靠谁,要拿在自己手里。
路周问:“哥有说什么时候吗?”
“那倒没有,只说你回来后同你商量。”黎敏文拍拍他的手背,“这件事你最好自己跟他再聊聊。原本我是想把你安排在集团内部的,但是你去过一段时间应该也知道,在里面立足很难。”
每句话都在阐述事实,每句话都没错。
但路周知道他哥真正的卑劣目的。
第二天他主动找上门。
大约是知道他会过来,一早管家见到他并不惊讶,直接将他往餐厅带。
“小少爷用早了吗?”
路周心不在焉:“还没。”
管家颔首:“那就一起用吧,有准备您的一份。”
餐厅那扇法式双开窗下,温风习习,男人松弛地靠坐在高背椅里翻阅着晨报。他身上的从容和松弛是路周一辈子也学不来的,因此每每见到,路周都觉得讨厌。
无非是在向人展示他养尊处优从未出错的人生。
他在对面坐下,喊一声哥。
男人不疾不徐地抬眼,果然毫无意外之色。
“坐吧。”他淡声道。
“你知道我今早会过来?”路周问。
“不是今天,就是明天。”男人声线徐缓,却让人听出了侵略性,“你没什么耐心。”
路周扯了下嘴角:“你也没有表现得那么淡定。”
云州山村,故意将他的冲锋衣撞到地上这事儿,可不是一般的幼稚。他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他哥倒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是人,有七情六欲有什么不对吗?”
“……”
路周想,那你装什么。
兄弟俩人前尚且能装一装,私底下夹枪带炮,句句皆有深意。路周自知在人模狗样这方面自己略逊一筹,于是索性敞开:“你让我去澳洲?”
孟鹤鸣回给他四个字:“明知故问。”
“就这么想赶我走?”男生露出胜利者的笑,“我以为在美国的时候,你已经出过气了。”
孟鹤鸣提醒他:“人有24根肋骨。”
“……”
“有的人断一根就会老实,有的人有一就有二,狗改不了吃屎。”他顿了顿,这么粗陋的话自他嘴里说出倒显得没那么庸俗了,反倒和他手边的白瓷咖啡杯,身后昂贵的秋色一样充满了上流味道。
路周看到孟鹤鸣的眼神中有赏赐给他的几分赞许,他评价道:“这么看来,你也不是没有优点。”
“……”
路周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如果不去你就再打我一次?”
“不至于。”孟鹤鸣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似乎对他们的对话不再有兴趣,手指按在报纸上,轻轻掀过一页。他道:“随你去不去。”
那你威胁我做什么。
路周想。
佣人端来早餐的间隙,他们之间的氛围莫名其妙缓和了几秒,又在脚步声远去的同时再度剑拔弩张起来。
路周低头吃了半块三明治,叛逆心起:“那我不去。”
他哥还是那副样子,从他散漫的姿态里能体会出两个字:随你。
路周咬咬牙。
如同一拳打进棉花,挫败极了。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说是负隅顽抗都没资格。如若是孟家之外的别人,还能借着孟家的威名来压一压,但在内部,与他兄长相比,他仍是什么都没有。他的一切,都来自于面前这个男人的赋予。
想要脱离他的手掌发展自己的路,只能离开权力中心。
路周知道自己最终会像答应回到孟家一样,做出对方最希望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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