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很魔幻。爱洛也不知道是怎么变成这种状态的，在低人一等和平等对话之间反复横跳，其实是很考验心性的。
好在帝国首府的社交季开始了，坎贝尔夫人带着她的侍应团队在初春的微风中回了兰敦。
爱洛，也要在订单交付和订单签署中继续轮回。
三月底，交付完手上这批宗教画，爱洛在舍瓦利的办公室收到了伊温妮从大城市给自己带的一个精美珍珠发箍。
万万没想到，能从一个几乎不算是朋友的人那里收到这样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看着缎面木盒里由大小不一的滚圆珍珠穿成的百合花型半圆发箍，爱洛非常意外，抬眼看舍瓦利的表情，这只老狐狸，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只好微笑着说道：“伊温妮去兰敦竟然还想着给我带礼物，我真的太开心了。希望她一直都年轻美丽。”
“哈哈，你是很了解她，知道她想要什么。额，合作了两年非常愉快，因此，关于宗教画的订单，我想，其实我们可以签订一份大合同，不用每次这么麻烦，你觉得呢？”
我说这么好心大方，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是要我的画室成为您的独家外包商吗？”
爱洛一开口，就把最大的坑给填上。虽说目前画室的批量订单来源比较单一，但决不能把自由裁量权拱手送上。
“当然不是。只要你的人手充足，接谁的单都没问题，不耽误交货就行。我说的大合同，是一次性地签署一年的数量，之后分批交付，我也好安排运输。你知道的，这些宗教画尺寸太大，又没办法装进圆筒，还得防水。如果不能提前订到特殊仓位，很难上船的。”
“喔，这些画是出口的啊？”
爱洛赶紧打听，这么大批量的宗教画去向她好奇很久了，好不容易，舍瓦利漏了一句口风，顺嘴就问。
“嗯，是运去大陆的帝国。”
不用详细说，爱洛也能猜出来，准是法尔西帝国，保不齐还有更远的斯潘尼国，都有绵长的海岸线，航运业非常发达。这些国家，全是通往地中海乃至遥远东方的交通枢纽。
很好，市场规模大，订单持续增长。
爱洛略带矜持说道：“如果不是那种限制性的合同，我当然非常愿意有细水长流的订单。只是，画室确实人手有限，冬季事少还好说，夏季活儿多，只怕交货期要延后。”
如果今年还能接到温泉的修补画，根据现在的效率来算，是没办法跟去年一样，和风景画套作的。
所以，一定要把提前量留出来。
“城里缺什么，也不缺绘画助理啊。”舍瓦利十分不以为然：“以你的能力，招人还不简单？”
画室目前的员工规模和业务能力，在本城已经不是默默无闻的小角色了。
约根纳，每年只有一半时间在这里，却能准确地说出爱洛画室的运作细节，这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有些沾沾自喜的爱洛警觉了。
关注自己的人比想象中要多，水面之下，只怕早已暗流涌动。
要说有背景，但凡在城里开画室能超过一年的，如果谁说没有个大人物在背后照应，爱洛以前没概念，现在，是一丁点儿都不相信。
自己的大腿每年只在城里呆半年，身为短期蹿红的绘画界新秀，虽然用5个几尼躲过了年底画师协会的邀请，没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
但是，人的名，树的影，合作方都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再怎么低调，瞒得了别人，瞒不了同行。
不猜也知道，她这两年，收入肯定不低。
如果还大张旗鼓的接单招人，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钱多人小速来？
“短期内肯定不会招新人，现在的团队还在磨合，不合适。”
爱洛的思路逐渐清晰，除了能否驾驭的问题之外，短期内不能再扩大了。哪怕少挣钱，也绝不能出风头。
舍瓦利认为这是爱洛的谈判策略，不再关注这个话题，直接谈钱：“尺寸不变，每季度三幅，200几尼一副，其他条件不变。”
。。。。。。
这让人怎么拒绝？
当然是接受了。
实在不行，夏日天长，大家一起加班。
一个月最少挣到3个几尼的绘画助理并不多。在赶工的过程中，助理们如果能在宗教画上成长起来，以后独立接活儿，收入可就上不封顶了。
既然诚意十足，爱洛也不拿乔，爽快道：“好。”
舍瓦利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有这份实力，我肯定没看错人。”
本诺和马里奥的轻笑声恰到好处，烘托出十分融洽的气氛。
签完这份时间跨度为一年，总金额高达2400几尼的大合同之后，马里奥十分殷勤，不仅送爱洛出门上马车，还陪同本诺收取了尾款和按季支付的定金，表示第二天他会亲自送画纸和画框上门后，才转身回去。
本诺上车，把手里的钱袋递给爱洛，敲了敲车厢壁，摇下新款马车前部的透明车窗，吩咐卡曼：“去蓝月花大街。”
然后感慨道：“现在付钱越来越快，这间画廊的生意，可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好。”
这么短的时间办完好几件事，爱洛自然深有感触，猜测道：“宗教画肯定不简单。这个尺寸和数量，不像是其他国家的画廊在进货。”
本诺摇头道：“我们城里的教堂都没有这样的画，第一手的价格就是200几尼，不翻个好几倍，他肯定不能卖。”
聊了一会儿，没有更多信源，也猜不出个所以然。马车就熟门熟路的抵达蓝月花大街的帝国第一银行。
爱洛把先前收的肖像画200几尼，今天收的尾款和定金，全部存进户头。
这样，连同零散存入的货款，手上留出至少够用四个月的流动资金之后，存折上的账户余额已经来到了2700几尼的档位。
看到这个数字, 爱洛问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坐着沉思了一会儿，对眼角笑出小褶子的脸熟侍者说道：“你说过什么档位可以开立投资账户来着？”
“1000几尼。”
侍者还记得身后的男人曾经强烈反对, 声音格外小一些。这一次，本诺没在柜台前就疯狂咳嗽制止了，而是想看看爱洛要干什么。
“只能投资债券和股票吗？”爱洛继续问道。
侍者连声否认：“并不是只有这两个投资类型。我们还提供贵金属和地产投资，以及拍卖会的入场门票。”
就是只要有钱，想买什么都可以的意思？
爱洛听完, 不置可否，点了点头，收好羊皮存折，起身准备离开。
“请去楼上喝杯茶吧。”
脸熟侍者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卷发高鼻的中年男人，此时出声邀请道。
看她没说话, 只是打量着自己，男人不卑不亢地介绍道：“我是帝国第一银行投资部高级主管格利奇·凯恩, 非常愿意为您解答投资方面的问题。”
爱洛没有拒绝，身后跟着本诺，由脸熟侍者领路, 和格利奇·凯恩一起走向位于大厅里侧的楼梯。
上二楼, 进了一间不很宽敞, 但非常明亮的会客室。三个人对坐在一组深色皮质沙发上, 脸熟侍者在门口接过银茶盘, 给每个人的手边放了一杯半满的红茶后，束手退出了房间。
爱洛浅浅喝了一口温热的茶, 放下之后，说道：“我想听听贵金属怎么买。”
格利奇被爱洛的开门见山惊了一下, 用拳头抵住嘴唇，止住脱口而出的咳嗽，露出了然的笑容，说道：“我们能够提供黄金和铝的大陆标准件，每日价格有波动，不限购。”
爱洛稳住内心的激动，放慢语速问道：“黄金由谁铸造？含量多少？”
旁边的本诺面上不显，内心大为惊讶。一个临时起意的想法，爱洛也能出人意料，问的这么细节。
格利奇见惯了五花八门的客户，在他眼里，爱洛不过是一位富有，能支配自己的财产，且很有商业头脑的中产家庭小姐罢了。
因此，干脆利落地回答道：“是由兰吉利皇家铸币局制造的含金量超过9成的金砖，目前有50、100、400、1000盎司四种规格。”
就这个了。
爱洛大喜，黄金可是蓝星能够跨越时间地域国别的保值品，本位面肯定有同样的功效。
“价格呢？”
虽然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女有很大可能会成为新的投资客户，但也没想到这么雷厉风行。
一般来说，在贵金属投资上，问到价格的话，交易基本就板上钉钉了。
“您稍等，我去拿昨日收盘的报价单。” 格利奇快步出门，去了办公室。
本诺问道：“真的要买吗？”
投资黄金，他是支持的。
比起付费把钱存在那个羊皮小本上，他更愿意看到爱洛把数字换成黄金。如果实在担心安全，给贝林家的小楼换个门，在三楼的卧室装个保险柜，也花不了2个几尼，可比保管费便宜多了。
“嗯，”爱洛低声答道：“这么多钱放在外面，我也不是很放心。”
倒不是不放心银行，而是担心被别人知道，找个什么律师行，通过身份在账户上找她麻烦。
依据法案才能开户的各项规定，让完全未接触过这个时代法律条文的爱洛一头雾水，心有余悸。
把布克尔书店当成阅览室的爱洛，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方面的书籍。
看不看得懂是一回事，压根没地方学习了解，信息极为封闭，没办法提前规避，只能分散风险。
万一有损失，也不至于被人一锅端。
存在外面可能泄密，太多现钱不好收纳，换成黄金就没问题了。
很快，格利奇拿着一个文件袋稳步回到会客室，取出一张类似报纸的单开页黑字印刷单，看着上面的数字，对爱洛念道：“帝国历3月30日，本行的黄金兑换价为1金盎司=2.8125几尼，每笔手续费1几尼。”
说完，抬头朝爱洛微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兑换价格单递过去，还蛊惑道：“其实，贵金属中，铝的产量小，价格走势更好。”
正在计算100金盎司到底有多重的爱洛听了，微微冷哼，心里大大打了个叉：“等到每家至少有一个铝锅的时候，你看价格走势还好不好。”
金盎司比盎司略重，100金盎司的黄金大约是3100克，也就是3公斤多点，有点大，容易保存但不易携带。
想了想，爱洛说道：“我要兑换50盎司和100盎司两种规格，小块多一点，总价值在1300几尼左右。”
大约是目前银行存款的一半，风险平摊。
格利奇身为专业人士，将爱洛的要求在脑海中过了一下，脱口而出：“50盎司的5块，100盎司的2块，共计1267几尼。”
跟自己预计的差不太多，爱洛没有细算，非十进制的货币换算，就很烦。
直接开口问道：“从存款中直接扣还是需要我再去柜台取出来？”
格利奇虽然有心理准备，但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大喜过望，高声道：“请稍等，我找客户经理来办理。”
说完迅速起身，打开门跟外面等候的脸熟侍者交待一句，又马上关门，坐到了距离爱洛更近的位置，含笑说道：“爱洛小姐，鉴于您在本行开立投资账户且存款金额大于1000几尼，从今天开始计算，以后每年的资金保管费减半。”
“好的。”爱洛微笑回应。
拥有更高的收益，银行自然会让客户感受到温暖。
五、六分钟后，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的胖男子满头大汗，拎着一个文件箱跟在脸熟侍者身后，进了会客室。
看到格利奇和爱洛正在交谈，没作声，将文件箱放在矮几上，取出里面的活页硬面账本，开始翻找。
格利奇对爱洛说道：“办理完账面直接转款后，我们去再去取货。”
“您好，请将存款凭证给我做账。”胖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爱洛递上存款小本，胖男子业务熟练，三两下办完了账目调整，请爱洛签字后，“啪”的一下，铜制印鉴落下，账上1000多个几尼就没了。
接着，胖男子递给格利奇一份骑缝盖章的折页，冲爱洛一点头，利落的收起文件箱，一点没耽搁的出门去了。
格利奇手里拿着折页，笑着说道：“我们现在去提货。”
本诺赶紧站起来，盯着格利奇手里的折页目不转睛。拿着这么薄薄的一张纸，就能取到沉甸甸的黄金，很刺激。
爱洛起身，理了理裙角，挺直腰背跟在自己的投资顾问身后，回到一楼，没有往大厅的方向去，而是顺着走廊，穿过好几处门厅，来到了大楼的深处。
前方一道黑铁栅栏，身材壮硕的守门人坐在木桌后，目光凌厉地盯着走近他的三人。
格利奇晃了晃手里的折页，递了过去。
守门人伸手接过去，扫了爱洛和本诺好几眼，在上面签名后，才取下身上的钥匙，打开偌大的挂锁，“哐嘡嘡”推开带滑轮的铁门，露出一人宽的位置，催促道：“动作快点。”
高级管理人员格利奇点点头，安静的带着他的大客户走进了这扇高大的铆钉铁门。
“哐哐”两声，爱洛回头，铁门被守卫从外面关上不说，好像还锁起来了。
“呃，”被黄金迷花双眼冲昏头脑的爱洛突然惊醒了，抬头四顾，铁门里面是同样的走廊，只不过到顶的玻璃窗被钉上了粗大的铁条，将透入的阳光分割成小小的四方形，映在另一侧的石墙上。
“我们是去黄金的客户提货区，很快就到了。”见爱洛的神色有些不安，格利奇出言解释道。
“嗯，”爱洛反应过来，暗自嘀咕：“我就说嘛，按道理不会直接带人去金库。”
不就是去大客户室么，只是这周围的装修太老旧，黑铁条窗户，墙面粗犷，走廊幽深，只有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加上这是涉及一半身家的大买卖，让她略微有一点点紧张而已。
格利奇没有带着爱洛靠近更加阴暗的地下金库区域，而是推开了一扇深棕刻花柚木门，侧身说道：“请进。”
里面是一个套间，小门厅连着一个大会客室，陈设简单，内部只有一圈硬木沙发，围着一张普通的矮木桌。
格利奇进来后，伸手拉了一下门边的铃绳，对爱洛说道：“我们在这里等着就行。”
爱洛点点头，刚坐下，柚木门上就传来轻微的敲击声，一个低沉声音在门口说道：“主管先生，已经收到财务部门送来的单据，请将提货凭证给我。”
格利奇身材高大，他站的位置挡住了外部投向室内的视线，但从会客室的角度，却可以看清门厅里的情形。
只见他将手里一式三联的折页沿着骑缝撕下两联，递过去，目送来人离开后，回到大会客室，对爱洛说：“为了安全，我们的流程有些繁琐，请稍等。”
第113章 黄金
本诺正襟危坐, 但眼睛转来转去，暴露了些许焦虑。他早就口干舌燥了，不过是强压着没显露出来。
房间里静静的, 爱洛坐在那里，双目下垂，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刚才一点儿没犹豫，说买就买了，眼看黄金要真正到手了, 心里反倒忐忑起来。
除了沙发围着矮木桌，超大的客户提货区四壁皆空，想找个话题都没有。
面对如此年轻，第一次接触就大笔买入的投资人，资深顾问格利奇难得让场面有些冷清，只好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仅剩的一联折页, 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缓解众人之间的压抑感。
好在时间不长, 沉重的木门再次被敲响。格利奇一个挺身站起来，两步走到门厅里，和鱼贯进来三个男人做交接。
爱洛在会客室, 只能隐约听见开箱, 上锁, 关门的声音。
“咚, ”屋内的沉默被驱散, 爱洛和本诺的目光，被放在矮桌上的一个牛皮包边小手拎箱所吸引。
格利奇用黄灿灿的钥匙打开小皮箱, 露出了里面排放整齐的金块，两大五小, 耀出刺眼的光。
爱洛沉了沉气，伸手取出一个大块黄金，凑到近前仔细观察。前世今生，第一次亲手接触到贵金属的标准件，难免入神到移不开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