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布利先前的收入和这批画的价格和难度, 爱洛说道：“那就按照3%的中位数跟布利签一份浮动价格的合同，每次根据画作的实际情况结算。”
本诺这才露出一丝笑容，说道：“总算知道不能定死收益比例了, 可以参考同业的收入水平略高，但不能高到离谱。否则，消息传出去，协会可能会收到投诉。”
“我又没加入协会，发多少薪水关别人什么事, 投诉我干吗？”
要不是考虑到形象问题，爱洛都想说脏话了。
“从你作为投标人接了银月温泉的工程开始，就算自动加入绘画协会了。所以，今年的圣诞节，很可能会收到年会的邀请。当然，是付费的。”
本诺休假时, 约蛛网商行的科马喝酒，从他那里听来的这个消息, 让一心只想挣钱的爱洛大吃一惊。
“不是，这样也可以？我能不去吗？”秉承闷声发财传统理念的爱洛，抗拒道。
本诺好笑道：“年年都有很多埋头创作赶工的画师没时间。本人是否出席不重要, 关键是年费不能拖。”
爱洛拍了拍胸口, 说道：“吓我一跳, 只用出钱是吧, 那可以。没见过真人只是听说也就罢了, 我要去了，不定有多少人一看, 呦呵，就这么个小豆丁, 凭什么接那些画，不是招人嫉妒给我使绊子么？”
不是这姑娘想得多，实在是，她的收益太令人眼红了。偶尔午夜醒来，想到那个羊皮小本本上的数字，爱洛自己都有些心惊呢。
本诺无奈道：“到时候我代表飞舞的加西亚画室参加，你记着这些事就行。”
爱洛哪儿都好，就是年纪小，是优点也是劣势。有时候想一出一出，挣钱厉害，迷糊起来，也够呛。
吃午饭的时候，气氛就跟平时有点不一样了。
布利还没回过神，心不在焉咬着面包，明显脑子里一团乱麻的在想事情。特雷和迈克斯也比平时沉默，同僚先行一步，给他们的压力可不小。
水平更低一级的助手们，见顶头上司都心事重重，自然是不敢瞎起哄。
只有垫底的吉斯和卢卡，差得太远，完全是一副跟自己无关的样子，新出炉的烤牛肉香肠夹在面包里，吃着可太香了。
莱莉在画室，大部分时候是给温切尔帮忙，刚来的新人，很是谨言慎行。
爱洛看到跟往日吃饭时嘈杂景象迥异的餐厅，微微一笑，员工们看到了上升的希望，只要规则公平透明，甚至不需要金钱激励，自己就很上心了。
像今天，午餐就晚了20分钟，和先前大家早早等吃饭的状态完全不一样。并非楼下的报时钟没响，而是都忙着为各自的未来拼搏呢。
午休后，爱洛上楼看了一圈进度，至少今天，不用她出手了。提醒了布利几个需要注意的地方，偷得半日清闲，爱洛轻飘飘下楼，靠在沙发上喝茶看天。
因为所有的画面布局都已经完成，从明天开始，她只需要完成固定的部分，其余的都可以让助理们接手，既锻炼了员工，又挤出了时间。
再往后，就可以跟今天的这几幅画一样，只管在开新画的时候定下主要点位轮廓，色调浓淡就行了。
美美地畅想了一会儿，本诺从院子里进来，看她无所事事的喝茶，奇怪道：“不用盯着指点吗？”
“不用。他们都是已经成长起来的熟手了，加上这批画的特点，找到拆分的方法，比风景画还简单。”爱洛颇有些自得，满意于自己在定制画多人协作上的创造力。
本诺也不是很懂，但上午跟着看了半天，很是佩服她能把这么多人安排的井井有条，也就不再追问，业务上的事情，爱洛是专业的。
温切尔收拾完厨房，进客厅来添茶，见爱洛白天难得有空在沙发上坐着，问道：“你要不要去花园逛一逛？我新移栽了好几盆花，现在开得正好呢。”
想起开业时她送来的花束，爱洛笑道：“这个房子的小花园归你管理，房东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转念一想，忽然开口问道：“本诺大叔，你说，我们把这栋房子买下来，怎么样？”
本诺正在喝茶，听了爱洛的话，差点没呛着，咳了好几声，咽下一口茶水压住后，问她：“你是个什么想法？”
见温切尔也是一脸的惊讶，好像这个问题很不一般，爱洛心虚道：“没什么想法，就是想到就问了。”
瞅了爱洛好几眼，确定她真的是心血来潮问了这么一句，本诺才解释道：“买房子需要本城居民的纳税证明，有一定的标准。十四岁以下的人口新购置房产，需要监护人的保证文件，每年是要缴纳房产税的。以我们租的这栋小楼为例，每年需要支付大约5先令的税款。”
听得爱洛一头雾水，提了一个回旋问题：“我开画室不用缴税，那岂不是永远也拿不到纳税证明，买不了房子了？”
本诺差点没绷住，忍了半天才道：“理论上来说，是这样的。不过，如果你愿意一次性支付10年的房产税，也可以作为预付的纳税证明购买房子。”
“所以，我缺少的是监护人的保证文件了？”爱洛心领神会，这种操作，可太灵活了。
本诺脸色有点难看，半天才下定决心说道：“你这种情况，唯一的解决方案是找到教堂的神父，支付一笔监护费用，他就能帮你。但是，我不建议这么做。”
后面的话本诺没说出口，但去银行开户存钱都被歧视的爱洛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回答道：“好的，我知道了。不会那么做的。”
听到爱洛亲口否认，本诺僵硬的后背放松下来，基于信仰和现实，很多话他没办法说透，最多到这一步，他尽力了。
爱洛有些好笑的看本诺的脑袋上渗出汗水，温切尔也是紧紧抓住裙边，一声不吭。没想到，今天两次随口说的话，都给周围的人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昨晚，是哪一颗神行之星照耀到自己，给予了超自然的影响力呐。
“我不会让任何人来做我的监护人，尽管还不知道监护人的权利有多大，但肯定是弊大于利的。所以，请不用担心。”爱洛再次表明态度，免得合作伙伴以为她不知道事情的严重后果而惴惴不安。
“那就好。但你到底是为什么想要买房子的？”本诺还是不放心，继续刨根问底。
爱洛只好剖析自己：“想到温切尔把花园打理的这么美，有点想要。另外，多人一起开工，现在的活动空间就小了点。如果买下来，做个总体规划，改建一下会更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手里有钱不知道买什么保值，只好选房子。当然，这一点，爱洛没有傻乎乎的说出来。
本诺思索了一下，提出建议：“其实，不用购买下来，我们也可以改建。让利姆找房东出个同意书就行，我们把租期延长一点，也不差什么。”
爱洛想到男女不分的盥洗室，一堆破烂的后院仓库，和快要被挤爆的阁楼，点了点头，道：“既然我们短期内不打算搬走，越快越合适，争取天冷之前改完，大家干活也能舒服点，先做预算吧。”
见爱洛接受了自己的提议，本诺笑道：“先看好要动哪些地方，一会儿我就去找利姆。”
于是，爱洛和本诺，连同温切尔一起，把小楼的里里外外重新检查了一遍，最后确认，仓库，阁楼和盥洗室需要修缮。
先把仓库腾出来，屋顶修一下，确保不漏水，以后所有的材料都放在里面，免得放在阁楼，眼看就放不下了不说，用的时候还要往下多搬一次。
同时，给阁楼换两块玻璃顶瓦，贴个墙纸，换一扇结实的门，作为爱洛的办公室。再买个保险柜，以后重要的文件都锁进去，不用像现在这样，放在二楼的墙柜里，每次打开都要把桌子画架什么的挪来挪去。
还有，后院的盥洗室必须从上到下重装，拆掉淋浴间，分出洗手区和男女卫生间，要照顾到所有人的方便问题。
问了温切尔，厨房没什么需要大动的地方，不过现在人多了，冬季要喝热汤，需要买个三眼或者两眼的炉子才能供得上。
本诺把这些条目记录在一张纸上，先去找利姆跟房东打招呼，接着去找工人，买材料。爱洛给他批了5个几尼的预算，定了两周的工期。
自己的COO大管事风风火火出门办事，爱洛又上楼检查了一遍，分工明确的好处体现的淋漓精致。没人聊天各自忙碌，快慢好坏一目了然。
“莫非我还是个项目管理的天才？”
爱洛内心极为高兴，但一点儿都没显露，板着脸一一指出助理们需要改进的点位。
这就是行家管生产的优势所在，事情多总调整，但最终效果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翻一遍画册，确定好明天的工作内容，爱洛下楼，趴在餐桌上做了个加强版的装修计划。
除了刚才已经商量好的基础工程之外，在纸上列明了阁楼墙纸的花色，地板的漆色，家具的款式，盥洗室地砖的材质，吊顶的颜色等等，不一而足，非常详细，完全就是今天下午闲得慌。。。。。
过了一把室内设计瘾的爱洛吃完下午茶，没上楼打扰，带着莱莉就直接回去了。
既然画室运营有条不紊，该早退就早退，回家学习吧。
两门外语可不轻松。
第107章 技法如何进步
从第二天起, 爱洛基本上就只有上午待在画室，指点助手们，吃完午饭差不多就空闲下来了。
装修工作开始以后, 她更是每日早走，不是去布克尔书店蹭专业书看，就是去日间学校苦读，日子极为充实，顺便躲开后院的工程。
阁楼要改的地方不多, 在二楼和三楼作画，受到的影响很小。但仓库和盥洗室的改造，涉及到拆房顶，砸墙面，对于目前大部分时间待在客厅的爱洛来说，实在是受不了。
干脆, 每天只在画室干一上午，其余的时间自由活动, 事业稳定，个人进步，天天美得不得了。
没几天, 整日在外面采购的本诺带回来一个消息：“坎贝尔夫人回来了。”
“今年这么早, 至少提前了一个月。”
爱洛虽然开心, 但又很怕跟去年似的, 因为发生了不好的事才导致行程变更。
本诺是在买墙纸的时候, 遇见南部商行的大管事皮耶·杜朋，听他传的信儿。
“现在正是城里该热闹的时候, 去年是特例。”
曾经身为资深贵族人力中介，本诺对城北大部分贵族来拜阿斯城过冬的时间了如指掌。
听他说没什么事儿, 爱洛点头道：“明天，你先去拜访一下约根纳管家，问问看，我后天下午去是否方便。”
本诺答应下来，对爱洛说道：“我带回来二十多款墙纸的样品，你挑挑看，喜欢哪一个花色。幸亏碰到了皮耶大管事。要不然，售货的伙计根本不能同意。”
“人脉不一定带来直接利益，但总能提供方便。更何况，我也能勉强算得上是他的同僚，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爱洛调侃了自己一番，翻开厚厚的样品册，挑选起来。
此时的墙纸，以大朵的花卉纹为主，色彩浓厚，富丽堂皇，不是太符合爱洛清雅的现代简约审美。
看过所有的图案之后，爱洛选了两款白底银花的壁纸，一款是大朵玫瑰，一款是碎花藤萝：“大花用在画室的阁楼，底色浅，空间不高的室内能亮堂点。碎花用在我三楼的卧室，等这边的工程完了之后，顺道把卧室的壁纸也换了。”
现在屋里半旧的深蓝褪色壁纸，爱洛早就看不顺眼了，只是不愿意折腾，看在租金便宜和房间变大的好处上，能凑合就凑合了。
这会儿既然工人是现成的，就一块儿买了。根据阁楼的工期推算，最多两天就能贴完，捎带手的事儿，不是正好？
本诺给选好的两款壁纸做上记号，上楼招呼工头去测量阁楼和三楼的墙壁面积。这一片街区房子的大小都差不多，不用再跑去贝林家的小楼测一遍了。
晚上回去，吃晚饭的时候，爱洛跟贝林提起了这件事：“到时候工人来贴壁纸，我会让本诺全程盯着，不会在房子里乱走动的。”
贝林笑道：“好的。你选了什么花色？三楼是卡洛塔挑的壁纸颜色，我也一直觉得有些深了。你看客厅，都是淡黄色的云朵，看着才温馨。”
所以，这些租房子的人都会给房间贴上新壁纸，改造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吗？头一次听说这事儿的爱洛，被自己给羞辱了。
真是个穷鬼也就罢了。明明收入挺高，但享受意识淡薄，导致有钱了也不会花，就知道攒着的小财迷，竟然是本尊。
好在内心强大，没有纠结别人是否曾经在背后嘲笑过自己生活态度过于随便，爱洛面色平静的回答道：“我选的白底碎花，回头在墙上挂东西的时候好搭配。如果底色过于浓厚，选择面就窄了。”
贝林同意道:“要说配色，你选的肯定没问题，这下三楼就更明亮了。”
爱洛深深点头，别看她现在不在这边的楼里作画，但骨子里对光线的追求，可是一点儿都没改变。
两日后，早上七点半，天气不冷不热。
莱莉干劲十足，充分展示了她的手艺，给爱洛梳了一个非常复杂，从头顶开始的四股辫，用紫色发带绕住绑在脑后。
吃完早饭出门前，爱洛换上那条嫩绿带褐色碎花的褶皱罗布裙，脚踩软底奶白色羊皮船鞋，没戴帽子，打扮得俏皮清新利索，在本诺的陪同下，去坎贝尔夫人家拜访，商议本财年的肖像画业务。
上午九点，在门廊见到约根纳管家时，爱洛伸出双手，和她轻轻拥抱了一下。
半年过去了，女管家的头发显见白了不少。看起来，兰敦的社交场合很是复杂，负责人际往来的憔悴布满了约根纳的眼角，“爱洛，非常高兴再次见到你。”
“我也是，约根纳管家。”
爱洛没在门口多停留，等会儿找时间去一楼的餐厅，有的是机会聊近况。
见到容光焕发的坎贝尔夫人，爱洛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甜丝丝地说道：“夫人，您又好看了。”
质朴无华的赞美逗得坎贝尔夫人大笑：“这有事业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话很悦耳，可见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站在沙发背后的贴身女仆丽安撇嘴笑道:“我的天哪，那个淳厚天真的小姑娘竟然成了一个小油嘴。可见，这发财也不全是好事儿。”
“淳厚天真不就是傻么？我可从来都不是那样的人。”
爱洛随即反驳，欢声笑语间夹杂了刀光剑影。
坎贝尔夫人听她们俩斗嘴，不无好奇的八卦道：“我在兰敦可都听说了你的名声。据说，你身为本城第一位独立投标的女画师，成功地挤掉了舍瓦利的份额。为了这个真假不知的消息，他的老师还在皇室夏季舞会上跟我打听你，想知道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呢？”
说完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谣言，坎贝尔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时间轻笑不止。
爱洛一头雾水，赶紧说出实情：“舍瓦利是因为去年垄断了高端市场，被好几方联合弄下去的，我可没这个本事。”
趁着送茶点上楼来的米拉，站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儿了，见爱洛矢口否认，笑呵呵地说道：“谁都知道你没那么大的能耐，还不是给夫人面子？”
“可不就是么？”
爱洛感激米拉给她解围，这事儿要是不澄清，万一坎贝尔夫人心里多想，自己可就寸步难行了。
“要不是皮耶大管事给我在资质文件上盖了您的家族徽章，我拿什么去投标？所以说，这项工程完全就是夫人给我的。”
爱洛十分清楚这单工程后面的真相，借机把盘横在心里好久的疑问说了出来：“银月温泉的拉福德大管事，还说夫人的肖像画非常受欢迎，那个，有可能，他的主人霍华德伯爵也有兴趣画一副风格一样的肖像画。但是，我没同意。”
看到坎贝尔夫人脸上逐渐淡去的笑意，爱洛的声音越来越小，但语气越来越坚定，仿佛表白一般，根本没敢提她当时模棱两可的态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