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切开盘子里的嫩牛排，尝了一口。听本诺这样说，笑道：“谁不是想过得更好，才从小村子里出来找活儿的。要是个笨的，估计就待在家里凑合了。温泉的女仆都很有上进心，伊薇这样，莱莉也这样。”
本诺喝了一口冰酒，眯着眼睛乐道：“要说上进，飞舞的加西亚画室才是真上进。刚才从完工现场路过，好几拨人跑去观摩，都不愿意相信，是你带着几个绘画助理干的。”
“呵呵，”爱洛内心有点小得意，“这就是放手培训新人的好处。很快就能见到成绩，他们都是生怕把技术漏给别人，自己吃不饱。”
“也可能是担心会多出竞争对手，并不是所有人，都拥有你这样的实力。”本诺说道。
做完这次的修缮工程，他更加确信，不谈经营规模，就绘画上的成就而言，假以时日，爱洛绝对不会低于帝国名家纳什尔·舍瓦利。
吃完午餐，休息了一会儿，特雷几人来到别墅汇合，莫尔特也掐着时间，带了几个侍者赶来，帮忙拎行李。
在温泉大门前的广场上，爱洛示意本诺递给莫尔特一个钱袋，说道：“这几个月多亏了你，我们的活儿才少了很多麻烦。按说本诺应该单独请你喝酒，但这个时候温泉忙着验收，你肯定也抽不出时间。明年的工程，还请你照应。”
听见爱洛这么说，莫尔特的脸笑成了一朵花。接过钱囊，握在手心狠狠的捏了一下，感觉到里面满满的先令，估计怎么也有1个几尼，更是乐的咧开嘴，冲爱洛嚷道：“放心吧，爱洛小姐。您的画这样好，还有。。谁也挤不掉你。”
本诺和莫尔特握了一下手，扶着爱洛上了马车，没让莫尔特继续说下去。
客气一下而已，这里可不是说事儿的地方。
四辆马车满载着人和行李，碌碌奔向画室小楼，一个多小时后，依次停在了楼门口。
这样大规模的车队，出现在居民区，惹来街坊们阵阵侧目。不宽的街道一长溜的位置都被马车占据，有点拥堵。
爱洛走到廊下，让助手们赶紧拿行李进去，别站在街上被人围观。
本诺付完车费，打发了几辆临时雇佣的马车，只让卡曼把马车停在小楼旁，一会儿还要去存支票。
进了客厅，布利和他的助手匆匆从楼上下来，看到一大堆人涌入，开心道：“可算都回来了。我正犯愁，还有三幅画一点儿没动，距离月底交付可没多久了。”
爱洛摘下帽子递给莱莉，冲温切尔点点头，跟站着的一屋子人说道：“人齐了，先发修缮画的薪水，然后分一分剩下的活儿。布利说的没错，我们可得抓紧了。”
大家纷纷答应，围着餐桌坐下。爱洛示意本诺把文件箱里早已准备好的信封，一一放在每个人的面前，开口道：“温泉的画，按照每个团队各自完成的数量计算，先前已经发过两次薪水，这是最后的一批，以及，”顿了顿，继续道：“这项工程的完工奖金。”
“嗡”的一声，不大的餐厅顿时嘈杂起来，新来的四个助手交头接耳，以为自己听错了。每幅画10个先令的计件薪水，对他们来说，已经是超过绘画助理的待遇，还有完工奖？真是第一次听说。
早有经验的三位老员工微笑不语，内心都翻江倒海，除了每幅画2个几尼的计件薪水，完工奖的比例在30%左右。仅这一项，平均每人每月的收入就接近3个几尼。
定制画还没算在里面呢！
吉斯，画室资深初级员工，手按着信封摸来摸去的，好像在做开盒游戏，猜测这次能开出几个先令来。
卢卡跟个小傻子一样，楞头楞脑的看着面前的信封，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样子。学徒只管饭没钱拿，先前两次都没有他的份。本来已经习惯了，忽然收到薪水，就是捡钱的感觉。
屋里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露出喜悦的笑脸。爱洛喝了一口热茶，不紧不慢地说道：“明天开始，还是老规矩，三个团队分开。按期交完风景定制画的最后一批，下一单我们就可能选别的类型。到时候，绘画技法的要求会更高，当然，收入也会上涨。”
布利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看来，爱洛是打算尝试一下宗教画了。这样更好，刚学的利用画尺做比例透视的技法，在风景画里可不怎么用得上。”
说完这些, 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三点了。
爱洛挥挥手，让助理们去楼上, 忙各自的风景画。然后把莱莉交给温切尔，说道：“她是我新雇的贴身女仆，一会儿结束后，你先带她回去。这是个临时决定，我还没跟贝林奶奶提过, 你帮着整理一下阁楼，让她住在那里。”
爱洛想过了，阁楼还有一半的空间，把衣架挪一下，并不影响睡觉。
白天，莱莉大多会在楼下, 或者跟来画室，只有晚上才回去。自己可不想跟别人住一个屋, 就先这样。
安排好杂事，爱洛和本诺又赶往蓝月花大街，去存今天新收的支票。
每个月都会来存货款, 帝国第一银行负责接待爱洛的侍者, 早在她的马车刚停在门口时, 就认出了车夫卡曼。
从玻璃门内一路小跑到车门前, 没用本诺上手扶, 侍者快一步递上自己的胳膊，笑着说道：“欢迎您再次光临, 爱洛小姐。柜台的会计已经等了一下午了。”
爱洛瞟了侍者一眼，暗自嘀咕, 对于你们来说，大股东的支票计入客户的账户，左手倒右手，又没有电子转账，还得我亲自跑一趟，既不省事，也不降费，有什么可邀功的？
存完支票，爱洛翻着看了好一会儿手里的羊皮存折小本本。风景画五个批次的500几尼，今天的修缮画尾款150几尼，加在一起，存款余额已经高达1300几尼。
有这么一笔巨款在手，难怪侍者看到她十分殷勤，每年1%的存款管理费，可不是小钱。
侍者见爱洛办理完存款业务，抓住机会推荐道：“在本行，存款的金额达到1000几尼，可以开立独立投资的账户。年息15%的国债，收益能让本金翻倍的股票，都可以通过投资账户购买。您要不要。。。”
一直站在柜台后面三步远的本诺忽然猛烈的咳嗽起来，打断了侍者的花言巧语。
“天色有点暗了，一会儿恐怕要下雨，我们快点回去吧。”本诺板着脸，斜瞥了侍者一眼，对爱洛说道。
看到本诺这幅强压不满，恨不得动手把侍者的嘴捂住的样子，爱洛收起手里的存折，微微一笑，说道：“我目前没有投资计划。”
然后收起手里的小本本，站起来朝门口走去。本诺狠狠地瞪了侍者一眼，戴上帽子跟了出去。
上了马车，本诺沉默半晌，硬邦邦地说道：“爱洛，我知道你非常优秀，很多方面都比我强。但是，我不赞成你开什么投资账户。”
知道他这是关心则乱，说话的语气不太好，爱洛没在意，安抚他道：“本诺大叔，你放心，我不是已经拒绝了吗？”
听爱洛这么说，本诺看了爱洛好几眼，不太相信一向很有主意的人这么听劝。
爱洛被他来来回回瞄着，知道这是还没打消顾虑，只好再次解释道：“我都不知道债券被谁借走，用到了什么地方，发行股票的公司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贸然听别人的推荐去投资呢？要知道，为了买便宜的颜料，我们可是问遍了地图街所有的店铺呢。”
言下之意，我这么精打细算的人，不可能随便出手的。
本诺见她说的真诚，紧绷的嘴角才松开，“吁”了一口气，说道：“我见过一夜暴富的人。但更多的，是投资失败损失巨大的例子。我们就这么踏踏实实接订单，也绝对比大多数人挣得多。”
爱洛使劲点头，完全同意。
除了存折上的钱，画室运营和日常生活的流动资金，她留出了200多个几尼的现金。
为了保障资金安全，上个月还在香梨尔街买了一只保险柜，放在了三楼的卧室。
对她而言，收入稳步增长，眼看要开发新的画作方向，初冬坎贝尔夫人又要回来了，哪有时间研究什么债券股票。
而本诺，仅仅这一季的两张订单，5%的佣金比例，加上额外的费用，拿到的钱就超过了50个几尼，赶得上过去一、两年的总收入了。
画室刚开业的时候，本诺还在兼职干仆役人力中介，否则生活入不敷出。但现在，这些事儿早被他放弃，整天都在忙画室的事了。
这几个月，两个现场，十多个人，他大部分的精力，都在画室人员的管理协调上。仅仅是为了保持更多的消息渠道，才继续每周到黄栗树街的灰熊酒馆稳定关系。
并且，作为“飞舞的加西亚”画室中的一员，本诺已经在绘画界小有名气了，怎么会眼看着爱洛不务正业，去做风险巨大的投资？
好在，在这个问题上，两人达成一致，爱洛能够深深感受到本诺的关心和期待。
嗯，画室的稳定性又增加了呢。
回到石匠街的小楼，听见屋子里欢声笑语的，本诺没下车，看着爱洛进了屋，才让卡曼调转车头离去。
爱洛推开门，只见塞拉手里拿着小饼干，在客厅里跑来跑去，贝林和温切尔正在厨房做晚餐，莱莉则是在客厅里，一边陪着小塞拉玩儿，一边在做针线活。
“你在做什么？”爱洛摘下软边帽，问道。
莱莉放下手里的活儿，迎了过来，接过帽子，笑意融融道：“温切尔婶婶找了几块不用的布，让我缝个帘子，把床铺和衣帽架隔开。”
爱洛说：“不错。隔开会好一点。”
莱莉乐呵呵道：“好大的一张床，我所有的行李都放上去，还有很宽的位置。”
跟塞拉贴过小脸，爱洛回到三楼的房间，把手里的小牛皮文件包放好。换了一身舒服的室内棉裙，穿了碎花睡鞋，准备去吃晚餐。
莱莉跟在她身后，找裙子，接衣服，和在温泉别墅一样，一举一动十分顺畅自然。
爱洛没想到，莱莉融入环境这么快。当然，跟她的接受程度有很大关系。不用找衣服，更不用收拾换下来的脏衣服，好像天生这些活儿就该有人接手一样。
由俭入奢也太容易了。
腹诽自己下了楼，温切尔已经在餐厅摆盘子了，见爱洛和莱莉一前一后下来，笑着说道：“马上就开饭。”
爱洛赶紧去盥洗室洗手，塞拉也从餐椅上跳下来，跟着去了后院。
洗完手，爱洛把给小姑娘洗手的活儿交给莱莉，自己进了厨房，看看今晚吃什么。
“欢迎家中多了一个人，我们今晚吃烤牛肉和奶油蘑菇汤。”贝林看起来心情很好。
爱洛跟贝林解释道：“让莱莉来做女仆，我也是突然决定的，没能提前打招呼。以后家里多个人，要给您添麻烦了。”
贝林责备了她一眼，说道：“多个女孩子，家里更有人气了，不是件好事么，我还能反对不成？”
爱洛摸了摸鼻子，呵呵笑了两声，伸手接过装着酥黄小面包的篮子，拿到了餐厅。
贝林和爱洛在餐桌前坐下，温切尔和莱莉两人，一人负责一样，把烤冒油的牛肉和奶白色蘑菇汤分到每个人的盘子里，小塞拉也一本正经地铺好餐巾，坐在垫了两层靠垫的专属椅子上。
分完餐，贝林让温切尔和莱莉也都坐下，端起树莓汁，笑着说道：“为了莱莉的到来，让我们干杯。”
生平第一次得到如此重视的莱莉，激动的不光脸色通红，眼睛还冒出了泪光，哽咽道：“谢谢贝林奶奶，我会好好干活的。”
爱洛笑呵呵地说道：“干活只是一方面，我们也不要辜负了面前的美食。”
说的莱莉有点不好意思，擦了擦脸道：“闻起来好香，放了迷迭草就是不一样。”
贝林笑出了声，“看来莱莉在吃上面，跟你一样有天份。”
爱洛盯着餐盘里滋滋作响的牛肉，果然闻到了肉味里那一抹特殊的香气，“难怪后来我在温泉吃的饭都觉得不错，原来你跟我的口味很接近啊。”
这下更好了，有人给餐食把关，好吃的，肯定会更多的。
温切尔照顾着塞拉，让她慢慢来，一口一口嚼肉，还要观察桌上的情形，看谁的盘子空了，就赶紧给添菜，忙得她自己都没顾得上吃饭。
“温切尔婶婶，我来吧。”莱莉埋头吃得差不多了，小声对温切尔道。
温切尔看她已经吃了两盘肉和三块面包，确实应该是吃饱了，微微点头，把手里的汤勺放下，爱洛跟贝林正边聊边吃，盘子里都满着，这才坐稳，好好吃起饭来。
爱洛一直在跟贝林讲述最近几个月温泉的事情。先前两头跑，虽然隔几天会回来住，但来去匆匆，都没有怎么说话。
听说金恩在街坊领居之间大肆夸奖自己，爱洛奇道：“卢卡不过是个学徒，来了几个月而已。还是她盘算了好久才成功的，我也不算好说话，夸我做什么？”
“你每个月都给卢卡发1个先令的薪水，她能不夸你么？从来没听说，学徒不付学费，还给发钱的。”
听贝林的语气，仿佛有点不大赞成。
“这么热的天气，来回跑着，手里有点钱想买什么也方便，不至于需要的时候，一个便士也拿不出来。”爱洛不以为然道。
一个人的手里有没有钱，有多少钱，说话办事的心态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
温泉人多手杂，环境并不单纯简单。虽然小孩儿一直都跟着助手没落单，可也要给人家一点底气的嘛。
第104章 流水的买卖接着谈
正聊得高兴, 温切尔放下手里的叉子，清咳一声，愧疚道：“爱洛, 其实，之前金恩婶婶跟我聊天，我只是大概说了说画室来了新的助理，没想到她会猜到我们缺少学徒。所以。。。”
温切尔吞吞吐吐，显然在担心, 是不是自己的缘故，给爱洛添了麻烦。
这件事在她心里憋了很久，这才找到机会说出来。
她不提，爱洛都忘记了。见她很忐忑的样子，安抚道：“我们画室的确是少了个学徒么。这样也算是皆大欢喜，正好了不是？”
贝林乐呵呵地接口道：“金恩的精明能干那是出了名的, 你说上两句话被她猜出来可太正常了。”
接着，贝林还跟大家伙儿讲了金恩年轻时识破骗子的八卦, 听得一屋子人阵阵惊呼。
不算丰盛但很美味的晚餐结束，温切尔和贝林去厨房收拾，塞拉吃饱了玩累了, 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爱洛看没她什么事儿, 就带着莱莉到了阁楼, 参观新出炉的女仆间+衣帽间。
原本放在屋子正中的两排衣架被挪到稍偏的位置, 空出来一个过道，方便莱莉来回走动。几件家具放在床头或者床尾处, 生生在衣帽间里营造出一个小卧室。
莱莉在屋子中间挂上了下午刚缝好的布帘，彻底把衣帽间和她的小卧室隔开。
爱洛转了一圈, 看不出来缺什么，问道：“你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莱莉摇摇头，眉目舒展，显然对住宿条件很满意：“大床，床头柜，桌椅齐全。日用品，温切尔婶婶已经把空置的盆和桶都给我找出来了，什么也不缺。这里可太好了，比我住过的所有地方都大。”
莱莉言语间的开心是遮不住的，她这才是真正的女仆生活。自己在坎贝尔夫人那里做的书房女仆，吃穿全包，看书读报，可以说是除了女管家之外，女仆届的顶级存在之一了。
爱洛安排道：“我每天早上7点半左右去画室，你可以不用一起过去，先把这里的活儿干完。中午在画室吃饭，晚餐回来吃，饭前饭后要给贝林奶奶帮把手。”
莱莉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爱洛小姐。”
爱洛见屋子整洁，需要的物品都齐全，这才下楼。
温切尔抱着塞拉，正要回去，看见爱洛下来了，小声说道：“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瞅着塞拉已经睡得红扑扑的小脸，爱洛让温切尔注意脚下，站在路边看着她进了自家的小楼，才转身进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