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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不出里世界家主的第n天(无流苏晴鸟)


痛到即便有人发声,夏油杰也只能朦胧中听到一阵来源于水上的嗡鸣,不太真切。或许是为了让他能更清楚地理解对面的话语,下一刻,他腹部的疼痛感得到了巨大的缓解,只余几分脱力的麻痹感。夏油杰握紧拳,稍微舒展弓起的背,抬头看向饲养特级咒灵的那名女人。
“好高高在上的心态啊。”女人感叹道,神情顷刻间变得冷淡起来:“是不是有一天我从火车前救下一个小女孩,我就要凌驾全人类了?”
“不要随便拿别人代表我。”
她皱眉,透露出排斥的神色,随后转身,头也不回的唤道那只咒灵。
“走咯,意面。”
包围四周的金色领域解体,那些叫意面的细蛇在空中蜿蜒,浮空跟上离去的女人,而浑身麻痹的夏油杰无法说话,只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黑色的长发随步伐微微摆动,宁静而云淡风轻,好似刚刚所对上的只是不值一提的微尘一般。
被留在原地的夏油杰看着周围被清理干净的残秽,有些茫然。他既无法理解自己竟然这么快速地就被打败,更无法理解刚才听到的,超脱他以往认知的所有话语。
术士保护非术士;术士定义危险与安全,什么该告诉普通人、什么不该;术士祓除咒灵,操控咒灵为己所有,而普通人完全没有这个能力,轻易就能被咒灵给杀死;普通人是脆弱的、无知的、无能为力的……
‘不要随便拿别人代表我。’
他一拳打在左侧的墙壁上,低着头,刘海悬在额前。
她为什么能够操控咒灵?是完完全全的,连控制周身咒力的无能为力的普通人,怎么可能,普通人怎么可能操控咒灵……腹部好像又开始痛了起来,心理因素吗?
夏油杰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双冷静的,居高临下的,犹如强者看弱者的眼神,又是一阵恍惚。
到底是谁高高在上啊,明明是这个恣意妄为的家伙吧……不,他自己看普通人……也是这个眼神吗?
殷红的血从夏油杰拳心流出。

第65章 教主与咒术师
玩家是真分辨不出二人明明都有操控咒灵的能力, 在资格上到底有什么区别。说起来她对自己掌控咒灵的水平还蛮有自信的,只是这种自信很难用言语传达,那么只能靠现实说话了。
好在最后结果不错, 能看出她这段时间的资源投喂和训练取得了长足的效果。但有一点让玩家分外不解,看看两人的战力对比, 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保护她……心领了,但是还是算了吧。
“你怎么招惹到这种怪人。”
玩家点了点盘着自己手上金色小蛇的前额,不解地自言自语,小蛇嘤嘤两声扭动了几下, 没有说话。
诶对, 这是不会说人话的蛇,她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再次坐上了教主的专属后座, 司机随即驶离现场。
玩家对于饲养宠物这件事要求不多,甚至说还有一定上限,至少口吐人言并不需要,修炼的尽头不一定要是人,动物形状的咒灵挺好的。
车上还有一只只会吐泡泡的鱼, 一只只会撞角的小鹿,都足球大小,携带起来非常轻松。鉴于战斗已经展开了,为了不刺激刚才那位咒术师的精神, 玩家并没有让这两只咒灵显露于人前。
对于手上正在全力堆资源的三只咒灵, 玩家有着自己的规划:守家、升级、吃经验, 她自己也在不断地扩大盘星教的版图。这对于双方而言都是好事, 起码在教徒保证恐惧全都奉献于这些咒灵身上时, 即使没有玩家的命令, 这些咒灵也会自动地将相关人类纳入己方。
一个人身上所能携带的负面情绪是纷杂多样的,厌恶、嫉妒他人,憎恨生活,恐惧未知之物,大多时候他们自己并不能意识得到,而这些负面情绪则悄无声息地成为各种咒灵的养料。
而信徒——全心全意的信仰、拜服或者恐惧,某种程度上,后者比前两者来得更轻易,也更持久,否则也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谚语出现。这种定向且纯粹的情绪所能转换出的咒力格外出众,甚至能够实现以一当百的效果。
很显然,让“面条”和“蛇”相挂钩是一步好棋,这种生活常见之物,使得对咒灵“意面”的恐惧更源源不断、连绵不绝。如此一来,飞兽也成为了三个初始咒灵中最强的一位,使得“御三家”隐隐出现了领头咒灵。
而今天见到了别的咒灵操使后,玩家本身也产生了新的想法。
咒术师,咒术师。由于玩家在到处搜刮资源培养自己的手搓咒灵,她对于整个世界观的设定并没有系统地了解,毕竟对于烂大街的咒灵来说,咒术师显得有些遥远,并不为普通人的情报网所能接触,即便是上层也只是一知半解。
而偶然见到一个咒术师,却也是操控咒灵作战的,玩家稍稍将目光投注到这群在背景设定中为正义一方的人群上面。虽然第一次遇见时相处得并不融洽,但是玩家依旧提起了对咒术师可以做到何种地步的好奇,以及开始考虑目前自己咒灵的实力水平。
放养在外面,确实会有被祓除的风险呢,玩家对此有些苦恼。她的咒灵可是从无到有构建起来的,虽然说起来很不好意思,但是花的时间确实要比培育少主多。
所以要不然和大家打声招呼,要不然就跟大家比划比划,玩家做出了决定。
如果有普通人驯养咒灵的可能,甚至是随意地命令特级,那么咒灵操术——
咒灵玉呕吐物般的味道重新泛起夏油杰的舌根,与此同时,连腹部都隐有绞痛感,就好像曾经吞进去的咒灵此刻在胃中翻江倒海,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彻底的虚无,就好像以前自顾自出演了一部担任主角的戏,而下一刻戏台倒塌,更为庞大的、从未在意过他的真实世界展露在眼前,没有欢迎,没有敌意,只有把他当做配角的无穷无尽的冷漠。
所有的强者也好、咒术师也好……
‘不要随便拿别人代表我。’
到头来夏油杰才发现,自己无法代表任何人,就连“咒灵操使”,仅从字面上来理解,似乎有人要做得更好。
他眼前再次浮现那天的场景,巷道阴暗狭窄,带着罕无人迹的角落里特有的腥气,离开的女人肩背挺拔,步伐平稳,发丝摇动。看着这道背影的人不会期待她的回头,他已经被毫不留情地判定为高高在上,彻底地被甩在身后。
因为救下了普通人,就认为自己凌驾了世界……吗?
突然,一只手肘搭在了他的肩膀,夏油杰下意识一拳反击回去,然后便对上了五条悟标志性的墨镜。
“警惕性下降了哟。”五条悟毫不留情地嘲笑道,然后略有惊奇:“想什么这么入神?”
在五条悟的视角中,夏油杰这次发呆简直是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他一连叫了夏油杰好几次,但被叫的人却无动于衷,只是死死地凝视着前方,就好像能看出什么常人看不见的东西来。如果不是自己搭肩后,夏油杰应激地睁大了眼睛,五条悟都要怀疑这位是不是故意无视自己。
不过,杰不至于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吧,五条悟想着,微微低头,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从墨镜上方的间隙露出,对上了夏油杰略带疲惫的神情。
“不对劲。”五条悟评价,眯起了眼睛:“说吧,杰。”
“发生什么事情了?”
“意面?”
五条悟手抵在下巴上眉头紧锁,苦思冥想:“不是吧,真的吗?真的会有咒灵名字叫意面吗?意大利面条?给咒灵的取名?蛇?”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嘲笑都要忍不住了:“特级的咒灵被取了这样一个名字,这是什么恶趣味啊,它的主人也蛮有意思的嘛。”
“找到重点啊,悟。”夏油杰有些无奈。
“没关系,因为我们是最强的。”五条悟转头看向挚友,脸上再次浮现出他那惯常自矜与傲气。然而再次听到这话,夏油杰一愣,手里的汽水罐子被捏的微微变形。
他已经告诉了五条悟杀死冥冥的乌鸦、暗中祓除诅咒的是某个人控制的咒灵,数十条小蛇状组成的咒灵整体被其称为“意面”,甚至有着领域展开的能力。但这符合众人心里的预期,不够强大的话,无法那么大幅度地削减“窗”对于咒灵的发现。
但既然二者是最强,只要知道了背后之人是谁,一切都可以解决……是这个意思吗?
“操控咒灵的是——一个普通人。”夏油杰平静地说道。
原本勾起了嘴角的五条悟收起的脸上轻佻的笑意,重新将下巴搭在手上,为这句有违咒术界常理的话作出了沉思的表情:“普通人对咒灵可没法说是操控啊,这一点,你是再清楚不过了,杰。”
咒灵能从普通人那里获取情绪的养分,某种程度上来说,普通人和咒灵的食物能画上等号。食物是没有办法操控捕食者的,最终只能被咒灵反噬。但对于这个道理,杰了解得比他更为透彻才对,那么他说出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呢?
并排而坐,同样背脊微弯目视前方夏油杰没有说话。
或者说,夏油杰也在试图理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那并不是人类自以为和咒灵缔结了感情,而是真实地操控,带着漫不经心的命令。说不上来是那个女人前番所说话语对夏油杰的触动大,还是那句轻飘飘的“走咯,意面”更让他感到可笑,为自己。
“我们得找到她。”良久,夏油杰说。
闻言,五条悟露出了轻巧的、理所应当的笑:“那是当然。”
然而,还没等他们开始动身去搜寻操控咒灵之人的相关踪迹,禅院家,灭门。
玩家开始搜寻咒术界信息的时候,突然发现了一个很眼熟的词。
禅院、禅院,在哪听过呢……
她又换了一个姿势沉思。
倒不是说玩家的记性不太好,只是现代摄入过多信息后,再次看见曾经接触过的名词,除了熟悉感以外,时间地点这些内容很容易打架和模糊。不过当她意识到无论再熟悉,这都只是一款游戏的设定时,玩家恍然大悟,敲了友人的小窗。
“你是不是跟我说过禅院这个家族你玩过啊?”
友人连发几个感叹号,然后问道:“到了二周目了吗你?”
“你非要说这是二周目也没什么问题。”玩家在脑海中换算了一下回答道。
友人:“没被分配给禅院吧?”
玩家:“好奇怪的用词……没被。”
友人:“统治十?”
玩家:“嗯哼?”
看着手机里的聊天记录,被称作“友人”的女性低声笑起来,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愉悦和畅快。
跪下吧跪下吧,现在想想全杀了根本不解气,归零了而已,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上位者了。
非禅院者非术士,非术士非人?或许整个世界里,只有一个可以被称为“人”的存在呢。
“让禅院毁灭吧。”
在一段时间的等待后,对话框里开始大段大段弹出文字,玩家一条一条阅读了下去:“虽然一个家族中有好的有坏的,有糟粕也有精华,一刀切有碍游戏体验巴拉巴拉,总之,让这个家族毁灭吧。”
“哦,你是女性。”友人说了一句废话,然后兴致勃勃地建议道:“亲身上阵好不好?等我片刻,马上就从我家赶过来,瞻仰玩家大人的光辉!外卖已经在路上了!”
玩家眨了眨眼,少见友人这么积极呢,这算是团建吧?
“好哦。”
她轻巧地回复道。

第66章 教主与检察官
相比玩家很多时候面对一些选择时都持有可有可无的心态, 友人的爱憎都更分明一些。只是过去了有一段时间的事,友人现在还能保持一定的情绪,并且没有选择进行一轮新的游戏来排解它, 这让玩家有些惊讶。
“不是哦。”对于玩家的理解,正在拆外卖的友人摇头, 说出了自己十分钟前如此激动的原因:“昨天这个游戏出了新的资料片,放送了许多周目的原剧情线,看得我可真是火大。”
“真是游戏运营界的天才啊。”
她感叹了一声,甚至包含着一点赞叹的意味:“我敢确信会有很多老玩家重新回坑, 带着对原本故事线的不满, 重刷游玩过的周目。”
对友人来说,知道自己曾经操控过的家族, 从根本上由一坨把器官长进脑袋里的男性, 以及被当作子宫和奴仆培养而出的女性所组成的腐败水果,从内到外腌臜到了极点,实在没有振兴的必要时,这个消息对她的打击不亚于小行星撞击地球。
她从前的操作简单粗暴到了极点,逆反者瞬杀, 顺从者镇压,没有看跳脚小丑取乐的兴趣,导致其实本人虽然知道名为“禅院”的家族依然通过男性全部凌驾于女人之上时获取自己可笑的“尊贵感”,自己心里想着也只是扭转, 彻底的扭转, 让所有人在绝对的威慑下像虫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活着, 不敢越出白线一步。
但这些人只是虾米而已, 真正那些跳得最厉害的“男性”“咒术师”们都死绝了, 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友人杀得太快了, 就像是瞬间中止了一个故事,当时就没有什么感觉,现在更是觉得便宜了那些生物。
赋予npc的“死”是一件很无聊的事,代表她其实不在意这个剧情以及其中的元素,于是选择了消除或者跳过。而另一个选择是,参与这个故事,这是所有玩游戏的人可以做的事,而有些人做得格外好,友人知道有谁。
“能理解事态的严重性了。”玩家认真地说。
玩家已经把游戏当第二人生来体验,主要重在自己探索,除非真的有跨不过去的难题,她不怎么点开讨论版区,自然不清楚最近闹得风风火火的这些事。在将晚饭“前移”后,她打开了游戏,开始了暂停的游戏进程。
三只咒灵够吗?她有些拿不准主意,好在玩家一向走在科学的前沿,并且在世俗的人眼中不断地向上攀升,那些才是她真正的底气。
闭目小憩的教主睁开了眼睛。
禅院家,这个存在了千年有余的家族,以其人丁兴旺家传术法强大的缘故,某种程度上能跟咒术师这个概念等同。唯有术士才能获得权力,唯有男性才能拥有地位,禅院家没有温情,只有上一阶层的人践踏着下一阶层、而同一阶层的人不断想把彼此踩在脚下的欲望。
不过虽然禅院家只有术士才能被当成“人”,但他们并不会杀死所有出生即为普通人的孩子。因为术士的尊贵,是由普通人所衬托的,而男性的至高无上,是由女性的脊梁骨所垫高的,他们甚至将这个“道理”摆在了明面上,毫无咒力的堂姐堂妹从小就被教育要侍奉嫡子,甚至给嫡子做妾。
而早已驯服的年长女性们这样教育着自己的女儿,要她们温顺,绝对不要忤逆禅院长兄嫡子,她们以培养出这样的孩子为荣,即便自己的女儿被嫡子踹在地上,做他们的玩具。
这是一间完全封闭的居所,有着自己运行的规则,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十年前、百年前,孱弱的人的愤怒出不去这座高墙,于是向内驯服自己,同时驯服着下一代,从此形成了闭环。
而在这一天,这个古老家族的门扉被敲开,来自于外界的血液走了进来。
在控制门前的侍卫后,面对着从门内走出的携带刀剑的众人,身着职业正装的女性轻轻推了一下没有度数的眼镜,折射而出的反光挡住了她的眼睛,只能从下半张脸中看出若有若无的微笑。于此同时,无数佩戴装备的持枪人员从各个转角走出,里外三层瞬间将禅院包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同一个地方,迅速且高效得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
普通人?武警?众人错愕,这是在闹什么笑话?日本高层昏了头了?这群依仗他们保护的普通人,有什么资格——
而领头的女性看向了手中的文件,语气平静地念道:“我以检察院检察官的身份,正式起诉禅院家族共计三百余人以虐待儿童、强制猥亵妇女、蓄意谋杀、非法拘禁等十七项罪行——”
一瞬间,“帐”自天幕迅速落下,而禅院家的护卫队在对面女人念第一项罪名时便进行了攻击。可笑,蝼蚁的法律何以约束咒术师?这群无知且可悲的下等人,竟然想要反过来要求他们的主人,这个人还是个女人!是谁要她来送死?还是给禅院家“送礼”来了?
一个挥舞着大刀的禅院男子狞笑,大张嘴巴哈哈两声,几乎有人头颅宽的刀刃落下,却在下一刻,笑容僵在脸上,剧烈的腹痛使得他嘴角抽搐,使得他几乎想将刀柄插入腹中,生生把这个部位剜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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