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华枝春(怀愫)


“夫人说,永秀姑娘能想明白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她过几日便将此事禀给老夫人。”冬青还道,“至于人选么,夫人想问问三姑娘,是读书、务农还是做小生意。”
朝华不管这些:“听大伯母的就好。”
冬青明白了,她搁下带来的时鲜果子,还将楚氏写的信送给真娘。
二人不是妯娌了,却还依旧写信,真娘把要她出船的事告诉楚氏,楚氏在信中说恭喜她终于如愿了,祝她“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离出船的日子越来越近,朝华一刻也不停。
东西都打包好了,她案上铺着厚厚一叠医案,还在一字一句核对,方便在船上时萧老大夫翻看。
甘棠禁不住笑了:“姑娘都核对多少回了,还能再出错不成?”虽是这么说却还是添了茶来,放下茶盏又转到外头去。
朝华以为她要点灯,手上拿着细竹枝在每个字下滑过,头也不抬道:“天还亮着,不必点灯。”
甘棠手里托着烛台大小的花瓶进来了:“不是点灯,姑娘看看是什么?”
朝华自医书中抬头,只见汝窑天青釉的花瓶里插着一把油菜花。
“门上送来的,芸苓看是油菜花一直在台阶上搁着。”芸苓不知就里,还想是谁送了一把油菜花来。
这时节各家送花,都是互送名贵芍药。殷家收的盆花,园子里都快摆不下了,哪有人巴巴的送一把路上随处可见的油菜花?
看见甘棠用汝窑的瓶插它,芸苓直啧舌头:“天爷呀,这瓶子自打烧出来,怕都没插过这种花。”那是用来妆点兰草的。
“这是谁送的?”芸苓问。
花不贵重,那必是送花的人贵重了。
除了裴世子,还能有谁?甘棠甚至暗暗猜测,这一把花说不准是裴世子想着姑娘,亲自摘的。
当然要用汝窑的花瓶来装它。
朝华看着小瓶中簇簇黄花,长弯微弯,伸出指尖轻轻拨弄一下,不知下回见他是什么时候。
送真娘上船那日,朝华又在渡口看见了裴忌的马车。
这回他没把车藏在柳荫下,明晃晃停在那里,等朝华送真娘上船,与真娘话别。
真娘牵着保哥儿:“你赶紧下船去罢,等会儿就要收舢板放鞭炮了,我就去七八日,眼睛一眨便回来了!”
朝华揉揉保哥儿的脑袋,又握握真娘的手,一路上的吃食玩乐都已经交待好了。
她实在没有新的可叮嘱,这才下船来。
坐在车上看商船启航,直到船只离岸张起帆来,朝华还眼睁睁望着。
夏青等在车边,估摸着容姑娘看得差不多了,凑上来道:“世子请姑娘用午膳。”
朝华离情未消便忍俊不禁,二人马车并排,她隔着车帘道:“十日还未过,你怎么说话不算话?”
这才几天,离下一个十日之期还有七日呢。
裴忌也隔窗回她:“当日咱们可是商定,十日得见面一次。”
朝华马上明白过来,必要见面一次,最低一次。
她正哑然,对面车上的裴忌又道:“以花戳为暗号相约的才算一次,这两次见面可都没花戳。”不能算在十日一次的约会里。
朝华说不出话来,这人,真是花样百出!

真娘离开上京没两日, 容老夫人就知道了。
容老夫人用完早膳,吩咐楚氏:“今日就叫人送信去, 隔几日把人接回来罢。”
小菜粥品撤下,珊瑚布上几碟新鲜果子,乌菱荸荠,雪藕枇杷再加两碟甜咸不同的搽穰卷子。
楚氏卷袖剥了个枇杷,盛在小碟上呈给老太太:“娘,让朝朝再她舅舅家再多留些日子罢。”
老太太一听眉心就拧了起来:“已经叫她带走了保哥儿,怎么还能把朝朝留着, 住也住够了, 便不能远了舅家的情分, 隔半年再去就是。”
楚氏柔声道:“不是为这个, 朝朝去看过永秀了, 她写信来央我给永秀寻一门亲事。”
容老夫人收敛了神色。
楚氏面上带笑, 继续劝道:“总不能一直把永秀放在太清观, 永秀肯嫁是好事儿。”
容老夫人蹙了眉头:“我本来也不允她去的。”是儿媳和大孙女两人一直劝她,她才点头的。
“原来我说出去也好,出去了说不准就能想通了, 这不就想通了?”
容老夫人颔首:“也好, 就说她是远亲, 给她按个身份。”
“我也是这么想, 找个双亲齐全, 家中人口简单, 有些田产的。”嫁到乡间, 远离城中世家贵女的圈子, 踏踏实实过日子。
老太太点头:“不错,大富大贵不成, 贫苦人家也不成。”都易生事。
“既然如此,便让朝朝再在殷家多住些日子罢,殷氏不在京城也好!”老太太重重叹息一声,“等再过些日子,外头流言再淡些,该办的宴该相看的人,还是得看起来。”
楚氏心中想,只怕这些宴,办不起来。
昨儿丈夫回来跟她说,在勤政殿外遇上了裴世子。
裴世子虽说不担官职,但礼法上没出过错,初一十五都会去勤政殿向圣人请安,听说早些年圣人多数都不会召见他。
只让他在殿外问安,问过安就让他离开。
这两年圣人欲跟太后修复母子关系,见裴世子的次数才多了起来。
楚氏手里接过丈夫脱下的官帽搁到帽架上,看丈夫自己脱下官袍官靴换衣换鞋,她去倒了热茶预备递上:“怎么?他跟你说话了?”
容辰摇头:“那倒没有,大家都在殿外等着面圣,他是请安出来的。”
列位臣工纷纷跟他问安。
容辰早就注意过,裴世子虽没担官职,但不像是与大臣没私交的样子,好些人对他是很恭敬的。
在圣人还不肯常常见他的时候,就已经很恭敬。
朝中这些人,是都读过书,学过孔孟,但要说会对什么人恭敬,那必定是有能力有才学或真的有地位的人。
像几位伯几位侯,也是超品阶,大家见了也不曾如此周到。
楚氏更奇了:“他都没跟你说话,你怎么特意提他?”
容辰又回想了一次,笃定道:“没错,众人向他欠身他都受了,到我问时,他避了避。”问安的人众多,只有他,裴世子回避了。
只有小辈才不受长辈的礼。
楚氏轻抽口气:“这,这是什么意思?有没有被人瞧出来?”
“那倒是没有。”容辰换了常服,先安抚妻子,才接过她手中的茶盏,“问安的人多,没被人瞧出来。”
但他知道裴世子是故意避开的。
京中流言最盛时,他也常在宫中碰见裴世子,那会儿裴世子没有任何表示。怎么现下流言淡了,裴世子反而避礼了呢?
容辰颇忐忑:“朝朝与裴世子,没什么罢?”
楚氏立时正色道:“你这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朝朝不规矩了?朝朝是我打小看大的,绝不可能!”
“你想到哪儿去了,”容辰对晚辈们是个慈和不失威严的大伯,对妻子很好脾气,“万一……他要提亲呢?我总得有个章程。”
容辰与殷慎想的一样,局势如此发展下去,到最后必要选一边。
目前朝中还是支持太子的更多。
楚氏面色稍霁:“你放心罢,要是当真到了上门提亲的那一步,朝朝会先知会咱们的。”
容辰没见过侄女几面,但想到朝华在父母和离时的表现,又点头:“好在是她,换成谁我都要再担一份心。”
“朝朝是个识大体的。”容辰这下更不担心了。
反是楚氏,听了这句并不开怀,人哪有那么容易“识大体”。
她知道朝朝在舅家反而不受拘束,干脆就替朝朝在老太太那儿再多告几天假。
永秀就这么被接回容府,依旧住在角落的院子内,依旧把胡妈妈几人拨过去侍候着,只是这回,她是真的在“备嫁”了。
原来那些烧宝石头面,金银丝线做的绣品,早在去太清观前就还给了三房。
如今备嫁,比照上容村中乡绅家办嫁,备的都是更实用的东西。令舒来看永秀,给她塞了两只实心的素面镯子,用剪刀一绞,就能当金子用。
令舒红着眼:“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日子长了咱们还能当亲戚走动。”十年,二十年,只要日子过下去,总有再见的一天。
永秀有了盼头,像是换了一个人,原来令舒送去太清观的东西她都不肯用,今日却收下了手镯。
她还悄悄握了握令舒的手:“大伯母问过我了,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令舒看永秀不是随意被嫁出去,打消了心里最后一点担心:“既要选人,大伯母那总有消息,我多替你打听打听。”
永秀道:“我想,怎么也要过了八月。”
令舒立时抬头,见她贴身的丫头水竹守在门边,这和放心:“这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过掉八月是为母亲守孝一年的意思。
永秀点头,她又问:“三夫人……三夫人怎么样?”
这个令舒是知道的,她在上房听祖母念叨过两句:“已经不能这么叫了。”和离的女人到底该怎么称呼,她们俩一时竟都想不出来。
守寡的还是夫人,和离的要怎么称呼?跟祖母一样叫殷氏又不尊重。
于是令舒说:“三姐姐的娘坐船出游去了。”
永秀怔住,出游?
嫡母以前连别苑的云墙都不迈过来,十几年间都在东院里,余杭那么多香会法会,她连拜香都没去过。
如今,竟然坐船出游了。
她脸上绽开一点笑:“那……三姑娘呢?家里有没有替她相看?”要不是出了事,姐姐跟沈公子说不定已经成了亲。
她在太清观中不闻世事,朝华也没告诉她京中舞弊案的事,只说沈聿去榆林当官了。
若是人人都美满了,她心里才能好受些。
令舒想了想,告诉她:“家里是想替三姐姐相看的,也许快了罢。”
永秀反而替朝华忧心起来:“但愿是三姑娘喜欢的。”
“你就放心罢。”令舒不能说明白,只能笑着点头,“不是三姐姐喜欢的,她也不会点头。”
朝华继续安心住在舅家,几乎每日都能收到信,真娘的一封,萧老大夫的一封。
萧老大夫那人看着懒,写起病案来一丝不苟,把脉的时辰,喝药的时辰都在信中列得清清楚楚。
朝华在送走真娘的第二天,就把年前搁置的计划重新拾了起来。
她叫来甘棠:“让温管事找找城郊可有安静清幽的宅子卖。”哑娘几个病人不能长久住在后罩房,五月之前把她们挪出去。
萧老大夫走了,萧愔愔留下了,她嘴上说替爷爷盯着几个病人,其实是偷偷想去考医女。
“如今朝廷也不是年年都招医女,以前还能考女医官呢。”
“女医官?”朝华想了想,她只听过医女,没听说过宫里还有女医官。
“当然有!”萧愔愔说完就道,“大概七八年前,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太医院里,那时就有女医官。”
女医官的官服与男医官是一样的,她小时候见过一次,这么多年都难忘。
那时还是邓太后当朝,邓太后失权之后,就没再招考过。
朝华眉梢微动,净尘师太出家之前,想必就是宫中的女医官。
“爷爷要是在肯定不答应,真是天赐良机。”萧愔愔自己攒了大半年的钱,原来还得从余杭来京城,如今跟着容东家来了京城,不仅省了船票钱,还省了大笔的食宿钱。
萧愔愔笑眯眯央求朝华:“容东家,你能不能跟仁济堂要一张名柬?”没有名柬报不了名,本来爷爷是能为她要名柬的,但爷
爷不答应。
上京城中也有仁济堂的分号,比不上本地药铺,但到底是大药堂。
“好啊,我替你要一张来。”今年她大概是考不上的,萧老大夫在替裴忌办事,萧愔愔此时当医女对萧老大夫来说太危险。
于是朝华鼓励她说:“没事,今年要是不成,明年再考。”
容东家这么支持她,萧愔愔感动这余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就肯定她今年考不上呢?
温管事才刚出门找庄宅牙人没一会儿,夏青就在后街找到甘棠:“姐姐,容姑娘要买宅子,这事儿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把我当外人!”
甘棠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实在不好意思挑明,此时此刻,他确实还是个外人。
“这京城地面上哪个有我熟啊?”夏青数着手指头,“你们要买宅必是要安全妥当,你知道哪个门里住着尚书家的外室?哪间宅子外头看着平平无奇,里头是太监的寓所?”
这些是能说的,不能说的还有荣王的据点之类的,盘根错节,外乡人摸不清道。
甘棠知道夏青找她,出来的时候就给夏青带了一包薄荷糖:“给你,这是家里自己做的,多谢你了,我这就去告诉姑娘。”
夏青满意了,拿着那包糖想,这么一包糖回去献给主子,说不准能得十两八两的赏钱!
朝华把这事请托给夏青,裴忌那边就送了信来。
把信封翻面也没找到上面的花戳,打开信一看,裴忌写了好几处安全的宅院,跟着又在信中说他有要事,这些日子都抽不出空来,让她有事只管吩咐夏青。
甘棠看到姑娘翻转信封,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上前添了杯蜜茶。
朝华搁下裴忌的信,把今天娘送来的信封好,递给甘棠:“送回去。”
送回容家祠堂,给父亲。
甘棠接过信:“这几日要不要备马车?”
朝华摇头:“不用。”
甘棠有些惊讶,裴世子恨不能一日一见,怎么竟不是约见面的信件?
朝华没有再说什么,把裴忌在信中说的那处地方列出来,预备实地去看一看。
甘棠看出姑娘是有些失望的,给芸苓打眼色退到屋外去。
朝华心中耿耿,他没说他在忙什么。
隔不多日,她就知道了,太子病重。

深夜禁宫, 张皇后步出勤政殿,走到殿后高台上, 敛袂望向广阔宫阁。
勤政殿是圣人登基之后加盖的,整个宫城再比勤政殿更高的殿宇,此时月朗气清,阖宫沉睡 ,只有还有两处亮着灯火。
引凤殿,东宫。
白日里圣人怕光畏声,连勤政殿中几座大灯架也已许久不曾点燃烛火, 人久不照到太阳会变得苍白, 张皇后也是一样。
她自袖中伸出手, 月光下肌肤霜白, 像个许久不行血的人。
就在张皇后转身想回殿中时, 见东宫正殿的灯火骤然亮起, 跟着似是有人提着灯在回廊上仓皇穿梭。
张皇后略蹙蹙眉, 算算日子,应当不是。
她一声未响,看了眼引凤殿, 便又抬步回去殿中, 坐到圣人榻边。
圣人入夜时分喝了药, 就快醒了。
每一夜, 张皇后都比圣人早醒片刻, 能到外面换一口干净的气再回来。
帐中人果然动了动身子, 他一睁开眼睛, 就感觉到妻子在他身边。熟悉的气息令人心安, 张皇后柔声细语:“陛下醒了?”
圣人“嗯”一声:“你身上有露水味。”
张皇后轻笑:“陛下鼻子倒灵,我开了扇偏殿的窗户。”
“今夜月色如何?”圣人意动。
“陛下想不想看看。”
圣人思虑片刻, 他的头没那么痛了,这些日子身体自觉好了许多:“叫人推轮椅来。”这轮椅是昭阳公主送来的,刚送来时圣人生了很大的气。
但坐在轮椅上不会牵动经脉,太医说可以试试。
圣人一试,果然不会头痛,天黑之后偶尔会坐着轮椅出门。
张皇后取来薄毯盖在圣人膝上,又给圣人戴上软帽,手扶在椅子上时感慨,当年裴忌如果不是命大,早死在马蹄下了。
没想到始作俑者有一日,也会依赖轮椅才能出门。
外头夜华清露,殿门刚一开,夜风扑面,圣人仿佛“活”了过来:“良夜。”他赞了一声。
张皇后依旧轻笑:“这几天夜里都很清爽,陛下要是喜欢,咱们明夜再出来。”
竹轮缓缓滚动到后殿高台上,东宫那边灯火通明,圣人闭了闭眼睛,跟着问:“是不是东宫?”
张皇后慢了慢,循声望去,犹疑道:“是东宫,来人,去看看东宫为何深夜点灯?”
隔得远,灯火并不刺目,圣人张开眼睛,看见灯火来回,问张皇后:“今日太子那边可有禀报?太医怎么说?”
“今天早上太医还说启儿的身子好得多了。”张皇后替他掖了掖毯子,“陛下不必忧心,不会是太子有恙的。”
这些日子不论是圣人还是太子的身体都好了许多,圣人想到确是如此,略略放心。
可东宫灯火越来越亮,勤政殿的大太监田禀忠小跑着赶回来,还未上高台就站住脚,惊慌失措看向张皇后。
张皇后心头雪亮,她做出后退的动作。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