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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枝春(怀愫)


沈聿笑看楚六,临走之前,他将半箱书给楚六:“楚兄,这些你好好研读,来年必能考上。”
这些书都整理过,还写着批注文章,沈聿有信心,只要楚六认真读,来年必中。
“来年?”楚六疑惑,“沈兄莫不是口快,今年刚考过,得三年之后。”
沈聿只是笑了笑并不说话,天子登基,自会加开恩科。
他慢慢收拾着笔墨书册,笔匣中藏着一莹绿意,楚六伸头一看,是枚绿玉指环:“这是?”
“这是我写诗得的彩头。”
楚六知道这是什么,他回去之后,就给朝华写了这封信。
朝华细看信上的日期,对甘棠道:“后日我要用马车。”
她知道沈聿去是做什么的,她想最后送他一次。
清晨时分,城门刚开,沈聿楚六徐年三人齐聚在城门口,徐年也是今日启程,楚六看着两位同窗,红着眼说:“往后,我去看你们。”
沈聿刚要上车,就见城门边停着一辆青布车,他们已经话别许久,那辆车都一动不动。
他看了眼楚六,楚六垂下眼去,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就……就如此罢。”
沈聿遥望青帘,轻轻颔首,而后跳上马车启程。
前面马车一动,朝华也吩咐调转车头回城去。
谁知车轮刚滚,夏青就凑了上来:“容姑娘,世子问您等久了饿不饿?要不要他请您用早膳。”
朝华隔纱往外看,裴忌的马车就在离她不远处,藏在柳荫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跟来了。
她笑了:“好啊。”

城外柳风麦浪,片片黄花。
西门外的万寿寺虽是皇家寺庙, 但每岁四月,在皇太后为圣人祈福之后,都会开寺半月。城中百姓可去万寿寺添灯,为圣人祈福。
一路上游人甚多,马车一前一后缓缓行驶在麦浪黄花间,倒向是特意出来踏青郊游的。
没走几里,道路两侧游人渐稀, 裴忌坐的那辆车驶进庄园中。
等朝华到时, 裴忌已经石道上等她, 朝华掀开车帘, 就见近处竹篱草庐, 远处老桑新荷, 田间隐隐还有农歌传来。
“离城不远, 还有这样一片地方。”她轻赞一声,踩杌下马。
“是我的别苑,外人不知道。”裴忌在前引路, 早膳就摆在草亭内, 四面轩旷, 一边用膳一面赏景。
朝华本以为裴忌摆了那么大的架势, 草亭内怕不是要铺满一桌菜。
走近一瞧, 小桌上摆的都是她寻常吃的, 翡翠包子, 桃花烧卖, 火腿春笋卷,鸡松碧糯饼。
只有一样新点心, 玫瑰芝麻糖酥饺子。
“这是宫里头的甜点心,不知你喜不喜欢。”
点心一样一只,配燕窝甜粥摆在朝华这一边。
真到坐在一块吃饭,朝华才知裴忌的口味,她看向裴忌那半边桌子,坐在对面都能闻到辛辣味。
红油拌的面,上面盖着一层肉沫和炸过的豌豆,还有一碗浸在红油里的馄饨?也不知裹了什么馅。
光看就觉得舌尖发麻,唯一看着能吃的,就只有小碟里盛的红黄绿什锦菜。
裴忌看见朝华的目光,为她解答:“这是泡菜,是酸甜的,你也尝尝?我是外祖母带大的,口味随了外祖母。”
他一边拌面一边道:“我与誉王誉王妃虽是一块长大,可他们俩都吃不了辣,寻常我放开吃食就爱食辣。”
放开吃,不必顾及时。
朝华想到元宵宴上的菜色,因是特宴女眷的,菜式也专为女眷们做,名字都起得很吉利“良金美玉”“玉液琼花”还有“凤鸾和鸣”一类,并无辣菜。
他托着碟子递到她身前,朝华挑了挟一筷子,哪里是酸甜的,还没入口就闻到酸辣味。
裴忌继续道:“外祖母是蜀人。”十几岁时经蜀地采选进宫,从宫人做起,直到当了太后才又重新吃辣,连带的把他外孙养的也爱吃辣。
朝华看裴忌吃得畅快,忍不住仔细打量他,半幅狄人的眉目,全幅汉人的权谋手段,还嵌个蜀地人的口味。
她看得太细,细到裴忌以为她有话说不出口,搁下筷子:“放心罢,我要用他,他不会出事的。”
朝华舀一口粥,送到口边:“原来世子除了爱吃辣的,还爱吃酸的呢。”
这回不是喝假醋,是喝真醋了。
亭外蜻蜓蛱蝶飞舞,朝华咽下那口甜粥,干脆向他说明白:“我只是来送朋友的。”
裴忌剑眉微扬:“我也只是来请你用早膳的。”要不然他怎么会停车在柳荫处,等人走了,才让夏青上前去。
朝华目光奇异,他既然明白,那还吃什么醋?
“容姑娘难道不知,余杭菜也好,四川菜也罢,搁些醋更添鲜美,更增滋味。”
说得朝华耳尖微红,低头咬上一口玫瑰芝麻糖小饺。
“怎么样?合不合口?”裴忌关切。
朝华搁下筷子:“太甜,黏牙。”
二人在草亭中用膳,护卫婢女都站在远处候着。甘棠生怕两人吵架,不住看向草亭内。
要不是夏青在一边,她真想立时就问沉璧,姑娘跟世子在说些什么。
天底下哪有看见心上人送情敌都不吃醋的男人?
甘棠心里虽觉得裴世子腿不好,配不上自家姑娘。但她也知道,在外间人看来,姑娘若真嫁给裴世子那还是高攀了。
裴世子有楚公子的体贴劲,又比楚公子可靠。上回舟中那三个“不”字也没把裴世子吓退,在甘棠眼里,裴世子又添了坚持的好处。
姑娘瞧着并不是不喜欢世子,可千万别吵散了。
甘棠趁着夏青到屋里去拿点心的时候,悄声问沉璧:“姑娘和裴世子吵没吵架?”
沉璧坚定摇头:“没吵,在说做饭的事。”裴世子说余杭菜和四川菜加点醋更好吃,姑娘说宫里点心太甜了。
甘棠虽有些诧异,好好的怎么说起做饭来?但是没吵架就好,她长松口气。
裴忌说请她用早饭,就真的只是用早膳,他还得进宫去。
“下回我再想想去何处,或者你有想去的地方,想看的景色,想吃的东西,尽可以告诉我。”只要告诉他,他总能办得到。
朝华点头:“你忙去罢,我还要去一趟太清观。”
裴忌知道她是要去看“妹妹”:“有什么为难处,也可以跟我商议。”
朝华想了想,告诉他:“我想问问她自己想如何。”
裴忌挑眉:“无论如何你如今不必自苦,容家人要考虑容家,你只用考虑你。”她不用忍气吞声,也不必非要菩萨心肠。
把人送得远些也行,自立门户也行,在容家也许不易,对他不是什么难办的事。要是不想把人留下,她狠不下这个心,他也可以办,还可以办的像场意外。
朝华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警告般看了他一眼。
裴忌笑了:“放心,你不点头,我不会动的。”
马车出了别苑,到太清观时观内钟声刚歇。
甘棠问过车夫说:“太清观中要做早课晚课,这钟是早课刚歇,咱们来得正好。”
太清观平日不开,甘棠拿着帖子叩开观门,小道姑一看容家的名字,又看朝华只带着婢女,便将一行人带到观阁后。
指着一处清净小院说:“那边就是容善信的院子,女施主要不要我引路?”
朝华向她施礼:“多谢小师父,我们自己去就是。”
太清观比荐福寺还大得多,观阁后分隔出小院,院中有许多来清修的女子,多是出嫁守寡的妇人。
还未走进就见个穿俗家衣服的妙龄女子提着桶水过来。
甘棠道:“好像是百灵。”
百灵自请跟来太清观与永秀为伴,她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差点打翻手里的水:“三……三姑娘。”
搁下桶往前两步,对朝华道:“给三姑娘请安,是不是家里来办法会?”
甘棠摇头:“是三姑娘特意来看看五姑娘。”在外依旧要这样称呼五姑娘。
百灵的眼睛黯淡下去,她总以为修冥福是有个头的,总不可能一辈子把五姑娘舍在太清观里。
可这都好几个月了,容家除了送东西来,没人来看过五姑娘。
五姑娘衣裳越穿越素,经念得越来越多,前几日还说想正式出家,就在观中当道姑。
百灵此时看见三姑娘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三姑娘肯来,是不是原谅五姑娘了,五姑娘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永秀呢?”朝华问。
百灵抹抹眼泪:“五姑娘在房里呢,三姑娘随我来罢。”她碎步走着还忙不迭告诉朝华,“三姑娘,我们姑娘日日都在为老爷夫人和三姑娘祈福呢!真的,她日日都在给三姑娘祈福。”
她希望三姑娘听到这个,能格外开恩,把五姑娘带回去。
朝华跟在百灵身后走进小院。
说是小院其实只有一间大屋,隔了道竹篱就算是个小院子。永秀把洗好的衣服晾上竹杆,抖落水珠时,看见姐姐站在门口。
永秀看着像是大了好几岁,一身素净衣裳,长发结成辫子,怔怔站在晾衣杆前,嘴唇嚅动一下,没叫出声来。
朝华此时已经能心平气和先开口:“永秀。”
永秀也像百灵一样,回过神来先抬头去看:“祖母……”
“她们没来,我暂住在舅舅家中,想来看看你。”
永秀明白了,姐姐是瞒着容家人来看她的。
容家给足了香火钱,永秀单门独院住着,屋里换下了厚褥换上薄被,虽地方小些,却也收拾得干净。
暖炕、长桌、绣架都是新的,桌上摆着笔墨,有一叠抄了一半的经书,绣架上还有做了一半的绣件。
永秀倒来一杯热茶,她在朝华面前依旧气怯:“茶叶是四姐姐上回送来的。”
“我知道。”朝华点头,手托茶盏,吹上口气,“你不用怕,我来是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永秀眼中满是仓皇。
“父亲和离了,沈聿离开京城去榆林为官了。”这就是朝华要告诉她的两件事。
“和离?”永秀僵在那儿,“父亲……跟母亲和离了?这怎么可能。”她依旧按照习惯称真娘为母亲。
至于沈聿,永秀没觉得他是兄长,沈聿必也不会认她这个妹妹。
她先是站在那里,眼泪成串滑落,跟着伏在暖炕上痛哭起来。
在这里做的,跟在家中做的事差不多,念经为她娘赎罪,为父亲嫡母和姐姐祈愿。
“你不必为了这件事哭。”朝华问,“你好好想想,你是想呆在观中,还是离开容家?或是以容姓出嫁。”当作三房女儿出嫁,祖母不会点头,但可以当作远亲出嫁。
永秀哭得噎住,满面泪痕看着姐姐,她有这些选择么?
朝华看她听进去了,继续说道:“或者你还想有别的出路,也不必此刻就决定,等想好了,可以差人送信给我。”
她站起身来欲走,永秀突然问:“你不恨我么?”
朝华回身望她:“没有人恨你。”

华枝春/怀愫
百灵缩脚等在屋外, 听见屋中传出来的恸哭声,也跟着低头, 却不敢哭,甘棠就站在她身边。
甘棠一向最知道三姑娘的心思,百灵轻声央求她:“甘棠姐姐,求你替我们姑娘说说好话罢。”
太清观后观住着许多女子,除了寡妇外,也有来替父母修福的未嫁女。
但她们都是来小歇上一月半月,父母便又赶紧接回家去, 对外还能说女儿有孝心。
只因昭阳公主未嫁时, 先帝和太后就在宫中为她建观阁让她为当时的太后娘娘修福, 贵女们纷纷效法此举。
添不添福不知道, 给太清观添了许多香火银子倒是真。
但别家来是都是呼奴使婢的, 五姑娘身边只有她一个丫头, 不敢与这些女子结交不说, 五姑娘甚至不敢说自己姓容。
百灵一边哀告一边拉住甘棠的袖子:“我们姑娘再不会跟老太太使性子了,求三姑娘替我们姑娘说说话罢。”
甘棠心中叹息,百灵哪里知道, 五姑娘根本不姓容。
五姑娘原来最爱时新首饰和漂亮衣裳, 连她的丫头们也穿得花红柳绿, 如今再看百灵, 一身布衣, 虽还有银丁香银镯子戴着, 到底跟以前天差地别。
甘棠忍不住问:“你原来那些东西呢?”容家殷实, 贴身大丫头攒几年总有一二百的私房银子。
百灵摇头:“姑娘什么也不肯带来, 姑娘都不戴了,我怎么能用……甘棠姐姐,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
甘棠拍拍她的手:“只要你们姑娘想明白,自然能回去。”
百灵不懂,但有这一句也比没有强,听见里头哭声止住,回头就见三姑娘从里面出来,百灵几步上前。
正欲下拜给朝华磕头,被沉璧一把拉了起来。
朝华看了眼百灵,这个丫头倒是忠心,对她道:“去给你姑娘打盆水罢。”
百灵怔怔看着朝华远去,打了水进屋,看五姑娘满面泪痕,小心翼翼上前:“姑娘,三姑娘她说什么了?咱们还能回去么?”
永秀已然不哭了,她呆坐在暖炕上出神。
她以为家里所有人都恨她。
祖母应该恨她,因她不是容家血脉,却占了容家这许多年的好处。
嫡母也应该恨她,因她是庶出,是别的女人给丈夫生的孩子。
爹最应该恨她,要不是姨娘的肚子有她,爹也不会被骗,不会把她们带回容家,把她当亲生女儿那样养了这么多。
还有姐姐,姐姐……婚姻不成,父母分离……
百灵看她这神色,心里直打突,原来在家时也有过一回,那会儿是姨娘刚走,姑娘就是这样。
先是哭,而后是怔坐着,从天亮坐到天黑再到天亮。
那时姑娘的院子几乎被封闭起来,胡妈妈悄摸的给姑娘喊过魂,在姑娘窗前轻声喝骂,骂罗姨娘自己人没了难道还要带着女儿去。
别人是叫魂,姑娘是生生把魂给“骂”了回来。
以往在家时她曾听说,夫人就是走了魂,清明要挂柳,今岁她们被送到观里,百灵还悄悄在窗上挂了柳枝呢。
在太清观中晨中暮鼓,好不容易养回来了,可万不能再像原来那样。
百灵急得要哭,原来在家好歹还有胡妈妈在,如今只她一个,姑娘再“走了魂”可怎么好?
“姑娘你莫要吓我啊!姑娘!”百灵搂着永秀轻轻摇晃。
永秀抽了口气,缓缓看向百灵:“三姑娘问我,是想呆在观中,还是……还是出嫁。”
百灵虽觉得五姑娘这么称呼三姑娘有些奇怪,但她来不及细想,满心欢喜道:“姑娘当然是择个好人家出嫁呀!”
“姑娘难道一辈子就在道观里?当真要当仙长仙师不成?”难道一辈子念经,一辈子不出山门?
“寻个殷实人家,倒不必多富贵,家里人口少年,老实本分的就很好。”百灵越说越高兴,“姑娘嫁过去,再有个孩子,家里和和美美的不比什么强?”
百灵大概也猜到了,老太太是不打算再替五姑娘张罗婚事了,不说什么官宦人家,是个殷实人家已经很好。
连五姑娘能有多少嫁妆都不敢肖想了,三姑娘肯开口提一句五姑娘的婚事,已是谢天谢地,必得牢牢抓紧着!
“这样姑娘就有自己的家了。”
永秀看着百灵,嚅嚅自语:“我自己的家。”别的话她只听进去一半,这句“自己的家”,说动了她。
有她自己的家便不用活得战战兢兢,不用怕惹了谁不高兴,她会有自己的孩子,还能……还能光明正大给姨娘烧纸钱,免得她在阴司受小鬼磋磨。
“我自己的家。”
百灵眼看回去有望,加紧劝道:“是啊!往后年里节里都给老太太捎上一份孝心,日子一长,什么事儿都会淡的。”
永秀心里翻来翻去都是那一句“自己的”,她无母无父,只有她自己了。
朝华回到殷家没多久,门上就接到了太清观送来的信。
她展开信纸一看,又将信纸阖上了。
甘棠送信进来,知道是太清观的信,回得这么急,她轻声问:“永秀姑娘想通了?”
朝华点点头:“想通了。”这确实是一条寻常人大半都会选的,更容易走的路,但选容易的路也没什么不好。
朝华写信把这事告诉大伯母,恳请大伯母为永秀择门婚事。
“老夫人会不会不高兴?”甘棠有些忧心。
朝华摇头:“祖母会高兴的。”永秀对于祖母大概就像一根卡在喉咙口细鱼刺,她真肯嫁人过寻常日子,祖母一定会点头。
比起永秀一直在太清观中修行,祖母必定更愿意她踏实嫁人。
在观阁中清修几月出嫁,倒正应了上京城的新风尚,纵有几人知晓,也有话能抹过去。
这封信送去容家,很快就收到了楚氏的回信,冬青还带着新鲜芦笋樱桃来了殷家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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