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玲一个人玩儿了一天,回到公寓时告诉李书妤,她新结交了一个旅游搭子,两人玩儿的很投缘,周玲延长了待在安城的时间,又多待了三天。
许延不知道在做什么,也在安城待了将近一周。
离开之前,许延来了李书妤的公寓做客,李书妤不在,周玲给他开的门。他不问自取,拿走了李书妤买的小孩儿衣服用品。
李书妤打电话去问,许延没半点不好意思,“你又穿不下。”
李书妤被他整无语了,“我……那也是我的东西,你不问自取什么意思?”
许延吊儿郎当的,“放在你那里也是落灰,我朋友有小孩儿,我拿去做个人情。”
“许延!”
那是她给宝宝买的东西,虽然没有送去的机会,可那就是宝宝的。许延的行为让她抓狂。
“别这么没礼貌,要叫哥哥。”登机提示音传来,许延说:“挂了。”
李书妤快被许延气死了,在客厅来回转了好几圈,目光停在客厅的一个角落,那里之前放了一些小孩的东西,现在已经空了。
李书妤突然觉得难过。
许况每天中午会回来陪许清觉待一会儿。晚上七点是许清觉的放风时间,戴上帽子穿好外套,许清觉会乖乖躺在婴儿车里,等许况带他出门。
看着安静的宝宝其实是个话痨,出门看到什么都好奇,仰头盯着被风吹动的树叶,“咿咿呀呀”讲半晌话。
他已经长了几颗小乳牙,手里拿着一块小饼干在啃。许况怕他白糯冒头没多久的白糯牙齿坏掉,吩咐阿姨只给他无糖的。
啃了几口的许清觉或许也是尝到饼干不好吃,皱起了眉头,软白的脸像是包子。想丢掉,又抬头看扶着婴儿车的高大人影。
许况接过了饼干,给他换了一块儿有甜度的,“就只爱吃甜?”
许清觉眨了眨眼睛,红润的嘴巴口水莹莹,拿过饼干啃了一大口。
放风结束,许况带着许清觉回了公寓,阿姨兑好了奶粉给小孩喂,许况去了书房忙工作。
阿姨觉得许况最近格外忙碌,也不知道工作是不是真的很多,书房的灯经常会亮到半夜,有时是会亮一整晚。
一次阿姨早起,碰到了从书房出来的许况,清峻的脸上带着倦意,眼底有红血丝,似乎一夜没睡。
他去婴儿房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许清觉,回卧室换了衣服,提着西装外套就出门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
阿姨一直在想,大少爷什么时候能把小书带回来。
可转眼几个月过去了,也不见李书妤半点儿踪迹,离了婚的两人像是断的彻底,没一点儿联系。
一天,阿姨给许清觉喂奶的时候,许况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喝水。
阿姨低头看着“吨吨吨”炫奶的宝宝,“喝得真香。”
余光瞥一眼许况,阿姨提高了一点儿声音:“这要是母乳,小少爷肯定喝得更香,也肯定长得又高又壮实。”
“母乳更好”是不是谬误暂且不论,在阿姨的叙述中,宝宝是个没有母乳营养不够的小可怜。许况闻言看了许清觉一眼,白白的胳膊又软又弹,脸颊的肉鼓鼓的,一副健康的不得了的样子,连体检医生都说他长得比一般孩子快。
放落了喝水的杯子,许况没应声。
四月末,京市下过了几场大雨,进入春天后的干燥被雨水缓解。
揽星湾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许延开着他造型夸张的改装版跑车,进门后先让姚阿姨给他倒水,又打发了公寓里的其它佣人去车里拿东西。
许况下楼,见大包小包十来个,齐齐摆放在客厅里。
许延还是带着一副欠揍的笑,“我小侄儿呢?”
许况抬眸扫他一眼,“在睡觉。”
许延“哦”了一声,伸手指他带来的那些婴儿用品,“我来送点儿温暖。”
许清觉出生好几个月了,许延突然想起来送温暖。许况不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许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况说:“多谢。”
他要回公司开会,没打算和许延闲聊,让他自便。
“前段时间去了趟安城,碰见李书妤了。”
“她那老板……好像是叫陆堰森吧。啧,对她挺好啊。现在两人朝夕相处,感情很不错。”许延像是没有骨头,瘫在沙发里,手向后扶着靠背,“或许再过一两年,我的大侄儿,就会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或弟弟。”
许况拿钥匙的手一顿,疏离的脸上露出几分冷意。
他垂眸,侧脸安静又冷漠,“行啊,等她结婚的时候,提前通知我。”
许延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通知你去随礼?”
许况眼神更冷,几乎要透出阴郁,“嗯。随礼。”
第68章
城市公园的项目在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划,处理掉了工厂地址的工业废料,在五月初正式动工修建排水系统。
施工图纸修改完成并最终定稿,李书妤的工作时间变得规律了起来,开始早八晚六的上下班打卡。
下班后的一些空闲时间用来指导“小金主”的毕设,因为设计的问题太多,两人保持着一周一次的联系频率。
学渣基本功是差了点儿,但学东西挺快的,只要李书妤指出问题,他立马能很好的修正过来。
李书妤还发现了一个问题,学渣是个夜猫子,每天白天发信息他很少回,晚上十一二点过后才会出现。
转眼到了六月初,两人线上频繁联系了好几个月,小金主说话不再那么简洁,偶尔也会聊一些设计作业之外的事情。
李书妤从这些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学渣的形象,一个还没毕业、心理还不太健康的、总是失眠的学生。
六月中旬,毕设定稿。
至此,长达近四个月的指导终于接近尾声。
当晚“小金主”转了一大笔钱,数额是转账的最高限额,这不是他第一次转钱,在定稿的前几个月也转过,李书妤没有收。
过去几年,他给出的代画价格是市场价的好几倍。这次毕设,李书妤也没有做什么,创意和画图都是“小金主”自己,她只是看看成品提建议,自然不会收这么高额的费用。
小金主没有勉强,忽然问她,以后还能不能再找她聊天。
被虐了这么久,居然还想找她聊天,李书妤又觉得这个学渣心理素质绝佳。
毕设就像是一颗种子,起初被学渣养的歪歪斜斜,李书妤和他一起搭建支架、修剪枝叶,虽然没长成绿盖如阴的参天大树,但好歹也算是端端正正的树苗。
李书妤在最后一次修改建议里写了一句话:只要改正就会好的。预祝答辩顺利通过。
发出信息的那天是周末,李书妤在家里休息,通过窗户看出去,万里晴空阳光耀眼,阳台种植池里的玫瑰开的很盛。
离开京市,只身前往安城的第一年。
李书妤指导了一个学渣完成毕设,体验了她曾经错过的毕业季。借着那个学生,和自己的中途夭折的学生时代好好告了别。
参与了城市公园建设这样的大项目,在行业内有了自己的一点位置。
她在年初的时候就收养了楼下超市外徘徊的流浪猫,因为一次投喂过后,那只猫缠上了她,圆圆的眼睛盯着人看时显得很可怜。李书妤不太喜欢猫,但还是养了它。
这一年,许况因为家里有个宝宝,减少了出差的频率。推了很多没必要的应酬和酒局。
贺蕴杨等几个公子哥去了京市,组了局叫许况去,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掉了。
贺蕴杨问:“他忙什么呢,总不见人。”
周墨喝着酒,幽幽道:“公寓养了一个磨人的小妖精,他哪有兴致出来玩儿。”
何蕴杨说:“离婚也不久嘛,这就有新欢了?”
周墨挑挑眉:“可不。有了。”
贺蕴杨实在好奇,跑去了揽星湾,想看看除了工作足不出户的许况到底在忙些什么,“磨人的小妖精”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被留在公寓带了半天孩子。
许清觉在九个月大的时候学会了挥手再见和比心,听到再见就挥手拜拜,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还会用短短白白的手指比出一个不规则的心。顶着一张白糯可爱的脸,把贺蕴杨哄的一愣一愣。
这一年,京市的初雪比往年都要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正在学走路的许清觉跌跌撞撞跑到公寓一楼的落地玻璃前,将肉乎乎的脸贴在玻璃上,新脑子第一次见到雪,惊奇的“咿咿呀呀”也没了,眼珠乌黑,很长的睫毛缓缓眨动,静静看着纷纷扬扬的雪花。
下车的许况一眼看到了将肉脸贴在玻璃上的宝宝,进门给有些好笑的宝宝穿了很厚的衣服,带着他出了门,宽容的让他伸手接雪花。
被层层包裹的许清觉像是一块儿糕点,白白的脸藏在衣服帽兜里。
许况伸手摸了小孩软软的脸颊肉,“知不知道,你出生的那天也下了大雪。”
快一年了,时间似乎过得很快,可在某些时候又异常缓慢。
许况弯腰抱起了雪地里站着的宝宝。
许清觉还听不懂他的意思,只是磕磕跘跘的说了一声“mama”。
这也是许清觉第一个会说的词,家里的阿姨都觉得奇怪,小孩平时由育儿阿姨和许况带,“妈妈”这个角色在他近一年的成长中是缺席的,可宝宝说得最顺最早的是“妈妈”。
一岁零八个月的时候,许清觉第一次经历了和爸爸长达一天半的分别。
许况这次出差并没有带齐思哲,也没有带何理这个特助,只身一人前往滨州。下了飞机,去滨州分公司见了几个公司高层,听完汇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恰逢雨季,滨州的天气晦暗又潮湿,淅淅沥沥的雨连续落了好几天。左臂旧伤复发,疼痛并不剧烈,可沉闷的痛感成了一种慢性折磨,开车转动方向盘时更加明显。
在来滨州之前,许况连续几天连轴转,处理好了京市的工作,疏离的脸带了一些疲倦。
按下中控,车窗缓缓降下,潮湿的冷意灌进车里,层层叠叠的山峦掩映在雾色之中,随着车子的行进逐渐后退远离。
“明川公馆”的白色建筑格外显眼,静静伫立在葱郁的山林里。车子在公馆门口短暂停下,铁艺大门缓缓打开,江恪早早等在一旁,为这个年轻的掌权人撑伞。
许况穿着一件深灰色西装,身姿依旧高挺,说了一句“谢谢”。江恪打量了一眼,判断不出这句显得谦和的“谢谢”里有多少真心。
一年前,许文程的公司出了意外请求帮助,许况拒绝借款。许从霖亲自打了两个电话,才说动他借出了八千万。
这一年,许况以极快的速度在成长,独挑大梁之后他真正的能力完整的浮出了水面,昔日谦和清贵的人展现出了更多真实内里,孤傲又冰冷。江恪觉得,有朝一日,或许许从霖也拴不住这头狼。
进了公馆,江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许董在楼上。”
又补充:“钟医生也在。”
许况略略抬眸,“老先生身体怎么样?”
江恪说:“卧床好几天了。大少爷先坐一会儿,我上去看看检查完了没有。”
“嗯。”
许况坐进了沙发,身体前倾拿桌上佣人送来的水,公馆的陈设没怎么变,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子。温热的水驱散了一些潮冷,握着杯子看着桌上的一个玉龙造型的摆件。容色冷隽,思索许从霖几次打电话要他来滨州的目的。
只一会儿功夫,江恪下了楼,“老先生请你上去谈。”
“好。”许况放落了杯子,沿着繁复了旋转楼梯往楼上走,许从霖卧房的门开着,钟医生正在为躺在床上的人测量血压。
许况敲了门,许从霖在钟医生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容色苍老的人依旧不失威严,“进来说。”
许从霖打发了钟医生出去。
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水杯,许况拿了递给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从霖喝了水,视线扫过沉静坐着的人,“小孩儿最近怎么样?”
许况说:“挺好的。”
“怎么不带着一起来?”
“太远了,他也不适应这边的气候。”
许从霖低头吹了吹热水,“男孩子哪有那么娇气。得让他适应,一个气候都适应不了,以后怎么挑担子?”
许况不置可否。
虽然不认同许况的教育理念,但许从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谈,点到为止即可。这次找许况面谈,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
“智安的事情听说了吗?”
“智安”是安城许氏旗下的一家文化企业,以影视生产、文化旅游和艺术文创为主营业务,是许文程在管的产业,发展一直不温不火。
这次,许文程的“建诚”出了事情,为了解决资金问题,将“智安”的流动资金全部用来应急。
“建诚”堪堪度过了难关,“智安”却遭遇破产清算的困境。
想到这里,许从霖一向沉稳的情绪有些波动,“那个废物,居然会做出牺牲‘智安’救‘建诚’的事情,要不是老员工打电话给我,我还不知道‘智安’快没了。”
许况说:“我也刚听说。二叔做事一向很严谨。”
许从霖气急了大骂许文程是废物,可转头又是亲密无间的父子。对于这件事,许况不表态。
许从霖喝完了水,将杯子递给许况。
许况接过,转身去放在桌上,听到许从霖说:“‘智安’是挽俪祖父母辛苦打拼的家业,不能就这么没了。”
许况动作微顿,已经能猜到许从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许家的很多产业都在走下坡路没,尤其是许文程管理的那些。许文程年轻时候贪心不足,吸纳了很多企业,但又不好好经营,做事阴狠得罪了不少人,走向衰败是必然。
许从霖的打算也不是那么难猜,发展势头迅猛的“远洲”就是整个许氏的造钱机器和血库,当其它产业遭遇危机时就需要“远洲”源源不断的输血。
“不是不能救,‘远洲’可以注资。”许况说。
许况主动表态,许从霖脸上带了几分浅薄的笑意:“那就好。”
许况转身回来站在床边,眸色很淡,“‘远洲’注资有前提,‘智安’得从二叔的产业里划出来,独立经营或归到‘远洲’旗下。”
许从霖微微抬头,看着身长玉立的年轻男人。许从霖的心里总是充满了矛盾,想要足够有能力的人管理“远洲”,以此推动整个许氏发展,但又明白足够有能力的人不会甘心任他摆布。
许从霖说:“‘智安’是书妤外婆家的产业,我们适当帮一把是应该的。”
许况拉开椅子坐下,嘴角带着几分谦和的笑,“既然是张家的产业,那就更应该独立出来,而不是任由二叔败掉,您说呢?”
许从霖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立即给出答复,让赶了一天行程的许况先去吃饭。
下了楼,许况接到了公寓打来的视频通话。
许清觉稚嫩的脸占据了大半屏幕,从下往上的死亡角度,白白净净的肉脸依旧很可爱。
“有没有乖?”
“······很乖。”许清觉张开嘴露出白糯的牙齿,展示完之后说:“喝完奶,刷了牙乖乖,毛毛吃多……回来。”
语言表达还不是很流畅,断断续续,有时候说话语序也有问题,许况却能立即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要给狗喂太多,会撑坏它。”许况说:“我明天就能回来。”
“……要兔子。”
“行。”
江恪到了餐厅,见许况在接视频,凑过去看了眼,正好看到屏幕里软乎乎的小脸。
说了拜拜才挂断电话。
许从霖寄予厚望的接班人,现在还是一个爱撒娇的小可爱。很难想象这是冷淡矜漠的许况带大的小孩。
江恪定了定神色,说了许从霖的安排,“许董同意你的安排,说只要能帮‘智安’度过危机,可以将它划到‘远洲’名下。”
“好。”
许况从公馆出来,坐进车里时打了一个电话回公寓,让阿姨收拾好许清觉的东西,许清觉要陪着他去外地待一段时间。
安城迎来了全年最高温,整座城市像是随时会融化的塑胶,汽车驶过都会有焦灼的气息,行道树深绿的叶子像是随时要滴落的绿色颜料。
已经经历过一次安城的夏天,李书妤对这种气候已经熟知,可还是不适应。
公园建设的进度其实比预想的快,一年零三个月已经基本竣工,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
可极端天气之下,施工队不得不停工几天。
“筑野”设计团队的其他人已经开始了度假生活,李书妤和陆堰森留下来继续盯工程。
乘着早晨阴凉,两人去公园看了看,预估了剩下的工期,可能还需要半个月。可天气要是一直这么炎热,被拖到几个月后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