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她情绪有些激动,“还说要替我爸妈教育我,怎么替?欺负我没爸没妈是吗?”
外套脱掉一半,又穿了回去,许况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明白她被刺中的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
李书妤推开了他的胳膊,“都怪你。要不是你,我至于被这么骂吗?”
许况:“让她给你道歉。”
李书妤有些累,“道歉又有什么用。你叫她来,我骂回去吗?”
吵架这种事情具有时效性,一来一往才有必要,现在就算骂回去,也不顶半点用。
“你走吧,我现在不太想看见你。”她躺下,留给许况一个背影,声音闷闷的,“我很累了,想睡觉。”
许况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低头捞过她身旁的狗。
小狗因突然提高的海拔小声呜咽。
李书妤回头,“做什么?”
许况淡声道:“它我先带回去了。”
“你······”
许况没等她说什么,拎着狗转身出了门。
路过大堂,将备用房卡交还给了前台。
一个小时以前,许况从司机那里得知,李书妤被周樾宁带来了这里。
踏进酒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周樾宁。
周樾宁赶来,在酒店大堂的侧门口,见到了一脸阴霾抽烟的人。
浓重夜色之中,年轻男人看过来的视线又沉又深,周樾宁被这视线盯的浑身不自在。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要是这个年轻男人看到自己和李书妤共处一室,一定会弄死自己。
对于这个远洲的年轻执行总裁,周樾宁早有耳闻,在很多商业场合,他听到过那些人对许况的讨论,评价他看着疏冷清贵、处处懂礼,实际手腕强硬、作风霸道。
当然,也有一些是周樾宁不爱听的,比如说这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商业天才。
周樾宁自身也很有能力,年纪轻轻就坐到了星北管理层。但比他还小了几岁的许况,显然更有成就。
当然,这种成就也和许家分不开。
周樾宁是个惜才慕强的人,可他不喜欢许况。很不喜欢。
他到现在都觉得,许况就是个小三,破坏了他和李书妤的感情。
带李书妤来星北的时候,他有一些微妙的想要膈应许况的心思,可真见到了人,他又有点儿后悔幼稚带她来了这里。
没等许况说什么,周樾宁主动告诉了他李书妤入住的房间号,并将备用房卡交了出去。
他不是为感情迷惑的愣头青,明白为争这么一口气就得罪许况并不划算,也知道适可而止和明哲保身。
在许况拿了房卡进电梯的时候,周樾宁又没忍住说:“小书今天看起来挺难过的。”
话说完,对着许况看过来的视线,又改口:“她一直挺难过的,你们有问题好好解决。能和你结婚,我估计她挺爱你的。”
毕竟他求了很久的婚,李书妤才答应可以试试看。
在许况上楼后,周樾宁一直在大堂的休息厅。
等了很久,才看到许况抱着狗出来,神色比来的时候轻松。
矛盾应该是解决了。
凌晨两点多钟,连风都更冷一些。
许况原本没打算回公寓,可是得先把狗送回去。
看得出来李书妤很喜欢这个小玩意,离家出走都不忘带上它,先把它送回公寓,她才会尽快回去。
小狗在高大的许况怀里,显得更小了,被风吹的毛发有些乱。
没走到车边,手机震动。
来电显示“书妤”。
许况一只手捞着狗,按了接听,“要一起回去?”
听到了疼痛的吸气声,他的步子兀的停住。
“许况,我肚子疼,流血了······”
病房外的长廊里,许况站在门边听医生交待注意事项。
“情绪波动太大,又没有好好休息,这才导致出血。问题不严重。”
医生看到了两人刚才意外的状态,像是没有任何准备的意外怀孕,就又交代了一句:“要是打算要,还是要好好休养。”
许况应了句。
医生走远了,他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一会儿。
进去时,李书妤躺在病床,脸上已经没有了来医院之前的慌乱。手揪着被子,有些出神在想什么。
抬眸看了一眼许况,“医生怎么说的?”
许况拉开椅子,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让你好好休息。”
李书妤“嗯”了一声,闭着眼睛睡觉,再没有说任何话。
许况看了她一会儿,起身关掉了灯。
病房里只有床头微弱的灯光,许况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看着李书妤的侧影,疲惫多事的一天下来,她平时湿润泛红的唇有些发白。
他想起在酒店见到她的时候,她有些无措的蹲在床脚的位置,看到他时慌乱的重复:“肚子好疼。”
那时候李书妤已经意识到什么,被许况抱在怀里时,手按着肚子,“······是不是要没有了?”
他声音又低又沉,带着几分安抚,“不会。”
检查报告中的“确认妊娠”的字样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答案。
对于突然到来的孩子,许况和李书妤一样意外。
不是没考虑过张兆临的提议,和李书妤有一个孩子。但是他数次考虑又数次否定,面临的变数太多,还是不愿意把孩子当成筹码。
所以每次措施都很到位。
“意外”不应该发生。可就是这么发生了。
根据怀孕时间来看,孩子是在他们结婚后第一次时有的。那时候他并不知道许从霖变更遗嘱的事情。
许况靠在沙发里,隐匿在光线昏暗处。
他心里有过算计,可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是他算计的产物。
四五点钟,漆黑的天色渐渐有了光亮,他侧头看着窗户的位置,亮色逐渐鲜明。
半夜才睡的李书妤醒来的却很早。
睁开眼睛时,看到了坐在沙发里沉默清隽的人,他像是在为什么事情苦恼。
李书妤抿了抿唇,安静的看了一会儿,“许况,我要喝水。”
许况起身倒了水,站在床边俯身递给她。
李书妤就着他的手喝了,抬头时沾了水的唇又恢复了红润。
病房里很安静,李书妤说话时声音都无意识小了一些,问他怎么不睡觉。
有陪护床,沙发上也能躺着睡一会儿,可李书妤见他眼底是没消散的疲惫,很显然一会儿都没睡。
许况放落了杯子,转身回来时说正要睡。
李书妤往旁边挪了下,将自己的病床分出来一点儿。
他合衣和她一起躺下。
身体贴合的很近,经历过那样激烈的争吵,他们的关系却好像亲近了一些。
李书妤被他抱在怀里,背后是他宽阔温热的胸膛,心跳的频率都逐渐一致,她小声说:“怎么就怀孕了呢?”
许况没说话。
李书妤在他怀里动了一下,转身面对着他,抬头时额头蹭到了他的下巴,“许况,我不想······”
“先睡觉。”像是知道她会说出什么话,他先一步开口打断了她。
李书妤停顿了一会儿,见他闭着眼睛像是真的睡着了。
李书妤想起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决定”不能在深夜和情绪激动的时候做。
虽然她觉得自己此刻绝对清醒,面对突然而来、现在还安稳待在她肚子里的“意外”,又怎么可能不清醒。
在困倦之中,她想,还是等天亮再说。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
许况不在,一个面容很和善的中年女人在不远处的桌子旁盛鸡汤。
见李书妤醒来,放下东西走过来,笑容和煦。
李书妤坐在床上,微微偏着头打量了一会儿。
女人触到她的视线,笑了笑说:“小书还认得我吗?”
听到她说话的声音,李书妤带着些疑惑问:“姚阿姨?”
女人“哎”了一声,为李书妤认出自己感到高兴,“十几年没见了,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我。”
李书妤说:“你的样子没怎么变。”
姚阿姨是许文滨家里的佣人,打人的保姆跑了之后,她照顾了李书妤一年多,直到李书妤被张挽俪接走。
李书妤和姚阿姨的关系很好,曾经一段时间,李书妤经常称阿姨为“洋妈妈”,陈心岚问她为什么,李书妤说既然“洋娃娃”是她很喜欢的、假的宝宝,“洋妈妈”就是对她很好的、假的妈妈。
陈心岚问,为什么是假的妈妈。
李书妤回答,她真的妈妈叫张挽俪,阿姨就只能是假的妈妈。
突然见到故人,李书妤有些没反应过来,问:“后来怎么没再见到你?”
阿姨说:“你离开滨州的第二年,我儿子在外地上初中,我去陪读,就没在许家做了。两年前来了京市,想着找个工作呢正好碰到了大少爷,就又留在来太太那里。”
李书妤点了点头。
阿姨觉得她有点儿不爱说话,也就没再继续聊天,让李书妤洗漱完吃饭。
李书妤从洗手间出来时,阿姨已经将盛好的汤端了过来,递给李书妤时说:“现在营养要跟上,一个多月正是宝宝长脑子的时候,可得好好补补。”
李书妤顿了下,问阿姨:“许况呢?”
“公司应该有事情,我来没一会儿,他接了电话就走了。”
李书妤拿了手机,给他发信息,问他什么时候来医院。
许况回复的很快,说忙完就来。
阿姨说:“快趁热喝一些,你还想吃什么东西,就和我说。医生说你身体偏弱,又出了血,营养跟上了,宝宝才能长好。”
李书妤拿着勺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低头看了一眼病号服下依旧扁平的小腹。
除了之前的钝痛感,她再没有任何感受,但是悄无声息的肚子里就多了一个孩子。
昨晚最初的慌乱过后,她感受到的只有迷茫。
她有点儿想怪许况,可又想到每次有亲密的时候,他都是很小心的。
思绪有些乱,李书妤发现鸡汤很好喝,也可能是她很长时间没吃饭了。
中午的时候,医生又来看过一次,问李书妤有没有不适症状的时候,还是对她的粗心感到新奇。
“你就一点儿都没感到身体的变化吗?”
李书妤摇头,除了吃的多了一些之外,她没任何多余的感觉。
医生拿了桌上的检查单,看了一会儿说:“昨晚有些凶险,等下午再去做个检查,要是没问题就可以回家休养。”
李书妤抬头看着医生,犹豫了一会儿问:“我不想要的话,什么时候安排手术合适?”
医生视线从检查单移向李书妤,“你不想要孩子?”
李书妤要张口,却又顿了顿。
医生说:“要是不想要,也得养好身体再说,你现在身体太虚弱,手术的话对你伤害会比较大。”
李书妤点头。
医生临出门前又交代:“还是和你家属好好商量一下,我看他好像没有不要孩子的打算。”
阿姨收掉了碗筷,又洗了一些水果,放到李书妤面前时,没有再说“为了宝宝好”这样的话。
做了大半辈子的家政,她知道不该多管主顾的闲事。
早上接到许况的电话时,姚阿姨也有些意外。电话里,许况只说要她来医院照顾一个孕妇。
阿姨没想到要照顾的孕妇是李书妤,她之前听陈心岚说起过许况和李书妤结婚的事情,却没想到两人这么快就有了孩子。
许况说忙完就回来,李书妤一直等到晚上,他也没有来。
又做了一次检查,除了血小板数值低一些,没什么异常,但医生建议她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李书妤躺在床上,心里有些乱,勉强理出来一个思绪,就是要告诉许况,她没准备好要孩子。
或者说不是没准备好,她是压根没准备要。
她的人生和感情飘忽不定,时常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没有能力和多余的感情来负担另一条生命。
她又给许况发了信息,半晌没等来回音。
知道他究竟会有多忙,李书妤就没再打扰,躺在病床上等了许久,直到睡着了,也没见许况的踪影。
晚上迷迷糊糊翻身的时候,李书妤觉得床上有人,他的气息和环抱都很熟悉。
她半睡半醒之间开口想要说话,凑近时却被吻住,轻轻的厮磨吮咬。
她借着力道抓住了他的胳膊,像是抱枕一样抱住了。
第二天李书妤睁开眼睛,床上只有她自己,怀里抱着的不过是被子的一角。
她仰躺在床上,看着头顶洁白的悬顶出了会儿神。
等阿姨提着东西进来时问她,“许况昨晚来过了吗?”
“不知道,我昨晚回了趟家,没待在医院。”
李书妤“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以为是他白天有事情忙,所以晚上才来医院。
连续好几天,李书妤白天清醒的时候见不到许况半点影子,晚上又总能感受到他来了,她被他抱在怀里一夜安眠,有时会感受到他温热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他像是在刻意避免和她见面。
医生例行查房的时候,李书妤又问了一次,什么时候可以预约手术。
她这次询问的口吻坚决,甚至都没有第一次询问时的“要是我不想要”这种假设。
医生只说让她再养养身体,说辞和上次的差不多。
出了病房,医生拨通了电话,“她问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
办公室里附带的休息室,没有开窗时显得有些昏暗。
许况坐在沙发里,脱下的西装放在一边,没来得及换掉的黑色衬衫被抓的有些凌乱。
像是还在练习抓握的小孩儿,李书妤睡觉时总喜欢拽着一点儿什么。
“你怎么说的?”可能是轻微感冒,他声音带着一些低哑。
“我就说让她再养养身体。”
许况“嗯”了一声,听着电话拉开了隔断的门,办公室内宽敞明亮,他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早晨清润的景象,三三两两的车子驶进园区。
“她身体现在怎么样?”
“各项指标都正常。”
“孩子呢?”
“胎儿目前发育良好。”
许况语调浅淡应了句,交待医生照顾好李书妤的身体就行,多余的话不要说。
挂断电话,几声敲门声。
何理进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没处理的文件,汇报完日程安排,询问:“许总,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调整的。”
许况低头签字,“没有。”
笔尖纸页上停顿,渗出一些墨,“如果一个女生有了孩子,却不愿意生,这是什么原因?”
何理站在办公桌旁,等着文件,突然等来了这么一句,他眼底闪过一些意外,看向低头签字的许况。
“啊······”暗自思忖他这个问题的用意,何理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原因很多吧。”
何理给自己不落凡尘的老板科普,“现在养个孩子多费劲呐,经济压力是一个方面。有的没结婚,意外怀孕后不想被孩子绑着,只能不要。还有感情不稳定或婚姻不幸福的,不想给自己增加烦恼,也就不要了······”
许况将签完的文件递了过来,何理暂时停住,伸手接过后又补充:“我一个堂妹,有了孩子之后为了孩子结婚了,结果过得也不幸福,现在还在闹离婚,许总你是没见,吵起架来简直人间地狱。”
难得和平时性格矜冷的老板唠家常,何理说话有些滔滔不绝。
许况打断了他,让他先去送文件。
躺在椅子里,抬手按了按眉心,回想何理的话,虽然废话很多,但也不是完全没用。
他和李书妤之间,首先不存在没结婚就怀孕的情况,其次也不存在经济压力。
他思索了一会儿,拨通内线,让齐思哲来办公室。
齐思哲为了项目熬了几个大夜,昨晚又陪着商务部门的喝到半夜。
接到电话,以为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匆忙赶来公司时形容有些邋遢,下巴冒着胡茬。
听完许况安排的事项后,站在办公桌前,向他又确定了一遍:“是要公布您结婚的事情?”
许况抬眸看了他一眼,“有问题?”
齐思哲深呼吸,挤出笑意,“没有。就是······公司内网公布吗?还是对外公布?”
许况喝了一口水,放落杯子前说:“对内对外都要公布。”
齐思哲暗自吃了一惊。
不少企业的管理者会作为公众人物的形象出现,成为代表企业的符号。尤其现在这个新媒体时代,管理者的经历、性格、婚恋以至于外表都会成为企业营销的一种手段。
许况一直比较反对将个人身份和“远洲”绑定,行事比较低调,甚至连财经类报道的采访都不接受,更别提将私人感情向外公布。
向集团内网公布CEO婚否等个人信息有时是必要的,因为管理者必须保持一定的信息透明,可一向注重隐私的人突然高调宣布结婚消息,齐思哲就有点儿搞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