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用进食。”甚尔随口回答,塞完一个木板之后,四周望了望,又抓了一根长棍,“这些东西拿回去我有用。”
“别都拿走了。”姬奈对甚尔带那么多装修废料回家做什么没什么兴趣,她只是想提醒他一下,“或许鬼塚还有用。”
这倒是让甚尔想起来了。
“鬼塚去哪了?”他问道。
作为酒吧里唯二的两个高级战斗力,鬼塚和甚尔的分工多有重合,往往都是互相顶班,目前还没有机会一起出委托,甚尔与他也不是很熟悉。
但为了以防万一,老板还是简单向他们两个人互相介绍了一下对方的战斗特点,以免以后遇上突发情况,两个大佬各打各的,还把对方打了,那在场就真的没一个顶用的了。
恰巧,鬼塚的术式非常心灵手巧。
“没什么事正好帮我雕个东西。”甚尔理直气壮地要求道。
这就稀奇了,姬奈颇感意外,“你也要小木雕?”
鬼塚的木雕到处都是,酒吧里的大家人手一个,孤儿院里那就更是成堆了,全是他雕给孩子们玩的。
“直接去柜台拿一个就是。”姬奈指路。
“不是。要新的。”甚尔摸了摸口袋,结果扑了个空,反应过来设计图画在了晓的小本本上,“改天把设计图拿过来。”
第二天,拿着甚尔从自家老婆手中薅过来的小本本,鬼塚身姿板正,低头端详片刻。
幸男抱着游戏机,探头,“还有鬼塚哥做不了的木雕吗?”
鬼塚摇头,“不是。”
说完他伸手指着本子,示意甚尔低头来看,“这里,标尺错了。”
甚尔一看,确实,不过他无所谓,“反正开始做之后就能发现了。”
鬼塚点头,没说什么,“给女朋友的?”
“对。”
“那得再改改。”
眼见着两人突然围着小本本开始了手工人之间的专业讨论,一句听不懂的幸男撇了撇嘴,抱着游戏机悻悻离场。
竟然是给女朋友做的……幸男趴在沙发上,偷偷瞅了眼甚尔认真的侧脸,然后又马上移开视线,心中酸涩又好奇。
到底是什么女人啊?让他那么挂心……幸男埋头啪啪打游戏,眼珠子一转,突然有了个想法。
不然……偷偷去看看?
晓知道甚尔打算改装阁楼, 但没想到他竟然会选择亲自上手。
推开玻璃推拉门,晓眼见着甚尔坐在院子里,正在用锤子敲木板, 惊讶不已, “你在做什么呢?”
“衣柜。”敲了几下, 甚尔一边说着,一边把用钉子接起来的两块木板拿起来看了一眼,再用尺子量了一下角度。
晓惊讶不已, 走上前去, “你, 你自己做啊?”
她以为顶多就是去家装店买几套家具, 再麻烦点, 也就是请装修公司来帮忙。
“自己做快一点。”甚尔觉得外头请的人都碍手碍脚的,而且也不觉得这会有多难。
晓好奇地围着甚尔转了半天,发现他虽然东西摆得凌乱,实际上却干得井井有条, 笨重的木板在他手里好像只是积木的一块, 被他看似随意地堆砌, 转眼就有了衣柜的雏形。
晓上手掰了一下,发现一点都没有掰动,钉得非常牢靠。
“你以前也做过家具吗?”见甚尔轻车熟路的样子, 晓问道。
“没。”甚尔头也不抬地回答, “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就做得这么好?!晓大吃一惊, 忽然反应过来, 自家男朋友该不会非常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实际上甚尔并不是对家具结构一无所知, 以前自己住的时候,要是遇到不靠谱的房东, 难免会有不经用的家具,懒得叫人来修,甚尔一般都会自己上手搞定,久而久之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修水管也是,都是经验使然。
但也许是因为缺少对比对象,甚尔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学会这些知识的速度非常惊人,而且还能举一反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本就特殊的缘故,他好像天生就对力的结构有种天然的感知,一个整体之中哪个部件承担了最重的负担,想要构建稳固的力平衡又应该怎么做,如何有效行动才能将一个方向的力传导到另一个方向……无论是多么复杂的情况,这些分析他基本一看就能马上得出结果。
这种潜意识里的反应,在战斗中给了他极大的帮助,让他即使是在高速的运动中,也能在呼吸间看破敌人的破绽,并能有效使用自己的身体,一击必胜。
而这份天赋到了家里……
“好厉害!”晓星星眼,“以后什么东西都能拜托你修吗?”
甚尔回头,“有东西坏了?”
其实晓并没有现在就急需修的东西,但甚尔这么一问,倒是让她想起来最近自己确实有个坏掉的小物件。
抱着某种新鲜感,晓转身跑到玄关,从挂在墙上的帆布包里掏出她的小手电筒。
“这个能修吗?”晓满脸期待地跑回来,“灯不亮了,换上新电池也没用,你试试看?”
这是晓在医院里使用的手电筒,平常用来观察病人的瞳孔用的,前两天不小心磕了一下就时亮时不亮了,直到昨天彻底坏掉。
甚尔接过手电筒,左右研究了一下。
他没试过修电器,但心想东西坏了肯定是哪个地方“断”了,便回屋找来了工具箱,把手电筒拆开来看了看。
物体的各个结构从设计之初就有它的意义,基础的电流知识甚尔也知道——带电的咒灵他也不是没打过——手电筒也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顺着各个部件逐渐分析,甚尔很快就找到了问题所在。
但把电源末端突出的电线重新接好后,手电筒还是没亮,甚尔眉梢一挑,扭头朝晓道:“电源里头坏了,买个新的吧。”
这就救不了了,得直接翻新这个部件,他又没有,不如买新的。
“哦。”闻言晓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她刚刚很期待,想看甚尔把它修好,此时眼底不免就露出了几丝失望,“好吧。”
甚尔抬头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回头继续捣鼓他的衣柜去了。
到晚上,他把手电筒伸到晓面前。
“修好了。”
晓当时正在厨房洗碗,忽然眼前多出了一个手电筒,顿时吓了一跳,“修好了?”
她连忙擦干净手,接过手电筒,试着打开了一下,果然发现能正常使用了。
晓很惊喜,“之前不是还说修不好了吗?”
“研究了一下。”甚尔没多说,“能亮了就行。”
这之后晓发现,甚尔做的东西好像越来越离谱了。
“我回来啦!”下班顺路买了菜回来的晓刚从玄关抬头,就看见花园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一米多高的装置,甚尔则在旁边围着它不知道干什么,顿时一惊,“这是什么啊?”
“液压杆。”甚尔轻描淡写道。
晓卡壳。
家里要液压杆做什么呀!
甚尔也没想用液压杆做什么,只是学习到这儿了,突然有点好奇。
产生的力好像还没有他一拳大。甚尔颇感失望。
他还特地拿那颗精灵蛋试了一下,可惜没打破。
到这时,晓才反应过来,家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多了很多她看不懂的工程书。
“怎么突然学起这个了?”晚上熄灯前,晓见甚尔还在研究,好奇问道。
“反正也没什么事做。”甚尔无所谓。
晓恍然大悟。
闲暇时间,越做越开心,还花了精力去探索学习……
这……这难道就是新爱好吗!
但晓很快就发现,甚尔觉醒的新爱好可能不止一个!
只是另一个好像有点烦人……
傍晚吃饱喝足,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解读综艺游戏规则。
“……那么屏幕前的观众们,让我们一起来赌赌看吧!到底是红队棋高一着,还是蓝队更胜一筹?”
甚尔本来对电视节目没什么兴趣,坐在这里纯粹是因为被晓拉着当靠垫,但一听到这里,突然就来了兴致,嘲弄一笑,“赌?呵。”
晓觉得客厅的空调有点冷,往甚尔怀里又缩了缩,“那我赌红方吧。”
“你就是蓝方。”晓理直气壮地拍拍甚尔的手臂。
甚尔懒懒散散地默认了。
游戏是一个小型的追逐竞技类游戏,两方人马脚上各自绑定一个气球,最后现场剩下的气球是哪一队的,就是哪一队的胜利,所有人只能用脚来攻击他人的气球。
规则挺简单,不过场上的人不仅要消灭敌方的气球,还要保护自己的气球,更别说要保护的气球就在自己的攻击部位——脚上,实际上还是有点刁钻的。
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身强力壮的人比较有竞争力,毕竟攻击气球的部位虽然有规则限定,但其他肢体冲突却没有要求。
显然,蓝方队伍除了外貌赏心悦目,并没有足够的竞争力。
不过甚尔觉得无所谓。
反正他从小到大的赌局就没有赢过,即使是最简单的比大比小……
“让我们恭喜蓝方选手!”
晓:“唉,差一点啊。”
甚尔:“……”
他缓缓瞪大了眼睛。
晓觉得甚尔好像突然有什么开关被打开了。
隔壁邻居家里养了一只小猫咪,偶尔的时候会看到它跳到围墙上晒得太阳,一晒就是一下午,这段时间甚尔一直在花园捣鼓家具,对它也算是有些熟悉。
“晓。”眼见着那猫又跑到了围墙上躺下,一看那架势又得待一下午,甚尔突然回头喊住在厨房里喝水的晓,“来赌一下吧。”
晓走过来,现在外头太热,她不想出去,就待在玻璃推门后面回答道:“赌什么?”
甚尔指着猫。
“赌它会不会马上离开。”
“啊,宫崎桑的猫啊。”晓喝水,“它那么懒,肯定不乐意动的。”
结果天空突然下起雨来,小猫一个激灵,甩甩毛,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晓让甚尔赶快进来,已经忘了刚刚的小小赌局,“哎呀,头发湿了啊,快点去洗洗。”
甚尔摸摸晓的脑袋,眼睛越来越亮。
晚上,他拿来了一个骰子。
“晓。”甚尔把骰子放在手心,握紧拳头,举到晓面前,“猜大还是猜小?”
晓正趴在床上看书呢,不太想玩游戏,随便说了个选择,“那就大吧。”
甚尔晃了晃手,然后打开。
他又赢了。
甚尔眼睛一亮,突然伸手揽过晓的腰,一个翻滚,位置对调,晓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下趴着的东西就从床铺变成了甚尔的胸脯。
“干什么呢。”晓已经习惯自己的身体被甚尔像搬洋娃娃一样搬来搬去了,见此笑骂道,“这样我都看不下书啦。”
甚尔低头在晓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把她手上的书拨到一边。
他转运了!
“晓,赌花园里的那堆花明天会不会发芽吗?”
“今天会不会下雨?”
“今晚夜班你会有急救吗?”
兴致勃勃的甚尔仿佛刚找到喜欢的玩具的孩子,逮着晓天天开赌局,一开始还只是没有筹码的小打小闹,到最后他似乎是终于琢磨了过来,输赢之间就再也不单纯了。
摸了摸自己日渐操劳的腰,晓猛地反应过来,怎么这些赌局她吃亏得十有八九,于是严令禁止了这个看不到头的游戏。
“不跟你赌了。”晓气呼呼,“在我们家,赌局禁止!”
家里不能玩,“爱好”总得有个宣泄的地方。
上头的甚尔转头决定去霍霍个大的。
赢了就马上辞职!
走进赛马场前,甚尔信心满满。
然后当天晚上,酒吧所有人都发现甚尔状态不对了。
“你怎么还不回家?”姬奈一脸惊奇,抬头看了一眼时钟,“爱子都回去了。”
平时下班跑得比谁都快,今天怎么一直待在这混她酒喝?
而且酒吧还在维修,还没开业呢。
甚尔继续闷头喝酒,不搭话。
“小心别喝醉了。”入鹿从一旁走过来,也正打算离开呢,“那我们只能打电话到你家里去了。”
“醉不了。”甚尔闷闷道。
两人还不信,结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甚尔一杯一杯,连度数最大的酒都当水喝,神态也没有丝毫变化,意识也清醒得不行,这才反应过来。
“别把我的酒喝光了!”姬奈猜到大概是他身体原因,伸手没收了桌上的酒,“喝不醉你喝什么?”
“钱。”甚尔痛心疾首。
姬奈/入鹿:“……”
入鹿拍拍一脸沉痛的甚尔,劝道:“还是快回家吧。”
回家自投罗网。
“多,多少?!”手上拿着账单,晓大吃一惊,差点晕过去。
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零!
甚尔认错态度良好,上交银行卡。
“没负债。”甚尔挑了个唯一的好消息说了出来,“但里面清空了。”
换而言之,下个房租没着落了。
晓太阳穴直跳,这个时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牛郎果然赚钱”。
“你……”半晌,她叹气。
甚尔坐立难安。
“还记得我们在一起那天,我说过什么吗?”晓缓了一会儿,突然幽幽说道。
甚尔回忆了一下,“第一,不做危险的事情。第三,好好活着。”
“现在把空缺的第二条补上吧。”晓把银行卡收起来,掷地有声。
“第二,不准赌博!”
“……”甚尔不敢多说话。
“知道了。”
不知道为什么,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甚尔赌运奇差了。
“是真的也!”爱子欢呼,“十局十胜!”
甚尔不信邪, 捏起骰子想再丢一次, 然而手一抖, 骰子却直接在他的指尖化为了粉末,飘落在地。
幸男嘿咻一声爬上吧台坐好,两条小短腿在空中晃悠, 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高脚凳上的甚尔, 一脸兴奋, “跟我也赌赌看?”
甚尔拒绝。
幸男:“切, 小气。”
“搞不好是什么因果律武器哦。”老板从后台拐出来, 见他们玩得开心,也走到甚尔旁边的高脚凳上坐下,正好对着幸男的小短腿,“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我也来玩玩?”
“不赌。”甚尔表情一言难尽, 显然对自己被当成玩具很不爽, “晓不让了。”
“又不加筹码。”老板促狭道,“刚刚你不是还跟爱子玩了嘛。”
那是他不信邪。甚尔痛苦脸。
“就赌一句话。”老板若无其事地笑道,“赌我会不会死。”
“你来压我死吧。”
现场忽然安静了下来。
老板又想了想, 补充道:“作为人而死。”
虽然是白天, 但酒吧在地下, 也没有开始营业, 店里昏暗空旷, 唯有他们几个头上的白炽灯微微亮着,驱散了黑暗的一角, 此时突然安静下来,四周的黑暗就仿佛在瞬间变成了冰冷的地狱,一寸寸地蚕食着空气中的温暖。
幸男气得踢了老板一下,“店长!”
“哈哈哈。”老板没心没肺地大笑,“开玩笑的。”
爱子气恼,“这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店长!”
甚尔漫不经心地瞥了老板一眼,冷淡道:“那是我赢了。人总是会死的,谁都逃不了。”
区别不过是老死,还是被杀死。
“你说得对。”老板赞同地拍了拍甚尔的肩膀,然后对幸男和爱子挥起手指,装模作样地教育道,“你看看你们,还是要跟甚尔君多学学。”
爱子与幸男反应统一,一致表示不想理他。
甚尔双手抱胸,默默瞟了一眼老板脖颈上隐隐露出的红色纹身。
纹身纹路瑰丽,宛如活物一般流动闪烁。
只不过比起当初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似乎显得更加暗沉了。
正当甚尔打算出声询问时,鬼塚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
“好了。”他把手上新鲜出炉的木雕递给甚尔,“你看看吧。”
今天大白天甚尔之所以会出现在酒吧,就是来取这个的。
木雕整体流线圆润,是一只可爱的松鼠,头上带着一个蝴蝶结,大大的尾巴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到上头一根根的毛发,身上还穿着一件精致小巧的星钻衣服,细节惊人,中间还做了镂空设计,明明是木头做的,却仿佛轻盈得能被风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