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来住所之前,他们已经去底下的仓库里检查过一遍货物的状况了。
甚尔闻言便也没继续问下去,“如你所料,这东西丑宝也没办法吞下去。”
爱子取的名字,已经彻底流传于酒吧。
丑宝很委屈,可惜没有虫权。
“不然也不用我们这么麻烦地走一趟了。”老板耸耸肩,“而且还那么大个,那么显眼。”
上飞机都不成。
“不管怎么说,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剩下我们这三个臭男人过日子咯。”老板摸了摸床铺,碰到了一手灰,顿时嫌弃地皱了皱鼻子,“快点到目的地吧。”
而此时在岸边,眼见着货船渐渐远去,酒吧的大家也相携着打算离开了。
“幸男。”爱子见幸男还不走,奇怪回头,“你干嘛呢?”
幸男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拽住爱子,“千鹤是不是要住院了?”
自从上次晓来探望过千鹤,并给她们留下了她的联系方式之后,大家很快就做好了决定,要将千鹤送到晓工作的医院去接受手术治疗。
“是啊。”爱子一说起这个,脸色又带上了几分愁容,“希望千鹤酱能够一切顺利。”
走在前头的姬奈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当即回头警告幸男,“你不要去捣乱。”
“我没有!”幸男立马否认,但又马上心虚地垂下了头,“我就是……我就是想去探望一下嘛。”
幸男和千鹤年龄相仿,平时关系也不错,爱子便也没有多想,“那你可不能又带着千鹤酱出去捣蛋了哦,晓说了,她需要多休息。”
幸男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他冤枉。
明明每次搞事都是千鹤的主意,但大人们总是不相信,都以为是他怂恿的。
天知道,他根本就打不过她!
往事不堪回首,幸男已经放弃争辩了,“所以,那个医院在哪里啊?”
这才是他的重点!
现在负责千鹤的医生,可就是甚尔的女朋友。
幸男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能够治住天与暴君的女人……手段一定非常高明。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当幸男找到千鹤的时候, 她正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无聊地切窗外的树叶玩。
小小的手指在空气中竖起,彷若只是漫无目的地乱晃, 外头靠近病房的大树上, 一片片树叶便随着她手指晃动的频率, 被无形的刀刃折断了根,飘飘然从树上滚落,仿佛一场淅沥沥的绿色小雨。
“千鹤!我来看你啦!”幸男猛地推开病房门, 兴冲冲地左右观察了一遍病房内部, 却没发现目标, “怎么就你一个人?没人陪你啊。”
千鹤一脸无聊地躺在病床上, 还在切树叶, 看上去并不想理他。
见此幸男也不意外,回身把病房门关好,一个箭步冲到病床旁,“我给你带了糖果!”说着就把背后的背包取了下来, 一股脑地往床铺上倒了倒, “是我特地买的。”
五颜六色的糖果在病床上铺开, 千鹤也终于被堆在腿上的糖果吸引了注意力,她收回指尖的咒力,从糖果堆里扒拉出绿色的苹果味软糖, 毫不客气地塞进嘴里, “算你有眼色。”
收了保护费, 大姐头接下来就要负责带小弟去征服世界了。
“晓医生的办公室就在那边。”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千鹤带着幸男拐到走廊转角处, 伸出小脑袋,指了指对面的房间, “我已经侦查过了,绝对没错。”
幸男不明觉厉,他的个头比千鹤还高半个,但此时却对她言听计从,“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那可是禅院甚尔的女朋友也!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这么走过去的话,立马就会被发现的!
千鹤一脸淡定,“她不认识你,你走过去就是。”
幸男大惊,“就这样?”
会被杀的吧。
千鹤当即跳起来敲了一下幸男的脑袋。
“胆小鬼。”千鹤不屑,“被发现了又怎么样?”
幸男捂住脑袋,可怜巴巴,“我,我知道了啦。”
他只是对精明的女人有心理阴影而已。
在幸男的印象中,能够待在强者身边的女人,无一不是外表鲜亮的毒花,漂亮却又阴毒,就像是吸血鬼,前一秒还温情脉脉,下一秒就能冷血地将你的血毫不留情地抽干。
暴风雨里养不出温良的花,被剥夺了尊严的女人想要活得痛快,似乎只有为自己穿上毒衣这一条路可走。
就像他的姐姐一样。想起那双冷漠的双眼,幸男搓了搓脸,大步往办公室大门走去。
走廊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千鹤就跟在他的身后,瘦瘦小小的仿佛被迫被拉出病房的无助小可怜。
“就是这里吧。”幸男小心地趴在门框上,往里头探了个脑袋,“哪一个啊?”
“最漂亮那个。”千鹤双手抱胸,淡淡说道。
“漂亮?”幸男浑身一震,对蛇蝎美人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脚下不由地退后了一步,转头就想撤退,“要不还是算了……”
然后就被千鹤一巴掌推进了办公室。
“哇!”猝不及防地被推,幸男一个不留神,直接摔进了门内,重重地跌倒在地。
“谁?!”门口的动静在瞬间吸引了办公室里所有医生的目光。
坐在最后头的晓注意到了跟在后头进来的千鹤,当即惊讶地站了起来,“千鹤,你怎么来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千鹤嫌弃地瞥了眼趴倒在地的幸男,一抬头,一双大眼睛里又只剩下了无辜和茫然,指着幸男说道,“是他要过来的。”
幸男:“……”
大姐头你怎么把我卖了!
千鹤:你又没让我保密。
“嗯?”晓奇怪,周围的医生见是晓的病人,便也收回了探究的目光,“是千鹤的朋友吗?”
眼见着晓靠近了过来,幸男当即从地上蹦了起来,连退三步,“你你你,你不要过来!”
这就是禅院甚尔的女朋友?幸男瞪大了眼睛。
也……不是很漂亮啊。他眨了眨眼。
跟他想象中的浓妆艳抹完全不一样。
晓被幸男的反应吓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千鹤的朋友,大概也是孤儿院的孩子,估摸着有些怕人,语气也不禁轻柔了下来,“来找我的吗?是有什么事吗?”
幸男一时卡壳。
千鹤见此人小鬼大地叹了口气。
“他是甚尔哥哥的脑残粉。”千鹤一副真拿他没办法的表情,“他想知道你是什么样的。”
幸男:“……”
“我,我没有这么说过!!”幸男恼羞成怒。
谁是那个家伙的脑残粉啊!他只是……他只是……好奇用什么方法才能让禅院甚尔听话而已!
对!没错!他只是想要来学习控制禅院甚尔的手段而已!就是这样!
“啊……”晓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之间愣住了,不过在短暂的不知所措之后,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亮,颇有些兴奋,“是甚尔的小粉丝啊。”
俨然一副找到同好的表情。
“你是怎么认识甚尔的啊?”
“觉得他很帅吧。”
“也难怪。”晓笑呵呵,“他是很帅的,男孩子也会这么觉得吧。”
在晓的频频追问中,幸男连连后退,额头冒汗。
什……什么啊……这个女人。
别假装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啊!
千鹤对幸男这副窝囊的模样一点看不下去了,“医生,我很无聊,一会儿可以去楼下逛逛吗?”
“啊,可以是可以啦,但是……”晓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摸了摸千鹤的脑袋,“今天没有大人来陪你吧。一个人还是太危险了。听话,等到爱子姐姐来了,再让她陪你去吧。”
千鹤顿时撇了撇嘴,不满道:“晓医生陪我去也可以啊。”
突然看见大姐头开始撒娇的幸男大吃一惊。
“抱歉啊,千鹤。”晓面露歉意,“我还有工作,等到闲下来了,再来跟你玩,好吗?”
千鹤只好不情不愿地答应,“那好吧。”
然后转身就拉着幸男跑下了楼。
“等等!”幸男一脸懵逼,奈何根本拽不住,“她刚刚不是说你不能自己下楼吗!”
“笨蛋!”千鹤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瞥了幸男一眼。
“她刚刚明明说的是她现在没空!”
也就是说,她不在病房,也不会被发现啦!
幸男:“……”
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吗!
成功从大楼逃离,千鹤溜溜哒哒地到处乱晃,幸男唯恐她出什么事自己又被抓出去顶锅,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边忍不住跟她探讨,“喂,那个……那个什么的女朋友,她的真面目到底是咋样的啊。”
“什么真面目?”千鹤决定要把没见过的地方都逛一遍。
“当然是她的目的啊。”幸男理所当然,一副有经验的模样,“她靠近禅院甚尔做什么?就算是想要寻求庇护,也太大胆了吧……不过看上去手段确实不一般。”
竟然还装得挺像那回事的……连甚尔都被她迷得团团转啊。
千鹤回头奇怪地看了幸男一眼。
“你不知道晓医生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吗?”
不仅是酒吧里的大家,孤儿院里的大家都知道啊。
他们还立下约定,要为甚尔哥哥保守秘密呢!
幸男一愣,“啊……欸?”
“你不知道?”千鹤惊讶。
然后她恍然大悟,“哦,你被排挤了。”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不知道,可不就是被排挤了嘛。
“不是!”幸男当即大喊着否认,“我才没有被排挤呢!”
“只是……”他一脸茫然,也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看上去好像很难接受这个现实,“禅院甚尔的女朋友竟然是普通人?”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不是没有听到过这件事,但是他似乎根本没有留心,就好像是听到了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下意识地根本就没有当真。
“禅院甚尔的女朋友是普通人!”半晌,幸男终于反应了过来,“天啊,那她得多吓人啊!”
这都能骗取信任?那可是天与暴君!
千鹤死鱼眼,“晓医生不知道咒术界的事情,也不知道甚尔哥哥的事情,你以后要在她面前保密哦。不然甚尔哥哥会打死你的。”
幸男:“哦哦……啊?”
千鹤叹气,回头一个起跳。
“哎哟!”又被敲脑瓜子的幸男抱住脑袋,“干,干嘛啊!”
千鹤唉声叹气,“没救了,死刑吧。”
幸男:“……”
所以到底怎么了嘛!
等到幸男迟钝的脑袋终于反应过来甚尔的女朋友是个弱鸡普通人而且并不知道咒术界也不知道甚尔在咒术界的身份的时候,千鹤已经把整个住院部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又重新转回了前方的小花园里。
“哇,有个小屋子。”拽住大脑怠机的幸男,千鹤兴冲冲地冲到花园中央的神龛前,“里面好像有东西!我们打开来看看吧!”
说着还没等幸男反应过来,她竖起食指一切,面前挂着的铁锁就像是豆腐一样,被轻而易举地切成了两半,掉在了草坪上。
“喂!”幸男吓了一跳,左右观察,“被发现了怎么办啊!”
怎么在大庭广众下使用术式啊!
“不会被发现的啦。”千鹤已经把脑袋伸了进去,“欸?是两个小珠子也。”
说着就把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
幸男回头一看,顿时愣住了。
“是店长的血珠!”
与此同时,远在太平洋的货船上,甚尔盘腿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一支毛笔刷,开着小灯,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手中的松鼠上色。
船舱里没有窗户,压着光的影子在墙壁上轻微晃动。
鬼塚在一旁指点,“这个橘色太红了,加点紫。”
“橘色加紫色那是什么玩意?”甚尔挑眉。
“别加太多,调点棕就行。”
甚尔半信半疑,不过还是依言尝试了一下。
老板则无聊地躺在床上,自己打扑克玩,“唉,要是有酒就好了……”
鬼塚警惕回头。
老板:“……好吧,我瞎说的。”
淡淡的紫色很好地中和了红橘色,果然让其温和了不少,甚尔抬起画笔,仔细粘了一点点新调的颜料,然后小心涂上松鼠的尾巴。
然而就在笔刷刚落在木雕上时,忽然,地面一震,甚尔的手顿时一抖,颜料刹那就在松鼠的尾巴上画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甚尔:“……”
老板立即兴奋地翻身而起,“啊,来了来了!”
鬼塚立马推门而出,“你留下来保护店长……”然而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甚尔一抬手抓着衣领揪了回来。
“我去。”甚尔脸色阴沉得仿佛结了冰。
鬼塚和老板同时扭头看向桌面上被画花了的松鼠。
鬼塚:“……没事,还能补救。”
但甚尔已经大步流星地冲向了甲板。
老板在胸前默默划十字。
“阿门。”
有些人,怎么就这么赶趟儿呢?
赶着送死啊。
不知不觉, 甚尔已经出差半个月了。
这些天,晓还是一如既往地忙碌着,按照分班表, 准时准点地上班, 不时参加各种病例研讨会, 主刀完成了数台复杂艰难的手术,也将不少长久住院的熟悉面孔健康地送出了院。
当然,在与死神的搏斗中, 战绩有输有赢, 但如今的她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毛头小子, 沉痛的心情不会阻碍她走向下一台手术的步伐, 也不会动摇她落下的手术刀。
可当她脱下白大褂……
“我回来啦。”
打开客厅的灯, 昏暗的空间瞬间被点亮,无人应答的话语静悄悄地落在了空荡的餐桌上,水槽里还放着今早没来得及清洗的餐具。
拖着疲惫的身躯将自己摔进沙发里,晓侧身躺倒, 闭上双眼, 一动都不想动。
耳边除了自己的呼吸, 什么都听不到。
好安静啊……晓抬手打开空调,风呼呼吹起的声音总算让整个空间有了些许熟悉的响动。
其实寂寞不是在一瞬间占据上风的。
一人份的碗筷总比两个人的要好洗,独占整张床的睡眠总是更加自在, 花园里少了叮叮咚咚的噪音, 沉浸在书籍里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被突然打扰……
家里少了一个活动对象, 所有的一切自然也不会再出现意料之外。早上的鞋子倾倒了, 晚上也依旧如此, 厨房里的厨具落在了灶台上,下班了也不会改变位置。
秩序变得更容易, 但生活却仿佛变成了冰冷的流水线,心也随之渐渐空落了下来。
一个人的晚餐比两个人的落寞,少了另一个人的床铺总是在半夜突然窜进一阵凉风,阁楼放着的半成品衣柜渐渐落上了灰,睡前放下的书也没了能够分享的对象……
大海深处,甚至连电波都难以到达。
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晓面部朝下,看不清表情。
好饿……
随便泡个泡面吧。
第二天,正是千鹤做手术的日子。
担心她害怕,晓早早就来到病床前,柔声安慰道:“别害怕,睡一觉就好了。”
千鹤已经换好了手术服,闻言只摇头,面上一点都看不出孩童该有的惊慌与无措,“我不害怕。”
晓只当她已经习惯,心中更加怜爱。
为了千鹤的手术,离离子特地从孤儿院赶来,与爱子一同陪伴在床边。
“没事的,千鹤酱。”爱子紧紧握住千鹤的手,“晓超级厉害。等你醒过来,我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离离子也点头,她的双眼依旧被白巾缠绕,却一点看不出异样,“大家都等你回去。”
所有程序都检查完毕,手术马上开始。
眼见着手术室的红灯亮起,离离子坐在一旁的椅凳上,朝爱子淡淡道:“店里还需要忙活吧,这里我一个人就行。”
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维修,酒吧终于要重新开张了,为了重新吸引客户,他们准备了不少活动,这个时候鬼塚和甚尔又不在,店里正是缺人的时候。
“还早着呢。”相比于离离子的淡然,爱子担忧得根本坐不住,不时来回走动,“我再陪你待一会儿。”
离离子闻言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的住院部也热闹了起来,有不少吃了早餐的病患在走廊间来回走动聊天,也有满面愁容的病人坐在轮椅上,被家属从医生办公室推了出来,手上拿着一袋袋的检查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