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甚尔画出来的松鼠,但衣服却是鬼塚设计的,不得不说,比一开始那只干巴巴的样子要好看多了。
接过木雕,甚尔低头仔细端倪半晌,眼底闪过一丝满意,连对鬼塚说话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多谢。”
鬼塚点头,“如果你要回去上色的话,记得用好一点的颜料。”
爱子和幸男伸头也想看松鼠木雕,但甚尔立马就将其收了起来,他们什么也没看清。
爱子撇撇嘴,“为什么是松鼠啊?”
甚尔笑哼了一声。
少女背着小挎包认真地捧着小本本嘟嘟囔囔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样子忽然涌上心头,就是一只严冬精打细算的小松鼠,连颗小瓜子都要仔细记录,蓬松的大尾巴抱着的时候,柔软温暖得不行。
而且一不留神还会炸毛呢。
“啊,正好你们两个都在。”老板看着甚尔和鬼塚突然说道,“接下来有一个委托需要你们两个一起出动才行。”
这就有点稀奇了,鬼塚看过去,“什么委托?”
要把唯二的两个最强战斗力一起调配出去?
老板笑眯眯,“是个国外的委托,跟以前一样,我们负责把客户的货物送到就行。只是这一次是跨国运输,路上还会经过一段公海……”
鬼塚明白了。
公海,这种没有明确管辖权的区域,显然非常适合搞一些黑色小动作。
“要出国?”甚尔皱眉,面露抗拒,“我没有护照。”
“这些都不是问题,护照啊签证啊海关啊,客户都会帮我们搞定的。”老板示意面前的幸男往旁边挪一挪,自己用手肘撑桌,托腮闲闲道,“你们只要防住海上的麻烦就行。”
甚尔却依旧不乐意——他的阁楼还差一点就改装好了,“什么麻烦?鬼塚一个人就够了吧。”
“欸咦。”老板摆手,他知道甚尔不想去的原因,所以也不跟他掰扯委托内容了,直接道,“甚尔君,这次送货的目的地是巴西哦。”
“我可听说了……”老板神神秘秘道,“五条家曾有记载的那只精灵,就在那附近。”
“不想去看看吗?”
爱子猛地回头看向甚尔。
“……”甚尔沉默半晌,“你可以啊。”
特地这么选的吧。
“过奖。”老板笑眯眯。
“合作共赢嘛。”
甚尔冷哼一声,算是同意了。
他最近确实对精灵有些束手无策。
虽然说要搜集有关精灵的情报,但实际操作下来,甚尔发现能够得到的有效信息少之又少。
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就是口口相传无法验证的谣言,没有人曾经亲眼见过精灵,也没有人知道一颗精灵蛋到底会意味着什么。
除了五条家告诉他的那棵大树。
拥有古老传承的咒术师世家,能够记载在他们的历史中的记录,总比外头各种各样的传言要可靠得多。
确实……有一探的价值。
吧台上的幸男听完他们的对话,低头看看老板,又看看甚尔。
也就是说……幸男眼珠子咕噜一转。
这段时间,甚尔不在家对吧。
“去国外出差?”
刚下班的晓刚在餐桌旁坐下,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惊奇道:“去哪里?”
“巴西。”甚尔把一盘盘炒肉摆在自己这一面,然后把蔬菜全推到晓面前,“走海路,大概需要一个月。”
他们随船去巴西一个月,回来坐飞机就行。
不动声色地将面前的菜肴打乱,晓一边把靠近自己的那盘炒青菜重新放到甚尔面前,一边惊讶道:“怎么会这么久?”
酒吧出国出差就算了,走海路又是做什么?采购货物要去巴西这么远的地方吗?
“只是帮老板朋友一个忙。”借口甚尔自然早就准备好了,“大概是船上有重要的货物吧,说是带我们去学习先进技术,具体我也不清楚。”
晓觉得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缘由,“这样吗?”
甚尔镇定点头,“嗯。”
晓:“不准把菜再推过来。”
甚尔一僵,遗憾收手。
晓仰头思考了一会儿,甚尔则不动声色地端起米饭,实际上大脑正在疯狂思考对策。
实在不行,就说老板发疯吧。甚尔淡定决定。
半晌后,晓沉吟了一下,说出口的却不是质疑,“那得提前帮你换点外汇才行。还有……你会说英语吗?”
“……”甚尔刚松懈下来,“不会。”
“那就麻烦了。”晓无意识地叼着筷子尖,“巴西的话……好像是说葡萄牙语的吧,万一你要是走丢了可怎么办啊。”
眼见着面前人又开始嘟嘟囔囔地为他操起心来,甚尔眼角一弯,夹起面前的一片牛排塞进嘴里。
还是等上了色,再给她吧。
收拾行李的时候,甚尔三分钟结束战斗,剩下半个小时负责看晓忙碌。
“你可是要在船上待一个月呢!这些行李怎么够啊,快把外套也带上。”晓气急败坏。
“啊,还得带个保温杯才行。”
“牙刷牙膏……明天去买新的吧。”
“海上能打电话吗?是不是要去办新的卡?”
“药物也要带足了,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甚尔坐在卧室的木地板上,看着晓从左边跑到右边,又从右边跑到左边,突然一个伸手捞住她的大腿,单手把她搂进了怀里。
“还早着呢,后天才走。”甚尔低头,凑上前去在晓的锁骨上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暧昧地在她的小腿上细细摩挲,“你不觉得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吗?”
一个月,接下来他们即将分离一个月。
他们在一起才两个月呢。
虽然如此,但晓总觉得他们好像已经一起度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
长到已经习惯了回家时的灯火,习惯了分享床铺的另一半,习惯了成为对方的喜怒哀乐,也习惯了互相之间深入骨髓的索取……
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会与自己那么相近,以至于还没有开始分离,皮肤就已经开始阵阵颤栗。
就像是紧紧相贴的磁铁被强行分开,在尚未完全远离的时候,若隐若现的吸引力眷恋地不愿放手,隔空留下看不见的思念。
半夜,晓疲惫地陷入了沉睡,甚尔随意一瞥,却突然发现被他们凌乱的衣物盖住的行李箱上,似乎有什么坚硬的东西凸了出来。
甚尔翻身下床,把衣物扔到一边,发现行李的最上方,正是那件被晓叮嘱带上的外套。
外套是春秋季节用的长外套,考虑到海上风大,晓特地帮他从衣柜里翻了出来,此时还来不及整理,口袋里的东西凌乱中掉出来了一角。
是晓曾经的医院胸牌。
把胸牌拿在手中左右看了看,甚尔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
相比于最初崭新的模样,甚尔手上的胸牌已经有了很明显的磨损,四个角变得更加润滑,还有一个小小的裂痕,似乎是不小心磕到的,照片和字体也有些模糊,看上去像是曾被人不断摩挲过,以至于连漆都掉了。
说起来,那个时候正好是早春,也许是忘了,也许又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这个胸牌一直都放在这个口袋里,后来到了夏天,外套被脱了下来,他也不再需要把胸牌拿出来了。
甚尔想了想,把胸牌重新塞进外套口袋里,然后仔细地将它叠好,放在行李箱最底下,心想这算是整理好的部分,之后晓应该不会动了吧。
然而当他抬头一看,却发现整个行李箱除了这件外套全都乱七八糟的,倒是显得它突兀起来。
甚尔:“……”
第二天,晓惊奇地发现行李箱已经被整理好了。
“你做的?”晓难以置信。
甚尔:……这很值得惊讶吗?
没空吃惊平时总东西乱丢的人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晓赶时间,连甚尔做的早餐都没吃几口,就匆匆准备离开了。
甚尔抬头看钟表,“还早着吧。”
晓在玄关处急忙穿鞋,“我要去周围的书店一趟。”
甚尔奇怪,“做什么?”
晓一本正经地嗔怪道:“当然是买葡萄牙语的书啦!”
眼见着晓急忙离开,甚尔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忽然就笑了一下。
他还是去洗碗吧。
出发当天, 晓把自己的小本本塞给了甚尔。
甚尔打开看了一眼,顿时觉得眼前一花,仿佛猝不及防被一坨天书砸中了脑壳。
就见巴掌大的小本子上, 正密密麻麻写着他看不懂的文字, 每一段文字旁边都用片假名标记了读音, 下方写着翻译,还按照常用频率进行了分类,赫然是一个临时手写出来的翻译小手册。
“我都确认过了。”晓让甚尔千万把小本本拿好, 别弄丢了, “里头都是些常用用语, 万一找不到翻译, 你就按着上头的念。”
甚尔头脑爆炸, “这是你这两天写的?”
大概翻了一下,竟然有将近二十页。
“时间不够,只勉强死记硬背了一些语法。”晓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见甚尔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便指着最上头那句葡萄牙语给他示范了一下, “像是这个, 你得怎么念……”
陌生的语言从晓嘴里略微艰涩地说出,虽然不够标准,但若是有能听得懂葡萄牙语的人在一旁, 必定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明白了吗?”晓见甚尔听着听着又神游天外了, 不满地摇了摇他的脑袋, “为了以防万一, 前面我也写了英文版的, 之后你都要看一遍哦,至少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知道去哪里找答案。”
开卷考试基操!
甚尔:“……”
说实话, 他有点被震撼到了。
学习一门语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他们这个时代,普通人家想要从头学一门全新的外语,最有效的方式是报补习班,如果想要自学,只能买相应的教材,然后跟着附赠的碟片一点点训练,遇到问题更是无处可查。
但晓只用了两天,就从一个葡萄牙语新手,迅速进化到了运用其遣词造句的阶段,还写出了这样一本为甚尔量身打造的翻译小手册。
虽然很粗糙,但这背后不知道她看了多少教材,翻了多少遍字典。
而且她这两天还要上班!
第一次直面天才的学习效率的甚尔整个人都懵住了。
晓没察觉到甚尔的异样,还在检查他的行李,“药箱里的药都带齐了吗?护照呢?签证呢?”
甚尔回过神来,连忙将小本本收起来,打断晓的忙碌,“那些事情不重要。”
“怎么不重要?”晓皱眉。
甚尔直接朝她张开手臂。
此时他正站在玄关里,小小的玄关在他张开手臂之后更是被占得满满当当,脚边放着他的行李,肩上还背着一个背包,俨然一副要远行的模样。
就在这一瞬间,晓突然反应过来,他真的要走了。
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晓踮起脚尖,才勉强环住他的脖子。
甚尔蹲下身子,双手环住晓的膝盖,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这个比较重要吧。”甚尔仰头望进碧绿色的汪洋,勾起嘴角,“我的最后几分钟,你要浪费了吗?这位女士。”
当最后的称呼说出口时,他仿佛又成为了那位游刃有余的贴心牛郎,但如今,从花团锦簇的牛郎店到小巧温馨的小家,能够让他抬眼相望的女士,只剩下眼前唯一的一个了。
视角突然升高,但晓已经习以为常,双手轻轻攀在甚尔宽厚的肩膀上,低垂下来的眼眸中氤氲着浓浓的不舍。
“真的要走了啊。”她喃喃道,似乎只是不自觉地低语。
甚尔耸耸肩,“工作。”
“好吧。”尾音带着些许自己都不知道的委屈,晓依依不舍,“快点回来哦。”
甚尔神色一缓,眼底却闪过一丝心疼。
他见不得这份委屈。
可他必须去。
“会很快回来的。”
到港口的时候,酒吧的大家都在,一群人围着老板不放心地唠叨。
这次委托是酒吧有史以来最大的单子,为了稳妥起见,老板决定与他们一同上路。
“店长,遇到什么事你就躲起来,推他们俩上去就行,千万别出手,知道吗?”入鹿担心不已。
“没错,店长你上去就找最佳躲藏点。”
“没事最好别出舱。”
老板坚定摇头,“那怎么行呢。”
一个多月会憋死的。
“酒精禁止。”姬奈双手抱胸,脸色可怕,“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这段路上碰酒了……一滴也不行!”
老板自然连连答应,乖巧不已,“当然。”
就在这时,默默站在人群最外头的鬼塚注意到了甚尔,抬手打了个招呼,“来了。”
甚尔走上前,点头,“出发吧。”
鬼塚不知发现了什么,多看了甚尔一眼,笑道:“怎么?舍不得?”
表情很沉重呢。
甚尔没回答,转身率先踏上甲板,“别耽搁时间了。”
此次他们乘坐的是一艘巨大的载货货船,放眼望去,甲板几乎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上面叠满了装满货物的集装箱,周围还有不少船员走来走去,正在做最后的启航准备。
当然,他们负责保护和运送的货物,自然不是这些掩人耳目的产品。
“这里是你们的床位。”船长将他们三人带到船舱内部的一个小房间里,“抱歉,咱们这里可不是那群老爷们的游艇,只剩下这里能用了,凑合吧。”
房间非常逼仄,四面都是铁皮,没有窗户,一边并排摆放着两个上下铺,一边则是几个铁皮衣柜和一套桌椅,中间过道只能勉强走两个人,天花板上的灯忽亮忽灭,半晌才终于稳定下来。
“洗澡房和厕所在走廊尽头。餐厅在负三层。平时晾衣服就在甲板上。之后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我就在船长室。”
好言将船长送走,老板转头就见甚尔已经将行李放在了靠内里的下铺上,紧接着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俯下身从床底下掏出来了三个空盆子,这显然是为他们特地准备的。
鬼塚把肩头的背包甩到甚尔的上铺,又把手中的手提包放在隔壁的下铺床上,示意老板在那儿坐下。
老板看了看眼前简陋的环境,嘴角向下一撇,一脸不情愿地摇头叹气,一边走到床边坐了下来,一边苦哈哈道:“这下可有苦头吃咯。”
甚尔也转身坐在了床边,先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床头。
鬼塚爬上了上铺,老板好奇伸头过来看了一下,“什么啊?”
然后才发现,那是一个相框。
照片里面目含笑的女人是谁,根本无需多言。
老板啧啧了两声,摇头晃脑地躺下,“真好啊~这就是青春啊。”
这时鬼塚看了一眼手表,低头朝老板道:“店长,该吃药了。”
“啊,对,还有这件事。”老板懒懒散散地翻了个身,“一会儿再吃吧。”
鬼塚二话不说翻身下床,从老板的包里翻出药瓶倒出药来,摁着老板吃了下去。
被迫咽药的老板更加万念俱灰了。
甚尔瞥了眼隔壁的战况,“病秧子老实待在陆地上就是,添什么麻烦。”
说什么为了稳妥,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跟上船的必要吧。
打又不能打,还能干什么?
“难得有客户能解决护照问题,这不是得抓紧机会嘛。”老板躺尸,“顺便我也很好奇,精灵是什么样的。”
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甚尔挑了挑眉,“怎么,你出不了国?”
老板摆摆手,“黑户,黑户。”
“这方面确实比较麻烦,但其实是他自己懒得弄而已。”鬼塚面无表情地戳穿老板的真面目,见药已经被按时地灌进了老板的嘴里,他便继续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弄太多次了,他不耐烦了。”
甚尔:“哦?”
弄太多次了?
“好啦好啦,我们来说说我们的货物吧。”老板翻身坐起,“甚尔君,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