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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园里的夏天(任平生)


他年纪到了,人生的日子只剩倒数,他知道,他这个宝贝孙女,早已经把他当作生命的全部依靠。
他怕自己这座靠山倒了,她找不到“新靠山”,以后怎么办?
程知微没说话,只是扒拉了几大口鱿鱼面,塞在嘴里。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碰巧爷爷房门被敲响,三人齐齐望过去。
门外是粤剧大师黄健,见程知微在,笑道:“你就是老程的孙女吧?”
程知微连忙起身:“黄爷爷,您吃饭了吗?一起吃啊。”
“我吃过了。”
黄老说明来意,有人今晚请了他的徒弟去唱戏,不巧的是徒弟的搭档突发肠胃炎,他要赶着去救场。
他问爷爷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也不远,就在天河区。
爷爷一听到有这种好事,欣喜应下,这可是正宗的粤剧大师,能听上最正宗的粤剧呢。
黄老又问程知微跟周叙想不想一块儿去,他知道年轻人对粤剧兴趣不大。
出乎意料的,程知微转头看向周叙,两人视线碰在一起,随即移开,都说“好啊”。
黄老有商务车接送,邀了爷爷同坐,而程知微搭周叙的车。
车上,两人看上去都心事重重,谁也没先开口。
静默了好一会儿,程知微打破沉默:“你来过几次养老院?”
周叙没立刻回答,半晌,才说:“四五次吧。”
“你可以不来的。”程知微说:“你有奶奶已经够辛苦了,爷爷这边真的会麻烦到你。”
“真的不麻烦。”周叙扭头看她:“爷爷胃口好,我也开心。”
“你对老人好像都格外有耐心。”她道。
对他奶奶,对她爷爷,都是如此。
“可能是看他们年纪大了……”周叙缓缓说:“总觉得,他们有什么愿望,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吧。”
她看着他,顿了顿,沉声道:“周叙,谢谢啊。”
周叙也看向她,见她眼眶微红,一时有些无措。
他只好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不告诉爷爷,你跟林嘉裕在一起了?”
程知微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犹豫片刻,才道:“总觉得,还没到时候说。”
她说这话时,心里一片空旷,她和林嘉裕的爱情,像空中楼阁。
她没有安全感,她对自己,她对林嘉裕,她对他们的明天,完全没有信心。
在一起,好像只是她顺从的给了自己十年暗恋一个结局,仅此而已,往后的路,她看不到。
程知微没跟爷爷讲,具体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半小时后,车子在梨园门口停下。
梨园仿的是苏氏园林网师园,有假山有湖,而那仿古戏台就建在湖上。
梨园老板是个戏痴,时不时会请一些名角过来唱戏。
程知微来过这里几次,都是为了应酬。
今夜的梨园格外安静,她跟周叙走在其中,穿假山,过凉亭,竟然不见一个人影。
她不禁小声问了句:“怎么没人啊?”
“应该是被包场了。”周叙答。
她点了点头,也是,能请出黄老徒弟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黄老跟爷爷先到,已经在化妆间。
程知微跟周叙到时,黄老脸上已经上了粉,而爷爷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道具,像一个初开蒙的孩童,对什么都好奇。
从前程知微也是这样,村里年例时,她不只一次爬到戏台后台。
她还记得那后台狭窄,墙上挂满了戏服,道具被随意放在地上。
有一回,她被一把假剑绊倒,摔下去时刚好扯到一件戏服,幸亏那戏服没破,但她的叫声把人引了过来。
她以为她会被骂,但来人是个年轻女孩,脸上画着戏妆,她把程知微扶起来,轻声细语地问她有没有摔伤。
程知微摇头,乖巧地道歉。
女孩带程知微下了台,还送给她一个印着“广东粤剧院”的蒲扇。
多年后,程知微才知道,当年那个扶她起身的年轻女孩已经是今日的广东粤剧院院长曾敏。
今天曾敏也在,没想到她就是黄老徒弟。
曾敏还没上妆,程知微看着她,对她笑了笑,喊了声:“曾院长。”
曾敏一如既往的有亲和力,她回程知微一笑:“我好像见过你。”
程知微以为她也看了旅游节目,正要回话,便听到她说:“上次,在高总公司,是不是你?”
程知微点头:“是我。”
“巧了,今天高总也在。”曾敏笑笑。
准确来说,今天的梨园就是高晋包场的。
晚上 8 点,梨园终于不再寂静,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穿梭其中,湖中央两侧的灯笼被点亮,戏台对面的雅座陆续有人落座。
程知微周叙跟爷爷被安排在戏台一侧的凉亭里,虽然没有正对戏台,但凉亭内装有空调,倒也舒适。
从程知微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雅座中间,正是高晋。
他身侧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
今天的高晋一身休闲装,应该是家宴。
急切的锣鼓声响起,戏台亮了灯,黄老跟曾敏前后上了台。
程知微收回目光,认真听戏。
第一曲是《剑合钗圆》。
“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
她听到,爷爷也跟着哼。
台上唱到“叹病染芳躯不禁摇动,重似望夫山半崎带病容”时,爷爷肩膀微微抖动。
程知微伸出手,想去安抚爷爷,可那手定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他在悼念亡妻,她这时候有什么立场让他“别伤心”呢?
她把手收回,余光瞥见周叙正在看她。
他那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悲伤。
梨园灯光昏暗,唯有的几盏灯都落在戏台上。
程知微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她认认真真朝他望过去时,周叙已经垂眸。
她心事重重地回头,再一抬眼,发现高晋正好也看向了她。
两人隔着四五米远。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莫名觉得紧张。
好在高晋只是轻飘飘扫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戏台上。
台上,一曲结束,一曲又起。
《帝女花》前奏响起,混杂着爷爷压抑的啜泣声。
程知微不禁有些后悔,或许今夜她不应该答应让爷爷过来。
过大的情绪起伏,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来说,不算好事。
这一晚,爷爷的情绪就没好过,只有在唱《分飞燕》的时候,他终于停止哭泣。
只是,他整个人佝偻着背,出神地望着某一处。
程知微盯着爷爷的背影,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身形骤然消瘦,原本 180 的身高,如今缩水了不少,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他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弯着腰,垂着头,这让他看上去更加瘦小。
此情此景,程知微的心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蜜蜂蛰住,疼到麻木。
她如今不过 20 来岁,爷爷已是暮年。
任凭她再怎么舍不得,爷爷离开她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脸颊一热,眼泪滚滚,从眼眶滑落。
直到桌上的手机震动,她胡乱抹了一下脸,拿过手机。
林嘉裕的来电。
程知微想也没想便挂断,转而给他发了条短信。
那头,林嘉裕回得也很快,他从深圳回来了,问她是否有空,要不要一起看场电影。
“我在梨园,陪爷爷听戏。”程知微回道。
“我去找你,就在附近,大概十分钟后到。”
程知微将手机锁了屏,轻手轻脚起身。
她没打搅爷爷跟周叙,只身一人离开凉亭,打算去梨园门口等林嘉裕。
月光如水,悄无声息地洒在精致的亭台楼阁之上,银白色的光辉与园中的灯光相映成趣。
程知微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两旁的花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借着月光,她仔细看向那精心打理过的花木,心想应该是海棠。
不过她印象中,海棠并没有香味,可她又隐约闻到一股类似茉莉花茶的清香。
程知微跟着指示牌走,上面显示走过这条小径,再穿过前面那座假山,便能直达大门。
她爬上小山,山上石头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明,犹如山峦叠嶂。
程知微边小心翼翼地爬,边感慨有钱人的雅兴果然是要用巨多的钱堆起来的。
来梨园这么多次,她从来只在前面的庭院走动,不知道后院风光如此好。
下了山,又过一座小桥,小桥流水下,水面泛起细碎的光点,如同点点繁星被遗落在这静谧的池塘中。
薄雾轻轻弥漫,使得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笼罩在一层轻柔的朦胧之中,仿佛置身于一幅水墨画里。
她站在桥上,往下看,能看到她的倒影。
几朵落花刚好随着水流飘荡,落在她的鬓角。
程知微看着看着便走了神。
直到有人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你在干什么?”那声音不大不小,不至于惊扰人,又能清晰传到她耳朵里。
程知微回过神来,转身看过去。
前方月洞门的框架上爬满了藤蔓,月光透过门洞,与门框上的藤蔓的影子交织在一起,而高晋正站在月洞门后,手里夹着烟,神色淡淡看着她。
“高总。”程知微对他颔首示意,温声道:“我要出去。”
“戏还没结束。”高晋掐了烟,淡淡道。
“我男朋友来了,我去接他。”
他没再说话,只是朝她走近,而后道:“走吧。”
程知微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他身后。
“从这里走不出去的。”高晋把她带到一处偏门:“你让他到南门来。”
她不胜感激,连忙给林嘉裕发信息。
黄老跟曾敏的声音极具穿透力,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相对无言,静静听着晚风送来的戏曲声。
半晌,南门突然被打开。
程知微以为是林嘉裕到了,正想开口,便看到门后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女人戴着口罩跟帽子,看不清面容。
可程知微看到她那一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下一秒,女人朝高晋走去。
也许是因为她在场,高晋拉着女人急匆匆出了门。
木门合上后,程知微闻到一股特殊的香水味,这才恍惚想起,这女人就是那天晚上,跟高晋在车内接吻的女主角。
怪不得高晋好心带她过来,原来是自己要过来夜会佳人。
林嘉裕没那么快到,程知微百无聊赖地赏起花来。
她发现了,梨园随处都是这种海棠,花朵呈淡粉色,风一吹,花簌簌地往下落,极具观赏性。
程知微心想,这花这么好看,回头问问周叙,家里有没有种子,她也想种。
正想着事,身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
园内灯光昏暗,死角又多,要是在这种地方被人盯上,可能尸体要过好长一段时间才会被发现。
她越想越害怕,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跑出去,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走近。
看清来人后,程知微松了口气,轻声道:“我还以为是谁,吓死我了。”
周叙站定,解释道:“我看你跑出来很久,担心你出事。”
“林嘉裕来了,我出来接他。”她道。
周叙有片刻怔愣,很快又将情绪藏好。
“周叙。”程知微叫他,手指指向头顶的花:“我刚刚还在想,一会儿要好好问一下你,这是什么花啊?”
“看着像海棠?”她又问。
周叙抬头看了一眼,便道:“西府海棠。”
“西府海棠?”这名她还是第一次听。
“西府海棠的花期通常在 3 月到 4 月之间,现在都 9 月了,居然还能开得这么好。”周叙从地上捡了一朵,递给她。
程知微接过,笑笑:“这就是钞能力吧。”
“你家有西府海棠的种子吗?”
周叙摇头:“没有,这花不太好种。”
她还想开口,身前的木门再次被打开。
林嘉裕以为只有程知微一人在,见到她身侧的周叙,他明显一愣。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程知微见到他,连忙迎上去。
“明天早上再回去。”林嘉裕牵过她的手,柔声道。
“这边出什么问题了吗?”她皱眉。
林嘉裕摇了摇头,无奈笑道:“就是想回来看看你。”
周叙看着他们若无旁人的亲密,眼神暗了暗,想转身就走,没想到林嘉裕叫了他一声。
“周叙也喜欢听戏?”林嘉裕看着他,似笑非笑。
“偶尔听听,谈不上喜不喜欢。”周叙淡淡道。
林嘉裕作为男人,虽然在感情方面神经粗条了些,但商人都有极敏锐的观察力。
周叙那点心思,林嘉裕太了解了。
他对程知微的关心,早就已经超出普通朋友的界限。
林嘉裕转头去看身侧的女朋友,该说她迟钝呢?还是她有心游走于他俩之间?
林嘉裕的沉默让气氛诡异了起来。
程知微也隐约嗅出了他俩之间的剑拔弩张。
她正想开口,门又一次被推开。
高晋独身走了进来。
月光洒在他脸上,程知微眯眼一看,他唇角还有未抹去的口红印。
高晋也在看她,表情玩味。
他的目光掠过林嘉裕跟周叙,最后又落在她身上。
程知微听到高晋轻飘飘说了句:“要打出去打。”

留下其余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原本林嘉裕只是心有疑虑,被高晋这么一说,看向周叙的眼神愈发锋利。
然而周叙无心恋战,只对程知微说了句:“你忙去吧,爷爷我帮你送回养老院。”
程知微张开口,喊了他一声,可周叙已经走远,他的身影迅速隐没在假山后。
林嘉裕牵紧她的手,拉着她往前走:“我去跟爷爷打个招呼。”
走了几步,程知微忽地停住脚步,林嘉裕被她突然一扯,也停了下来。
“散场了。”戏曲声没了。
林嘉裕不解地看着她。
“从这儿到戏台还挺远的。”她小声道:“要不,你去开车,到正门等我,我去跟爷爷打个招呼,就来找你。”
林嘉裕闻言,看向她的眼神里带着探究,但他还是点头:“好。”
程知微回到戏台时,曲终人散,高晋一行人已经离开,而周叙正搀扶着爷爷从凉亭下来。
她看着周叙,欲言又止。
倒是爷爷先开了口:“周叙说你还有事要忙,你去忙吧。”
爷爷朝她挥了挥手,又对周叙道:“你也不用送我,我坐黄老的车回去。”
程知微不太放心,奈何爷爷坚持。于是两人把他送到化妆间,再离开。
没了戏曲声的梨园又静了下来,从化妆间到正门这一路,程知微有许多话想对他说,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一直到正门,周叙率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走吧,他在等你。”
林嘉裕的车就在两人前方,车灯亮着,程知微看过去,车厢内昏暗,她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周叙没等她回应,先行离开。
车上,程知微尝试向林嘉裕解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周叙对我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朋友。”
林嘉裕问:“有多特别?”
她认真想了一下这个问题。
虽然她跟周叙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微妙,又很细碎。
细碎到她乍然想起,又无法想太多。
这种情感,在友情之上,又远远达不到爱情的边界,它只是一扇模糊的门,他们都没有越界。
程知微知道这话不能在这会儿说给他听,因为她能敏锐察觉到林嘉裕很介意她跟周叙的相处。
“也没有多特别,周叙只是我很好的朋友。”她认真又坦荡地说起来。
林嘉裕看着她,他想说,你把他当朋友,那他呢?
然而,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半晌,林嘉裕抬手,握住了她,笑问:“去看电影?”
程知微知道这一页是揭过去了,紧绷的神经,顿时松下来,她暗暗松了口气,说了声“好”。
隔天,程知微回气象局,刚进办公大楼便被人叫住。
陈思淼朝她挥了挥手,快步朝她走来。
程知微站定,欣喜道:“听主任说要从别的气象局调人过来,没想到是你。”
尤靖斐请了长病假,程知微又要忙旅游节目,现在局里就剩庄瑶一个气象主播。
上周光靠庄瑶一人播了 7 天,还是早晚间都播,直接把庄瑶累出高血压。
主任心想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在招到新人之前,还是先从别的局借调一个过来。
陈思淼就是从佛山气象局借调过来的。
她今天第一天到这边上班,难得碰到个熟人,也很是开心。
“我听说你出差了,还担心到这边没一个认识的。”陈思淼挽上她的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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