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吃披萨,喝可乐。”小宝看了看爸爸,爸爸看起来很高兴,一定会满足他的要求。
“好。”果然,爸爸一边把手里的床单扔进洗衣机一边笑着点点头。
“爸爸羞羞!还在尿床!我已经不尿床啦!”小宝看到深蓝色床单上更深颜色的“地图”,颇为嫌弃地冲爸爸吐吐舌头,
“不是爸爸尿的,是你妈尿的。”爸爸抽出洗衣机上的小盒子,倒了一勺洗衣粉在里面,把小盒子推回去,又在洗衣机上滴滴滴按了几下,
“妈妈不尿床的。”妈妈陪小宝睡觉的时候从不尿床,她还说小宝尿床羞羞呢。
“妈妈也是不小心的,所以我们不能嘲笑妈妈,听到了没?”
“嗯!”小宝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洗衣机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爸爸去沙发上拿过手机给小宝看他想吃什么,妈妈不让小宝吃炸鸡,但爸爸说今天小宝想吃什么都可以。
小宝很高兴,他点了可乐和炸鸡,还点了披萨,都是他爱吃但妈妈平时不让他吃的,
“爸爸也去洗澡啦,你乖乖的玩,等妈妈出来把这个给她,就说你送给她的,你懂的。”周荣从书房把东西拿出来塞进小宝手里,自己走到客卧旁边的浴室里,看到儿子远远地坐在沙发上冲他敬一个礼,
“嗯!爸爸的不烂 A!保证完成任务!”
“什么不烂 A,是 PlanA!”周荣关上浴室门,心想这臭小子的双语私立幼儿园是上定了!
小宝哪里还有心思玩,小耳朵立得高高的,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一会儿停一会儿响,一股很甜很香的味道飘出来,整个客厅都弥漫着湿漉漉的花香。
终于,他听到浴室的门开了,很轻的拖鞋声,擦啦擦啦的,慢吞吞地走出来,有些拖沓,妈妈走路一直很急,像小兔子跳,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但小宝顾不得这些,他看到妈妈的脸先探出来,脸蛋红红的,也许是水太热了吧,头发也湿漉漉的,妈妈发现客厅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好像松了口气,
“爸爸呢?”妈妈边说边走到沙发旁坐下,她穿着黑色的毛绒绒的浴袍,腿白白的,但是上面有红色的圆圆的印记,脖子上也有,小宝想妈妈的血果然是甜的,蚊子又咬妈妈了。
“爸爸去洗澡了,妈妈,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小宝爬到妈妈腿上坐好,抓过妈妈的手,爸爸跟他演示过好几次了,要戴在妈妈的右手,就是小拇指旁边的那根手指,他又在心里演示了一遍,然后把攥得热乎乎的戒指轻轻戴在了妈妈的右手无名指上。
赵小柔看到儿子从胖嘟嘟的掌心里揉出一枚蝴蝶钻戒,应该是藏在手里蛮长时间了,热乎乎汗津津的,他像个小绅士一样,细致周到地把戒指滑进妈妈的无名指,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对她傻笑:“妈妈喜欢吗?”
“喜欢。”赵小柔无奈地苦笑一下,心想周荣还真是有办法,让她无法拒绝。
夜幕降临,最后一丝阳光被黑暗吞噬,在某个西北小城的某个小区的某一户平常人家里,平凡的一家三口在享用丰盛的晚餐,
这家的爸爸是医生,不许孩子吃垃圾食品,妈妈是传统的中国式家长,也不许孩子吃垃圾食品,可现在他们的独生子正坐在餐桌上,一口可乐一口炸鸡的大快朵颐,觉得前三年简直白活了。
赵小柔坐在儿子身边,担忧地蹙着眉,一遍遍轻抚他的背,叮嘱他吃慢点,根本没工夫搭理坐在对面的丈夫,不对,不是丈夫,男友?怎么感觉更恶心了……算了,管他是什么,她现在不大想看他,尤其是感到他正拄着脑袋明目张胆地看着她。
小宝觉得疑惑,下午妈妈还和爸爸一起午睡,可醒来以后就不理爸爸了,她忙着给崽崽喂猫粮,把带来的东西放进衣柜,爸爸背着手跟在她后面,每次她气鼓鼓地问:“你跟着我干嘛?”爸爸也会气鼓鼓地反问:“谁跟着你了?自作多情!”
只有在小宝看不到(爸爸以为小宝看不到)的地方,爸爸会扯妈妈的浴袍带子,抱住她,想亲她的脸,但都被她推开了,脸红红地让爸爸“走开!”
哈哈,肯定是哄爸爸睡觉太难了,妈妈觉得烦了,小宝洋洋得意地想还是自己会讨妈妈欢心。
晚饭后小宝坐在爸爸妈妈中间看电视,萌鸡小队好好看,看了这一集还想看下一集,但他太累了,只看了三集就睡着了。
“他都还没洗漱。”赵小柔抱着儿子睡得软绵绵的小身体,心想今天还是太放纵他了。
“没洗漱就没洗漱呗,一天没洗没关系的。”周荣接过儿子,把他抱到小卧室里,赵小柔跟在他身后帮他开灯,温暖的橘色灯光下她看到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小床,铺着五彩斑斓的迪士尼公主床单被套,枕头上还放着怪兽大学苏利文和大眼仔毛绒玩偶。
“小宝是男孩子啊,怎么床单上都是长发公主?还有冰雪奇缘?”赵小柔觉得这小房间布置得很可爱,但一看就是女孩子的风格,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突然电光火石地冒出一个想法,
“哼,谁知道给哪个女人的孩子布置的。”她双手抱胸靠在墙上,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这是你的私事。”
周荣面不改色地把儿子放在床上,帮他脱掉鞋袜外衣,盖好被子,这才回过头来,冷冰冰地从上到下扫视赵小柔一遍,慢条斯理地开口:
“咱们虽然算不上冰清玉洁,但向来说到做到,不像某些人,口口声声说爱我,”
他边说边把视线锁定在赵小柔的手腕上,
“一串破珠子戴到现在,姓骆的都投胎回澳门老家去了,还跟这儿恋恋不舍地玩人鬼情未了。”
赵小柔吃了瘪,不服气地捂着手腕上冰冷的佛珠,“这是老人的东西,不能扔。”
周荣瞪了她一眼,学着她的样子耸耸肩,“没关系,这是你的私事。”
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周荣先服了软,“这些东西我买的太早了,买房子的时候就一起买好了,那时候还没找到你人,也不知道是男孩女孩……那时候还以为你怀的不是我的孩子,就希望是女孩,长得像你多一点,但后来想想,都说女儿像爸,呵,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喜欢女孩吧。”
“想得还挺美,”赵小柔趁他转过身的时候翻个白眼,“谁不喜欢女孩?香香甜甜的,乖巧可爱,但小宝也很懂事,很好带。”
她低头,两只手攥紧又摊开,她的掌纹变得深邃,人的衰老会体现在一切蛛丝马迹里,就像人的心意,
“但最主要的是他是你的孩子,周荣。”
她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没等来他阴阳怪气的嘲讽,于是抬头瞄了他一眼,他还是背对着她,看着儿子的睡颜,没接她的话茬。
她有些失落,但转念一想有啥可失落的,这狗东西不是一直这样吗?一股困倦袭来,她打个哈欠,拖拉着拖鞋往浴室走,“我要洗漱睡觉了!你床单铺好了没有?”
“铺好啦,大小姐!”周荣边说边最后看一眼熟睡的儿子,走出卧室关了灯,轻轻合上门。
赵小柔走进浴室,看到三个玻璃杯,一个玻璃杯里放着一支深蓝色的牙刷,另外两只玻璃杯里分别放着没拆封的大牙刷和小牙刷,
她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场景太陌生了,上一次看到还是她读书的时候,初中吧,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就只有两个杯子,两支牙刷,后来她参加工作了,一个杯子,一支牙刷,至于和骆平年的那几年,他一开始只是半夜过来,几个小时就走了,后来他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但大多数时候也不会跟她共用一个浴室……真是奇怪的一生啊,普通人家最普通的日常也值得她如此眷恋。
“赵小柔?你雕花呢?还没好?”
她站在镜子前发呆,周荣站在门外不轻不重地敲了几下,半天了,没水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有些担心,
“马上!马上好!”赵小柔有些心虚,打开水龙头,慌里慌张地拆牙刷包装,
“快点!我还没洗脸刷牙呢!”门外的男人放下心来,可说起话来却还是冷冰冰的没好气。
赵小柔满口薄荷泡沫,含混着怼他一句,“不是还有一个浴室吗?非得跟我挤?”
“我喜欢在这洗,不行啊?”
“……行行行,烦死了你!”
赵小柔匆匆洗漱好打开门,狠狠瞪一眼站在门外唧唧歪歪的周荣,自顾自走进卧室里去了。
她在黑暗中停留了一阵,空气中弥漫着洗衣粉的馨香,只有一丝淡到可以忽略的淫靡气息和腿间灼烧撕裂的痛感提醒她下午发生的一切并非绮梦。
“干嘛不开灯?”周荣洗漱好,大大咧咧走进来啪的一声把灯打开,“你怎么了?地暖太热了吗?脸这么红?”
“我敏感肌,容易脸红。”她随便敷衍一句就掀开被子,刚要往下躺就被周荣拽起来:“睡里面去。”
床里面靠着墙,逃无可逃,
“怎么?怕我把你吃了?也不知道下午是谁夹着我不放,害得我腰都快断了。”周荣一脸鄙夷地掀开被子坐在床上,把枕头立起来靠着,顺手从床头柜拿过一本没看完的书看了起来。
赵小柔脸红得要爆炸,恨恨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脑袋,“反正明天我就走,晚上把我儿子送回来!”说完就转身面壁思过去了,思什么过?思心软的过!便宜了狗男人!
身后久久没响起翻书的声音,看得这么仔细呢?怎么没见他看她这么仔细过?他一直对她游刃有余,这可太气人了!赵小柔在心里狠狠骂周荣,也骂自己没出息,只可惜下午耗费了太多体力,骂了没几句就意识混沌地想睡觉了。
“赵小柔?”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狗男人在叫她,叫了好几声,叫到最后她只能烦不胜烦地用鼻子哼一声算作回应。
“让我看看你的疤。”
疤,赵小柔睁开眼,
“为什么想看?”她静静凝视着墙上漆黑的倒影,他正在背后看着她,声音干涩沙哑:
“为什么不想给我看?”
赵小柔对着墙笑了,“周荣,你还真会倒打一耙,是我不想给你看,还是你看了觉得恶心?”
恶心,没错,这正是他之前的想法,每次无意间瞥到她那一身血红疤痕,他都会觉得反胃,眼前全是赤身裸体的她跪趴在地上,脖子上拴着铁链,被那个男人按在身下像狗一样蹂躏,
那个男人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够,因为他毁了赵小柔,也毁了周荣,他让周荣意识到自己骨子里是如何肮脏龌龊又自私冷漠,白衣天使,拯救者,这些全是他虚伪的外衣,他和那个男人没有区别,极度自负又极度自卑,连光明正大爱一个人的勇气都没有,他们配不上赵小柔,她受尽凌辱却依旧选择善良和体谅,她不恨任何一个人,她爱生命本身,她弱不禁风又坚不可摧,
穆妍说得对,他周荣连给赵小柔提鞋都不配。
拯救,到底谁才是拯救者呢?
此刻周荣只想躺在赵小柔怀里,抚摸她的伤疤,那不是她的耻辱,那是她的勋章,是她坚不可摧的象征,她是女人中的女人,他只想匍匐在她裙边,俯首称臣。
“你干什么?”可此刻赵小柔只觉得周荣像只色中饿鬼,扔了书把她压在身下,三两下就脱了她的上衣,借着温柔的灯光亲吻含吮她每一处伤疤,痒酥酥的,很烫,像被烈火灼烧,
他下身紧贴着她的小腹,她再一次感受到他的变化,红着脸推开他想去关灯,却被他一把拽回来死死按在身下,
“赵小柔,”他滚烫粗重的喘息喷洒在她脖颈,“你明天不许走。”
“凭什么?”赵小柔蹬着两条腿想踢开他,却在挣扎间被撕掉最后一点遮蔽物,气势汹汹的怒吼被狠狠撞碎,融化成软绵绵娇滴滴的呻吟,
“凭这个,”周荣握住她汗涔涔的右手与她十指相扣,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蝴蝶戒指,
“我要娶你做老婆,赵小柔,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第43章 狐狸精
“你干什么去?”周荣买了一台新电视给母亲,今天刚刚到货,还没等装好呢,就从屏幕反光里看到她穿得红艳艳的,挎着个篮子偷偷摸摸往外溜,
“穿得跟七星瓢虫似的,看上哪家老头子了?”他边说边把电视机后面几根不同颜色的电线按照指示插好,拿着遥控器调试频道。
“啥老头子啊我……我出去散散心,买菜!”
老太太明明看到儿子是背对着她的,咋这也能看到呢?秘密行动被戳穿,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紧紧捂着篮子,随口撒的谎也是漏洞百出,
哪家老太太穿得这么隆重去散心?而且那篮子一看就沉甸甸的,谁会拎着装满东西的篮子去买菜?
但周荣懒得戳穿,老太太也有夕阳红的自由不是?而且他也希望她赶紧出去,别待在家里碍手碍脚。
母亲家他翻修了一遍,那口井他填了,鸡舍重新砌了一遍,恶臭熏天的茅坑也给铲了,还请装修队给主屋装了独立的卫生间和浴室,现在就是缺一些家用电器,之前的老电视机和洗衣机早该扔了,也不知道老太太把这些年他寄给她的钱派了什么用场,这些垃圾留到现在!平日里还跑去人家家里捡回来乱七八糟的泡沫纸箱什么的,趁她出门全给她扔喽!
他每一次回来母亲都会做一大桌子菜,自己不吃,就拄着脑袋看他吃,枯瘦的手摸他脸上的疤,像能抚平那些狰狞的凸起,说的全是他小时候的事,还都是些耻辱的事,说他一直尿床,尿到七岁才停,胆子也很小,大哥哥大姐姐抢他的东西他从来不敢吱声,晚上还要做噩梦,又哭又喊,三岁了还要喝奶,挨了几顿揍才算罢休……
“我儿子,啥时候长大的?”她抚摸儿子又粗又硬的头发,宽阔的肩膀,小时候是那么温柔,温柔到软弱的地步,她都担心他以后该咋办,可后来某一天她突然发现儿子变了,变得冷硬绝情,对自己如此,对他人亦是如此。
有一次他考试前一晚通宵复习,太累了,不小心趴在桌上睡着了,当时正是寒冬腊月,西北山上的温度已经到了滴水结冰的程度,他就这么猛地醒来,然后猛地往外走,走到院子里接了一盆冷水就往自己头上浇……
“大娟子,你儿子可不好惹啊!打架也太凶了,学习再好有啥用啊,犯了事儿不照样进去?一辈子都毁啦!”
那几年她每天晚上闭起眼就梦到儿子打死了人,戴着镣铐,睁着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是她,是她让儿子变成这样的,她每一次恶毒的殴打,每一次不堪入耳的辱骂,都是在一点点摧毁儿子与生俱来的温柔和善良,他那么懂事,一口一个“妈妈辛苦啦!”“妈妈我再也不惹你生气啦!”她到底是怎么下得去手的呢?
她再也没去上海打工,她守在儿子身边看着他,生怕他有一天做出格的事,尽管他们母子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她不配得到儿子的原谅,后来儿子将近二十年未归,这也是她的报应,是她应得的下场,她做梦都想不到儿子有一天会回来,叫她妈妈,告诉她他有了爱人。
那小丫头,是什么样的女人呢?儿子从未在这方面表现出喜好和兴趣,学习打架吃饭睡觉充斥了他全部的生活,所以她这个当妈的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偶尔听邻居说到自家孩子结婚离婚那些鸡飞狗跳的事儿,她也会在脑子里天马行空毫无根据地描画一下未来儿媳妇的模样,
狐狸精,她想来想去还是只有这一个答案,儿子和他那个抛妻弃子的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连贬损人的恶毒语气都一样。
“我外面有人了,她怀了。”这就是他给她的全部交代,从此以后她就成了一个单身母亲,她不甘心,偷偷跑去那个女人家,确切地说是他的新家看过,
那女人只穿着一件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白色连衣裙,大着肚子,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嗑瓜子,头发乱蓬蓬地披着,可即便如此来往行人无不为她驻足停留,那些雄性动物的眼珠子像蘸了胶水似的往她脸上黏,黏得牢牢的,哪怕她大着肚子也不妨碍他们幻想着把她讨回家去做老婆,天天看夜夜看,怎么看都看不够这张祸国殃民的妖精面容。
周荣,她的儿子,也是他的儿子,她甚至能预见到儿子是怎样一个玩弄感情的人渣,只有泼辣又美艳的狐狸精才能让他收心,至于能收多久,还得看他良心剩多少,这女人的美貌能维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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