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怯春情/为病弱皇兄进补(小小椰)


她这般答,温簪月看起来却好像有些失望,轻轻地应了一声后,就收回了目光,后面也没怎么说话了。
刚巧谢卿琬此时也不太像说话,此时正好落得清闲,更加懒得去探究她的心思了。
两人来到一颗参天古木之前,这是普济寺最大的一颗古树,树龄要比建寺的年头还要长久。
相传普济寺的第一位高僧,就是在这颗树下参悟透了佛法,后率领众僧,于此建寺。
后来不知怎么传着传着,就传成了这颗树有佛光加持,是福祉之地,便是寻常人来求拜愿望,也可沾上福气。
渐渐的,此地香客如云,普济寺住持慈悲众生,自然也不会刻意阻拦,时间长了,此处就成了游人常年来求拜愿望的地方,若是愿意花上点银钱,买根绳子,还可以将自己写好的愿望卷起来系上,抛到树上。
温簪月自己去买了条红绳,也没忘记给谢卿琬捎上,她将笔墨一同递给谢卿琬,解释:“您有任何所求之愿都可以写在上面,当然,这里最有名的就是求取姻缘,若是求的是这方面的,格外灵验些。”
温簪月说完后,就拿着寺上僧侣送的纸条,去一旁写了。
倒是谢卿琬,呆立在了原地片刻,又慢悠悠地挪到了案边,提起墨笔,仍不知道写什么为好。
手中的纸条是红底描着金边,甚至还有股淡淡的香气,一看便是精心制备的。
谢卿琬偏头,看着不远处结伴的两个少女面色娇羞,也拿着相似的纸条,便知这种纸条大多是卖到了何处。
也难怪卖得这般俏。
红粉香云,正适合怀春少年少女,将心中絮语,一点一点慢慢写上,再小心求诸神佛,以祈求能得到同样的回应。
谢卿琬此时回想自己的不到二十年的人生,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经历过类似阶段,也无任何相似经历。
她唯一的情感,好像都用在了皇兄那里。
以至于如今她望着手中纸条,竟是心中乏乏,一时不知如何下笔。
沉思当中,温簪月已经写好纸条,手里捏着卷好的纸筒,从旁走过来了,问她:“公主您写好了么,若是写好了,我就叫个健壮的家丁过来,待会帮我们抛得高些。”
说罢还有些好奇地往她这边看了看。
谢卿琬随口应下:“快了。”
随即不再犹豫,提笔开始写。
虽说她来的时候,倒是想过,或许可以求自己寻得一如意郎君,以解决柔妃的烦忧。
但真到了此处,这方面的需求反而没那么迫切了。
反倒是握着手中沉甸甸的笔,觉得将这般向上天祈福的机会浪费在自己身上太可惜了。
她忍不住想,既然是求愿,那是不是也不一定非要求自己的愿,而是可以替别人求愿?
这般想着,笔下已行云流水般地动了起来——愿求皇兄,一世安康,所求之事,皆能得愿。
又想起这树出名的是求姻缘灵验,又在后补了句——希望谢玦能与他心爱的女子,结为夫妻,相伴一生。
这一笔一划谢卿琬写得极为认真,在写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她的笔微多停顿了一下,留下略粗些的墨迹。
看着最后一笔落下,她又看了一遍整张纸条,这才小心合上,卷成了一个小卷,装在了筒里,递给温簪月身后的家丁。
家丁最后也算是不负众望,将两人的纸条,用劲一抛,抛到了靠近最高处的地方。
温簪月看起来心情很好,拍着手对她道:“听说这纸条被抛得越高,效力便越大,还有……”
“还有持笔人越是心无杂念,质地纯粹,便越会受到我佛庇佑。”身旁的一个僧侣接过了这话。
正是方才将纸笔递给她们的人。
他笑呵呵地将目光从两人身上滑过,最后停留在了谢卿琬的身上:“贫僧瞧这位施主,就是与我佛有缘之人。”
谢卿琬抬眸看了看那高高挂上,随风飘扬的绳子,心中暗道,若真是这般,就再好不过了。
方才写字的时候,她没有其他任何的想法,只希望皇兄一切顺遂,希望他好。
无论他的未来里,有没有她的存在,她都希望他能安康幸福。
从始至终,她这个想法一直没有变过,她从解毒开始,就是为了救他,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也没有太多利益相关。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重活一世不仅是拯救她自己的命运,更是为了弥补前世她眼睁睁看着皇兄早逝的遗憾。
她不会让同样的遗憾,再度发生了,那些伤痛,都要远离他。
谢卿琬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对这位僧侣轻轻一笑:“谢您吉言。”
僧侣也笑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不会打诳语,也并非是说个表面上的吉利话,贫僧瞧您面相纯善,不知可否有缘,能为您看看手相?也算结下一段善缘。”
“贫僧法号妙云,您可以这样称呼贫僧。”
谢卿琬觉得眼前的这位妙云和尚对她格外客气,连善缘这词都用上了,说是替她看手相,她却觉得那个饶有兴趣的人是他自己。
但看起来却又不是对每个人都客气,若不然,怎不对温簪月说这般的话。
温簪月立在一侧,看着妙云一直在同谢卿琬说话,目光也始终汇聚在她身上,不由有些尴尬。
她的神色淡了淡,但又很快重新挤出笑容,对妙云道:“您可是看对人了,我身边的这位,的确是位贵人。”
这一句话,倒是一同恭维了两个人。
妙云微微摇了摇头:“此贵非彼贵。”
这般一说,不仅是温簪月不解,连谢卿琬都挑起了眉,想看看这妙云和尚到底卖得是什么关子。
谢卿琬爽快地伸出了手:“您看吧,只不过我自己的手,我看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看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来。”
温簪月也有些好奇地凑了上去。
只有妙云,一连正色,叫谢卿琬坐下,然后他坐在桌子的另一端,仔细地为她看起了手相。
像是在研究什么稀罕物一样,妙云足足看了半刻钟。
在谢卿琬以为他什么也看不出来之际,他突然站起身,朝谢卿琬作了一个揖,肃然道:“施主您未来的身份,贵盛无比。”
然后迅速补充了一句:“您的子女更是贵不可言,较之于您,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愣住了。
面色最微妙的是温簪月,谢卿琬如今已是公主,再贵能贵到哪里去?难道以后谢玦登极,会加封她为有实权,有封地,食邑十万户的镇国长公主不成?
还要她未来的子女,比她的身份还要尊崇,除了立下赫赫功勋,被特赐为异姓王,执掌朝政,权势滔天,温簪月想不出来还有别的可能。
从前,她只以为谢玦虽宠爱这个妹妹,但也不过是养猫养狗般地宠爱,最多只是在吃穿用度之上不苛待她,若真要给些实打实的权力好处,以谢玦不容任何人来干涉他的事这点上来看,应是不会让谢卿琬染指这些。
可今日一过,她就要重新思量这些想法了,也决定她以后是否要用更加谨慎的态度来对待谢卿琬。
若谢玦真对谢卿琬这般重视,只要她讨好好谢卿琬,岂不是就胜券在握了?
一下子,温簪月看谢卿琬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
谢卿琬愣神的时间最久,等她反应过来,手心已出了一层薄汗。
她差点以为自己怀孕的事,被眼前的妙云看了出来。
现下虽解了这层误会,却并没有令她的心彻底安静下来。
她开始不住地想,这位妙云师父话中到底是何意思?
她的孩子,那不出意外,指得是肚子里的这个孩子?
谢卿琬心绪浮沉,一时间面色变化,精彩极了。
她如今已是公主,再往上能去哪里?谢卿琬有些不敢想了。
这要是传出去,多少有些大逆不道。
谢卿琬正欲叮嘱妙云千万别将这件事对其他人说出去,风一吹,身边突然飘下来某件东西。
她低头去看,还没看出是什么,就见温簪月面色一变,忙蹲下去捡:“啊,这不是我的纸筒吗?”
这纸筒是竹子外壳做的,虽祈愿之人并不求这纸筒在树上挂个天长地久,但这般快速掉下来的,真的有些少见了。
纸筒摔在地上,最外面的都碎了,可怜兮兮的样子,被温簪月一片片捡起来。
看到这幅场景,谢卿琬反倒突然释然了,说不定,这妙云和尚说的准确率也不算高呢?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温簪月一下子没了心情,她眼中似乎飘着点泪花,咬着唇不说话,手中紧紧握着碎掉的竹筒。
谢卿琬安慰了句:“不如温小姐再去写一份吧。”
最后温簪月又重新去写了一份,只是继续游览的气氛是没了,谢卿琬趁势提出告别,两人就此别过。
谢玦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自清晨醒来以后乱糟糟的思绪,方伏案在前,看了一会儿折子,就有人过来禀报,将谢卿琬方才的行程报给了他。
“求姻缘?”他的眉紧紧的蹙了起来,面色忽然变得很淡,放下笔,在案边敲了敲:“去将公主写的东西呈上来,让孤看看。”
他倒要看看,琬琬喜欢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说也要彻头彻尾地查一遍,若是查出什么不好的,休怪他无情。
谢玦部下办事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将谢卿琬扔上去的那个竹筒呈到了谢玦的案前。
谢玦长指一伸,将纸条抽出,展了开来,当目光触及到上面的字迹后,他愣住了。
周扬觉得殿下很奇怪,最近的心思是越发的捉摸不透了。
方才才叫他们将公主挂上去的纸条取下来,为了快些弄下来,他们将那段树枝都用长锯锯了。
连同掉下来的好像还有那个什么温家小姐的纸条,不过没关系,掉了就掉了,周扬也没细看,直接往旁边的排水沟一扔。
赶紧把殿下的事办好才是关键,他可没功夫再给温家小姐挂上。
他也是对温簪月存了几分怨气,要不是她没事去约公主挂什么纸条,哪轮得到他们现在担惊受怕。
自清晨以来,殿下的神色就很不好看,好不容易缓解了一些,现在是又重回去了。
但更没想到的还在后头,比如现在,他以为将殿下的事情总算是办妥了,却在刚刚又收到殿下的新指令——将这纸条重新挂上去,而且一定要挂紧了,最好派个人爬上去挂,用绳子再绑一圈。
周扬:?
殿下这是要将这纸条,焊死在树上?这短暂的功夫里,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不管如何,他得先将眼前的这位主子爷伺候好了,于是他赶紧去叫手脚最灵活的暗卫,爬上去,将这纸条给使劲地挂紧了!
谢玦离开案前,临窗而立,望着窗外的清幽之景,心绪再度复杂了起来。
他没有想到,哪怕在佛前许愿,她句句所求,也都是为他。
甚至还希望他能与心爱的女子,携手一生。
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偶尔轻轻叹息,琬琬,你怎不有点单纯为自己的私愿呢?你这般全心全意地为我,让我又怎能不永远将你放在我心上最重要的位置呢?
你让我怎样去遇见心动的女子呢?
你一边如此希望,一边却又斩断了最大的可能,让我觉得,将来有一日,哪怕是我出于喜爱,将某个女子娶作妻子,都是一种对你的不公平。
我怕我会因此疏忽于对你往常的关心,再也无法同先前那般全心全意地关照你。
哪怕谢玦在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未遇到任何令他心动的女子,但只要想到这种可能,都会让他心情烦乱。
她是否会躲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偷偷地哭,却再也不敢同以前那样,毫无负担地告诉他。
只因为她原本可以全心依靠的皇兄,再也不是只属于她一人了。
她向来懂事,这个时候,就算心里委屈,也会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唯恐给他添上麻烦。
谢玦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只要一细想,心脏都是隐隐的抽痛。
今天这件事,倒是给他提了个醒,他得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想到这里,他的心绪慢慢地沉定下来,做出了一个决定。
谢玦换了件宝蓝色紫金团花直裰,他甚少穿这般鲜亮的衣袍,但不知怎的,出门前,神使鬼差般地,他将手伸向了这件衣袍。
他本就生得俊美,如今在衣袍的映衬之下,更显得昳丽光华,熠熠生辉,连周扬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道:“殿下您这身衣服,真是将您的容色和通体的气度都展现出来了。”
谢玦斜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脚步不由得快了些。
在路上的时候,他又想起了纸条上的最后一句话,他无心情爱多年,已是心如止水,本该将那句划掉的,但不知怎么,最后他并没有划掉。
谢玦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谢卿琬刚回到屋内,板凳还没有坐热,就听见外头人来报,说太子殿下来了。
她忙起身去迎,不过才刚走到门口,就与谢玦迎面撞了个满怀。
谢玦顺势将谢卿琬往怀中一揽,再将她的身子扶正,一边微微蹙眉,带着些嗔怪般地道:“这是要赶着去做什么,险些摔倒了,以后可要小心些。”
谢卿琬用手抵着谢玦的胸膛站稳了身子,又扶住他的胳膊,笑嘻嘻道:“这不是赶着来见皇兄么,有皇兄在,我哪里会摔倒。”
谢玦本欲启唇说什么,看了她一会儿后又重新合上了唇,只是眉间的沉郁莫名消散了几分。
也是这时,谢卿琬才发现谢玦的情绪有些异样,她站直了身体,挑眉去问他:“皇兄,你……是专程来找我说什么要事的吗?”
谢玦轻声道:“琬琬果然聪慧。”
两人一同走入厢房,谢卿琬要谢玦先坐,转身就准备殷勤地帮他倒一杯茶,却被谢玦伸手拦住:“不用劳烦你,琬琬,你先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卿琬见他一脸正色,也提起了心神,提着裙摆,轻轻落座在了他的身旁。
谢玦正坐在一扇半开的窗棂前,金色的日光自外倾斜洒入,在他的面庞,青丝,衣袍上,都镀上了一层浅浅的金光。
谢卿琬知道皇兄的相貌极好,但此刻见他身着华服,腰束宝带,五官镀着金光,英挺而又深邃,烨然若神人,内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了丝丝惊艳之感。
不知不觉就有些走神。
谢玦看着谢卿琬以手撑着下巴,手肘搁在宽椅的扶手之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带着些探究般的认真,不自然地咳了咳,微微偏开了些脸。
“琬琬。”他温声道,“我近来想了一些,也反思了自己一下,虽然我自恃一直以来对你关切甚多,但其实我并没有给够你足够的安全感。”
谢卿琬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准备听他继续说。
藏着衣袖里的手微微收紧,但谢玦面上依旧不露分毫,他镇定地,一字一句地说:“琬琬,你是不是一直担心,再过几年,我便不再如现在这般全心爱护你了。”
“虽然你从未对我这般说过,但我瞧你话里话外的想法,都是这般。你很懂事,是个好姑娘,也会学着来关心我,总是希望我能万事顺遂,可是琬琬,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好,而将自己的位置放得太低。”
谢玦的声音温沉而又缓慢,于此时收敛了在外的一切锋芒,仅留下温润的弧度。
他将手轻轻地放在了她圆润的肩头,以微微的热意和力度,给予她安心:“我知道,无论我再如何说我以后不会薄待你,永远会将你当作我心上最珍贵的明珠,都不够有信服力。”
“毕竟人总是会变的,在一件事情发生之前,谁也说不准将来的走向。做父母的说有了弟弟妹妹还是会更爱从前的孩子,却未必能做到,薄情郎有了新人说不忘旧人,但最后往往誓言空落。”
“一个人的爱是有限的,分多了人,每个人分到的份额就会变少,而琬琬,我仔细想了想,我不想这样。”
谢卿琬微微睁大了眼睛,她总觉得皇兄接下来要说的或许是一件惊世骇俗的大事,而他铺垫了这么久,不过是为了后面真正的重点。
她捏紧了袖角,声音有些微哑:“所以,皇兄是……”
谢玦亦看着她,他沉定气息,缓缓道:“琬琬,我说过,将来我若登极,这天下无人能越过你,从前你总爱笑闹着和我说,若我将来娶妻,如何如何,但今日过后,此话你亦不必再提。”
谢卿琬怔了一刻,在反应过来谢玦话中之意后,她有些震惊地坐直了身体,将他上上下下反复打量了一遍,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不是……皇兄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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