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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科举路(折秋簪花)


可刀,往往没有什么好下场。
书的结尾,亦只在男主意气风发,鲜花着锦之时,谁又知其暮年之时,可曾安度?
徐韶华既然承了他叔叔这个身份,自不能看着他行差踏错。
叔侄二人难得沉默的回了学子舍,刚一上了三楼,安望飞便笑吟吟的打开的房门:
“华弟,宥齐侄儿,你们可算回来了!快来,今个我娘又做了点心,我爹让人送来许多,我特意给你们留了一份,这会儿还热着呢!”
安望飞今个一下学便回了学子舍,就是惦记着这一口吃的。
徐韶华听了安望飞这话,不由笑着道:
“还是望飞兄知我,我可是一直惦记着婶母的手艺,我闻着……我似乎有萝卜和腊肉的味道?”
“哎呀,华弟你这浑身上下还有哪儿不灵的?今个我娘做了萝卜糕,算好了下学的时间,一出锅就让人用毯子捂着送过来了!你快来尝尝!来人,送壶热茶——”
安望飞殷勤的将二人拉进的屋内,徐韶华在安望飞的左手边坐下,徐宥齐还是紧挨着徐韶华坐着。
随着安望飞一掀开笼布,那萝卜糕的香味直接扑面而来,里面是一块块食指长,二指宽被垒成小山状的萝卜糕,如同一块块碧玉般引得人食指大动:
“华弟,快尝尝。”
徐韶华并未推辞,他用竹筷夹了一块萝卜糕送入口中,轻轻一咬,那萝卜糕几乎如云朵般细嫩,多嚼两口后,里面腊肉颗粒的肉香才慢吞吞的蔓延出来,逐渐充斥着整个口腔。
这是一道需要仔细品尝的点心。
徐韶华吃的很认真,配上小厮送来的茶水,一气吃了四块,这才停下筷子。
而后,安望飞看了一眼徐韶华身旁拿着一块萝卜糕,只吃了一半便兀自发呆的徐宥齐,不由抬肘撞了撞徐韶华:
“华弟,宥齐侄儿这是……”
徐韶华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看着徐宥齐神思不主的模样,也不由叹了一口气,道:
“齐哥儿,回神了。”
徐宥齐蓦然回神,等看到两位叔叔都盯着自己瞧时,这才后知后觉的红了脸颊:
“叔叔,我方才走神了,我……”
徐韶华摆了摆手:
“方才我所言并不需要你立刻给我答案,以后的日子里,你大可以用你的眼睛,用你的心去观察。
当然,若是你有了其他发现,也是可以来说服我的。”
徐韶华说到这里,语气染上了几分促狭:
“有道是,达者为师,齐哥儿可有信心,他日可为我师?”
徐宥齐听了这话,一下子眼睛亮了,脸上都有了光彩:
“有!叔叔您就请好吧!”
安望飞看着宥齐侄儿从刚进门都要忧郁的长蘑菇的模样,却在华弟三言两语下立刻生气勃□□来,那叫一个叹为观止。
可安乘风不知道的是,昨日徐宥齐看到的他,也应如此。
这会儿,徐宥齐回了神,冲着安望飞露出了一个单纯无邪的笑容。
随后,三人将一大盘子萝卜糕用完后,在屋内小憩了两刻,这便朝社学走去。
叔侄二人一进去,便受到了同窗们的热情欢迎,徐宥齐本来有些不适的想要皱眉,可是想起叔叔说过的要好好观察的话,还是按耐了下去。
再加上他年岁最幼,便是面上偶尔闪过一丝不耐,众人也只当他是坐不住了,当下只是友好的笑了笑,便换了人。
而徐韶华在一旁则是一边回答同窗的问题,一边一心二用的写着什么。
眼看着快要到上课的时候,徐韶华终于停下了笔:
“诸君,这里是我将今日韩先生授课内容做已总结,若是有兴趣可以誊写一份。”
徐韶华这话一出,离的近的几个学子立刻凑了过来,这一看,他们几乎都挪不开眼了。
徐韶华并非只是简简单单的将韩先生的授课内容一一记录下来,而是通过列出提纲,步步完善的方法记录。
除此之外,徐韶华还贴心的将其他引用的书籍知识的由来写明,方便其他学子闲暇时间去书局阅览。
可在此之前,其他学子们哪里见过这样的法子,一时间所有人都深深的沉迷进去,连先生进来都不知道。
“咳,开课钟声已经响过三遍,汝等何故在此仍未归座位?”
今日午课的先生乃是当日负责监考丙号学舍的先生,姓吕名真。
这会儿,吕先生这话一出,学子们才纷纷回神,随后连忙告罪,吕先生性情端和,并未怪罪反而好奇道:
“方才,汝等是在看何物,竟如此沉迷其中?”
吕先生这话一出,有学子挠了挠头,看了一眼徐韶华:
“是,是大徐同窗为我们写的早课纲要。”
吕先生好奇的表示要看一眼,徐韶华遂起身将方才所写内容交给吕先生一阅。
吕先生这一看,立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随后他一字一句的认真看下去,不敢有半点儿疏忽,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竟是可以这样。如此一一列举,条款清楚,彼此关联,引一就十,假以时日,必成气候!”
吕先生一边看,一边赞不绝口,徐韶华所写的内容既是今日先生的授课内容,却又包含着一部分延伸的知识。
其他学子们只看到新知识的可贵,可是吕先生作为先生,早早将四书五经烂熟于心之人,却是更能体会其中奥妙。
别看今日只是那丁点儿琐碎的知识,可是若是来日再次习得,自然少不得想起今日点滴,如此闭环式的圆套圆,不但让学子们的发散思维更加强大外,对于其理解记忆经书亦有大作用!
只不过,若是能这般书写之人,最起码也要如他们这些先生一样,对四书五经熟背于心,其释义更是需要通达明朗。
可这位徐学子……
吕先生一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抬眼看去,对上少年含笑看来的双眸,心中不由揣测。
这徐韶华莫不是为今年下场科举做足了准备?
可是,他如今才年方几何?
吕先生不由得压下了自己心中那有些疯狂的猜测,笑着道:
“徐韶华,当日入学试你便令吾大开眼界,今日一见,吾算是明白你当初为何能那般迅速作答了,不知这份纲要,吾可否誊写一份,与其他先生共同探讨一二。”
“先生言重了,学生本就是为了方便同窗们,得您入眼,是学生之幸。”
“非也非也,此乃我瑞阳社学之幸!”
吕先生笑呵呵的说着,其余学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心中一惊,能得先生这般点评,只怕大徐同窗这份纲要非比寻常!
徐韶华对此只是谦虚表示,不敢领受,他不过是稍稍融入了一些现代学生的学习方法,如何当得起这般盛赞。
只不过,接下来的几日,学子们有些照猫画虎,学着徐韶华那份纲要将自己认为的难点一一罗列出来后,竟是真的觉得有些豁然开朗之感。
一时间,学子们的学习热情更加高涨,对于徐韶华叔侄的态度也愈发热情。
而徐宥齐从原先的不耐,到现如今的躺平只用了短短三日,因为他发现他在与其他同窗解惑的同时,他原本不大牢固的学问便被记的更加清晰了。
等到第五日,午饭后,徐韶华刚回到学子舍,准备小憩一会儿,他的门便被敲响了。
徐韶华打开门一看,便见徐宥齐低着头站在门外,徐韶华看着徐宥齐这般模样,不由好笑道:
“这是怎么了?垂头丧气作甚?进来说话吧。”
徐韶华引着徐宥齐进了房子,屋子里还有一壶温茶,徐韶华也没嫌弃,直接给二人各倒了一杯,徐宥齐两只小手捧着茶碗,沉默片刻,道:
“叔叔,我错了。”
徐韶华一顿,抿了口茶水:
“你做错什么了?”
徐宥齐抬起头,低低道:
“我,我不该自视甚高,不该对人对事失去了平常之心。”
徐宥齐这几日一直在回忆曾经的日子,他将曾经自己的经历与现在的结合,这才恍然发现……自己似乎成为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若论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家里人有什么事儿都不避着他,所以他知道家中已经产生了和旧日翻天覆地的变化,故而心理上也产生了微妙的改变。
徐宥齐声音中带着几分懊悔:
“其实,这些日子我为同窗们解惑的同时,偶尔也会将一些还未开始学的学问联系起来,我相信等先生他日授课,我定然会记得更为牢固。
而我,却一直把这件事当成累赘,如此久远下去,只怕既失同窗之义,又失巩固学问之机。”
徐韶华听了徐宥齐的话,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淡淡一笑:
“齐哥儿,你长大了。不过,世间之事,并无绝对对错,但我希望,他日无论遇到何事,你皆能以平常之心应对。”
徐宥齐听罢,起身一礼:
“是,侄儿谨记。”
随后,徐宥齐起身,冲着徐韶华一笑:
“不过,叔叔,我会继续努力,让您迟早有一日,能称我一声老师!”
“好气魄,我等着。”
徐韶华回以一笑,叔侄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更加亲厚起来。
转眼之间,又是一月,天气越发的寒冷了,即便是坐在放了炭盆的学舍之中,学子们也都要裹紧了衣裳,这才不至于太过寒冷。
随着本次社学月试结束的钟声响起,学子们纷纷准备起身朝外走去,可他们起身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在地板上跺了跺脚,这才让已经有些发麻的脚恢复正常。
这会儿,甲号学舍的学子们看着第一排的两个座位,不由得啧了啧舌:
“大徐同窗这次又是半个时辰交卷了,什么时候我要是有他十分之一的本事就好了。”
“大徐同窗我是不敢比,就连小徐同窗我也……比不上啊!明明那么小的年纪,却足以为吾等之师啊!”
学子们纷纷如是感叹,等他们走出门,这才发现外头已经都落了一层雪,难怪方才大徐同窗来接小徐同窗的时候,还带了一把伞。
幸好学子舍离得并不远,学子们皆以袖遮头,朝学子舍而去。
学子舍外,安望飞将几本书交给徐韶华:
“华弟,这里是晏南书局出的一本关于科举的书,其从院试至会试皆有所涉猎,不过只在晏南内部流通,我爹废了好大劲儿才弄到两套,这套给你!”
徐韶华闻言,并未拒绝,他接过书后,看着安望飞笑着道:
“望飞兄这是准备今年便下场了?”
安望飞眸子颤了颤,没想到徐同窗这般敏锐,但随后他便深吸一口气道:
“是,正如华弟所说,如今满大周的说书人皆知我安家,我不趁此机会搏一搏,难不成真要等风波平息之时,为人鱼肉吗?”
安望飞说着,冲着徐韶华笑了笑:
“况且,我在许氏学堂也不是单单只被他们欺负来着!我能走上入仕这条路本就艰难,岂是那些小人可以阻我?”
安望飞这会儿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畅快:
“四书五经之言,我已经可以通背,而今试试县试,却又何妨?”
安望飞比徐韶华在许氏学堂多待了一整年,虽然其中波折不断,可他始终不曾放弃学业,是以这话他说的很是坚定。
徐韶华闻言,弯了弯眉:
“不过,望飞兄只怕不知想止步于此吧?”
安望飞亦是一笑,却没有多言。
是,若是他只想试试县试,便不必让爹费心在晏南搜罗来这科举宝书了。
“好了,不说了,望飞兄,今日时候不早了,我和齐哥儿要先归家了。”
一晃一个月不曾见到亲人,徐韶华心中也有些思念。
“好,华弟,宥齐侄儿,明日见。”
安望飞挥了挥手,目送叔侄二人离开,随后回了房间,便将自己怀里那本还没有揣热乎的书拿出来,如饥似渴的读了起来。
社学每月只有一日的假期,今日徐韶华和徐宥齐早早交卷,倒是可以提前归家。
只不过,天公不作美,漫天大雪纷扬而落,才出了城,原本的官道便被覆上了一层厚厚的雪衣,抬眼看去,让人只觉得一阵目眩,一时竟是不知该往什么方向而去。
“叔叔,我们该怎么走?”
风雪不小,徐家人并不知道今日社学放假,所以并未来接,这会儿寒风兜头盖脸而来,徐宥齐缩了缩脑袋,却没有退却。
他小叔叔那是可以打狼,就是祖父他们不来接,他们也定然可以归家!
徐韶华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返回学子舍的想法,只不过今日风雪太大,赶车人早早便回去歇着了,是以叔侄二人只能走着回去。
“齐哥儿,怕吗?”
“有叔叔在,我不怕!”
徐宥齐回答的极其坚定,徐韶华也是一笑,撑着伞,信步走入风雪之中:
“好,叔叔带你归家!”
这一路上,徐韶华为了让路途不那么无聊,便将这个月先生教授的知识拿出来考校。
不过,徐韶华过目不忘,这考校的知识也是信手拈来,又不许徐宥齐有太多思考的时间。
是以,前一个时辰,徐宥齐过得十分的……嗯,充实。
只不过,随着叔侄二人越走越远,路上连一个人影也都没有了。
可正在这时,远处突然出来一阵吵杂的声音,叔侄二人在原地定住,随后便见一个人影自一旁的小路冲了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带着幕笠,遮掩面容的提刀之人。
那人原本看到人影之时,脸上顿时燃起希望之色,只是,在看到路上只是两个半大小子的那一刻,他眼中的光彩顿时灰白下来。
寒风肆虐,那人似乎有些体力不支,在雪地里一个踉跄,栽倒在地,打了几个滚,最后趴在了徐韶华的脚边。
等他抬起头,才发现这竟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的脸上满是荆棘划出的血痕,这会儿,他似乎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双眼无神的看着苍天,喃喃:
“徐,徐……”

第34章
可那老者话还未说完, 便似力竭般昏厥过去,徐宥齐本听那老者的只言片语,还以为他识得他们, 可是仔细端详后, 却发现自己从未见过他。
不过须臾之间,徐宥齐心念电闪,可他虽年幼, 这些时日却随着小叔叔看的多, 也知道的多, 这会儿那带着稚气的眉眼间却没有露出异色, 只是轻轻抓住了徐韶华的袖子。
下一刻, 徐韶华反手握住徐宥齐那有些冰冷的小手,顺势后退几步, 却目光淡淡的看向来人。
他从这二人的身上, 嗅到了杀气。
是比当日在山里遇到狼群之时,那些狼群所携带的杀气还要浓重几分的。
足以想见,这些人手上只怕沾染了不少人命。
这一瞬间,徐韶华定定的看着二人由远及近,雪地里, 他们的脚印也比寻常人的脚印要轻一分, 很快便被大雪覆盖。
徐韶华的呼吸一轻,捏着徐宥齐的手又重了一分。
这些人怕是练家子, 若是只有他一人在此,倒是可以脱身, 但如今还跟着齐哥儿……
寒风呜咽而过, 雪花落在了少年盈盈一弯的长睫之上,随着皮肤的温热渐渐化成晶莹的小水珠, 若不是少年胸口还有些起伏,几乎要让人以为这是一座精美绝伦的玉人了。
随着二人渐渐走近,他们边走边道:
“大哥,这有两个孩子,怎么吗?”
“他们看到我们的脸了,都杀了。”
二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显然并未将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年放在心上。
而徐宥齐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直接面色一白,整个人几乎一动不动,成了一根木头。
说完,那为首之人直接忽视了徐韶华叔侄,转而提刀朝那老者走去:
“你去,料理两个小崽子我便不出手了。我去瞧瞧那老东西,这回就是阎罗王来了,他这条命我也得收着了。”
另一人应了一声,随后也提刀上前:
“小子,要怪,就怪你们运气不好!下了黄泉,下辈子投胎把招子放亮些吧!”
说着,那人直接举起了大刀,狠狠的挥了下去,这两个尚且青涩的少年杀起来如同砍瓜切菜那般简单,他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这也正是他这随意一挥,甚至都没有用上多少劲气的一刀,竟是直接落空!
那人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紧,腕骨仿佛碎了一般的剧痛,可是还不等他开口呼痛,他下意识松开的刀,便被人直接拿起狠狠拍在了他的后脑勺!
“咚——”
一声闷响,许是脑袋落地的声音,为首之人连头也没抬。
却不知此时此刻,不过三步之隔,他的同伴赤红着一双眼,死死的盯着少年那有些苍白的的面孔,在三息之间,竟没了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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