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银儿寻了个借口把曹婆子支出去, 对姜椿道:“刘二姑娘今儿一早打发人将我留在刘家的东西送了来,还赏了我一套银首饰跟二十两银子。”
说着她从被窝里摸出一个钱袋,伸手递给姜椿,说道:“这是那套银首饰跟二十两银子,麻烦姐帮我先收着。”
姜椿将那钱袋拿在手上掂了掂, 斜了王银儿一眼。
这家伙还挺识时务的,以往姜溪让丫叫自己声表姐都跟要了她的命一样, 如今得仰仗自己帮衬, 一口一个“姐”,叫得那叫一个亲热。
不过姜椿也没拒绝这事儿。
王家人没几个好东西,她姑姜溪又是个软弱可欺的, 天晓得他们会不会趁着王银儿趴在炕上动弹不得,吞掉她这点子卖命钱, 再把她给撵出去?
到时王银儿身无分文,腿脚又不利索,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理论上,她惨她的,与姜椿这个表姐没太大干系。
但她娘姜溪是姜河嫡亲的姐姐,又帮过姜河大忙,如果王银儿真落到那步田地,姜河不会袖手旁观,肯定会接济她银钱。
所以保住王银儿的财产,也就是保住他们姜家的财产。
至于王家人手里握着的那八十多两银子,就看王银儿想不想抠出来了,想抠的话等她养好伤自己想法子,姜椿懒得多插手。
从王家出来后,姜椿在包子铺买了包子跟豆腐脑,回刘婆子家推上独轮车,返回大柳树村。
她将包子跟豆腐脑放到饭桌上,喊了她爹一声,又推开西屋的房门,对坐在炕桌前订书的宋时桉笑道:“夫君,下来吃早饭啦。”
宋时桉人倒是下来了,但却没理姜椿,自顾在饭桌边坐下,拿起个素包子默默啃着。
姜椿将一碗豆腐脑放到他面前,笑问道:“夫君还在生我的气呢?”
宋时桉端起碗喝了一口豆腐脑,然后继续默默啃素包子。
姜河再迟钝,也看出他俩这是在闹别扭了。
他瞪了姜椿一眼,训斥道:“椿娘,你有数着点,别看女婿好欺负就老欺负他。”
宋时桉想到昨夜她是如何“欺负”自己的,顿时面红耳赤,直接被嘴里的包子给呛着了,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姜椿见状立时丢下手里的肉包子,伸手过去帮他轻拍后背。
宋时桉缓过来后,第一时间推开她的手,然后将马扎朝远离她的方向挪了挪。
姜河见状又瞪了姜椿一眼。
宋女婿是个好脾气的,能把他惹得在自己这个岳父跟前都不给她脸面,自己闺女肯定干了很过分的事情。
姜椿摸摸鼻子,转移话题道:“爹你快吃,吃完你还得去地里把剩下的那点萝卜给挖回来呢。”
姜河还真就埋头干饭,没再多说什么。
新婚小夫妻,床头打架床位和,自己这个当爹的训斥闺女几句表明立场就行,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处理。
吃完早饭后,姜河将锄头放进独轮车里,推着去挖萝卜去了。
姜椿洗了碗,趁着天气晴好,又把前几日挖回来的萝卜一个个摊开晾晒。
晒上几日,晒干外皮以及残存的泥土后,就可以放进地窖里储存了。
冬日严寒,古代又没有现代的蔬菜大棚,基本家家户户就是萝卜、白菜这两样耐储存的蔬菜反复轮换着吃。
晾晒好萝卜后,她清洗干净手,进入西屋,先从衣柜里将昨日购买以及签到得来的三匹细棉布拿出来。
去灶膛里捡了块烧得半透不透的炭条,用块废布条包住尾部,又从炕上拿了一块宋时桉装订书本裁下来的纸条。
然后找出原主常用的木尺,对宋时桉说道:“夫君你下来,我要给你做棉衣,得量下你的尺寸。”
原主母亲去世后,家里的针线活计都落到她头上,原本只有五分水准,做得多了,练得也有七八分水准了。
当然,仅限缝缝补补,绣活是全然不会的。
宋时桉坐着没动,手里的笔都不带停的,显然不想理会她。
姜椿抱胸,斜眼看他,哼笑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不了多久就入冬了,你准备就这么穿着爹的夹袄过冬?”
宋时桉手中的毛笔一顿。
齐州府地处北方,上辈子他在这里待了足足两年,深知这里冬日的寒冷程度与京城不相上下。
身子骨强健的人,穿一件单薄的旧夹袄都扛不住,更何况自己这个身子骨弱的?
如果自己跟她怄气,不肯叫她替自己做厚棉袄的话,入冬后肯定会被冻个够呛,到时一样得向她妥协。
但如果自己如此轻易就不跟她计较,她没个惧怕,不但下回还敢,甚至还会得寸进尺。
思索片刻,他选了个折中的法子。
人从炕上站到了地上,但依旧闭口不与她说话。
但这就足够了。
足够姜椿瞧出来他其实并未真的生气,不过是做出个生气的模样,好吓唬自己,让自己往后不敢再轻薄他。
不轻薄是不可能的。
自己又出钱又出力,每天忙前忙后地伺候他,难不成是跑古代做慈善来了?
当下人的伺候主子还有月钱拿呢,她从他身上讨点“利息”怎么了?完全合情合理!
她踮起脚尖,将木尺贴到宋时桉宽阔的脊背上。
古代一尺长度33厘米左右,显然没他的肩膀宽,她拿指头摁住尺尾的位置,然后将木尺的尺头挪到手指处。
因木尺用得太久,还是母亲郑氏的陪嫁,上头标记刻度的红漆都脱落得差不多了,辨认起来比较费劲。
姜椿凑过去,眯眼仔细辨认着。
她灼热的鼻息喷在宋时桉的脖颈处,让他觉得似有毛毛虫在自己肌肤上爬似的,麻麻痒痒的,令他手脚都有些发软。
偏她在做正事,他想推开她都不好动手。
姜椿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量明白了肩宽。
她忙将垫着的脚落回地面,半趴到炕上,用炭条在纸条上写下量出来的数字。
居高临下,轻易就将纸条上内容看个一清二楚的宋时桉顿时凤眼睁大,瞳孔震动了好几下。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这上头写的可是大食国的文字!
一年前有大食国的商队来给皇帝献礼,进京那日他恰与好友曾子清在茶楼吃茶,亲眼瞧见商队的马车上就刻着类似的文字。
难不成这家伙,其实是来自大食国的孤魂野鬼?
难怪如此“不拘小节”!
许是太震惊了,他一时间忘记了自己决定晾她一阵子这茬,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你写的这是大食文字。”
姜椿整个人就是一愣。
心想她写的是阿拉伯数字啊,跟大食文字有什么关系?
突然整个人就僵住了。
阿拉伯,在古代好像就是称呼为大食国……
自己这是掉马了?
不能慌,不能慌,让自己来想想对策。
姜椿开启头脑风暴,脑袋高速运转了好一会子,但都没想出合适的借口来。
再抓邹里正出来顶包显然是不行的,他一个只上过几年私塾的小乡村里正,连个童生都不是,根本不可能识得大食文字。
别说邹里正了,就是红叶镇,乃至红叶县的人,都不可能有人识得大食文字。
再远的地方就无须盘算进来了,就算那里当真有人识得大食文字,姜椿一个最远只去过红叶县的村姑也不可能结识人家。
想寻个背锅侠都寻不到。
想破脑袋都寻不到,姜椿决定摆烂。
她眨巴着一双大大的杏眼,一脸无辜地说道:“夫君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大食文字?大食是什么?我听都没听过捏。”
宋时桉轻哼一声,冷嘲热讽道:“是吗?没听说过大食,却会写大食文字,可真是好神奇呢。”
姜椿做出个恍然大悟的模样,指着炕上的纸条,好笑道:“夫君你说这个?这哪是什么大食文字呀,这是我方便记住夫君的尺寸,胡乱写的记号。”
“你想说我记错了?”宋时桉白她一眼,哼笑道:“我打小就过目不忘,还曾是天启三十五年的状元,就算旁人会记错,我也不可能会记错。”
姜椿大声惊呼:“啊?什么?你是状元郎?”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痛心疾首道:“爹被骗了啊,人牙子说你是犯私盐被抓全家被发卖的商户之子,买你回来不会有任何麻烦,结果你竟然是状元郎出身!”
她往炕上一趴,嚎哭道:“完了完了,堂堂状元郎被抓,一定是犯了了不得的大罪,这下我家算是惹上麻烦了!”
哭着哭着,又一下子跳起来,握拳发狠道:“不行,不能留你这个烫手山芋在手里,等爹回来,我跟他商量下,得叫个人牙子来将你发卖出去!”
宋时桉:“……”
转移话茬转移得不错,倒是被她逮住了把柄。
做戏做得也很不错,瞧这念唱作打,若是登台表演的话,高低能混成个角。
但他一个字都不信。
她都知道自己将来必然会飞黄腾达了,又怎可能不晓得自己的出身来历?
姜河不晓得倒是真的。
若是晓得自己出身世家大族宋家,是燕王小舅子,是天启三十五年的状元,还曾在翰林院任职,后被抄家发卖,他根本不敢买自己。
若非如此,自己又怎可能被一路辗转发卖到齐州府来?
话虽如此,但现在显然还没到跟她互揭底牌的时候。
所以他淡定地等她演完,这才淡淡道:“我不刨根问底你会写大食文字这茬,你也当不晓得我真正的来历,如何?”
姜椿收敛神色,一脸严肃地盯着他这张出类拔萃的脸蛋。
啧,好好的美人儿,偏长了脑子,实在是不好糊弄啊。
要是个傻乎乎,任自己糊弄任自己欺负的笨蛋美人该多好?
不行,如果他是笨蛋美人的话,自己可就没机会当风光无限的首辅夫人了。
啧,这么一数算,那还是有脑子比较好一些。
她垂首轻笑一声,爽快道:“好呀,我答应。横竖不管夫君是何来历,你现在就是我的夫君,我才不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呢。”
宋时桉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看似两败俱伤,但其实赢家是他。
她知道自己的过去跟未来,算是掌握了自己的把柄,虽说自己也发现了她凭空取物的神通,但这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等于说单方面被她辖制。
如今自己又寻到了一个她的把柄,这把柄又没有重到她需要将自己灭口的程度。
如今两人互相有对方的把柄,能互相制衡,算是扯平了。
有这把柄在,关系也就更加牢固,起码不会发生刚才她做戏时嘴里说的,叫人牙子来将自己发卖了的事情。
姜椿重新拿起木尺,轻哼一声:“手伸直,我要给你量一下袖长。”
宋时桉照做。
量完袖长后,该量腰围了。
因只有木尺,没有软尺,用木尺量腰围显然不现实,于是她解下自己的汗巾子来。
然后站到他身后,两手伸到他身前,将汗巾子在他腰上围了一圈。
两人靠得非常近,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随着姜椿的动作,她身前的柔软不时撞到宋时桉的后背上。
宋时桉整个人跟尊石雕似的,僵硬得快要石化了,脸蛋红得似要滴血。
他没好气道:“你别故意磨叽,动作快些。”
姜椿将汗巾子抽出来,比着缠在他腰上的位置用木尺测量了一番,边在纸上记录边哼唧道:“你叫什么叫,我这个差点工伤的都没叫呢。”
宋时桉:“……”
你可真会倒打一耙!
姜椿记录完,转过身来,目光朝他下身位置瞥了一眼,边用木尺敲击手心边嘿嘿嘿地笑道:“接下来,咱们要量裤长喽,夫君你做好准备了嘛?”
宋时桉:“……”
这棉衣,他能不做了吗?
棉衣还是得做的, 不然自己肯定扛不住齐州府的寒冬。
而且她先前替自己擦过身子,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完了,他这个时候再矜持难免有矫情之嫌。
宋时桉白了姜椿一眼, 淡淡道:“少废话, 赶紧量完,我还得继续抄书呢。”
姜椿挑了挑眉, 都这个时候了,还敢命令自己, 这家伙是真淡定还是色厉内荏?
试试就知道了。
她半蹲下来, 伸出自己的魔爪,一下搭到他的大腿上。
姜椿身体倍棒, 气血充足, 体温也比旁的女子要高一些, 热乎温软的手心突然贴到自己腿根上, 虽然隔着一层中裤,但宋时桉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姜椿的爪子在他腿上摸来摸去,摸了好几下,然后不甚满意地点评道:“还是太瘦了些,摸起来不太好摸, 都是骨头,忒膈手。”
宋时桉:“……”
他差点给气笑了, 冷嘲热讽道:“硌着您的手了, 我真是深表抱歉呢。”
姜椿顺杆就爬,大度地表示了理解:“不用抱歉,等你养胖些, 我再好好摸摸就是了,不急。”
宋时桉冷哼一声, 不急?我看你挺急的,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吞吃入腹。
姜椿揩了会儿油,这才将木尺比在他的腰上,替他量了下尺寸。
量完后不禁“嘶”地倒抽了口凉气。
宋时桉的身高,换算成现代数据的话,大约在183cm左右,腿长却足足有112cm,完美符合0.618的黄金比例。
苍天可鉴,她当初描写他这个美强惨男配的身材时,因为词汇匮乏,只用了“肩宽腰细腿长”六个字。
结果真人竟然如此逆天,这已经不是大长腿了,简直就是脖子以下全是腿!
一想到将来两人圆房后,自己坐在这样逆天的大长腿上这样那样,她就差点流下口水来。
啧啧,自己可真有福,不仅吃得饱,还能吃得好!
当然,嘴上却不是这么说的。
她摆出个嫌弃的模样来,哼哼唧唧道:“你说你,腿长这么长做什么,平白多费不少布,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宋时桉自觉掌握了她的把柄,也无须太忍气吞声,果断选择回怼:“你的腿也不短,别说大柳树村了,整个红叶镇的女子通没一个比你高的,不也一样费布料?”
若自己是败家玩意儿的话,那她也一样是败家玩意儿。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姜椿一听这话,顿时喜笑颜开:“夫君这是在夸我腿长?”
她立刻站起来,往他跟前凑了凑,然后抓起他的手,边作势往自己腿上放,边笑嘻嘻道:“夫君想不想摸摸我的大长腿?很好摸的哟。”
原主这个身体,个头很高,足有170cm,身材比例也十分完美,一双腿儿又细又长,简直就是姜椿的梦中情腿。
宋时桉简直被她的厚脸皮惊呆了,被她抓着的手仿佛被烧红的石炭烫了似的,连忙用力往外抽。
姜椿本就是逗他的,晓得他面皮薄,不能进展太快,若是把人逼急了,以他的智商,肯定能想到法子料理自己。
所以她也没太用劲,任由他将手给抽了回去。
但嘴上还没放过占便宜的机会:“夫君你如此害羞可不行,回头咱俩圆房,难不成你指望我在上头?“
不等宋时桉回应,她就摸着下巴,也不知想歪到什么地方去了,嘴里嘿嘿嘿地贼笑起来:“倒也不是不行……”
宋时桉:“……”
他无奈扶额。
瞧瞧她嘴里,说得都是些什么歪话?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正经的女子!
老天爷能不能劈道雷下来,将丫给收走?
好在姜椿给他量完尺寸后,没再闹幺蛾子,将一匹靛蓝色细棉布抱到炕上,开始裁起布来。
忙起正事来的她,面容沉静淡然,看起来十分沉稳干练,倒有些顶门立户守灶女的架势了。
两人就这么一个在炕头抄书,一个在炕尾做衣裳。
外头风和日丽,秋日暖阳晒在满院子的萝卜上,一派安宁祥和。
直到姜河推着萝卜归家。
姜椿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放下手里的剪刀,迎出去,帮他爹将萝卜卸下来。
看见独轮车,她倒是想起买骡车的事情来。
原本昨儿从县城回来她就想跟姜河说这个的,结果王银儿出了事,也就没顾上。
父女俩合力将卸下来的两筐萝卜晾晒开。
洗手进屋后,姜椿给他爹拿了个马扎坐,然后认真提议道:“爹,咱们买辆骡车,老是赁邹里正家的,方不方便先不说,主要是忒费钱!”
赁一次车二十文,就她家这赁车频率,要不了一年,邹里正家就能又买一辆新骡车了。
不过这倒是其次,主要是没车太不方便。
说费钱,不过是为了说服姜河同意买车的说辞罢了。
姜河其实早就有这打算了,但女婿身子骨弱,得花钱吃药养身子,补品也得跟上,家里统共就三十来两银子的存款,如果拿出十几两来买骡车的话,手里就紧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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