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人又开始躲她了!
现在只要他的眼睛一眨,柊与理就能知道自己是否可以很快得到问题的答案。
眨一下是他会告诉她。
可如果眨一下又停顿片刻,那就意味着他大概率会在接下来保持缄默的态度,直到她施以足够的利诱和威逼。
不幸这次与“你喜欢了我多久”那个问题一样。
迹部景吾给出的反应依然是后者。
然而和以往的嘴硬不同。
这次迹部景吾的嘴硬似乎是有商量余地的。
遵照法案规定,他们没有牵手,将她带上车后,迹部景吾只是帮她扣上了安全带就坐了回去。
他与她保持着足够远也足够安全的距离,只是说出的每个字都依然清晰。
清晰到柊与理不用看都知道他此刻脸上一定带着称心如愿的笑意。
“老规矩。你知道的。”
语气暧昧,说得简直像是他们之间存在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然而柊与理却没能立刻反应过来。
她愣了半天,回想了好久是什么老规矩。
最后还是迹部揉了揉她的发梢——她这才发现,即使禁止了牵手拥抱亲吻,她身上他可以碰可以玩的地方还有很多——无奈地公布了答案。
“午休时你对我做的事情,那些就是规矩。”
柊与理:“???”
她对他做了什么啊???
怎么说好像她强占良家少年一样???
可提示到此,也不用更多了。
柊与理已经明白了这个人想要的东西。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几个小时前才在那张纸上签过字?”
“啊嗯?”迹部应了一声,“所以本大爷直到现在也没有做出任何违反规定的行为不是吗?议长阁下。”
柊与理:“......”
柊与理不知道说什么。
毕竟他确实只是在揉她的发梢而已。
而他想要的也只是她主动,与规定同样不构成冲突。
“我不想知道丽塔是什么了”这种话,柊与理一点也说不出。
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可心里已经好奇到恨不得挠他的地步。
算了算了算了。
不就是亲一下吗。
她做!
她做总行了吧!
又吃到一次亏的柊与理气呼呼地想要起身,结果又被身上牢固的安全带给拽了回去。
他家的车都在帮他看自己的笑话!
柊与理更郁闷了。
以至于松开安全带后,她像是一个正在敲盖印章的暴躁会计,又重又急地在男朋友的唇上撞了一下。
“快说!”
撞完柊与理就怂了,生怕他继续跟上来,飞快缩回了自己的座椅里。
迹部见状很快笑了起来,好在他没有拽住她,也没有立刻缠过来,而是侧身拿出了一个圆角的方盒。
在车顶灯洒下的弱光中,柊与理看见泛着幽绿的丝绒与繁星一般多而细小的碎钻点缀其上。
他将它打开,被盛装在里面的事物被稍稍映亮,令另一种无暇柔软的光透了出来。
像是裁下了一段丝绸,又仿佛是剪下了一片月光。
而这些光源,它们每一颗都圆润饱满。
——那是一组珍珠的首饰。
从戒指到项链,就连耳环也准备的是耳夹款。
因为柊与理没有耳洞。
是礼物吗?
是礼物吧。
柊与理愕然地看向面前的人,但很快他就已经拿起了那串款式轻盈活泼的珍珠项链。
即使是年轻女孩戴上也不会显得过于老成。
“margaritēs.”
怔愣间柊与理听到希腊语的发音。
那是一个悠远又典雅的名字。
玛格丽特。
有“珍珠”之意。
“Greta.”
格丽塔。
同样是人名,也是玛格丽特更加简略亲昵的爱称。
依旧包含了“珍珠”寓意。
所以最后就是——
柊与理已经找到了规律。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却又只想要安静地等待听他揭晓谜底。
“Rita.”
勇敢的、直率的、有天分的、珍珠一般的少女。
“......这是你在心底给我起的名字吗?”
柊与理垂下眼睛,望着那些柔然晶莹的珍珠,像是看见了某种缱绻的爱恋。
可那并不是迹部景吾给她的。
而更像是,他想用这些有生命的宝石从她这里换取,他想要的这些感情。
“不。”
他微微垂首,像是想要带着她的手一起触碰那些珍珠,最后却还是缓缓落在她的耳边,动作轻柔地理了理她的发丝。
“你自己的名字更有意义。”
“那为什么要叫丽塔?”
“......”
他蹙了下眉。
其实只是私心地希望,在这个名字之外,他与她之间也能有一些其他人听不懂也介入不进的秘密。
可这样的话说出来未免过于幼稚,无论是碍于面子还是出于想要在女朋友面前逞能的心理,他都无从言语。
柊与理看出了,那不是不愿意回答的意思。
而是这回轮到他难为情了。
“快说,不准不说!”
柊与理来了劲,倾身揪住他的衣领。
随后她看见那些,与她身上这件制服相同的珐琅纽扣。
这人......
该不会真的已经在把她日常吃穿用度的标准,全部都拉到和他相同的水平上了吧?
他们还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已诶?
“因为什么?”
柊与理不停地追问。
跟她交往是他自己同意的。
她从来没有逼过他。
所以在交往以后,她不再压抑以前那些想问却碍于双方关系无法问出口的好奇,也都是他自找的。
而他本来应该是想亲吻她的。
最后却只好蹭了蹭她的鼻尖。
“因为那时只有你和我。”
只是独处时总有那么一瞬间,他会非常自私地希望她能完完全全的、只属于自己。
戴着迹部景吾送的项链, 柊与理和男朋友一起吃过了晚餐。
最后的甜品送来时,发现是冰淇淋的柊与理两眼发光。然而不等她拿起勺子,迹部景吾就将盛装着冰淇淋的瓷碟从她面前撤离。
直到侍者从包厢里退了出去, 柊与理也没能把那盘冰淇淋从迹部景吾手中抢回,只能郁闷地瞪着他, 用怨念的眼神质问他为什么不肯把冰淇淋给自己。
结果迹部景吾只用了一句话就打败了柊与理。
“你生理期可以吃冰?”
生理期吃冰不会腹痛,但一定会头疼的柊与理:“……”
只能失落地背过身,用冰淇淋的勺子往嘴里铲了两口沙拉解馋。
然后柊与理就感到自己连人带坐垫的, 在榻榻米上被拖动了一小段距离。
迹部没有伸手抱她。
她和他约好了不能抱的。
所以他也只是微微倾身贴着她的后背, 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脖颈。
他的发梢扫到她的皮肤上。
特别痒。
柊与理想躲开,他就低下头, 用下巴抵着她的锁骨,将她整个人都扣回了怀里。
他真的好粘人……
为什么都规定不准他抱她了,却还是能想出那么多拉近距离的鬼点子?
他聪明的头脑做什么都很擅长是该体现在这种方面的吗?
跑不掉,柊与理只能伸手将他的头发拨开, 拨到蹭不到自己的地方。
于是迹部景吾又不知道为什么低低地笑起来。
“换个其他的, 嗯?这里的蒙布朗也不错。”
平日里低沉磁性的嗓音像是被刻意放得很低。
他不常用这种声音对她说话,更没将这副声线为其他人展示过。
而哪怕木耳朵如柊与理也得承认,在迹部景吾所有的声音里, 他这副又低又鲜少出现的声线才是最撩人的。
可声线不是冰淇淋。
蒙布朗也不是冰淇淋。
这么热的天, 哪怕待在开了空调的室内,人也是想吃一点冰冰凉凉的东西的。
柊与理心里苦哈哈、面上无表情地嚼着沙拉。
但最后还是点头说:“好。”
她不想把那些不开心的表情摆在脸上。
毕竟他不过是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
他什么都没做错,凭什么要看她的脸色?
只是没能吃到想吃的东西, 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
况且这里的蒙布朗连迹部景吾都能评价不错, 总不可能比冰淇淋难吃。
可如果她继续这么低落下去, 这顿原本还挺不错的晚餐也会因为她的情绪而变得扫兴。
所以表现得开心一点。
快笑一笑,柊与理。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
毕竟你不笑的话, 他该多可怜。
送首饰、出来吃饭、包括陪你签了那么无聊的“法案协定”,都只是为了让你开心。
然而理智能讲通这些道理,总是被情绪裹挟的胃、以及小腹传来的明显的下坠感,都还是没能让柊与理成功地笑起来。
反而让她像是为了敷衍他那样,硬挤出了一个笑容。
放下嘴角的那一刻,柊与理突然在想,虽然自己从未想过涉足演艺圈,但从如此拙劣的演技看来,她果然还是应该继续跟数学相依为命。
空气静默了下来。
片刻后,打算继续端起沙拉的柊与理听见身后人,忽然变得深长的呼吸。
几乎像是在叹气了。
“真那么想吃冰的?”
柊与理听到他问,与此同时,他的手也轻缓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
隔着衣料,那些比体温略微偏高的温度,很快又融进了柊与理的身体里。
虽然不太舒服的下坠感只是稍微被缓解了那么一点点,可柊与理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秒转晴。
喜欢的人可真是一种奇妙的存在。
她自己需要十分钟,乃至更长时间,甚至说不定还必须要辅以数学的习题才能消解的情绪。
他只用一个动作和一个问题就能让这些烟消云散了去。
“不想吃了。”
于是柊与理说。
“不骗你。”
然后蹭了蹭他的额头,望进那双总是只看着她的蓝色眼睛里。
“但是要吃蒙布朗。”
柊与理想了想,又继续要求道:“景吾的手也不要拿走。”
她抬起手,按住他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掌,微微陷进那些软绵绵的肉里。
“好。”
他这才松开微蹙的眉头,重新笑了起来,并且乐意之至地顺应着她的要求,动作轻缓地揉动着她的小腹。
直到侍者在外面敲门,他们才短暂地分开。
然后等门阖上,柊与理又马上重新钻进了男朋友的怀里。
甚至她还给自己找了个比刚才更舒服的位置和姿势,靠在迹部景吾的胸口。
然后心安理得的一边享受甜品,一边享受男朋友专为自己提供的揉肚子服务。
挺好的。
这顿晚餐。
柊与理高兴地想。
没吃到冰淇淋也很好。
晚餐结束柊与理就被送回了家。
迹部问她想不想在外面散会步, 可一想到今天的练习只写了一点,柊与理就断然拒绝地晃了晃脑袋。
下周六就是竞赛初赛了。
虽然与网球部要参加的都大会在下周日,恰好两项活动的时间错开了, 可事实上竞赛对于脑力的消耗也不容小觑。
因为过度用脑同样会引发头疼、四肢乏力、注意力难以集中等不良反应。
柊与理以前在国家队备赛的时候就遭过这种罪。
不过她当时倒不是被老师逼的,而是为了让同队的另一个男生输得心服口服, 跟他比谁能更快把一道难度系数0.34的题目解出来,才把自己弄得头昏脑胀的。
当时迹部闻言挑了下眉梢:“那家伙做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柊与理一向性格温和情绪稳定,在学校里基本就没和人有过摩擦矛盾。
能把她逼到私下“决斗”, 想来肯定是对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能说是他‘做’了什么。”
柊与理已经忘了那位同学的具体长相了, 只能靠印象想起他的长相其实算是非常清秀俊逸的类型。
“就是他的嘴巴……有点太毒了。经常故意说些气人的话,搞得队里其他人都不太喜欢他。”
甚至是想揍他。
“所以为了让他少说两句, 我就提议让他跟我比赛。谁先把题目解出来,没解出来的那个人就要一直听对方的话。”
说到“一直”时,柊与理发现原本只是默默听着的男朋友,他轻敲着桌面的手指忽然不太自然地顿了顿。
虽然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敲击频率, 但柊与理想了想, 还是补充了一句:“是说在国家队受训期间哦。”
“知道,不用特意解释。”
他笑着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你有自己的社交。”
柊与理想, 这句话除了信任和尊重, 大概还有“本大爷才不会吃这种飞醋”的意思。
可实际上还是会在意的吧?
毕竟她要是知道迹部景吾跟哪个女生说了“一直听对方的话”,她也是会不高兴的。
不过也怪她自己,话说得太快, 没有一下讲清。
到家后临睡前, 刚做完题洗澡出来的柊与理接到了北条的电话。
北条也快要期末考试了, 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关在琴房里。
柊与理在家陪妈妈的时候,偶尔会接到北条打来的视频, 然后她们会一起坐在屏幕前,听北条在那边练习她的期末考试曲目。
不过今天北条在电话里主要吐槽的,是她接下的一单来自外校的钢伴生意。
北条不缺钱,她的父母虽然一向崇尚打压与愧疚式教育,但在给钱方面倒是一直很大方。
所以北条去当别人的钢琴伴奏单纯只是为了好玩。
“我花了两天练习他的曲目,第三天跟他合奏,结果你猜怎么着,这人根本不按节奏走!”
“要求的力度是中强他非要用中弱!”
“曲调标记的感情是dolce ed espressivo(甜美而富有感情),他能拉得比我的命还苦!”
“就这他还怪我水平不够合不上他?!要不是钢琴太重举不起来我真的想给他后脑勺一下!”
听上去真是太惨了。
柊与理只能不断安抚自己的朋友,试图让她过于激动的情绪能够稍微平复。
好在跟柊与理通话之前北条由衣就已经把这单难伺候的钢伴生意给退了,所以在激情而愤怒地骂完对方之后,她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并且将自己剩下的、尚未消散的高涨情绪转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破日子一天都过不下去了!除非有人讲东京爱情故事给我听!!”
柊与理:“……”
只好跟她讲了。
反正本来也是要讲的。
关于自己谈恋爱这种事,虽然妈妈已经说过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因为爸爸的事情感到过多的难过,但每次对上妈妈调侃的笑容,柊与理就还是会忍不住脸红,然后默默扭头跟北条分享。
听到柊与理说一个月都不准迹部碰自己,电话另一边的北条差点把嘴里的牛奶喷出去。
“一个月?理理你……真做的出啊!”
这和摁着刚开了几天荤的人重新回去吃素有什么区别?
“可是他自己也同意了。我没有真的逼他。”
柊与理连忙表示这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
要是当时迹部不同意的话,她也拿他没辙。
更何况即使已经同意,迹部景吾的花招也还是很多。
柊与理觉得就算把他的手捆起来,这个人也能想出别的亲近的方法。
“理理。”
沉默半晌,再次开口的北条语气中带着沉痛。
“嗯?”
“一个月后是暑假。”
“嗯……”
暑假怎么了?
“希望你到时候,还能有力气和时间陪我出来玩。”
柊与理:“……?”
暑假她怎么会没有力气和时间陪她出去玩?都放假了诶?
然而不等柊与理追问,北条就又轻快地宣布自己该去练琴准备考试了,飞快挂断了电话。
留下一头雾水满心迷茫的柊与理对着手机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