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那么夸张,想也知道老师只是在开玩笑。不过她也不懂忍足侑士的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茫然地看过去,对方就举起手机晃了晃:“论坛里有人在讨论这事。”
还把那满黑板的推导过程给拍了下来。
虽然刚才的数学课上没有人真正吃到这口红利,但这些立志要深入这种基础学科的人里,从来不会缺少自命不凡的天才。
不仅本校的学部在讨论,就连国际部的学生也有参与。
国际部平时的课程设置与本部不同,平时在学习方面大家很少能聊到一起。
不过这种具体到某一道题的探讨就另当别论了。
忍足侑士的人脉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广,给柊与理指出了好几个在帖子底下活跃的ID,说这个申请了麻省理工、那个申请了普林斯顿、那个和那个又申请了什么苏黎世帝国理工伯克利。
柊与理平静地听着,只觉得忍足侑士提到的这几个名字有那么一点耳熟。
或许是以前去参加竞赛时听到或者看到过。
然而介于她以前连迹部景吾的名字都没怎么记住,所以能与这些人名挂钩的印象当然也被她的大脑抹去了。
那么多人集思广益,当然很快就解决了数学课上老师提出的问题。
国际部的学生们洋洋得意。
只是不幸有人得意过了头,直接暴言表示:本部的首席也不过如此,还以为什么题呢,就这也能让老师改分制。
冰帝的论坛里瞬间因为这句话吵了起来。
不过片刻,大家就从对于首席学力的理性讨论,发展上升到了“你雅思3分”、“你IGCSE全科不过”、“你IB成绩只有1”、“你面试被刷”的互相诅咒。
忍足侑士也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加入了混战。
你们追剧的CP全都BE!双死结局都不算HE的那种!
——这是他发的。
柊与理:“......???”
柊与理第一次发现自己认识的忍足同学竟然还有如此“恶毒”的一面。
......不过也挺好的。
至少说明大家在学习和社团活动之余,还都很有多余的精力。
作为掀起这场风暴,却又意外完全置身事外的“风暴眼”,柊与理一句话都不想说。
生物课一下课,她就立刻抱着自己的课本和文具冲出了教室。
直到她走到教学楼一楼的出口,有人故意挡住了她的去路,柊与理这才抬起视线。
“听说你下午出了很大的风头?”
那人笑着,阳光下蓝灰色的眼睛明亮又通透,眼角的泪痣随着他上扬的眼角微微翘起。
随后当着许多同学的面,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手里的书本接了过去,牵起她的手。
柊与理:“......”
挣扎了一下无果,又不想跟这人说话,就把脑袋微微侧向与他相反的另一边。
说起来下午发生的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迹部景吾引发的问题诶?
他如果不那么突然地对自己做那种事,她也不可能在预科课上唉声叹气。
而她不唉声叹气,三田老师也不会误会她的意思。
三田老师不误会她的意思,那部分出现在傅里叶变换上的错误,也不会被她找出来。
她不找出老师的错误,后续的一切也就不会发生了。
一瞬间柊与理甚至想要大喊:看!这个人才是祸乱冰帝的罪魁祸首!
他像是猜出她在想些什么,笑得更灿烂、更好看了:“怎么?难道你出风头这事还和本大爷有关系?”
......和你的关系可太有了......
柊与理在心里小声嘀咕,却没有说出口。
跟迹部景吾待了这么久,她现在也稍微学聪明了。
有些话不能说。
有些事也不能准他做。
不可以打开的潘多拉的魔盒是真实存在的。
只不过那些“祸乱”只会冲着她一个人来。
想到这里,柊与理更郁闷了。
而她虽然心性一向平和,却也不是会放着自己吃亏的性格,尤其是在经历了小组作业的事件以后。
于是柊与理思索片刻,很快又想到了报复迹部景吾的办法。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掌,将他带向人少的方向。
一直走,直到四下再也没有其他人,监控摄像也探照不到的地方,柊与理停了下来。
——做什么?
她从男朋友漂亮的、微弯的眼睛里读到他的疑惑与期待,又感觉这人真是聪明到让她又爱又恨的地步了。
起初柊与理还有点犹豫,但一想到马上可以施行的报复,就又雀跃了起来。
她踮起脚,凑了过去,叼着他的唇瓣,轻轻吮吻了一下。
这是柊与理在上数学课的时候意识到的。
那时他贴在她的唇上,想做的事情除了这个,大概也不会有别的了。
少年温热颀长的身躯骤然紧绷。
柊与理半阖着眼睛,就在他倾身向她靠近之际,缓慢地捧住男朋友白皙俊美的脸庞。
“景吾。”
她这么叫他。
用她与他最亲昵的方式叫他。
然而迹部景吾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他目光沉沉地凝视着身下的少女,难言的预感攀上他的脊梁。
“从现在开始,景吾一个月都不准碰我。”
他蹙起眉,正要问明原因,便听到女孩纯净无瑕的声音,轻得仿佛来自伊甸的蛇嘶,满是引诱却又明知不可的深意。
“不然我会生气哦。”
“景吾也不想看到我生气,对不对?”
迹部景吾:“……”
只要她想从他这里取走什么东西,就能如此轻易。
其实起初, 柊与理只是想进行一次口头上的小小报复。
一个月不准碰我——她没打算真的让迹部景吾遵守这个听起来跟玩笑一样的约定。
虽然依旧不能相信他从五年前就喜欢上了自己的论调,可或许是因为当初那两个紧密又克制的拥抱,又或许是当众为了炫耀做出的那一堆张扬的事迹, 更或许是因为那些曾经他们还是朋友时,那些被他藏在日常举动里的贴心与关怀。
总之它们都让柊与理从确认关系之后, 就从未怀疑过迹部景吾对她的喜欢。
而从他的喜欢里,柊与理又发现,想要更加靠近的欲望是一种会自然而然、从喜欢之中合理衍生而出的附属品。
它带着高温和烈意、黏稠与暧昧、渴求与某种因大脑无法承受过多的正反馈而产生的破坏欲, 包裹着一颗真心。
以至于在捧起这颗被他亲自奉上的真心时, 柊与理不得不开始反思审视起自己从前那种平和的心态。
可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差异似乎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毕竟早先她对他最初的期望, 就只有想和这个人一直在一起。
当愿望被实现时,总是很好满足的柊与理便没再贪心地想要继续进取,更没想过之后可能会随之而来的亲吻,以及被自己以外的人解开衣扣、允许他将吻印在其他人都看不见的脖颈。
所以事实上, 他们对彼此的渴望从一开始就是一种近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东西。
柊与理很难说是容易在精神上被满足的自己更好, 还是这种能带来身与心快乐的“靠近”更好。
她唯一能肯定的是它们都不坏。
因此每当迹部景吾在她身上克制又肆意地施予时,柊与理从来没有萌生过任何的不满与不愿意。
谁会不喜欢在得到精神上满足的同时,又得到与来自身心的欢//愉?
至少柊与理不敢说自己无欲无求到了那种境地。
于是基于这个想法, “一个月不准碰我”从最初就只是个用来惊吓报复的玩笑。毕竟假如真的要践行, 那他们的下一次亲吻将会在一个月后的暑假中进行。
柊与理承认自己只是想用这个说法,让迹部景吾的脸上露出一点和她之前上课时一样的慌乱与惊异。
然而让柊与理没想到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居然在短暂的思索后, 答应了这个荒诞的要求。
柊与理:“......???”
他明明两个小时前都还抱着她, 恨不得把她揉碎一点点吃掉的样子, 结果现在她让他禁欲他就禁欲?
这、这是不是哪里不对???
事情的发展朝着柊与理完全没有预想到的方向奔去了......
而迹部景吾虽然轻蹙着眉,对此略有不满, 可最终还是摆出了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顺从姿态。
“不过在正式开始执行之前,作为颁布方,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本大爷划定一下‘碰’这个动作的界线范围?”
他挑眉问着,态度颇有些咄咄逼人。
仿佛真的把柊与理当成了什么一言一行都具有法律效力的存在,甚至就在刚才还颁布了一部将会侵害他切身权益的法案。
“这样算碰?”
迹部说着收紧手臂,将柊与理揽得更近,学着她刚才那副小恶魔在低语的样子,扶住她的后脑。
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的柊与理使力想要躲开,但是这次他也用了力气,而他们两个力量从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只要他想,就没有她可以抵抗的份。
他垂下脸庞来吻她,吮咬着她上唇的唇瓣。
几秒后他从她的唇上离开,轻轻啄吻她的唇角:“这样呢?这样也算碰?啊嗯?”
完了完了完了......
柊与理满脑子都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因为照着这个势头,其余他以前能亲能碰的地方也会被他再次光顾一遍。
而结果是不出意料,果不其然。
最后他把她抱在怀里,笑着与她额头相抵。
柊与理昏昏沉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又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随便一走就找了一个那么隐蔽的地方。
否则迹部景吾哪可能在这里亲她亲了五分钟?!
但凡有一个人路过,她和他都不至于拖到上课快要迟到!
柊与理挣出他的怀抱,抓着他的手,火急火燎地朝着综合楼的方向跑了起来。
一边跑她,又一边在想,那个玩笑必须成真了。
因为她不仅没看到他被吓到的样子,还反倒被拿走了主导权。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让柊与理挫败。
毕竟她也是有胜负欲的。
只是她的胜负欲从前都不怎么对人,而是全方位地交给了数学。
她可以接受自己花上好几个小时、乃至一天的时间解题却只能得到一点点的推进。
但完全没有推进甚至是进度倒退,则是柊与理断然不能接受的负反馈!
[不准碰我的意思就是哪里都不可以碰。]
下午最后一节课,柊与理庄严地在一张崭新的白纸上用黑色的中性笔写到。
[亲吻、拥抱和牵手都不行。]
[如有违反,法案时限自动向后顺延一天。]
[该法案自颁布当天生效。]
[森见柊与理]
差不多就是回到了交往之前的状态。
克制欲望延迟满足对柊与理而言从来就不是难事。
于是写完这几句话,她轻轻地将这一纸“法案”拍在了迹部景吾的桌面——只可惜老师还在讲台上讲课,否则柊与理真的很想把桌子拍出声,能拍出下战书那样威风凛凛的气势就更好了。
迹部将法案接了过去,柊与理见状,伸手虚指了下自己名字旁边的空白处,示意他也要签字画押。
随后没过太久,柊与理便听见自己的男朋友轻轻咋舌,“啧”了一声。
[你认真的?]
他换了一张草稿纸写下这句询问,递到柊与理面前。
[当然。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强制执行。]
柊与理刷刷几笔,写好答复交回去,然后就再也不理他推过来的修正案了。
然而事实证明,和自己的男朋友当同桌,坏处也是有的。
那就是当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柊与理基本没有可以直接跑开、拒绝沟通的机会。
她本来正好好地坐着,收拾自己的书包,结果没想到自己的椅子居然能被迹部景吾直接抓住椅背,被掰着在原地逆时针旋转了九十度,硬生生地让原本朝向课桌的柊与理换了个面,改成朝向了他。
柊与理被吓了一跳,所幸教室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不然大家肯定会被椅子摩擦地面发出的巨大声响飞快吸引过来。
“我们好好谈谈。”
财阀继承人端起一身凛冽的气势,修长的手指轻敲着桌面。
“不谈,没得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而柊与理已经掌握到了面对迹部景吾时任性妄为的用处,她想径直站起身,又被某人伸出的长腿微微绊了一下。
没有摔得七荤八素,但柊与理还是被小小地吓了一跳,回过神又发现,自己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柊与理:“?”
她还真不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居然能这么精准地放倒一个人。
他大概连她起身的高度都已经考虑到了,因为跌回椅子里的时候柊与理甚至不觉得疼。
而更可气又可笑的是,他竟然在签订法案前就已经做到了“没有碰她”。
行吧......
看来至少是有谈判的诚意的。
反正想跑也肯定没那么容易跑掉,柊与理干脆坐了下来,决定先把男朋友想说的话听完。
而见她正襟危坐,迹部景吾也跟着笑了起来:“议长阁下,您难道不认为这项法案中有很不人道的部分?”
他举起那张白纸,屈指掸了掸。
被“议长阁下”这个称呼喊得浑身都不太舒服的柊与理强压住别扭,梗着脖子反驳道:“哪里不人道?规则和惩戒制度都已经很明确了。”
“‘如有违反,法案时限自动向后顺延一天’——这里,向您提出异议。”
“严酷的重典的确能够更容易达到威吓的效果,但相信您一定明白过于绝对的暴力会造成触底反弹的道理。”
柊与理:“......”
说那么多......
意思不就是他觉得违反一次延时一天的规则太严格了,想让她改嘛?
可是改了还怎么起到威慑的作用?
一天已经很少了。
而且他既然想改,就说明这人还有一颗顶风作案的心啊。
见柊与理死性不改的沉默,迹部景吾也敛起了刚才的笑容:
“本大爷接受一个月的时限,但是延时不行。总会有意外发生,到时候全靠你的心情判断?公平何在?”
他说着踩住了柊与理座椅下方的横杆,直接将她从刚才起就在一点点往后挪的椅子给拖了回来。
柊与理:“......”
怎么什么都瞒不过这人?
她自认为已经做得很隐蔽很隐蔽了诶?
“没有公平,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理亏说不过,柊与理干脆使出最后一招,耍赖。
她难得有这么咋咋呼呼的时候,刚准备起身直接走人,却发现自己被牵制住了。
低头一看,迹部景吾居然用他的双腿夹住了她的膝盖!
这人......
没等柊与理开始说话,她就感觉自己并拢的膝盖被稍稍挤了一下。
压感不重,没有让她感觉到痛,只是自从夏天到了以后,柊与理就没再穿过过膝的长袜,她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制服西裤的面料。
它并不柔滑,质地近似毛呢,凹凸不平的纤维轻轻剐蹭着少女白皙细腻的大腿肌肤,触感十分明显。
而这种触感与温度,又难以抑制地让柊与理想起了他手掌上的薄茧,令她忍不住想到了一些其他什么,脸瞬间红了起来。
柊与理感觉自己被带坏了。
放在以前她一定不会想到这些东西。
“改不改?”
可那人除了用腿夹着她的膝盖外,就再也没做出其他任何出格的动作。
甚至连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是那么那么的正义凛然,没有一丝狎昵掺入其中。
“改不改?嗯?”
他又问了一次。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然后响起了女孩被明晃晃地诱惑以后心志动摇,又或许是气到想要咬他一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