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因为一个外人的到来而有所改观?
更何况, 来的小孩的身份特殊, 并非老太太的亲孙子,老太太最爱不成不易, 性子也是宁折不弯,却又素来不喜改变自己既定默认的事, 怎么可能因为小孩子的几句话而挪动了花房里各花的位置呢。
老太太果不其然一把夺过小孩的手机, 正如人们设想的那般:“电子书上说的又不一定是真的。”
“我这君子兰都十几年了,也没见得死。”
佣人们也是有苦难言, 其实经常背地里趁老太太不在家的时候,他们给搬回室内去。
小孩又疑问道:“可它开过花吗?”
银发老太太摇头,刚下车小心翼翼派人接应、护送时和蔼可亲的面色已经瞬间消失不见了。
这株君子兰也是周母的心病,半死不活着,却从未见过它开花的场景。
凡是整日扑在园艺事业上,没有不喜欢开花结果的。
“好了, 户外的风光你也看得差不多了, 该回去吃晚饭了。”老人对于忤逆了自己的“孙子”顿时没了耐心,可毕竟看在温宁的面子上, 也不苛责她的小孩。
院子里的化蝶兰开得花山花海,而这个季节染色过的绣球虽不名贵, 开得也如瀑布,验证了它“无尽夏”的名字。
平常老太太对于化学试剂害怕得很,偏偏为了给绣球改色,添加了多次硫酸铝。
蚂蚁在花盆底下穿梭、爬行。
飞虫在树木之间徘徊,和谐而静美,而也有两只守规矩的流浪猫,被收养在院子里,从不碰那些花花草草。
而澈澈是真心实意很喜欢这个巨大的花园,觉得打理下来应该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奶奶,您为了这么花园一定付出了不少吧。”
可周叔叔的母亲却异常高冷,提及她对整个花园的辛苦付出时,淡淡道:“还好。”
澈澈纳闷,是因为他指摘褚奶奶的错误,所以就冒犯到她老人家了吗?
可是,妈妈教会他的第一课就是要懂得诚实,其实奶奶种植养护红玉珠、马醉木的办法都不算特别专业……
他犹豫着,不知道有些话当讲不当讲。
吃晚饭,周母也发现了眼前的男孩除了对她种植的花草发表了不得当的评价以外,其他方面都算是个守规矩的好孩子,比如说,他很讲究餐桌礼仪,餐后也会主动去书房,够不着的书会自己拿梯子,也不假手他人,维持做派。
对于被自己拿走的电子设备,没有像她同龄人的那些孙辈那样大吵大闹。
总之,比当年的周寅初看上去顺眼许多。
那个就是完完全全的刺头,时至今日,尽管周母时常反思,不过如果回到当年,强势如她,大概率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教育方式。
周寅初不会如澈澈一般主动和大人沟通,说出口的话也没有起码得礼貌素养。
他会冒犯人。
会因为对方在生意场上人品不好直接冷落人家。
也会试探别人的底线,一旦那人不符合他的预期,那也不管别人的社会地位,直接无视掉那人。
对于常穿梭在家里的那些名义上的朋友,他从不与他们深交,对于他们的儿女,态度愈发冷淡。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似说了个明白,就连他们那样的父母都不值得人尊重,那些他同龄的玩伴,他就更入不了眼了。
简单直接,却又为此得罪了不少的人。
反倒是温宁带大的孩子,别的不说,教养习惯是好的。
有些话,周母也不方便放在明面上讲,要让她学会夸奖孩子,简直比登天还难。可小孩拿起那本她平常阅读比较多的那本泛黄的《老子》,她以为小孩的关注点必然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种简单易懂的文字,李澈却以越过同龄人的成熟,不止谈书本上写得那些文字。
而关注起具象化的道教文化来,他挠挠头皮,似乎真的在求知探索那般。
话锋一转,他好奇地问询起“梁启超将道家分成哪四派”的时候——
“玄学正派,丹鼎派,符箓派,占验派。”周母应答如流。
像是在这个家,有人真能和自己说上几句话了。
不过,显然周母不认为这是适宜小孩阅览的书籍,庄周老道适合她这样垂暮老矣的人欣赏,却不适合李澈阅读。
她不近人情地收回了那本书:“你换本看看。”
“为什么?”
虽然小孩了解到近代梁启超令周母对他有所改观,但她执意那并不是小孩该读的书:“小孩子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这么深奥的书,你确定你能读得懂?”
李澈老老实实地搓着手,懵懂地站原地等她交流。
“可我看这本书的封面最旧了,上面还有奶奶的笔记,就想着如果通读一下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和奶奶多聊聊天。”
他说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周母素来严肃的脸上难露宽和,不得不为此破例:“不看这本书,也可以同我讲话。”
小孩子轻信了:“那奶奶您能告诉我周叔叔是怎样的一个人吗?”
这直接领周母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该如何评价自己的儿子,该叨叨絮絮地说起他童年的趣事,得出还不如眼前小孩的结论,亦或是,为了他们未来一家人的幸福着想,舍弃一部分的批判主义的精神,择其相对正面的话来讲?
周母顾左右而言他:“你的周叔叔啊,他以前念书还行吧,大差不差,没有让我在他的学业上费过心思……”
“我想问的不是学习。”李澈摇摇头,乖巧懂事的孩子这一刻似乎势必要摸清周叔叔的底细。
这就令人无言以对了。
考虑到继子与其的关系,素来耿直坚硬的周母也违心说了假话。
“他的本性并不算坏,是个‘明事理,知进退’的好孩子……”也不全然作假话,这不,她苦守李澈的母亲这么些年,不也算是知进退了么。
“那我一定要成为和周叔叔一样了不起的人。”
周母三缄其口,到底最后没忍住:“大可不必。”
就在这边将周寅初议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周寅初已经坐上了达美的航班至臻头等舱,他有些后悔没有找私航。
只因近两年达美的设计理念,将他们这对人分隔在不同的睡眠舱,他无法坐在她的身畔,聆听温宁细微的呼吸声,尤其是在高空环境下,总会让一切看上去不如往常在地面上那般好掌控。
彼时,温宁其实没有睡,新鲜感来临的时候,她不断眺望地窗外的云层。
也会想,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曾经间隔的距离?
很远,但又不是那么远。
如果那时候的自己决计来找他的话,大概率是挤在西南航空的经济舱里,不过她并不认为路过的风景会有什么差异。
时光荏苒,她依稀记得自己也浏览过类似的航班。
却在被舍友发觉以后,立即否认了自己要去美国的可能。
“我这种条件,你觉得我能办理下签证么?”那几年,签证的确并不好办,对于单身女性,卡得要求尤为过分。
“我又没说什么,你心慌啥啊,难不成你真在美国有相好的吗?”
温宁一味地强调:“没有,我就是看看。”
高空的云层也形成视觉疲劳了,温宁本想安静地戴上了睡眠眼罩,转而在戴上眼罩之前,她不再惧怕地面对她过去的谎言,对着很多年前这几年其实都没交流的舍友Q.Q发送了条消息。
借助着至臻商务舱微弱的网,她洋洋洒洒地写道:“我当年骗了你,其实那会有个很重要的人真在美国。”
这一次,温宁坦诚相待:“我和他结婚了。”
那头的舍友秒回,她竟然对当年的事记得一清二楚:“我就知道,骗子!爱人的眼神是说不了谎的!”
温宁扯上了眼罩,不过,回到周寅初的身边,这可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松提起的话。明智的温宁自认为那些就算有过的小心思,放到今日来说,也一定都不重要了。
他已经在自己的左右了,高空云层之上,她却没有顾虑,像是从重新认识他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开始学会了着陆。
远航结束以后。
他们从西雅图的私人飞机来到波士顿。
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一辆拉风的皮卡,这种装备对于周寅初其他车辆而言,并不高昂,却还是让她觉得有趣新奇。
他大抵也是为了满足她猎奇的心态吧。
不必提关系,他的目光时时刻刻在他的女人身上,“飞机上,休息得还好吗?”
温宁却饶有兴致地侧了下脖子,莞尔一笑:“如果我休息得不好,被过道的脚步声影响了,你会心疼吗?”
“会。”
周寅初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每个有故事的人一样有了属于他的质感:“温宁,原来你不是一直在睡,你分明听见了我的动静。”
“我还听见你和空姐的交流呢,虽然我现在的英文水准一般般,但你们偏向日常的聊天对话,我还是听得懂的。”
周寅初的情感溢于言辞:“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在让她为你调节温度。”
“只是调节温度吗?”温宁可没有错过任何的细节,只不过她寻常并不喜欢多余的追问,“为什么要给你倒酒啊?”
她记得那空姐特意询问周寅初要不要白兰地。
“我不是谢绝了吗?”
温宁“哦”了一声,稍稍地恣意了些,温和的眉眼也不再如含蓄内敛的时候,更容易让人观望欣赏到直观的美,在美国暮霭沉沉的傍晚绽放出原本夺目的光彩来,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前,“你今天要当皮卡司机,确实不宜饮酒。”
“你吃醋了?”
温宁懒得搭理他。
这好像还是周寅初第一次看见温宁吃醋的画面,而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正是通过那些来确认女人的心意的。
那种得到了应验不必追问的答案,完完全全地在这旅程的意料之外,周寅初突然对这次的旅程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兴奋与狂热。
第64章 v48(公寓)
嘴上一味说着没有“吃醋”的女人, 却想也不想地回绝了周寅初今晚盛情的迫近。
他为她展开的双臂僵持在空气中半秒,直至最后落回长腿的两侧。
男人迎来了他的冷遇,而她的态度, 像是他从来就不值得得到她的奖赏那般。
木质的浴室门的锁芯挪动了两圈。
又“唰”的一声拉上公寓浴室的防水帘, 内部的空间严丝密缝,没有一丁点春光外泄的可能。
当然,周寅初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很绅士, 她的做法简直无中生有、杞人忧天。
“还因为我和空姐讲了两句话不高兴?”
整个浴室都弥散着水汽, 镜子起了雾。
隔着两道屏障, 她在浴室的热气中逐渐丧失了原本的理智:“你爱和谁讲话就和谁讲话,我怎么敢干涉周总您的人身自由?”
从浴室走出来, 温宁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这样说来, 反而很容易造成“捏酸吃醋”的错觉, 尽管极力避免情感色彩的词汇,却总能将盘踞在心底见不得光的心思为人知晓。
他驻足于此, 听着她的狡辩:“我没吃醋。”
温宁尽一切可能维持原样,“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也不值得我吃醋。”
“好,周太太,你没有吃醋,”周寅初的大手游离在纤纤细腰左右, 熟稔地掠过敏感的区域, 而单薄的浴巾没法有效将他阻挡,反而因为拉拢的口子为他制造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你素来比别的女人贤惠大度。”
她拍打着他不规矩的手背,质问他:“别的女人?”
“周寅初, 你拿我和别人比较,”温宁从前佯装不在意这些的,毕竟她有过婚史,可就是突如其来这一刻强烈的感受,令她冲出以往的桎梏,她开始计较,“难道就不怕我今晚不睡了,干脆就针对你比照的样本和你闹上一通?”
“告诉你,你要是认为我会是不管你在外面做什么事儿,都会轻轻飘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太太,那你可能就找错人了。”
她分明在骂他。
咬紧牙根、疾言厉色地骂。
见不得往日的宽容、和善,势必要教他懂得亲密关系的原则。
可不出意料,周寅初脸上餍足的情绪到达了顶峰,又或许,宣之于口的这些话才是周寅初一直以来妄想听见的。
“没有比照的样本,只有你。”
他抱她。
他与她耳鬓厮磨,“还有,我很爱你吃醋的样子。”
这是一栋标准的美国公寓,坐标四楼,电梯总在维修故障中,室内的颜色明快单一,有黄色小面积的暖色调视频,也同样依照去繁就简的风格,很符合那个年代美式装修受到了康定斯基抽象主义和达利超现代主义的影响,而棕褐色的皮沙发上一层不染,很显然,在他们来之前,有人为此打扫过。
“三天前,我让我以前的同学帮忙打扫过这个公寓,那位老同学是男的。”他不着痕迹地讲。
女人的脸如同火烧云,又或者,拥有着比这更殷红、绚烂的色彩。
“我还不至于要盘问这些细节。”
但到底是谁今天发作的,温宁无法否认,早知如此,正中男人下怀,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妄图给男人树规矩来着。
“周寅初,以后不许框我。”
为此事的计较、着急,都是男人在行程以外设计好的,她总是那么轻易地坠入他的陷阱。
温柔和善的女人列举着他的错处,叫他下不为例:“还有,不可以引.诱我,刺激我,故意惹我生气……”
但温宁深知,这说与不说,何尝有区别,教育意义全无,反倒是提醒着男人越界可做的事。纵使这个城市他的朋友听见自己这些警告,多半也是迟疑的态度,毕竟,怕也从来不了解周寅初身上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不像是为情色放纵,更不像是被低级的欲望所支配的男人,他看上去高傲、冷漠,绝不会将这些无知的伎俩用在一个女人的身上。
他们的这个夜晚很疯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疯狂。
她突然想起之前男人扬言的“补偿”,她分明已经意识到了真正靠近的危险,最终还是以这种形式收场。
但温宁扪心自问,抗拒与否,这并不好说,对于周寅初而言,适当的抵触,就比如自己砥砺在他胸口的手,总像是以轻微的反抗诱惑着他再一次地深入。那种无言的推拉的感受,约莫在黄昏结束后,融入了更为浓重的月色中。
事后,他点了一支烟。
那烟被他不知道从核桃木储物柜旁的哪个犄角旮旯给捞了出来,他面对着并不算宽敞的阳台,背脊的线条依旧完美,多添的红印造成强烈的视觉冲突,反而格外引人。
那是条国内普通的中华,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不习惯美国本土这里的烟,日韩的烟比较好买,要么是爆珠的,要么就水果味,但都很淡,像是小孩子才会抽的。”
物以稀为贵那般道:“这些都是我自己从国内捎回来的。”
“那时候,想你的时候就会抽一支。”
“温宁,那你呢,一次也没有想过我吗?”
困倦的一手支撑着额头,侧看阳台景色的女人爬了起来,她突如其来地环抱住他,意识到那场的分别发生在他们身上,对他们无差别的伤害确确实实地存在过。
难以启齿的女人不再隐忍、躲藏:“想你,并不是一件很可耻的事情。”
周母的花园还是一如既往营造出鸟语花香的景色。
李澈这两天和院子里的流浪猫处熟了,两只猫一前一后要将李澈带到对方看不见的位置,然后展露自己任人抚摸的肚皮、翻滚。
他玩得不亦乐乎。
两只小猫的把戏都差不多,为了得到小大人更多的关注和偏爱,李澈没有教育他们不应该那么做,而是给足了每只小猫需要的安抚。
周母在室内,嫌日头太晒,就没怎么出来走动。
时而,李澈也会跑回屋内,将两只咪咪的所作所为如数告知他现在的“奶奶”。周母是个好的听众,早年她在周家的会议桌上急不可耐地发言,对着几个叔公、伯父,也不惮于打断他们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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