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其中一位是看上去已经大有发福趋势的中年男人,脸上看不出和周寅初亦或是周母的相像之处,戗驳领的西装过分讲究,说话面面俱到,“我这个当侄子的可担心了。”
要是真担心,恐怕也不会这个点才来吧。
经历了一些事,温宁也没有办法不洞察人们到来的真实目的。
周寅初没有搭理他,他却见怪不怪,“哥,这位是?”
“我太太。”
那边的表弟自来熟道:“你结婚怎么都不和我们说一声?”
“你觉得我做事应该和你们报备吗?”他说话的口吻完全如同对待一群宵小之辈,平常也从来不必放在眼底。
自然没有报备的必要。
他的那位表弟敢怒不敢言,还得陪着笑脸。
“嫂子,嫂子您好,”他朝着温宁主动殷勤道,“嫂子您一看气质也好,长相也比电视上的女明星漂亮。”
神色无疑不是格外夸张,演技着实有几分拙劣,也难怪周寅初爱答不理了。
“你们好啊。”
温宁话锋一转,“不过,兴许是路上太堵了,你们来的时间点可能不大凑巧,我婆婆已经做完了手术,现在需要静养。”
“那我们就是来探望一下,想了解下我姑母的病情。”
她见周寅初甚至连打发他们都不愿意开口,看在周母的面子上,她把话说得圆满,“她目前的状态还算稳定,等她醒过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和她说她的侄子过来问候、关心过呢。”
她的赶客行之有效。
“谢谢,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周母的侄媳瞪了她丈夫一眼,没有得到任何分配遗产的可能也就罢了,结果人家儿子,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周总就在现场,也没攀扯上半点关心,心有不甘。
“嫂子,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呗?”
周寅初的冷倨并没有影响这凑上来的一对人,那边他的表弟正准备先行一步,他的太太可没有一星半点就此离开的意思,“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们兄长,今天这么一看,果然只有您这样的大美女才能与之相配。”
她上前,轻柔地抚摸着澈澈的脑袋,言不由衷地赞许着一个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这孩子真可爱……”
周母的侄媳猜测着小孩的身份,以为一定是眼前女人和周寅初早年生下来的私生子,不然,周家又怎么会允许她进门的?
不过,她可没有追问,这些年听闻过的豪门秘辛可不少。
而自己也是凭借着腹中胎儿一跃成为老太太家的侄媳,费了不少的功夫,难免也用同样的眼光看待别人。
“不了,午饭我和寅初也没有办法一同外出,总是有人要在医院轮值的,有机会我们再约。”
温宁始终落落大方、从容不迫,送走了这两位不速之客。
医院的长廊从而再次显得空旷起来,周寅初握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仓促而短暂地落下一吻,“不愧是我的太太。”
麻药没过的时候,周母似在叫唤什么。
温宁以为是“缺水”,而护士也和他们提前告知过,她已经准备好了清水和棉签。
可周母嗫嚅着的似乎是另外一件事。
“买糖。”
她突然想起老太太在进入手术室之前,放入澈澈手心的麦芽糖,他们并非生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而周家拥有的财富和等级,实属也不可能为一块糖而犯愁。
似乎有些令人摸不着头绪。
“很小的时候,我路过街边的麦芽糖,吵着闹着想吃,但她不肯。”
“她认为,不是所有的小孩都应该吃糖。”
周寅初靠在加护病房外的过道扶手上,描绘起当年的时候依旧是一副被扫兴的模样,成熟睿智的男人总是不惮于在她面前完全地展露自我,“尤其像我一样的小孩,已经得到比寻常小孩更多的东西,就更应该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温宁存心宽慰他:“估计就是阿姨因为没给你买糖而感到后悔了,想要补偿给你,怕你不收,所以才给了澈澈吧。”
今时今日,周寅初轻而易举地放下了他的执念:“我不清楚。”
“我有你了,或许,根本就不再需要那块糖了。”
这微不足道的插曲令温宁有几分动容,如果真的想要补偿什么,周母或许还以她的形式偿还给周寅初,那自己呢,在美国本土走一圈,窥见他过去生活的一隅,这便足够了吗?
那些过往没有交织的空白的过去,不会因为短暂的参与而得以更改。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时常会感到亏欠。
周母苏醒后,对待她儿子的态度仍然算不上友善。
毕竟身上经历了这么大的痛痒,恢复期间,伤口时不时的疼痛,脾气坏了点也算人之常情。
完全不如是做手术之前拿出那块“麦芽糖”时的温情。
她对着周寅初大发牢骚,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对他指点了,但这一醒来,恢复的精神都用来对她的孩子表达不满。
多年不曾指点、干涉的周母突如其来愤愤不平道:
“你最近推进的几个工程,你找的施工团队,我都十分不满意。”
“笑话,你们公司不依赖传统生产模式,就以为能跳出框架了?”
“举办婚礼的座上宾,当然有我的目录名单,怎么着,只允许找你的朋友,我就不被允许请人了?”
温宁却从中发觉,这么些年以来,周母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儿子的前程、事业,以及那场可能在筹办中的婚礼。
明眼人都能听得出周母是故意找刺,周寅初也是难得地不在这个时候逐一回怼。
挑刺的鱼汤经由温宁之手递交至周寅初的手中,周寅初拎着保温桶正发愁。
这两人如何都演绎不出“母慈子孝”的画面来。
周母发泄一通,却惊觉于儿子正在给自己送饭,她企图缓解这一刻的尴尬道:“让护工来,你粗手笨脚的,万一刺伤了我,我这手术不是等于就白做了?”
而周寅初也不肯就范:“温宁,我出去一趟。”
不锈钢的保温桶就那样单独落在周母的床头柜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
温宁恰到好处地掩上了门,她摇摇头,拒绝了周寅初离开的要求:“不行。”
又对着一旁并无反抗能力的周母说,“阿姨,护工正在楼梯口给您打热水呢,您就让阿寅来吧。”
第68章 v51(冲浪)
这一次, 温宁正式从病房内走出去。
将需要交流的人强行留在了同一空间,她微微一笑,心中亦有了把握。
人生至此, 温宁也不再开始怯场, 更多的时候她在想,她能做什么,更改什么, 如何摆放自己的位置。
那是个晴朗的额日子。
八月, 江城是炙热的, 整个华东地区都陷入一种几近灼烧的炎热情绪当中。
有的人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了应该有的代价,法院的传票刚刚送到, 得益于舆论的扭转,网红的事情很快告一段落;而周母并没有把进展的推动归功于她的孩子。
依然不舍得说奖赏的话。
中国人的含蓄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你们出去吧。”就连想叫孩子们出去散散心, 也说得跟赶客似的。
这天, 周母似乎真的也不需要他们轮流的照顾,身体的各项指标都到达了可以出院的标准;虽说吃着她最初不情愿面对的流质食物, 但有些食物经过她儿媳的巧妙处理,纵使是流质,也并不难以下咽。
她屡次催促这一行人:“别整天呆在这里。”
温宁便和周寅初,以及澈澈去了海边。
周寅初不知道从哪里高了一艘船,但游艇的烛光晚餐不是他们共同的目的,他准备了长板、短板以及鱼板。
他亲自在教学, 而澈澈也登上了尾波冲浪的冲浪板。
随着开船, 澈澈也已经搭好了脚。
而温宁此刻正在船上,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与自己生命关联的两个男人。
迎着风浪, 澈澈幼小的面容上那些紧张、局促渐渐在消失,直至抛开周寅初的手, 自己独立面对着属于他的风浪。
温宁想起大多数人对于澈澈的评价,他本身就是个心性很好的孩子,现在,他不必再浪费他的天赋。
可以任意地去学习技能。
一番指导过后,周寅初登上了船:
“害怕?”
“不。”
“不怕你的儿子面临的风险?”周寅初在甲板上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久,但都来不及顾得上湿漉漉的头发,而始终在她的身边逗留。
“我以为在我决定带他玩这个项目之前,你就会阻止我。”
望着即将重新回到水面上,手里也没有个牵引绳的男人,温宁眉心还是为他提心吊胆了那么一下:“周寅初,如果我不能盲从地信任你,相信的做法定然为我的孩子考虑,那么,我的不放心时而都会作祟。”
“那样胆战心惊的活法,太累了。”
吹着轻拂的海风,温宁的声调也融入其中,“放任,这不也是你教会我的么。”
“而且,你把澈澈教得很好,”她不吝对他的夸奖,“有着非比寻常的耐心。”
这一回,他一并将澈澈也带回了船上。
她没有再将她十岁的澈澈视若毫无自理能力的孩童,将那块干燥的毛巾交由小孩自己的手中。
“教学很辛苦。”他说。
踏风踩浪不知疲倦的男人这会儿脸上适时出现了一抹倦色。
她一视同仁:“你也自己擦,这才称得上榜样。”
那天的风浪很适宜出现,没有惊涛的巨浪,没有因为太过平静而至于水平面涟漪都不曾有。
她再次目送着他和李澈共同出海。
目光柔和,如山海静美,又如百川包容。
温宁接到顾律师的通知:“后天开庭。”
澈澈摔了个跟头,不止呛了一口的水,被周寅初拽了起来,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发白,他没有停止他的尝试,而是凭借着方才学到的并不丰富的技巧,再一次展开了他的旅程。
他随着海浪,征服着又一朵新的浪花。
“好。”
“您放宽心,这次我们胜券在握,会让他付出法律的代价。”
心善的顾律师信誓旦旦地承诺:“这样一来,李先生也可以安息了。”
“多谢。”温宁在通话结束再一次这样说。
视线仍然为眼前活着的人占据。
“不是每个初学者都会有你一样的成绩,”周寅初拍了拍澈澈的肩膀,“表现不错,李澈。”
“周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再练一次?”
温宁思量着周寅初的年岁,以及这几次以来他如同教练员般如影随行,耗费的大量精力。
她浅笑:“我们先上岸吧,澈澈,周叔叔该休息了。”
“怀疑我的体力?”
“不叫怀疑,”温宁同他们下了船,澈澈一口吞下了两个小皇堡,这会儿恰巧碰到了老同学,聊着今天新奇的体验,她放心地收回视线,应付起眼前不满的男人来,“叫照顾。”
温宁给周寅初塞了一根波纹薯条:“三十好几的人了,总归不能喝年轻人相比吧。”
堵上了他的嘴。
然而,周寅初发觉了温宁今天在后半场对许多事情上的心不在焉。
“依然对那个男人的案件放不下?”
温宁发觉周寅初依照和很多年一样替她挤弄着番茄酱,他在这件事上似乎有些死板,力求分配到每根薯条上的番茄酱不多不少。
一边审视着男人的癖.好,另一边也没有说避而不答:“是啊,尽管知道正义的审判总会到来,但真正到来前夕,人们总是会紧张的。”
似乎从他为李远哲奔波那日起,他们之间面对忌讳时也不再剑拔弩张。
气氛缓和了不少。
再次,提及她的前夫的时候,他已经不会如同广州之行那般强烈了。
她深知:“届时,我们也会展开新生活。”
“还有,周寅初,我一直想要认真地谢谢你,无论这次的结果如何,你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的焦躁情绪。”
“温宁,犯不着强撑。”
他一手把她揽入自己的怀中,玻璃窗外,李澈和他的同龄人绘声绘色地还在描述冲浪的特殊体验。
她难以想象,假设她没有重新和周寅初走在一起,自己一个人又该如何走过漫漫长夜。
虽然他显现的目的裹挟着她所愿意面对的生理性的喜欢,一开始接近自己的理由着实算不上高明但她似乎已经习惯了有个人强有力地支撑了她一部分的生活。
“有些事情,我开始变得不在乎了。”温宁郑重其事道。
“就算有些人指责我老公死后找了别人,哪怕有人在背后蛐蛐我‘攀高枝’,”温宁把剩下吃不完的半份套餐推向了讲究的男人,“我也无所谓。”
世人的苛责无足轻重了。
他在她的身边,那么这一切纷杂、扰乱的声音都不会让她迷失心智。
温宁难得地将心意完整地展露:“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有多好?”
自傲的男人索取着她源源不断的夸奖。
她不知道,她很难具体找到一种明确可以定义他的词,无法用尽赞美、褒扬至极。
只是,她从来都不敢设想,会有一个人独自穿过各种风雨,然后在某个她的必经之地,默默地等待着她,分享他拥有的一切。
倨傲如他,如何一次又一次放逐他的自尊,甚至在提起她的前任丈夫,刻意压制住内心的那点嫉妒的怒火,她也就不得而知了。
“暂时没办法形容。”
那天,在医院里她一直在想如何回馈他的付出,温宁认为,也许自己无法找到如何偿还的方式。
那就在不断地寻求中,度过这一生好了。
她的爱意素来廉价,可老天给的却很慷慨,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愉悦足够令她也一样勇敢地前行。
她最近的情绪突然变得很多愁善感,她想,一定是李远哲死亡的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才会被这些纷纷扰扰的情绪裹挟。
“走吧,我们该回家了。”
“澈澈。”
在母亲的叫唤下,李澈终于结束了他和小伙伴之间的交流,原来不是同旁人,而正是秦曦月,只是因为对方剪短了头发,温宁差点没认出来。
秦毅不过打了声招呼:“温小姐,好久不见。”
周寅初立即推开了汉堡王的玻璃门,连忙出来,寸步不离自己太太的身侧:“秦总,带女儿出来?”
秦毅当然明白周寅初的居心何在,这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没必要次次出来警告他人的。
“您和温小姐成婚的消息,我也已经知晓,恐怕周总没有必要三番五次地提醒吧。”
秦毅讽刺:“只有害怕会输的人,才会这么紧张。”
周寅初正欲反驳,温宁却扯了扯他的衣袖:“见笑了。”
过犹不及。
虽然眼前的男人对自己目前而言很上心,但温宁仍然期盼着他稍显常态,免得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她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令周寅初对自己这么死心塌地的。
年纪在这里,和学生时代一样玩占有欲爆棚的戏码,总会让人难为情的。
温宁给澈澈的电子手表转了不小的一笔零花钱:“澈澈,要不你和曦月一起再玩一会,周叔叔等会来接你呗。”
孩童之间的玩乐永远是暑假里最美好的事。
李澈害羞地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而秦曦月当场“耶”了一声,围绕着澈澈转圈,她站在一旁的父亲秦毅面色不由沉闷了起来。
两天后,开庭。
刑事审判的过程非常庄重。
不会有所谓的调解员,不原谅的家属也已经坐在了公诉人的大后方。
周寅初没有多余的一句话,而是有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无声胜有声。
被告对于检查机关多项举证的犯罪事实并不承认,而此时,证人即将相继进场,坐上位置。
温宁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她与王雪晴自从澈澈转学以后就没见过面了,只记得她如何都说服不了她,而她,也不情愿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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