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些时日,喻凛又开始忙了,约莫是因为前两日一直在家,耽误了公事,这两日抓紧在办。
前一两日,他还回来,后两日让千岭带来了信笺,说是官衙事忙,不得归家了。
还是那些寻常的话,让她兀自按时辰歇息,多用膳食,若是受了委屈,便写在信笺上让千岭传达,不要自己藏着。
方幼眠给他回了信笺,让他不要担心,家里一切都好,她也很好,本来已经顿笔了,想到之前喻凛受伤的事,方幼眠又添了一句,让他万事小心。
她不知道,这封信笺被都督大人看到之时,俊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把刑部和大理寺以及督查司的官员都给惊讶到了,毕竟喻凛在官署当中,从来都是冷冰冰的神色,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春风和熙的笑容过?
众人即便好奇,也不敢私自窥探他的信笺上到底写了什么内容,只从侧面依稀看到,信笺上的字迹娟秀小巧,像是姑娘家所写。
这两日,方幼眠往返于碧波斋和外面。
喻老太太看了太医一直在吃药,可身子始终不见好,日日卧病在床,崔氏在静谷庭拗了几日,后面还是过来给喻老太太赔罪了。
她过来的时候,方幼眠和二房媳妇在给老太太伺候汤药。
看出崔氏的来意,方幼眠在想要不要找一个借口离开,崔氏叫她起来,接手了给喻老太太喂汤药的事情,方幼眠正好找了一个去看后厨药膳做好没有的借口离去。
二房的媳妇也明显感觉到不能多待,方幼眠离开没有多久,她紧跟着找了一个借口离开,两人在后院碰上。
关于崔氏认错的态度与话茬,方幼眠是听宁妈妈说的。
谦卑的模样端得很好,认错的话茬字字恳切。
后几日崔氏一直过去碧波斋,比方幼眠还侍奉得更勤劳,除了住,吃也在碧波斋内,老太太对她也好了一些,婆媳关系看起来亲近不少。
方幼眠时常便站在崔氏的后面,听着两人说话。
两人多是说之前喻家发生的往事,偶尔也会提到孩子,这时候,喻老太太常问方幼眠有没有吃太医开的药方?
方幼眠说吃了,她吃药的时候,宁妈妈还看着呢。
除此之外,老太太让花房给玉棠阁送了不少的石榴树,还有一些放了红枣桂圆的香包挂在拔步床的四个角落,又给方幼眠送了一尊罕见的送子观音,让她放在隔院内,赠了她一串罕见的紫玉珠,说是去庙里开过光了,佩在手上戴着能助孕。
崔氏见方幼眠倒不如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了,她转变了策略,完全忽视了方幼眠,除非必要,不与她多说一句话,不看她一眼。
宅院之内看似平静,底下依旧僵持。
崔氏常过来碧波斋,晓得方幼眠时常外出,也知道她弟弟妹妹来了京城的事情,对此,她没有多说一句,就好似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提让两人上门,也不曾过问一句。
雯歌说崔氏表面上是这样,背地里不知如何呢。
方幼眠觉得是好事,免得生出什么口舌是非。
科举近在眼前,方闻洲几乎日夜苦读,人都清瘦了不少,方幼眠给婆子塞了一些银钱,让她多做一些好吃的,给两人补补。
喻凛虽然忙,有关于帮方闻洲的试题策论,他一直都在帮忙看,帮忙修改,还给方闻洲找了不少书册,多半是由千岭代传。
方幼眠不敢问方闻洲,科举有没有把握,怕给他增加了压力,看着他废寝忘食,日渐消瘦的面庞,心里盼望着他的付出,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能够有好结果。
方时缇的身子好了之后,人是越发活泼了,许是第一日见识了京城的繁华,总想着往外出去,方幼眠有几日得空,便陪着她出去转了转,可方幼眠有喻家的事情要忙,不能陪她玩得尽心。
方时缇总跟方幼眠抱怨,见到小妹丧兮兮的小脸,方幼眠也舍不得,她找了两个稳妥的人跟着伺候她。
又与方时缇约法三章,每日出去不能太久,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乱吃东西,见她满口应下,脑袋瓜子点得犹如捣蒜,方幼眠稍稍放了心。
这么多年妹妹困于方寸之地,养在床榻之上,汤药不离口,甚少出门,见过的人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她想玩,方幼眠也能够理解,便随着她去了。
听婆子和弟弟妹妹说,吕迟叙趁她不在的时候来过许多次,回回都把东西放到宅子门口,想来是因为方幼眠已嫁做人妇,怕给她增添烦恼,从第一次上京碰面用过一顿饭菜,两人就再也没有打过照面了。
他似乎还是没有捐官,在科举到来的那一日,方幼眠从方闻洲的口中得知,他回蜀地去了。
方时缇道,“吕大哥这一去应当要说亲了。”
方闻洲蹙眉看了她一眼,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在方幼眠面前提这件事情。
方幼眠不以为意,“届时吕大哥说亲成功,该送一份贺礼去。”
转眼便到了科举的日子。
方幼眠提前一日跟喻老太太报备请辞,她来得很早,和方时缇亲自送了方闻洲去贡院。
看着弟弟拿着细软进入贡院,她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方闻洲走了之后,方时缇跟方幼眠抱怨,这几日就她一个人在家了,她问方幼眠能不能陪她?
方幼眠揉着她的脑袋,“阿姐得了空来看你好不好?”
“阿姐每次来一会就走了,哥哥不在,缇儿一个人好闷。”
方幼眠只是笑,哄了她几句,试图排解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一会子,方时缇又绕回来了,她歪在方幼眠的怀里,仰头试问,“阿姐,我能跟你去喻家看看吗?”
自从方幼眠嫁入喻家之后,方时缇便听到了不少有关喻家的传闻,京城数一数二的高门大户,好多人都想挤进去,她那位姐夫更是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来了瀛京之后,越发听得多了,方时缇对喻家很好奇。
方幼眠一顿,“...缇儿,以后再说罢,这两日家中事多不得空。”
喻家水深,她不希望方时缇进去。
何况喻老太太身子还没有好转,她要在跟前伺候着,方时缇即便是能够跟着她进去,也只能待在玉棠阁内,玉棠阁虽大,待久了也会闷。
方时缇没听到想要的答案闷闷不乐,“好吧...”
“那什么时候能去?”
方幼眠没给准话,只说,“日后看看....”
她又转移了话茬,说过两日给她送脂粉香膏来,小姑娘都喜欢这样的玩意,方时缇很快便不提要去喻家的事情了。
方幼眠多陪了方时缇一会才会的喻家。
她到府门口时,又见到了喻凛,他如前一般在门口等她,见到方幼眠来,抱她下来。
“夫君差事忙完了么?”恍惚间,已经半月没有见到喻凛了,乍然一见,就好像也没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差不多罢。”
那个案子勉强算是完了,查到了后面,摸到了州郡那边,投案的人是州郡一家受洪灾影响,导致家破人亡的门户,那个死里逃生的壮汉说是因为看不过眼朝廷收受贿赂的贪官,这才动手为民除害。
他本以为喻凛也会如此,便买凶杀他。
这不过是表面的真相而已,一个在洪灾当中残活下来的壮汉,身无分文,又没有根基,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出入皇宫刑狱杀人?又如何能够聘请驱使那么多的高手?
喻凛心知,这是一个被蛊惑的替罪羊,背后零散的线索都指向了宁王,但没有串联起来实质而有力的证据,宁王拥护者众多,还动不了他。
何况,科举在即,不宜动摇朝政根本,想要动宁王,得一点点铲除他的根基。
科举的事情虽然没有托付给喻凛,但官家私下里吩咐了,让他暗中盯着人,引入科举的人才,慢慢替换宁王的人,培养壮大拥护太子的势力。
方幼眠听着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喻凛不说,她也没有追问,只道,“夫君等久了么?”
“没有,我刚到一会,想早点见到眠眠,便在门口等了。”他牵着她上台阶。
“今日你送妻弟去贡院了吧?”
方幼眠点头,“嗯。”
实际上喻凛也去了,在科举开考的前一日他便来了信笺询问方幼眠,可要他空出时日陪她一道送方闻洲去贡院?
由于喻凛身份样貌都过于显眼,再出于种种考虑,方幼眠没有点头,只说不是什么大事,让他忙自己的,勿要耽误朝廷公务。
察觉到小夫人拒绝的意思,都督大人只好隔日偷偷在暗处相送。
隔着乌泱泱吵闹的人群,他也终于见到了妻弟妻妹。
两人生得相似,却也能看出明显的区别。
他看着他的小夫人不厌其烦,叮嘱身量已经高过她不少的妻弟,进入贡院时应当要注意什么。
等她带着妻妹走了,暗中送了两人回宅院,喻凛才离开。
“眠眠放心,妻弟才华斐然,若是不出意外,必然能够在科举中留名。”
“真的吗?”得了喻凛一句话,方幼眠欣喜。
喻凛没有回,只抬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方幼眠想追问,后面还是忍住了,“......”
回玉棠阁内,喻凛去沐浴,方幼眠刚要吩咐厨房筹备晚膳,宁妈妈带着人过来传话,说喻凛回来得正好,有客人来访,晚上去碧波斋用晚膳,一道见见。
听到客人两个字,方幼眠倒是没有过多在意。
只以为是京城内哪家的贵妇上门探望老太太,毕竟前几日也有人来过。
“好。”她客气送走了宁妈妈。
等喻凛沐浴出来,方幼眠边给他擦头发边跟他说了这件事情,他淡嗯一声,转而问起她这些时日在家可有做什么?
她在信笺上基本上很少写太多字。
方幼眠回了一些日常,喻凛认认真真听着她说,偶尔还会反问几句。
譬如方幼眠说做针线,他问她绣了什么,派什么用的?
等收拾好了,他牵着她一道过去碧波斋,方幼眠让他不要牵,喻凛却说夜深人静,不会有人发觉。
方幼眠,“......”
游廊角落处处挂了琉璃宫灯,这样掩耳盗铃的做法和说法,喻凛居然张口就来。
挣不过他,索性作罢。
好在入了碧波斋,喻凛怕她为难,倒是松开了手。
方幼眠没有想到,宁妈妈口中的客人,会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她和喻凛进去之时,这位姑娘正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汤药。
宁妈妈介绍说,这是喻老太太娘家那边亲戚的女儿,姓程,叫程书鸢。
知道老太太病了,特地从禹南那边过来探望。
说是娘家亲戚,不知按的什么辈分,总之她叫喻凛表兄,唤方幼眠表嫂。
互相福身见了礼数,方幼眠留意到这位程姑娘在起身之时,余光掠过喻凛一眼。
不过喻凛在听老太太说话,并未留意。
喻老太太因为这位算是外甥女的到来显得十分高兴,精气神都好了不少,也不在床榻上摆着小几叫人伺候着用膳了,而是辗转到了外厅。
起身出去的时候,程书鸢和崔氏一人各扶在老太太左右。
方幼眠和喻凛跟在后面。
程书鸢扶着老太太走,过转角的时候余光往后扫去,见到她那位郎艳独绝的表兄给身侧的姑娘扶了扶她的步摇簪子。
那姑娘不明所以看他,表兄低声跟她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表兄的唇角微勾,而他身侧姑娘抿了抿唇。
“......”
喻将军是最后到的。
虽说只有长房的人,也算是难得聚在一起用膳了。
期间老太太问起喻凛公务有没有处理完了?
喻凛也是说忙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说他既然有空,孩子的事情要加紧,随后她又叫方幼眠,提了管家一事。
“朝廷公事告一段落,凛哥儿难得有空,这两日你好生与他一处闲闲罢,管家的事情交给你婆母去处理。”
崔氏似乎早就知道老太太会在饭桌上说这事,方幼眠见她的脸色并无意外。
“好。”方幼眠颔首,柔声应话。
她垂眸坐下之时,喻凛给她夹了鸡腿。
崔氏看了方幼眠,老太太挪了她的管家权,她倒没露出什么不满紧张的神色。
这一次,方氏若再怀不上孩子,日后有她好日子过的。
用过了饭菜,众人在一处坐着闲聊。
虽说是一处闲聊,可实际上,多是老太太还有崔氏以及程书鸢说话。
讲的多是几年前在禹南与瀛京的事。
方幼眠是在场女眷里最沉默的人,因为她插不上什么话,只一直听着,崔氏不待见她,老太太有了外甥女,也不管她了。
众人的话茬里时不时还带上喻凛。
说程书鸢小时候捧着糕点过来,要给老太太吃,结果跑得太快,被台阶绊住摔倒了。
因为掌心破皮流血,哭得很厉害,谁哄都不听。
最后是喻凛给她摘了院里盛开的桃花,她才止住了哭声。
“鸢丫头淘气,以前最是牙尖嘴利鬼灵精,长大了倒是安静不少。”
崔氏笑着答话,“婆母说得可不是呢,姑娘胆大不羞臊,拿着那枝桃花,满院子跑着,说长大了要嫁给凛哥儿。”
【📢作者有话说】
修改错别字,迟了一丢丢……感谢在2024-06-28 21:24:34~2024-06-29 21:5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此话一出, 方幼眠眉眼几不可查动了一下。
今夜喻凛归家,宁妈妈便去玉棠阁传话, 喻老太太和崔氏说的这几句,好似有些深意...
想到前番的事情,若是没有猜错...方幼眠心下有些明了,不过面上不显。
崔氏和她的丫鬟眼神可是一直留意她这边的,别被抓住小辫子。
喻凛也是蹙眉,他第一反应看向方幼眠,想要跟她解释并没有这样的事情, 是误会。
侧眼过去,发现方幼眠低垂着颈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十分沉默, 从吃饭那会就沉默。
似乎又恢复了刚来喻家的样子,看得他心里难受,就好像有一只大掌攥住他的心,看着她委屈透不过来气。
“祖母, 母亲,父亲, 儿子今日才忙完公务,实在有些累了, 想回去休息。”
喻凛径直打断几人的欢声笑语。
“就要走了?”崔氏询问。
她忍了好久的恶气,今日才算是勉强出来了一些,还想再多说几句呢。
这场戏才起了个头, 喻凛若是离开, 必然会带上方幼眠。
人都不在了, 还有什么摆台子唱戏的意义。
“你前番忙碌朝廷的公务, 甚至几日不得归家, 如今好不容易过来用个饭,你父亲在,表妹也好不容易从禹南过来,你祖母难得高兴,再坐着说几句话,咱们一家人热闹热闹。”
说是一家人,字句没有提方幼眠。
喻凛眉头凑得越发深,也有些不耐烦了,“今日夜已经深了,太医嘱咐祖母多休息,早些歇了才是正经。”
崔氏还要再说话,老太太开口道,“没事,既然累了就回去休息,明日再过来。”
喻凛没应明日来不来,带着方幼眠起身,给老太太做了一个揖礼,“祖母早睡,孙儿携媳妇先告退了。”
崔氏好不容易出的那点气,瞬间又被喻凛的无视给点燃了,她要再说话冲两句。
身边的程书鸢挽住她的臂弯,柔声劝道,“舅母,表兄劳碌许久,便让他回去休息罢,免得伤了身子,岂不是耽误表兄和表嫂要孩子了?”
一听到孩子崔氏果然沉默下来,她实在不必争一时的意气。
想来老太太也是急了,打着休养的名义,卸了方家女的管家权,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让她和喻凛好生相处,若这段时日她的肚子还没有什么消息,老太太自然有计算。
从方才老太太的言行举动当中便可以看得出来,她待方家女不如之前了。
崔氏平复心绪坐了回去,她拍着程书鸢的手,看着喻凛,顺便扫了方幼眠一眼,“行罢,今日就给你表妹这个面子。”
喻凛还是没有理会崔氏,朝着喻将军做了一个礼,随后牵着方幼眠离开。
喻凛走得有点快,方幼眠也不想停留,快步跟上他。
出了碧波斋,喻凛的脚步才慢慢停下来,快到垂花门的时候,他停下来,“眠眠。”
方幼眠抬头看他,“......”
“我没有给她摘过桃花,你不要听祖母和母亲胡说八道。”
她还以为喻凛有什么要紧事,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生气了吗?”喻凛微微弯腰凑近看着她的小脸。
“没有。”方幼眠挪开男人的视线。
“若你心里觉得不爽快,跟我说,不要自己憋着。”喻凛道。
方幼眠蹙眉,“......”她生什么气,何况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就是听得人有些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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