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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苹果(初之空)


她将最后一束花挂上,问它:“好看吗?”
它抬起头,认真端详那些花。端详的时间有点久,它从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柔软声音,用脑袋蹭了她一下,然后走到墙边趴下来,像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小动物一般,用翅膀将自己圈了起来。
这只安吉尔复制体很少出声,大部分时候它都安安静静,如果不是偶尔会呼噜呼噜地震动喉咙,她都要担心它是个哑巴。
杰内西斯的那些复制体也不怎么说话。
他们好像早就已经忘了自己曾为人类的事实,连自己是谁都记不起来了,自然也不会记得如何和他人交流沟通。
除了战斗和厮杀之外,他们好像就只剩下服从命令的本能。
她说:“帮我把花扎起来。”他们就会帮她把花绑起来,但只会绑那束她用手指着的花。
如果她说:“帮我洗碗。”他们也会帮她洗碗,可绝不会顺手帮忙擦洗台面。
不过,这点至少比杰内西斯强。杰内西斯是出了名的不做家务,期待他会帮忙打扫卫生不如期待太阳明天会从西边升起来。
按理说,他现在都长出翅膀了,界门纲目科属种都要改写了,但唯有不热爱做家务这点,他倒是一点没变,还是以前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样。
杰内西斯又要出门袭击神罗的军事基地了。她唠唠叨叨地跟在他身边,叮嘱他早点回来吃饭。
散落在世界各地的杰内西斯复制体都由他一人指挥,他每天都忙得像是在加班。神罗最近同样忙得焦头烂额,但杰内西斯用来当诱饵的假基地可能有点多,佯攻战术也成效不错,到目前为止神罗都没找到他真正的巢穴。
明亮的光线映入眼帘,外面是晴天。春末夏初的时节,野草被太阳晒得金灿灿的,和碧蓝的苍穹相得益彰。
是非常适合乘风而起的天气,看起来也不像会下雨的样子。
“你有见到萨菲罗斯吗?”
正要展开翅膀的身影顿了一下。
杰内西斯转过头,观察她的表情半晌。他扯了扯嘴角,发出一声不以为意的嗤笑:“你问他做什么?”
啊,看来是没遇到。
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巧合,每次杰内西斯袭击神罗的哪个军事基地时,萨菲罗斯都不在场。他不仅不在场,就算收到援助的请求或来自总部的命令,银发的1st也巍然不动,如同一座谁都搬不动的大山。
在梅德奥海姆时的那最后一瞥,萨菲罗斯已经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只要杰内西斯和神罗尚有一方还未倒下,他们就最好再也不要相见。
因为下次见面,就是敌人了。
不过,就算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相遇了,银发的1st可能也不会拔刀吧。
她有些走神。
米德加的人和事,现在回想起来恍如隔世。
杰内西斯嘴角的笑意淡下去。“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萨菲罗斯不在,她没法躲到他身后,但莫名其妙的氛围和三人在特种兵楼层的走廊里狭路相逢那次十分相似。
“记得早点回来。”
杰内西斯好像还在等着她多说点什么。他等得无比焦灼,好像肠子都纠结在一起,偏偏面上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近乎冷傲的神色,好像希望她能突然悔悟似的。
她茫然地站在原地,还在思索。蓝色的眼眸变得冷硬无比,杰内西斯哼都没哼一声,直接展开翅膀飞走了。
……飞走了。
她不知道杰内西斯在生什么气,但他容易闹别扭这件事,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
从小到大,杰内西斯的朋友都不多。
杰内西斯生来便有一副好皮囊,家世优越,头脑也好,但正是因为如此,同龄人很容易在他面前相形见绌,继而讨厌上这个处处都比别人优秀的家伙。
和笨蛋相处很简单,要和优秀人的共处却并不容易。
自尊心是一种非常麻烦的东西。
杰内西斯只是作为别人家的孩子已经很讨厌了,偏偏他还嘴巴毒,戳别人痛处总是一戳一个准,丝毫不留情面。
同龄人对他又妒又恨,杰内西斯也瞧不上那些凡夫俗子。他认为自己的注意和认可是很珍贵的东西,绝不会浪费在不值当的人身上。
他的父母曾为此忧愁不已,以至于她第一次到杰内西斯家做客时,得到了他父母格外热情的款待。
那次是她不请自来,后来也都是她不请自来,因为杰内西斯并不会向她发出邀请,友情的橄榄枝他当年只明确抛给了安吉尔一人,她是自己蹭上来的。
杰内西斯的父母总是让杰内西斯多带朋友回家来玩,杰内西斯对于幼稚的家家酒不感兴趣,但她却很喜欢,不管要扮演什么,她都非常积极。
想要读诗却被她吵到的杰内西斯,这种时候就会让她扮演一棵树。
什么树?她问他。
什么树都好,但你不能出声。
于是她就非常认真地在书房里扮演一棵安静的树。
大概站了一刻钟,安静的树抖了抖叶子,说:杰内西斯我渴了。
杰内西斯头也不抬,继续翻阅手里的诗集,告诉她树不会说话。
但是树会口渴。
她继续抖动叶子,将叶子抖到他那头漂亮的红发上,然后重复:杰内西斯我渴了。
相似的戏码上演两三次后,杰内西斯黑着脸,啪的一声合上书,噔噔噔地踩着楼梯下去,然后没过多久,又噔噔噔地踩着楼梯上来,将那杯水往她手里一递。
大家都说和杰内西斯很难相处,但她觉得并不是那样。他会将她在外面玩得脏兮兮的手放到水龙头下洗干净,也会在她淋雨后将她塞到热气氤氲的浴室里。她洗完澡出来后,甩着湿漉漉的头发到处乱跑,他还会按住她给她擦头发。
别人可能会说杰内西斯那只是洁癖罢了,但她觉得并不是那样。
就算杰内西斯真的很难相处也没关系,因为她可以当一个笨蛋。
因为是笨蛋,所以就算是扎人的尖刺,她也能软乎乎地包裹起来。
她想当那样的笨蛋。
她总是跟在杰内西斯身后,村里的人都觉得杰内西斯将来肯定会和她成家,默认两人是一对。大人们的眼神这种时候估计不太好使,也有可能是放眼全村受得了杰内西斯的人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每当提及这个话题,村里的大人好像总是会忽略杰内西斯本人的意愿。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杰内西斯的理想型。
有时候她也会想,杰内西斯未来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呢?
他那样的人,喜欢的类型想必也同样出众,一定要找个词概括的话,估计就是女神吧。
杰内西斯喜欢文学和艺术,是追求完美的人,他的自尊心就像漂亮却脆弱的玻璃,远观的时候闪闪发光,但只有靠得近的人才能看见美丽外表下的隐患。
杰内西斯绝不低头,永不示弱。他会用愤怒掩饰悲伤,用冷酷尖锐的言词遮掩自己的受伤。
他难过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和父母吵架的时候,她只会用最笨拙的法子哄他。
太阳西沉,天边洒满落日的余晖。树林的影子被拖得很长,金黄的野草在晚风中簌簌作响,像海浪一般波涛起伏,堆叠着朝远方涌去。
那个身影坐在山坡边,黑色的翅膀垂在身侧,像一只孤零零的鸟。
她拢着手掌,在他身边坐下来,假装和他一起欣赏日落。
世界笼罩在玫瑰色的晚霞里,初夏的晚风里浮动着此起彼伏的虫鸣。被夕阳照亮的芒草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浸在阴影里的部分轮廓朦胧,仿佛提前被夜色涂抹了一遍。
是非常奇妙的、不可思议的分界线。
穿透树林的夕阳,缓缓收拢余晖。远方的群山张开口,将太阳吞没下去。
她依然拢着手里的东西,目视前方。
“要看看吗?”
好半晌,身侧才传来一声轻哼。
“看什么?”
“猜猜看。”她说。
杰内西斯不猜。
她曾经送了他一个玻璃罐,罐子里装满了她费尽心思收集来的石头。那个时候他也是什么都没问,直接将她的礼物接了过去。
杰内西斯曾经什么都不缺,他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也能摘下来。
杰内西斯什么都不缺,自然也不缺她的喜欢。
她能给他的东西太少了,和他拥有的比起来过于微不足道。
现在他什么都没了,连健康的身体都成了奢望,她能给他的东西,还是只有这么一点点。
她松开拢在一起的手,将掌心里的萤火虫露了出来。
也许是未到季节,也许是因为气候不够潮湿,她在附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么一只落单的萤火虫。
“生日快乐。”她说。
她怀疑杰内西斯已经忘了今天是他生日。
那只小小的萤火虫亮起尾部,像一盏小小的灯,晃晃悠悠地离开她的掌心飞起来,飘入暮色静谧的夜空。
那绿色的光点在夜空里画了个圈,然后慢慢飘向周围的草丛。
她想:糟糕,只有一只萤火虫是不是太寒酸了。
但就在念头那个浮现的瞬间,附近的草丛忽然亮了起来。隐藏在原野里的萤火虫纷纷离开藏身的地方,仿佛回应同伴的呼召,像无数的信号灯,像落到地面上的星光,闪烁着柔和的光芒飘了起来。
巴诺拉村所在的南部群岛气候温暖潮湿,到了夏季的夜晚,萤火虫漫天飞舞,如同错季的雪花。
相似的景色,不同的时间和地点,她不由得恍了一下神,仿佛回到了童年的夏夜。
蝉噪在夜色中绵延,她奔跑着穿过齐腰高的野草。栖息在草丛中的萤火虫纷纷被她惊动,绿色的光点飘舞着四散开来,一闪一闪地飞向夜空。她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想看杰内西斯和安吉尔跟上来了没有。
她对杰内西斯说:“快看……”
回忆里的蝉噪忽然远去了,杰内西斯朝她俯身时,她愣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想过他会吻她,呼吸短暂交融的触感很浅,浅到她以为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温热的触感隐约还停留在唇上,她抬起眼帘,在杰内西斯的眼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因为过于困惑,她甚至忘了动弹。
两人的呼吸在不知不觉间靠得好近,杰内西斯的身影遮去了本就不算明亮的光源。鼻尖相抵,他抚上她的脸。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比平时压抑急促,但抚着她脸颊的手很温柔。
他又克制地吻了她一次,这次停留的时间比上次更长,轻轻吮吻唇瓣的声音仿佛沿着耳朵扩散到大脑、心尖、和四肢百骸,让她酥麻得无法动弹。
抚着她脸颊的手,手指插入她的发丝,开始抚摸她的耳廓和后颈,似乎想让她放松,但更重要的是为了不让她逃走。
……被当成小孩子对待了。
她无意识抓住他的衣服。她的手是什么时候放到他的胸膛上的,她没有印象,仿佛只是下意识想要寻找浮木,找到能够稳定自己的锚点。
他吻她,然后给她换气适应的时间。杰内西斯似乎把这辈子所有的耐心都用在这件事上了,忍得呼吸都有点乱,但哪怕如此,这份耐心也非常有限,而且明显在飞快流失。
亲吻,分开。亲吻,然后再分开。如此反反复复,不知餍足,而且间隔越来越长,简直有些食髓知味。
如同被野兽捕食,意识到自己落入陷阱的时候已经晚了。
“……杰内西斯?”她含糊出声。
如同回应,飘舞在两人周围的萤火虫闪了闪,光芒黯淡下去,没入水泽般的黑暗。

巴诺拉村的夏季十分炎热。
盛夏时节,蝉鸣喧嚣。房间的木地板被太阳晒得发烫,盛在玻璃杯里的果汁浮动着半融化的冰块,晶莹剔透的水珠沿着杯壁缓缓滑落,在地板上洇开一小块水渍。
没有风,时间如同静止。窗户开了一条缝,楼下的院子里种了很多花,攀着竹篱倚着木栏,浓郁的花香和太阳的味道糅杂在一起,靡丽又昏沉,在闷热的空气中发酵出盛夏特有的甜香。
蝉鸣绵延无尽,世界明亮得让人有些恍惚。篱笆上的夏花有些已经开始剥落,花瓣的边缘被太阳烤得卷曲泛黄,透露出枯干的迹象。
夏季是死亡和生机同样充沛的时节。万物恣意生长,又在极尽绚烂之时凋零死去。
甲壳虫的尸体落在土壤里,有些花已经开败了,散落的花瓣堆叠一地,空气里仍留有余香。
微微旋开的花苞,花瓣层层叠叠,细密柔软,触碰时会轻微颤抖,让人想要持续逗弄,反复按压抚摸最柔嫩的花蕊。
玻璃杯里的冰块融化得差不多了,晶莹的水珠结在杯口,欲滴未落。
没入花瓣的手指越挖越深,指关节曲起时,隐约碰到了花瓣微微凸起的内壁。
天气太热了,她哽咽了一声,地板被太阳晒得太烫,她不自觉弓起腰,想要逃离那可怕的温度,但按压花蕊的拇指并未变得轻柔,反而对着最敏感的地方重重一碾。
她扬起脖颈,后颈的弧线弯如月牙,下意识抓住那劲瘦有力的手。苍白的手腕青筋凸起,如脉络清晰的河流向下蜿蜒。
绵密的水声传入耳畔,仿佛浪尖轻轻拍打着海岸。她浑身发颤,感觉自己好像绷成了一张弓,但紧绷的弓弦还在被人不断拨弄。
……要断了。
有什么要断了。
不是因为疼痛而抽筋,奇怪的感觉从腹部蹿起,沿着四肢百骸扩散开来。
仿佛在高处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落入无边深渊。她不由自主地想抓住什么,被搅得一塌糊涂的大脑无法思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好像在哭,但又没有在哭,混乱的情绪无法界定痛苦和快乐的界限,一切都很陌生,她好像又成了年幼的孩童,在黑暗的树林里跌跌撞撞前行时,下意识便会抓住最熟悉最依赖的事物。
她说,杰内西斯。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像小尾巴一样缀在他身后。
她跟着他到处乱跑,漫山遍野地奔跑。
下雨了,天晴了。两人坐在苹果树下,他摆出不耐烦的神色,一笔一画地教她写字,教她发音。
他说:「Apple」
她说:「Appo」
他说笨蛋,她就朝他笑。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撑着他的手,仿佛想从那可怕的浪潮中抽身。
……嘘,别出声。
捉迷藏时,她躲在高高的野草丛里。透过麦穗般摇曳的草尖,她看见安吉尔的身影在不远处张望。那个身影即将朝这边看来时,杰内西斯捂住她的嘴,将她往后拖了拖。她靠在他怀里,紧张得不敢说话也不会说话。
比以前宽大滚烫许多的手掌捂住她的嘴,盖住她的半边脸,她仍在呜呜地喊他的名字,喊得乱七八糟、颠三倒四。杰内西斯似乎有些受不了,她每喊他一声,他都要颤一下。
杰内西斯忍不住俯下身,紧紧捂着她的嘴,落在她耳畔的呼吸声也乱了起来。
那个声音直往她耳朵里钻,叫她头皮发麻,骨头酥软。
她觉得这不公平,为什么他能喘,她却不可以。
趁着杰内西斯恍神的刹那,她挣脱束缚,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伴随着剧烈的抽搐,大片大片的白光在脑海里绽放开来。嗡嗡回响的寂静中,她好像变成了一条线,线握在杰内西斯手中。她以为自己会断裂,结果却只是软绵绵地塌回了地面。
两人像渴水的鱼紧紧贴在一起,潮汐退去之后,闪着湿漉漉的鳞片在沙滩上喘息。
杰内西斯抽出手,手臂绕过她软下去的腰,将她紧紧按到怀里。
低沉而急促的呼吸声带着热意落入耳畔,和她不同,紧绷的身躯并没有要舒展开来的趋势。但他只是那么搂着她,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
她也伸手去抱他,从肋下环住他的背脊,摸到的不是湿漉漉的鱼鳞,而是鸟类的羽毛。
漂亮的、从苍白的皮肤下微微凸起的蝴蝶骨,温热光滑的皮肤渐渐被细密柔软的羽毛覆盖,从人类的身体上延伸出怪物的部分。
杰内西斯真的变成了一只鸟。
她以前就觉得他像一只鸟,羽毛绯红,美丽耀目。
一只不属于偏僻的小乡村,迟早要飞往更广阔的天空,不会在她身边停留的鸟。
她抱着他,将脸贴到他怀里。他的心脏在胸膛里咚咚直跳,如同什么正要破皮而出的活物。
不是所有美丽的事物都和蔼可亲。杰内西斯漂亮夺目,却不好接近。他过于张扬,过于锋芒毕露,像燃烧的火,出鞘的剑,只适合远远观赏,以免被他的光芒灼伤。
她微微垂下眼帘,盛夏的阳光和蝉鸣都消失不见。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光芒在周围飘散。身下的野草柔软如丝绦,夜虫柔软地震颤着歌喉,偶尔拂过的晚风有些凉,他将她拢在怀里,好像拢着篝火的余烬,想极力保存那丝余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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