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檀中穴被小竹棒一击,疼得站不住,撑着门柱使劲揉搓胸口,喝下去的酒也醒了大半,对着安春风就破口大骂:“你这个做皮肉生意的贱货,爷爷特地上门赏几个钱,你还敢伤人,看今天爷们捶死你!”
今日是七夕节,各家都在聚会过节,梨花巷里人迹罕至,但此时从巷口跑过一人来,在他后面还有女声催促着:“邱荣,快去,你可要机灵些,别伤着自己!”
跑着的男人闷头不出声,转眼几步就来到安春风的院前,抬眼看见院门大开,不由愣住。
门槛为界,一人在外、一人在里,除去醉汉骂声不绝,没有预想中纠缠打斗的场面。
邱荣的到来似乎惊醒恼怒的男人,他不骂了,抬腿就冲向安春风:“你这个贱货给脸不要脸,老子抽你。”
安春风一直保持沉默,打就打,吵吵费精神。
她没有对跑过来的邱荣多看一眼,只将手中两支小竹棒挽出两朵棍花,对着扑上来的男人点去。
安春风手中小竹棒运转如风,准确击在男人挥舞的手臂和双腿穴位。
经络带来的酸麻胀痛让男人又气又急,却不敢上前,只能暴跳如雷的狂吼。
邱荣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大姐要自己来这里说是帮安娘子打醉汉,可哪里需要旁人出手,这个汉子根本不是安娘子的对手。
他甚至想,可能加上自己,都要被那根小棒子打出来。
就在这时,巷口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还有邱氏在高声喊:“邱荣,坚持住,官爷来救你们了,你一定要保护好安娘子!”
从男人登门到现在已经过去一盏茶时间,突然出现的喊声让邻居们也纷纷打开院门探头查看。
说话间那一行人已经脚下如风奔到安春风的院边,迅速将里面围住:“住手,万年县巡捕办案,闲人勿近!”
一个穿着皂衣,挎着钢刀的捕头从中走出,话一出口就愣住。
穿着绸布夏衫的男人蹲坐地上,酒气熏天,好像是疼痛难忍,不停的揉着两踝手肘。
旁边还有一人提着棍棒却呆立着,一脸懵逼。
捕头轻咳一声:“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有人回答问题,邱氏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辛捕头,是这样的,有人来安娘子这闹事,街坊邻居们都知道,我弟弟邱荣打小就是正直老实的一个人,见不得这种欺负弱女子的事发生,就上门保护安娘子……你看,这无赖都被我弟打倒了,你可要给我弟表彰表彰!”
说完,她就跑到邱荣跟前急声问道:“弟弟,可有伤到何处?你可真是勇猛,拉都拉不住,我可担心死了!”
她嘴上不停,手也不停,拉着邱荣的胳膊上下一阵拍打,将衣服扯得歪歪斜斜,好像刚才经历过什么似的。
安春风挑挑眉,目光从突然出现的邱氏看向窘迫难堪的邱荣身上。
她刚才只以为这是个喝醉酒的,走错门闹一闹,拿棍棒的那人也是好心人想帮忙,可现在看来,好像事情不是自己想的这样简单。
见有巡捕房的过来,安春风也不紧张,只对辛捕头行了一礼道:“官爷,这人无故砸门骚扰,口出恶言,还动手动脚,民妇无法,只能自卫。”
地上的男人呻吟道:“官爷,我要告她,这个暗娼……不好好伺候,还伤人!”
辛捕头皱皱眉:这种皮肉交易的事最是扯不清。
心里先入为主,他看向安春风的目光就变了:“既然生意不成,伤人总是错的,来人,先将这暗娼和嫖客抓起来!”
几个巡勇拎了四肢酸软的男人在手,正想抓安春风时,邱氏忙拦住道:“辛捕头,这里怕是误会了,安娘子是寡居在此,不是花娘,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的。”
她说着又对周围的人大声道:“安娘子循规守矩,每天晚上早早关门上闩,从来不在外行走,各位街坊邻居,你们说是与不是?”
安春风住在这里已经一个多月,每天上午出门,中午早早归家,晚上更是半步都不出门,也无男人上门。
除去每天拎食盒吃外卖,不像是能居家过日子的好女人,还真没有其他问题。
而且之前庄婆子来闹一趟,为了就是误会花娘,为此还打了一架,这一点梨花巷的人都是看见的,于是,众人纷纷点头。
安春风看向众人团团一礼:“多谢邻里为民妇作证。”
邱氏脸上露出笑容,好像这是自己的功劳道:“安娘子不用客气,我们都是一条巷子里,以后有什么事,只管来家里说一声。哦,对了,今天是我弟弟邱荣帮你的忙,你要谢就谢我弟弟好了。”
辛捕头在旁边听得揉鼻子,眼前这情况好像没有邱荣什么事吧!
可下午时自己收到邱氏五十文钱,就是要自己在夜间巡查时,在梨花巷这边多走几圈。
七夕节人多,又多是未婚娘子在外祭月,他们这些捕头不得不加班巡防。
过节辛苦操劳,能多得五十文钱自然高兴,梨花巷也在他职务范围之内。
没想到就遇到有人喝酒闹事,而且还不是简单的酒后滋事。
不过钱已经收了,话也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辛捕头不得不对邱荣问一句:“你叫邱荣?刚才出手帮忙了!”
邱荣没有邱氏脸皮厚,他此时已经知道自己姐姐想干啥,是要自己像说书的一样“英雄救美”,顺带就跟安娘子拉上关系。
想到这,他不由瞟向院门口。
此时已经有人点亮灯,安春风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只一眼就让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加快。
安娘子虽然是个寡妇,可那容貌比巷里的花娘还好看,要是像姐姐说的那样,能娶这个女人,他是千万个愿意的。
可是要自己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在安娘子跟前睁眼说瞎话,他做不到,只能嗫嚅着道:“回、回辛辛捕头!小人……刚才才……没有,没有动手……都是……都是安、安娘子一个……一个人……”
他本来说话就结巴,这时候一激动,更是舌头打结,短短一句话听得辛捕头眉头扭成疙瘩。
邱氏伶牙俐齿,怎么这个弟弟不仅人长得矮小瘦弱,还连话都说不好。
地上被抓住的男人这时关节酸痛感终于消散一些,他盯着邱氏的背影看了许久,突然大叫起来:“官爷,就是这婆子说这里有暗娼,故意引我来的。”
邱氏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那时戴了面巾,怎么还被人看出来,这可不能承认的。
她转身对着男人打骂道:“瞎你的狗眼乱咬人,谁引你来了,拿出证据来!”
男人哪里有证据,不过是他在街边闲逛,突然来的婆子说这里有鲜货,跟他约好今晚见面的。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一团,安春风冷眼旁观。
这个邱氏不简单啊,一个妇人就把几方人耍得团团转。
要是自己刚才被酒疯子骚扰,再被邱荣解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后一招挟恩求亲、以身相许是跑不脱的。
只可惜邱荣没有帮上忙,底气不足,又被那男人识破,现在邱氏自己脱身都难了。
巡街的事还没有完成,辛捕头哪里有心在这浪费时间,他大手一挥:“把人全部带走,回衙里你们有空慢慢说!”
“不行!辛爷,我们可是好心帮忙的!”邱氏没料到自己也会兜进去,急得拉住邱荣大叫。
那男人此时也来了底气:“你们这是给人下套,辛捕头是吧!我的爹你知道是谁不?我要我爹扒了你们这身衣服,滚出京城去讨饭。”
辛捕头:“……?”
众人:你爹是谁我们不知道,也不能随便说吧!
那男人扒开巡勇的手一撩衣襟,昂头道:“我爹是兵马司指挥使金湛。”
场上顿时一静,众人不知道金湛是谁,但知道京城里有一个指挥使姓金,嗜血冷酷,杀人成性,曾经有一伙盗贼落在他手中,四人当街被斩成几段,鲜血染红半条街。
辛捕头只迟疑片刻就哈哈大笑:“你小子已经是犯在老子手上第十个乱说的了,马上带走。”
他没有见过金指挥使,但身为万年县总捕头,听过的消息比普通人还是略懂一二。
大梁都城共五城,东南西北四个区域的治安巡防都由四城兵马司负责,中城就是皇宫,自然是殿前司管理。
这个男人说他爹是兵马司指挥使,可没有说是哪个城的。
当街砍人的事已经过去两年,那个指挥使是当任西城,跟北城无关。
棋盘街所属的北城指挥使姓夏,不姓金,而且名下公子才十几岁,更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辛捕头心中笃定这个醉汉不会是夏指挥使的家人,即便抓错,也可以用“不知道”脱去错误。
一声带走,院里院外就沸腾了。
梨花巷的居民肯定不愿意看见邱氏姐弟“做好事”还被抓,何况那个安娘子也是无辜受辱。
此时大家若是不说话,以后自己做好事也被冤枉,可就没人张口了。
皇城根下的人就是不一样,纷纷上前堵路,不许巡勇随便带人,吵闹声盖过丝竹之音,传出老远。
违令抗官!
邱氏脸色苍白,安春风也神情凝重,现在已经不是她能开口说话的局面了!
只有邱荣一脸愧意的望着安春风。
他心中暗想,是自己让安娘子受累了,等以后娶回家,定要好好待她,不再让她受半分委屈。
就在这时,巷外传来一阵马蹄声,激动的人群并没有听到。
等一众衣甲鲜亮的官兵骑马到近前,众人才发现梨花巷已经被全部封锁。
窄巷高马,仿佛是泰山压顶,梨花巷的居民不由缩起身形,只感觉自己呼吸都困难起来。
四处灯笼高悬,官兵里一人打马缓缓而出,一身靛蓝官服,二十多岁的年纪,目光灼灼,相貌端正,身形高大,气质冷硬。
他只在那里随随便便的环视,周围几丈方圆,仿佛都在他威势的笼罩下。
武官先是冷冷看过场上众人,再用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道:“此地何人负责?”
辛捕头低头上前行礼:“在下辛直,为万年县捕头,巡街时遇人报案说有人借酒闹事,正欲带人犯回衙。不知上官是……?”
那武官哼了一声:“本官金湛,北城兵马司指挥使!”
金湛?姓金!指挥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望向被抓的那个人:是那大胡子的爹来救儿了?
好像年纪上不对呀,儿子比老子还老的事哪里找!
“哐当!”
猥琐男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他想喊声“爹”糊弄过去,又怕被当场打死。
金湛眉头微皱,居高临下看向被巡勇围住的几人。
跪在地上的男人一看就是心中有鬼,那个躲在女人后面浑身哆嗦的男子是个孬种。
目光从邱荣邱氏身上掠过,金湛看到安春风,不由微微一怔。
眼前这个娘子二十出头年纪,粗布青衣,作已婚妇人打扮,双眉舒朗,目光沉静。
此时身处纷乱,也不见哀怨愁容,仿佛此事与她无关。
只是鬓边青花略微有些刺眼,而且还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金指挥使一到来,梨花巷的纠纷就很快到解决。
说正主出现也不对,应该是正爹出现,金指挥使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据,说明那醉汉就是在说谎。
哪怕他大喊冤枉,说的确是邱氏约自己前来的话也无人再信。
在邱家姐弟胆战心惊的等待中,醉汉被刚刚从西城兵马司转任,正好带着人马巡查的金指挥使带走,其他人无罪释放。
梨花巷众人被训斥一顿,诺诺答应以后再不敢阻碍执法就散了。
此时已经是子时闭坊,净街鞭声起,所有人不得再走动闲逛,一旦被抓就要当盗贼论处。
安春风回院关门,心中暗道一声侥幸,那金指挥使虽然看起来冷漠无情,倒是个明白人,没有像辛捕头那样将人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送进大牢。
也没有为难自己,只是粗粗询问几句何时何地搬来此处,又看过自己的户籍和牙行租赁合同就放过。
有街坊邻里的举证,她虽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危,可也不愿意无端受这场苦。
这一晚真是一波三折。
随着各坊门的关闭,偌大的京城瞬间安静下来,就好像一只庞然大物陷入沉睡。
只有青楼勾栏还莺歌燕舞,酒醉金迷,百花楼的竞技也到了高潮处。
高声喝彩声中,一枚枚代表银钱的合欢扣都丢在身穿吊带裙,激烈转圈的杏娘脚下。
若是被安春风看见定是要被吓住,杏娘裙下用蕾丝花边接成的亵裤,裙摆飘飞之间,那遮挡效果堪比丁字裤还要劲爆……
嗨!难怪几个兽血沸腾的男子已经在流鼻血了。
跟北城的喧嚣欢乐不同,城里还有数户此时正受着煎熬。
顺安坊唐家。
刘氏坐立不安,时不时就到门口探望。
好不容易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忙又迎过去,一看到汗水淋淋的二儿子回来,急问道:“二郎,可找到月熙?”
唐二郎扑到桌边,抄起茶壶就猛灌,等干得冒烟的喉咙得到滋润,他才哑着声音道:“没有找到,我跟爹爹已经带人将樾湖到顺安坊的路找过两遍,还问过沿途所有商家,他们都没有看见妹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刘氏已经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唐月熙失踪了,一起失踪的还有婢女鸳鸯。
唐家是在亥时正才发现不对的。
按照以往约定,祭月仪式是在戌时正开始,也就是晚上八点半,那时候月上柳梢头,正是祭月的好时机。
等祭月结束各家女娘回家,也应该是亥时之前。
唐月熙迟迟未归,初时刘氏以为是马车要先送孙如意,再送唐月熙。
刘氏还暗自高兴,只道女儿能跟孙家多走动是好事,迟一点回来无妨,可随着时间过去,她也渐渐不安起来。
只能去找了已经跟萍姨娘歇下的唐品山,说女儿尚未归家的事。
唐品山一见时间已经到亥时正,还有半个时辰就要闭坊门,顿感不好。
也顾不得骂这个只想攀高枝的女人,急忙跟同样被从床上叫起的二儿子一起出门找人。
这一找,就到了闭坊的时间。
唐二郎急匆匆回来给家中报信,唐品山则留在孙家,等待孙家下人在坊中寻找。
刘氏昏迷的时间不长,刚被人扶回榻上就醒转过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月熙是她的心肝宝贝,要是出个好歹,她也不活了。
不顾此时闭坊,只闹着要唐二郎马上去孙家要人。
在她看来,自己女儿是孙如意带走的,现在人失踪了,孙如意脱不了干系。
唐二郎也是气恼,他跟着唐品山去过孙家询问情况,那孙如意没有露面,只让婢女出来回话。
说的是妹妹在樾湖水榭献巧果时,跟几个王府侯府和兵部侍郎家的小娘子起了争执,没有跟其他人说,自己赌气离开的,还害得孙家小娘子和众人在水榭一通好找,差点误了贵女们祭月。
这样一来,不仅孙如意没有错误,还是唐月熙自己不懂事,连王府侯府的女娘都得罪了。
孙员外初时还催促人四下寻找,也留他们在孙家等消息,可在听到唐月熙是惹得广安伯府大房嫡女不高兴,他就懈怠下来,让唐品山在厅堂枯坐,自己则回房睡觉。
唐家正院里塌了天,隔壁跨院一无所知,秦氏卧床休息,秦牧练字结束,也早早歇下。
一直到第二天,萍姨娘跟送饭的婆子过来,才说家里出事了。
秦氏一听这种事,惊得张大嘴,半天都合不上。
被这一刺激,倒是精神抖擞,病都去了大半,直嚷嚷要去正院陪刘氏说话宽心。
萍姨娘拗不过,只好带她过去。
秦牧听这消息,很是呆了片刻,他不记得前世这个名义上的小姑是否发生过此事。
只记得小姑月熙所嫁非良善,那是一个微末小吏,好酒烂赌,还每次喝醉就打人。
在出嫁后每每登门都会哭一场,后娘孙氏会贴补些旧衣银钱表示安慰,等人走后,又哈哈大笑很是开心。
秦牧捏紧拳头,以前不知道是出什么事,现在他已经知道了,应该就是被掠受辱。
一想到孙氏以后会为小姑的不幸而开心,他就不开心。
虽然那个小姑月熙也不是好人,但说到底没有做对不起自己母子的事。
在她出嫁之前,见到自己也是笑意盈盈,还给过一次压岁钱。
等自己出府后,对唐家人恨之入骨,就再未见过唐月熙,也不知道后续如何,以他所想,也不会过得幸福。
这一世自己来了,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不能让小姑再嫁给小吏,而是要比孙氏嫁得好,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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