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湛从书柜取出一份卷宗:“这人姓毛,现年三十五岁,家有妻女,生下一对孪生姐妹十五岁。
因为有人想出钱买姐妹,毛铁匠不允,被上门骚扰几次,毛铁匠就持锤伤人,现在被关在狱中已经半年。”
安春风赶紧拿过卷宗细看,骂道:“这些人渣真是该死!那现在家里的妻女呢?”
毛铁匠被关入狱,家里只有妻子和一对十五岁的姐妹花,真是危险!
金湛没有出声,不用说也知道,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安春风简单将卷宗看过,金湛只说了一个大概。
因为不愿意卖掉女儿,毛铁匠跟人打斗中一锤敲断别人的腿,被判入狱五年,还要卖家赔钱。
对方不要银钱,只要他答应一对女儿签下卖身契,就放他出来。
现在已经在砖窑服苦役半年,他还没有同意。
安春风指着卷宗上敲断腿的那一行字问:“毛铁匠真的将人腿打断了?”
金湛将那几页纸合上,意味深长道:“毛铁匠性子躁,被人一激就上手,打断腿是真的,只是这里面有没有故意就难说。
反正对方要的是卖身契,现在还在磨着。”
安春风沉默,金湛将这份卷宗给自己看,那定是选好人,只是这强行买人做局的会是谁?
要是自己想将此事揽下,会不会让金湛为难?
金湛看出她的顾虑,道:“你想要,明天就可以去见铁匠。”
他已经将人从砖窑调回大牢,只是想见,随时都可以。
安春风见金湛这样随意,知道对方不是什么皇帝宗亲、高门大户,顿时放下心,摇头道:“还是先见过毛铁匠的妻女再说。”
铁匠被关半年,对方逼的是身契,不在乎多这一两天,倒是母女三人难,能早一天解了危机才好。
金湛道:“就听你的!明天我让人带你去见铁匠家人。”
俩人正说着话,采青端着两碗奶茶进来。
凉凉的季节喝一碗热奶茶,真是享受,安春风喝一口感叹道:“福伯的手艺越发好了!”
采青有些腼腆道:“是奴婢煮的!”
她在安宅当婢女快一年,每天帮着厨娘干活,什么饭菜也没有学会,没想到来金府才一个月就会煮奶茶。
安春风惊讶道:“没想到采青还有这天赋,以后我再教你几道奶茶方子,你试试看能做出来不?”
京城里到处都是糖水店,还没有奶茶店,自己要是琢磨出几个方子,开一家也不错,至少自己喝着方便。
当晚,安春风就被自己在现代知道的几种常喝的奶茶方子写下来,但里面各种原材料的比例多少,还得采青自己琢磨。
她则先将毛铁匠那边的事解决了。
第二日,有兵马司的人带着安春风和叶青几人去南城。
在一条有着各种工匠的街道上,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远远就能听到。
旁边还有着一条条巷子,里面住着匠人家眷。
安春风下马车,顺着街道的小巷往里走,领路的兵马司军士道:“毛铁匠入狱半年,他的铁匠铺子已经关门,现在家里人还住在这里……”
正说话,巷子深处传来一阵叫骂:“老娘告诉你们,只要我还活着,就休想让我卖女儿。毛凳伤人坐牢,杀人偿命,这是他自受。”
远远望去,几个穿着短袄扎着腰带的男人,正堵在一户人家外面指手画脚。
而那户人家门口则站着一个三十多岁年纪,包着青布发帕的妇人,最让安春风注意的还是妇人手中提着的柴刀。
围堵在外面的男人大声道:“毛婆子,别认为你提刀就可以赖过去。
毛铁匠已经坐牢,他欠下的债可赖不了。
今天你交不出药钱,我们就要抓人顶债,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一群人顿时怪叫着应声。
巷子里,有邻居看门看过来,发现是这群人,又赶紧将门关上,显然是不想插手管事。
那妇人也没要其他人帮忙的意思,只是提刀拦在门口。
安春风看得皱眉,这种事说起来也不稀罕,毛铁匠失手伤人是真,要想脱身就只有拿女儿来填。
不过毛铁匠已经入狱半年没有签卖身契,这个妇人也是拼命护女,夫妻俩应该是特别心疼女儿的。
此时,安春风几人的出现引起那几个男子的注意,有人走过来,对站在前面的叶青和黑豆道:“两位大兄弟请勿管闲事!”
叶青将他拨开:“我家大娘子有事,还请你们勿扰!”
安春风缓步走到被人喊成“毛婆子”的提刀妇人跟前。
毛铁匠的媳妇长得并不彪悍,反而有些秀气,跟她提刀的形象不符。
只是这半年担惊受怕,整个人都瘦削憔悴。
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为了女儿在拼命。
看见一个陌生大娘子站在自己面前,毛娘子警惕道:“你又是什么人?是不是跟他们是一伙的?我告诉你们,谁也别想打我女儿的主意。”
安春风笑了笑,温和道:“毛嫂子不要怕,我不是为你女儿来的,只是听说毛铁匠入狱,过来看看你们。”
毛娘子见她笑得和蔼,那几个纨绔想要过来,却被这位大娘子带的人拦住,显然不是一伙。
安春风见她迟疑,就自顾自推门进院:“毛嫂子,先讨一杯水喝吧!”
院子挺大,收拾得很干净,除了一小堆木柴,还堆放着很少的一些石炭。
正屋门半掩着,露出两个少女一模一样惊恐的面容。
这就是那对孪生姐妹!
安春风没有进屋,也没有看那两个女子,只站在院里对跟过来的毛娘子道:“毛嫂子,我只听说你当家的伤人入狱,你能不能说究竟为什么?”
毛娘子此时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但安春风问她为什么,一下就勾起她郁结已久的怒火。
“能为什么?我当家的……是为了护住这个家,才打伤人,他们活该!”毛娘子两眼瞪圆,激动的挥舞着手中柴刀。
黑豆一下挡在安春风面前,采青也拉着她退后几步:“安娘子小心!”
安春风:“……毛嫂子,你那刀都卷口了,砍不动人的!”
毛娘子眼泪突然扑簌簌的往下落:“半年了,毛凳半年没有磨刀打铁,家里柴刀都缺口了!”
她的情绪像是找到发泄口,顿时哭起来……
而在这时,院外的几个男子骚动起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兄弟们,今天不能再让这女人赖账。”
说着有人对着院里冲进来,叶青正站在门口,二话不说,挥拳就将人打出去。
那人一跤跌倒,其余人见叶青动手,立即扑过来想反击。
兵马司的人不方便露面,穿的都是便服,哪里能让叶青吃亏,顿时几人就打成一团。
里面正提刀哭泣的毛嫂子听到外面动静,收了哭声,奔到门边去查看。
院里,安春风安然站着。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几个上门逼债的人狼狈逃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敢找人帮忙,你们等着瞧!”
这一天又算过去,毛娘子终于相信安春风是来帮自己的。
那群人半年来天天上门骚扰,这事做不了假。
毛娘子也就将事情经过详细说出来,这事还得从毛嫂子父亲老铁匠说起。
老铁匠只生下毛嫂子一个女儿,就将自己收养的养子兼徒弟收为女婿。
毛凳跟毛嫂子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生下两个女儿疼爱得像眼珠子一样。
等到女儿及笄,毛铁匠就想继续招婿入赘,没想到才放出风声,就有人上门说要重金买下双生子。
毛铁匠不答应,被纠缠得烦了就跟人动手。
毛嫂子哭:“也不知道是怎么的,有人腿折了,就说是我当家的砸的,被县衙抓走后,那帮人就天天来要债。”
安春风心里很是平静,没办法,天底下这种事太多了。
百万人口的京城就好像一件华丽斗篷,只要掀开细看,总有抓不完的跳蚤虱子。
“毛嫂子,我们也是为这事来的,只不过我们不是为大双小双,只为毛铁匠。”
安春风也不转弯抹角,直接说出自己的来意。
“要我当家的干啥?”
毛嫂子心情紧张,被逼迫半年时间下来,她已经如同惊弓之鸟。
“我要毛铁匠替我打铁,但要签二十年的长约。”
“二十年?”毛嫂子呆住,这基本上就是一辈子。
安春风继续道:“要是你感觉不行,就当我没说,我们这就走。”
她舍了买奴仆的想法,入牢被逼,毛铁匠夫妻俩半年都没有妥协,这种倔强的人,大概也是不愿受胁成奴。
毛嫂子一时间难下决定。
此时,两个女孩端水过来,毛嫂子有些尴尬道:“家里没有茶,只能让大娘子吃些白水。”
安春风笑笑:“若是毛嫂子不好下决定,可以跟我去见过毛铁匠再说。”
她看向大双小双。
俩女孩虽然不是特别美丽,但小家碧玉,清丽可爱,尤其是长着同一张脸,那就是别样感觉。
听到可以去见父亲,两个女孩惊喜交集,赶紧看向母亲。
毛嫂子早就被这惊喜给砸晕,她颤着声音道:“安大娘子,你说的可是真的?能去见我当家的?”
“嗯,你见过再做决定!”
安春风没有过多停留,只出自己的身份,还有同行的兵马司。
她告诉毛嫂子,自己暂时可以让催债的不上门。
但毛铁匠伤人是事实,兵马司的人也不能包庇罪犯。
毛嫂子听明白了!
第二日,安春风就让叶青过来,接母女三人去了衙门的大牢。
等母女离开,毛铁匠就答应签下二十年的合约。
有金湛出手,那些想买俩女孩的人立即就退了。
至此,安春风就收下一个专属铁匠,又雇下一个木匠,自此她就有了自己的技术研发团队。
因为没有打造出缝纫机,南城的服装厂房只能不紧不慢的建着,城北的服装作坊则是忙忙碌碌。
生意一直都不错,尤其是各种内衣,简直就是玉嬷嬷的摇钱树。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节,金府也过上第一个热闹年。
贴对联,挂红灯,苗嫂子和福伯准备了酒菜,热热闹闹吃了团圆饭。
饭间,金牧野和金豆子得了金湛的夸赞,因为年前书院考试,两人都在同阶学子里拔了头筹。
牧哥儿现在已经入学一年,有书院培养和陈槐每个休沐日的指点,学习进度飞速。
岁末季考时,金牧野被学丰书院的山长点名表扬,顿时成了书院中的后起之秀。
至于金豆子,他比其他书童考得好,那个得意劲,每天走路都是昂头挺胸。
安春风对两人也有表扬,答应初一就带两人去参加庙会。
自从王府秋凉宴上露过面,安春风这个兵马司指挥使夫人就是京城贵妇圈里查无此人的存在。
就连婚礼上,也只有金湛几个同僚前来捧场,那些贵妇一个也没有出现,这个年节自然也没有拜年往来。
若是换了他人,肯定羞愧难当,可安春风乐得一个逍遥自在。
金湛说过官场的事不需要她去交际应酬,只管按自己的心意行事。
安春风年前给赵王府、秋水、玉嬷嬷和黄御史夫人几处送过礼,就没有再想到应酬其他人,只等大年初一时陪儿子游玩一天。
第302章 陈槐的亲事(1)
安春风的第一个大年初一招惹上唐大郎,还差点死在舞狮人群踩踏事件里。
为了怕再惹上事,就连热闹的庙会也不去参加。
现在有了靠山,她也就能畅快的游玩一番。
只是安春风还没有来得及出门,就被官帽胡同的邻居给堵在家里了。
官帽胡同比梨花巷宽敞,人口也多,除去金湛在这里置办家业,还有其他几家富户也有宅子。
他们都知道金湛的官职,只是以前金府人少,又不跟人来往接近,这些邻居想要拉关系都靠不上。
但金府办喜事,机会难得,他们来帮忙牵马引车。
现在大年初一,上门拜年的事就顺理成章了。
这些邻居里,有得知指挥使夫人的服装作坊需要针线娘子后,就有好些闲在家的媳妇去服装作坊打工。
指挥使夫人的声誉信得过。
而且安春风专门雇了一架马车早接晚送,让这些媳妇婆子每天都有班车可用,定时定点上下班,员工福利丰厚。
这种好事在别处可是没有见过的。
现在那些女工的亲戚朋友家也想来谋这一门活计干,于是到门上来了。
其他时间不好开口,初一这一天登门求活的居然排起长队。
安春风还没有什么感觉,负责管家的福伯可给急了,站在门口对着那些提着鸡鸭的街坊邻居大喊:“你们要上工,就去服装作坊找管事,求到我家门上算哪里的事。”
他为自家夫人这样的高人气开心,可金府门口都是鸡鸭粪便就不美好了。
服装作坊在大量收普通女工,而以前买下的奴仆则专门做内衣。
另外,安春风也要为自己在南城的服装厂培训工人,于是一股脑都先去玉嬷嬷那里做流水线实习。
她在家里这一耽搁,初一没能出门,紧接着初二又是宁阿婆带着一家子来拜年,黄御史夫人也来拜年。
牧哥儿开始撒娇:“娘,父亲说过节他忙,现在你又忙,等到初五我又该进学堂了!”
安春风也很无奈,她出不了门,已经让叶青带着几个孩子上街转过,可牧哥儿还是想跟她黏着。
初三,磨磨蹭蹭的终于带着孩子出门,为了怕惹麻烦,安春风也跟其他贵妇一样,带上前呼后拥一群人。
不过说实话,人多虽然是扎眼了些,也碍事,但的确很舒服,不用跟人挤在一起。
京城的庙会是从大年初一到十五,也不是局限在庙门口,而是一条长街,就是大型展销会。
吃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
一路走一路看,很多东西安春风都没有见过,金牧野和金豆子在旁边解说,几人乐乐呵呵溜达着。
直到看见一身常服同样来逛庙会的陈槐,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
金牧野赶紧上前给陈槐行礼,又给老妇人问安。
听到金豆子喊着“老祖宗”,安春风这才知道,陈槐中了状元在京任官,他在家务农的父母并没有到京城,来的是已经花甲年纪的祖母。
安春风也赶紧行礼:“陈老夫人安好!”
陈槐的祖母是踩着年节到的,一路舟车劳顿,养到现在才跟着孙子出来逛逛。
虽然常年务农黑瘦了些,可精神矍铄,笑声朗朗:“你就是牧哥儿的娘?我听槐子说过,说你很是聪明能干,怪不得能养出这样聪慧的儿子。”
安春风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这些都是陈大人开玩笑的。老夫人走得可乏了,要不要去旁边酒楼坐下歇歇?”
金湛知道她今天逛庙会,已经早早在旁边酒楼订下雅间、喊了席面,只等饭点时过来一家团聚。
现在既然遇到陈槐祖孙,自然是一起过去。
陈老夫人也没有推拒,直接点头同意,就连陈槐给她使眼色也当没看见。
安春风觉得这个老太太很有趣。
到酒楼才一坐下,陈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向安春风打听京中各府女眷的事。
“安娘子,老婆子也不瞒你说,槐子已经二十有三,好不容易读出头,现在也该说亲事。
家里原本想在乡下给他相一个品貌不错,又好生养的媳妇,要是考不上回家就提亲。
可现在槐子中了状元,又要在京城任官,千里迢迢送信回来要我们来京中帮他操办婚事。
他父母要管着十几亩地,还有弟弟妹妹,就让我来了。
……槐子从小是个懂事的,每天放学就要给家里打柴,砍猪草,休沐日还要下地干活。
以他的脾气,要是找一个宝贝贵女,肯定合不来……”
安春风听着老夫人絮叨,心里明白,陈槐虽然家世清贫,但提亲的也不少,可没有接受榜下捉婿。
只说一切事应等家里长辈来了再行定夺。
陈老夫人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只有找自己这样的熟人帮忙打听。
只是……所托非人啊,自己可跟京中官宦女眷们不熟。
安春风笑着道:“老夫人还不知道,我是个憨的,平时不喜跟外人交往,对各府女娘的脾气性格更是不怎么了解。”
陈老夫人却道:“你休要骗我这个乡下老婆子。
槐子说过,你会做生意,还能替自家夫君在太后面前挡灾,是个有胆有识的女娘,肯定也认识这样的朋友。
我家也攀不上那些高门大户,有钱人家,只要小娘子品行端正,能担起家事,不能遇事就软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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