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你儿子……我记得唐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没有儿子。
要不要我找几个证人来,把唐大人当天如何殴打小乞儿的事再说一次?”
安春风声音不大,不吵不闹,可噼噼啪啪不停嘴。
不仅没有给唐玉书反驳的机会,还连一丝缝隙都不给人留,全方位无死角封死。
唐玉书呆立着,只感觉这些话如同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就连他心中突突乱跳的怒火都熄灭了,只留下透骨凉意。
用什么证据来认妻?
没有,什么都没有,当初没有给安氏一纸婚约,连酒宴都没有办过,现在自然也拿不出凭据。
用什么证据来证明儿子?
没有,连妻都没有,哪里有儿子。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道理人人都懂,更何况在婚礼现场,自己亲口说牧哥儿是收养的小乞儿,还要抓捕送官。
要人作证?
那证人就太多了,不说已经是大理寺丞的陈槐会不会踏上一只脚,将自己狠狠踩进泥里。
就是以前依附广安伯府的那些官员,也会立即撇开关系,甚至倒打一耙。
唐玉书脸色青白交加,只能急促的喘息着。
他原本一口气憋在心里,只希望将安氏痛骂一顿。
看着她被揭破身份后的惊慌失措,痛哭流涕,甚至跪下来求自己不要说出秘密,就可以把自己长久以来的怨恨发泄出来。
可是,在自己说出“前妻、儿子”之后,却感觉更憋屈了!
以前总感觉还有一点希望,一丝把柄,现在才知道什么都没有!
“你就不怕我告诉金湛,你就是个被我赶出门的弃妇?”唐玉书咬着牙问,他还不死心。
这一次,安春风连看都懒得看他,对手太弱,这些答案还是唐玉书自己准备的,她都没兴趣出招。
现在唐玉书要去金湛面前揭发自己,那就去吧!
自己也好看看护食的金湛拳脚功夫到底如何,能不能把人打到内伤还没有一点破绽。
看安春风这懒洋洋无动于衷的样子,唐玉书脑子一热。
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曾经跟自己山盟海誓耳鬓厮磨,现在却像陌生人一样,就连喜怒都没有。
唐玉书上前就想抓她的手,想要安氏承认跟自己有关系。
安春风哪里能让他一个文弱书生抓住,连退数步就躲开。
随着安娘子的一声:“登徒子!”黑豆就像一头猎豹从旁边角落冲出来。
他刚才一直在棚里默不作声,此时见唐玉书意图不轨,就狠狠一脚踹去。
唐玉书猝不及防挨了一脚,整个人也横飞出来。
还好外面有灾民在排队,只听到“哎呀!妈呀”几声惊呼,唐玉书横着砸翻几个人就跌成一团。
有人垫背,他没有摔伤。
可那些灾民正闲得找虱子,此时见这官员当众调戏善人大娘子被打出来,顿时就来了精神。
官员不能打,叠罗汉总会吧!
粥棚的骚动很快就被兵马司的军士打散。
唐玉书被人从人堆最下面扒出来时,身上官服不整,小腰差点压折,就连俊脸都被臭脚丫子踩黑了。
户部老吏指着这些灾民跳脚大骂:“全部抓起来,统统抓起来!”
殴打朝廷官员不是小事,必须严查。
黑豆被暂时控制,那些灾民却一哄而散,扛着自己的简易包裹就跑回十里巷去了。
水退泥干,反正最迟也是这一两天就要回去搭自己的窝棚。
早回去,还能抢占一个好位置,再搭一个大点面积的房子。
偏偏站在高台上累了一天的豆牌监控器也正好睡着了,啥也没有看清楚。
最后,兵马司王伍长他们过来一番询问调查,得出结论:这是一个误会。
而且还是唐玉书自己先说是误会,黑豆是不小心将他撞进灾民里面去的,不用追究。
老吏在旁边帮他擦去脸上的泥垢,心里却是暗骂:好端端的做事不好,要手贱去招惹安娘子,被人打了都活该!
他没有看见事情的全部经过,唐大人说是不小心撞进去的,自然不会再往深的问。
可安娘子那一声“登徒子”他可听得清楚。
唐玉书此时也是咬牙装死,他只能说自己是见安娘子要碰到粥桶伸手去扶,没有其他意思。
不管他有没有意思,棋盘街他都不能再来了,而且上了兵马司黑名单。
王伍长呲着牙花将人送上户部的马车:“唐大人,以后再需要什么单子,就直接来找我这个大老粗,免得你乱跑被人打。”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唐玉书无言以对。
他敢悄悄威胁安氏,可不敢对着有砂煲大拳头的兵痞子再说一次。
要是知道原因是在“调戏”安娘子,自己可能真的要抬出去。
旁边,老吏是喜滋滋赶车走了。
因为“误会”害得唐大人受惊,安娘子大方装了一个五两银子的荷包压惊。
丢人现眼的唐玉书不收,老吏却毫不客气收下唐大人的卖身银。
他们这些坐签房的小吏员,难得有沾油水的机会,这可是五两银子。
哪怕自己跟唐大人二三分,也是一个月的二两月银。
这个老吏也是个大嘴巴,拿了银子也不安分,忍不住四处炫耀。
随着两人回到户部,唐玉书被灾民打一顿的事就传开了。
当天就有人告诉了同在户部当值的唐景瑞。
他不仅是上官户部主事,还是唐玉书的兄长,这种事他该管。
知道是在北城棋盘街出的事,唐景瑞回到家里,立即气冲冲找到鼻青脸肿的唐玉书,要问个明白。
唐玉书如今还是住在唐家跨院里。
当初秦氏跟孙如意要来主院吵闹,让刘氏狂躁症越发严重,唐景瑞生起过要这家搬出去的想法。
可从刘氏被送去庄子上,唐月熙因为心中怨恨,不跟孙如意见面,也住在城外的外祖母家不回来。
唐二郎夫妻不在了,萍姨娘又一走,再打发走一些下人,唐家瞬间从人满为患,成了冷冷清清。
多唐玉书一家住着,也多些人气。
再加上严氏跟安娘子有约,要让唐玉书“夫妻和睦、儿孙满堂”,也就没有再让搬家。
这次唐玉书受伤先回来,等唐景瑞下衙,家里已经请过郎中在煎药了。
看着鼻青脸肿的唐玉书,唐景瑞遣开秦氏和孙氏婆媳俩,沉声道:“三弟,你老实承认,是不是去见过安氏了?”
唐玉书只穿着中衣坐在床榻上,半边脸肿着,就连嘴都歪到一边,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大哥,你就别问了!今天只是误会!”
他不想把自己在安氏面前丢脸的事说出来。
唐玉书心里难受,他无法说出自己看见安氏后的那种失落感觉。
眼见自己丢弃不要的一棵草,突然开出绝美的花,却属于别人。
而自己这个曾经可以随便嫌弃那棵草的主人,早已经被遗忘漠视。
只是他心里的难受,究竟有多少是爱,有多少是嫉妒和占有,有多少是不甘,自己也说不清。
唐景瑞冷哼一声:“三弟,实话告诉你,你本是状元之才,被女人拖累才到今天这地步,要是再跟女人纠缠不清,这一辈子就白费了。”
唐玉书沉默不语,他知道自己以前是想借孙家联上广安伯府,现在梦想破裂,就连科举都失败。
虽然不能全怪孙家,但伯母瞒着自己把安氏和母亲从老家带来,就让自己身陷后宅之乱,无法脱身,这笔账还得从刘氏开始算起。
见唐玉书心中还有气,唐景瑞继续道:“我娘以妇人之见左右你的婚事,是她不对。
现在害得二郎丧命,家破人亡也是她自找的,我这个当儿子的不偏袒。
但这件事里,也是你心存幻想,自愿踏上高门才给我娘机会。
如果你一开始就心有志向,决定自己足踏实地的考学,也不至于落于妇人之手,出现这样的局面。”
唐景瑞在十六七岁时跟月娥缠绵游戏,输光赎身银子,幡然醒悟后躲进书院刻苦学习,是自己凭实力考中进士再外放任官,娶的也只是县丞女儿。
入户部虽然也借了广安伯府的势,但从内心来说,唐景瑞对用婚姻去攀高枝的行为并不赞同。
只是等他回来时,唐玉书已经跟孙如意成亲,就连孩子都赶出家门,木已成舟,再无变改。
听着唐景瑞的分析指责,唐玉书痛苦的闭上眼睛,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唐景瑞也没有等他开口说什么后悔,继续道:“孙家垮了,你还不能垮,费尽心机进了户部,以你才貌双全的能力,总有出头之日。
只有展露头角,才能洗去你攀附权贵的污名。”
唐玉书何尝不想洗去同窗的鄙视,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要拖着孙如意这个负担。
“大哥,孙如意……我想休妻!”唐玉书吞吞吐吐道。
“不行!”唐景瑞想都不想就拒绝:“别说孙如意现在即将临盆,就是以后她生下孩子,你都不能休妻。”
“为何?我们没有感情,强行在一起不幸福!”唐玉书急了。
唐景瑞死死盯着他:“感情是什么,是能吃还是能喝,能卖几两银子?
幸福又是什么,你需要的是安稳日子,不是天天花前月下。
你以前的感情呢?被你丢弃,已经错过一次,不能一错再错。
孙家是没有了,但孙如意是出自广安伯府。
伯府可以不要你,你不能随便丢下伯府。”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说三皇子还在,几十年后一切皆有可能。
若是广安伯府不能翻身,你也只是养着一个女人,而且还不会牵连到你。
一旦广安伯府有出头之日,孙如意就是一块敲门砖。”
唐玉书呆住:“还跟广安伯府有关系?”
唐景瑞点头:“当然是有关系,你也别再说感情幸福之类的蠢话。
你付出的只是一个正妻位置,又不影响纳妾,想找解语花还是温柔乡都随你。
只是,以后还要对弟媳好一些,至少面子上要好。
别人说起,你就说跟弟媳是情投意合,跟金钱地位无关。
哪怕孙家败落,你也不离不弃,那些对你不利的传言自然不攻自破。”
唐景瑞不愧是唐家最有出息的,可以鄙视他的人品,但不能小瞧他的智商。
只需要将孙如意留下,什么都不影响,还能搏一个好名声。
并且能给自己留下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攀附上真正权贵的机会。
闻听此言,唐玉书如醍醐灌顶,一脸震惊的看着唐景瑞:“大哥,你……小弟佩服,以后定要听大哥的话!”
唐景瑞满意的拍拍他肩膀:“三弟,你能想通就好,不是当兄长的故意为难你,非要将孙氏留在你身边。
这也是万全之策。
你我既然对外是兄弟,那就是荣辱与共。
论聪明才智,你比我强,若是论为人之道,兄长略胜一筹。
以后你我二人齐心,总有登上高堂之时。
至于安氏,你就忘了吧,以后也别再去招惹她!”
从今天知道唐玉书在棋盘街被打,唐景瑞就怀疑是遇上安氏。
以前的安氏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但他见过现在的安氏。
安氏有容貌懂风情,有头脑还有一手赚钱的本事。
别说金湛,只要是个正常男子都很难抗拒这样的女人,也包括自己!
更别提现在正是唐玉书落魄时,见到昔日女人风华绝代,又马上要嫁与他人,肯定不好受。
果然,唐玉书点头,却又长叹一声:“大哥,实不相瞒,小弟心中……唉!一言难尽啊!”
对这一点,唐景瑞没有开解的意思。
知道难受就好,难受才能卧薪尝胆,才能知道奋进。
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等到爬上高位,想要多少女人都有,想要什么女人也有,不缺一个安氏。
兄弟俩一番话说完,感情也深厚起来,唐玉书送唐景瑞出门。
就在两人刚离开正房,孙如意就撑着腰,阴笑着从房外屋角处冒出来。
也难为她挺着大肚子听墙角。
自己哪一点对不起唐玉书。
他进国子监学几个月,又有宽宅大屋住着,丫鬟婆子伺候着,哪怕后来出事也没有影响到下考场。
是他自己考不好,跟自己这个孙家外嫁女有什么关系。
没有嫁妆铺子和银子,唐玉书求人的银子还是卖自己的首饰得来。
说到底也是欠我的情。
孙如意抚着胸口,心里愤恨难平,突然感觉到肚里孩子在使劲翻腾,她赶紧大口喘气,把激动的情绪稳定下来。
唐大哥说了,唐玉书不能休妻,现在不能,以后都不能,必须对自己好。
自己永远都是正妻,肚子里的孩子也永远都是嫡子,不管是安氏还是其他女人都越不过自己头上去。
孙如意面露得意之色,自己出自广安伯府,这就是底气。
看秦氏那个死老婆子还敢不敢欺负我,还要不要我洗衣服,还能不能口口声声休了自己。
只是现在自己就快生了,不能跟唐玉书闹起来,更不能惹恼唐大哥,还得忍耐一下。
唐景瑞劝好唐玉书,回到主院就对严氏说了。
唐大郎比他爹唐品山有担当,严氏也比刘氏有头脑。
听到唐玉书居然生起休妻之心,严氏冷笑:“就他一个八品小官,还有这好高骛远的心思。
若不是看在同宗的份上,我们不管,看他身无分文,头无片瓦,脚无立锥之地,还有什么本事休妻。”
唐景瑞也觉得唐玉书这个人念书念痴了,看来会念书不等于会做人。
罢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总会醒悟过来的。
自己当初年少无知犯下错事,如今也一样在吃苦头。
夫妻俩说话一阵,都觉得唐玉书那边院子以后得看紧些,不能再让他们生事。
就在这时,唐景瑞的通房丫鬟进屋来了:“大郎君太太,老太爷喝醉酒被人送回来了。”
唐景瑞一阵头大,自从萍姨娘离开,又送走母亲,父亲就精神萎靡、宿酒不归。
自己曾经说要不要给萍姨娘道个歉,再将人接回来。
父亲却说不用,这一辈子欠着萍姨娘的,就遂她的愿。
严氏说再挑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来伺候,也说不要。
这副深情让每个人动容。
其实,唐品山心中清楚,看似温柔的萍姨娘性子也最执拗,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当年能义无反顾的抛开老父到京城,现在也一样可以抛开让她伤心难过的自己。
自己若是要再去求回来,也只会被当场唾骂。
可现在吵吵闹闹半辈子的正妻刘氏走了,温香软玉的妾室也走了,唐品山一时间还适应不过来。
棋盘街上发生的事,当天也让金湛知道了,只是等他回来时已经天黑。
下午灾民知道十里巷已经清理得差不多后,街上的人就跑了大半。
此时几盏气死风灯照耀下,零星几堆灾民没有走。
各处粥棚已经空空荡荡,第二天各大善人再送粥来。
金湛在安娘子的粥棚前停住,捏了捏拳头。
白天时,下面的人来报说有户部一个姓唐的官员骚扰粥棚,还引得灾民混乱。
听来报信的人说,那个唐大人很年轻,相貌很俊美,金湛就知道是唐玉书。
唐玉书会对安安做什么,说什么?
肯定会侮辱讥否,甚至说些不堪的话语,不然也不会挨打。
安安受了委屈,应该来找自己处理才是。
可一直抓心捞肝等了半天,直到天黑都没有人来。
金湛终于忍不住了,把十里巷的事丢给林峰,自己带人冒着黑就跑回来。
只是……站在棋盘街口,他看看自己身上还带着灰土的外衣,再望一眼梨花巷方向。
想了想还是拨转马头先回家,清洗干净身上的污秽再过来看安安。
此时的梨花巷里,安春风觉得人生的好心情应该就在此时了。
采青采蓝给她打水沐浴,放上少许花瓣,在宽宽大大的浴桶里再放上小凳子,就可以坐着舒服泡澡。
洗完后,采青采蓝还要用玉嬷嬷准备的各种粉膏涂抹全身,不腻不滑。
安春风不喜欢浓郁花香,那些膏只有淡淡的清香。
而且还是秘制的护肤养颜用品。
安春风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在她看来,反正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子,不用养也该是身体状态最好的年纪。
但采青和采蓝是每天都夸赞:“安娘子现在好白好滑,比以前好多了!”
“是啊!安娘子没以前胖,怎么身上肉还是圆滚滚的,摸起来好舒服。”采蓝有些口无遮拦。
“你知道什么,这是丰满!安娘子别掐我,这是玉嬷嬷说的!”
采青二人比以前灵动许多,见安娘子和气,她们有时候也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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