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狂鲨(游少游)

因为应激反应肾上腺素剧增，史柒的心脏砰砰作响，陈帆也惊出了一身冷汗。那警察转了一大圈没找着水，只得悻悻而返。史柒轻轻呼出口气屏息听他们聊案情，心里盘算着下一步的去向。
坐了十来分钟几个警察就匆匆上路了，直到听不见他们说话两人才敢爬起来。
走了四十多分钟警察才终于到了地下河出口，这出口的位置比较高，形成了一个小型瀑布。几个人在周围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人类活动的迹
象，只在灌木丛后发现了一具鹿尸。
几个人合力把鹿尸从灌木丛里拖出来，一个森林公安一眼就认出这具鹿尸上的齿印是老虎的。老虎护食，把尸体藏在这儿肯定还会再回来，所以几个人不敢久留，匆匆检查了一圈就离开了。
很快总指挥部得到T市的汇报，一切正常，警力随即开始大规模向A市调动。直到两天以后，史柒二人在M国军事戒严区北侧突围成功，直逼C市港口准备出逃时，商束才知道他们完全走错了路。
19:53:51倒计时：52小时06分09秒
技术人员和银行会计用了几个小时核对账目，发现银行账户上总共少了一个亿。
“为什么追查不出钱款去向？”
“军长，罪犯使用了某种程序黑进银行系统，将这一个亿以每笔低于十元的小额转账形式分散到几千万个账户里，之后以每两秒一次的速度更换账户，根本就没办法追查。”
“那他们自己怎么拿到这笔钱？”
“我猜这个程序的终止是把钱转到一个特定账户里，而这个账户是他们自己伪造的，提取信息都在他们自己手里。”
“你们有没有办法破解这个程序？”
“短时间内不行，”技术人员摇摇头，“这个程序相当复杂，进行了多重加密，除非找到编写者本人，否则我们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
“破解以后被盗的钱就能找回来吗？”
“这个不一定，得破解以后才能看出来。”
“你带一组人，全力破解程序，要尽最大努力追回被盗钱款。汪文，马上给全省发通报，向A市调集警力，全力追捕逃犯。”
21:03:12倒计时：50小时56分48秒
今日娥眉月，一弯月牙占据着圆盘上的小半边，空荡荡的没有依托。森林里飘荡着浓重的水汽，天上的毛边月和月光映衬下的红色云层都预示着将有大雨。
史柒一贯喜欢这样雾蒙蒙不甚明朗的天气，细密的雾气扑在脸上格
外湿润，猛吸一口潮湿的凉意提神醒脑。更妙的是，这样的晚上不但少蚊虫，野兽和人也不大愿意出来。
M国和Y国一向交好，在国际上也互相帮助，所以这崇山峻岭中的国境线说是国境线，其实不过就是几个界标而已。
“这个吗？”
陈帆用手电照着脚下一个不到40公分，直径15公分的小石柱。“对。”
史柒站在原地用手电往远处照，又找到了几个界标，她掏出指南针校了一下方向。
“继续往北走，穿过国境线就能到C市了，”她在黑暗中指了一个方向，“这地方是军事戒严区，M国经常在这儿军事演习，晚上也会有人巡逻，手电不能开，没事的时候少说话。”
“知道了。”
21:47:16倒计时：50小时12分44秒
“你先在这坐等一会。”
一个警察带了个年轻人进会议室，那人穿了一件西装上衣，休闲鞋，牛仔裤，一双眼睛四处打量着。
“这人是谁？”
汪文正好路过会议室，就问门外的警察。
“他在网上看见咱们公布的无名男尸照片，说像自己的朋友，是过来认尸的。”
年轻人原本翘着脚坐在椅子上转圈，听见开门声马上把脚放下来坐正了。
“不用紧张，”商束拉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我们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
“好，您问。”
“你能确定死者是张南本人吗？”
“能确定，肯定是他，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不能认错，他左耳朵后面纹了一朵云彩，你们可以去检查。”
“那你见过这个人吗？”
商束把史柒的照片给他看，他仔细看了半天，摇摇头。
“这个人呢？”
他又把陈帆的照片给他看，他说也没见过。
“那他有没有没干活儿，但是手头突然宽裕的时候？”
“这可没得说，”他笑道，“我们这帮人干的都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活儿，这种事哪能随便往外说。”
“那他有没有抱怨过被人威胁？”
“这个……好像有一回，两三年前的事儿了，说是被人抓了包，但是没见他进监狱。”
“具体情况还记得吗？”
“他好像是想黑一家什么银行，时间真记不清了，就记得是冬天的时候。”
商束和汪文对视了一下——史柒去隆千银行做押运就是12月份。
“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配合，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我们手里有一个张南编写的程序，希望你看看能不能帮助我们进行破解。”
“我可以试试，不过你们别抱太大希望，毕竟我和张南不是一个级别的，这小子可是全世界能排上前一百号的。”
送走张楠的朋友，商束马上调出了张南的档案，不过这份档案太简单，简单的可怜。最后一份记录是大学成绩单，之后此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无任何信息。
但是商束基本可以推断出，史柒是在那次押运的时候抓住了张南的把柄，之后一直要挟他，但究竟做了什么现在已经不可查。
可商束想不通，在当时的情况下史柒能有什么理由选择捏住张南的把柄不放，而不是直接把他交给警方。他开始越来越希望能和史柒面对面的交谈一次，看看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00:05:55倒计时：47小时54分05秒
临近午夜，天空终于绷不住下起了大雨，水从天上倾倒下来像是哪漏了一样。两个人窝在军事演习遗留下来的窝棚里煮东西吃，窝棚倒是搭得很密实，这么大的雨竟然不漏水。
史柒抓了些松针和艾草扔进火里驱虫，水分充足的植物燃烧后冒着烟，带出些木质的焦香气。
史柒脱了外衣，只穿单薄的内衣躺着，把外套盖在身上。陈帆看得心里痒痒，就凑过去亲她，她存着心所以也不躲，两个人吻一会儿就纠缠到了一起。史柒的线条不似一般人那样绵软，带着常年锻炼的柔韧，陈帆总喜欢用力揽着她的腰感受那份活力。
云收雨歇时火堆已经暗下去，外面的雨却丝毫不见小，史柒脱了衣服直接走进雨里。
“小心感冒。”
陈帆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她，史柒披一件腿上盖一件，靠在角落里看着火苗发呆。陈帆枕在她腿上可能是睡着了，火堆不时噼啪作响，竟显出一分难得的静谧和舒适。
史柒看见自己在拼命地逃，逃脱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也许是死亡，也许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的东西。她此生都在寻求平静，另一些人却早已在黑暗里寻得平静，她不知道那样的平静是什么感觉，只知道那样的黑暗她无法忍受。
史柒是被冷风吹醒的，火堆已经熄灭，外面有淅淅沥沥的流水声。她穿上衣服走出窝棚，地上的落叶吸满了水，一脚踩下去就凹陷出一个水坑。冷风刮散了云层，天空干净得透亮，星盘闪烁，看启明星的位置不久天边就要泛起鱼肚白了。
阴影里有低低的喷气声，一双绿幽幽的小灯看着她，史柒盯了一会儿，走进窝棚把剩下的一点肉拿出来丢在空地上。一只半大的小狼怯怯探出阴影，伸长脖子嗅着，但是碍于史柒站在不远处始终不敢过来。史柒也不走，就站在那看着它，僵持了一会儿终于抵挡不住肉的诱惑，小狼战战兢兢的迈了出来。它翻着上唇露出锋利的牙齿低吼着威胁史柒，但是紧绷的尾尖暴露了它的紧张。
它眼睛盯着史柒一口叼起肉跑远，三口两口就吞了下去，这点肉太少，根本不够填饱一只半大狼，它抬起头希冀的看着，希望还能再有肉被丢出来。
“我操！”
陈帆一脚踏出窝棚看见狼吓了一跳，狼也被他吓了一跳，一溜烟逃走了。
“哪来的狼？”
“来找吃的。收拾收拾走吧。”
两人栓束行李，清理了留下的痕迹然后继续上路，落叶层吸饱了水，踩在上面像走在水床上一样，相当吃力。而且很多地面上都罩着一层白色的网，连树干和灌木丛也被覆盖了。
“这什么东西？”
陈帆用手里的树枝戳戳那些网，那网竟然黏在树枝上被扯了下来。
“蜘蛛网，尽量躲着点，别留下太多痕迹。”
天泛鱼肚白时两个人找了点东西吃，又一直走到天光大亮才走出森林，离C市的边防哨卡不足三百米，能看见持枪官兵在岗楼上站岗。
森林边缘距岗哨只有三百米，史柒本想狙掉这几个兵，但是找了一圈也没发现合适的制高点。而这之间将近二百多米的区域都是空地，高过腰的野草都没有，根本不具备潜行的可能。衡量再三史柒决定兵行险着，她从地上摸起个小石子丢在陈帆身上，冲他勾勾手指头。
“这地方地形易守难攻，咱们必须干掉哨兵才能过去。”
“你想怎么办？”
“咱们假装在森林里迷路了，向他们求救，进岗楼以后再动手。”
两个人商定好，把背包藏在树林里，陈帆乔装一番装作受伤的样子，史柒架着他两个人踉踉跄跄从林子里走出去。
“同志，下来帮帮我们！我朋友受伤了！”
两个站在外面的哨兵听见喊话马上跑下来，他们把枪背在身后把陈帆接过来，另外一个伸手扶着史柒。
“你们从哪过来的？”
“T市，昨天晚上下大雨我们迷路了，在山里走了一晚上，我朋友还把腿摔伤了。”
“先上去吧。”
两个人扶着史柒二人上了岗楼，坐在里面休息的那个人把椅子让给史柒，里面还有张行军床，他们赶紧把陈帆安顿在上面给他检查腿。
一名军人蹲下身想把他裤管挽上去，但是他一碰陈帆的腿陈帆就大
声叫疼，他只好小心翼翼的不碰伤口。一时间屋里的三个兵注意力都放在了陈帆身上，史柒脑子转的飞快，冲陈帆打了两个手势，陈帆微微点头。
史柒用脚勾住凳子，手悄悄摸上枪，突然脚尖一勾把凳子踢向一名哨兵的脸上，同时拔枪把站的最近的那名哨兵一枪爆头。凳子朝脸上飞过去那名哨兵伸手去挡，陈帆则一下扑过去死死抓住他背在背后的枪，给他挽裤腿的那个兵见状伸手去够背着的枪，被史柒顶着后脑勺开了一枪。最后那名哨兵被一枪正中面门，子弹打碎了他身后的玻璃，溅了一墙血。
陈帆喘着粗气爬起来想要说话，被史柒抬手制止了，她侧耳细听外面的动静。四周安静到只有树林的白噪音，一丝风没有，连树叶的沙沙声也不存在，偶尔一两声鸟叫从幽深处传来，丝毫不闻人声。静默了几分钟史柒才推开门走出去，四周茫茫林海，M国的军营只能远远看见一个角。
“你去换身衣服，我看看这地方。”
陈帆的衣服溅上不少血，他下去拿背包，史柒从墙上的挂钩上取下钥匙打开仓库门，里面只有很简单的补给。她拿了些罐头和瓶装水，然后把几个人的尸体都拖下来丢进去。
两个人又用水把玻璃上的血迹冲刷干净，从外表看不出什么大问题了才重新整理东西上路。
10:50:14倒计时：37小时09分46秒
专案组刚从A市得到消息，有人报告昨晚有一男一女入住一家日租房，他们正在核对监控视频确定两人身份。
“汪秘书，C市边防的电话，找你的。”
汪文马上接过电话。
“你好，我是汪文。”
“你好，我们是C市第五边防大队，我们和M国的边境刚才发生了一起恶性枪击案，我们队一个巡逻小组三名士兵遭枪击身亡。”
“能确定是什么枪吗？”
“手枪，全部都是近距离射击。上面有命令枪击案都要向你们报告，
我们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我们马上把弹道检测报告发过去，请你们尽快进行比对。”“好。”
放下电话汪文直奔商束办公室，把情况作了汇报。
“之前T市不是汇报没有发现人类活动的痕迹吗？”
“现在还不能确定一定是史柒，我们已经把弹道检测报告发给C市了。”
“有结果马上把电话转给我，再通知T市警方，对那处出水口再次进行检查，半径一公里的范围都是排查重点，一定要确保没有遗漏。”
“是。”
三名边防战士被杀已经是特大涉军刑事案件，所有调查都享有优先权，一个小时弹道检测结果就出来了，杀害三名边防战士的手枪是一支有编号的枪，通过正规渠道在史柒名下购买的，在之前的案件中都没有出现过。
很快T市也传来消息，当地森林公安在地下河出水口的湖里发现了被绑上石头沉入湖底的烧焦树枝。
“马上调集警力封锁C市所有出入境路线，各主干道、高速公路都要设卡，严格盘查。犯罪嫌疑人携带大量武器和爆炸装置，如遇反抗可就地击毙。”
原本进展缓慢的调查突然加速成一场生死追击，向着光亮处的前行变成了冲向爆炸中心刺目光芒的死亡之旅，鹿死谁手，一线之间。
11:38:33倒计时：36小时21分27秒
两个人一头钻出山林就被重卡扬了一脸灰，新建小区正在挖地基，连路都没有一条更别说打车，只在不远的地方孤零零立着个地铁站。
“有零钱吗？”
“干什么？”
“坐地铁。”
陈帆一脸“你有病啊”的表情看着史柒，史柒摊摊手。两人用衣物帽子乔装了一番，把自己打扮成登山驴友的样子，倒也符合他们风尘仆
仆的形象。
这地铁站乘客少的可怜，只有几个工地的工人和他们一起往里走，站内的保安都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两人压低帽檐快步下到站台，上车找了节没人的车厢坐下。
车身摇晃着前行，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人并排坐着，像某个老旧公路电影里的俗套情节——两个人抛弃过去奔向美好明天，只是心中是悲是喜就难以言说了。
“你以后打算干点什么？”
陈帆扭头看着史柒，她目光空洞的盯着对面的座椅。
“什么也不干，已经干的够多了。”
“嘿，也是，有这么多钱够花后半辈子了。”
陈帆放松的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假寐，史柒扭头看了他一会儿。
地铁不理会车上人的悲喜，照着时刻表一刻不差的前行，隧道，站台，隧道，站台，光影交替。车上人陆续多了起来，陈帆歪着头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史柒起身把座位让给一个带孩子的女人，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塞进陈帆兜里。
“麻烦您三站以后把他叫醒。”
她对坐在她位子上的女人说完就背起背包下了地铁，出了地铁站史柒径直拐进一旁的小区，她顺了一辆死飞，出了小区后门就顺着一条柏油马路开始飞驰——从这儿往东五十公里，就是Y国最大的核电站羊公衢核电站。
史柒不到两小时就到了核电站外围，她拐进小路把死飞抛到树丛里，然后回到大道跟着人流往里走。核电站原本是机要重地，安保理应重视，但是国内长期的太平让人们不相信会有人袭击这种地方，安保大多人浮于事，所以她很顺利的进入了警戒区。
这时候正是午休返岗的高峰，史柒混在人流里边走边观察周围的人——她需要一张够级别的门禁卡。正好一群人从图书馆里走出来，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封口上有白色的封条。她把围巾拉起来遮住脸，跟在他们身后，等他们进入宿舍区分散开的时候，史柒挑了两个女人跟上去。
这两个女人似乎住在一起，史柒远远吊在她俩后面一直跟到宿舍里，
等她们一开门就猛地窜上去，抓住她俩的头狠狠撞在一起，两人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史柒从两人身上摸出门禁卡，两个人都是副高级工程师。她把门从里面锁好，先找出一套工装穿上，然后从背包里取出一小卷塑料片，把两人的掌纹拓在上面。最后用一根跳绳把两人绑在床腿上，用毛巾绑住嘴，又拽了一张床单把她们盖起来。
一切收拾妥当，史柒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塑料瓶，把里面的C4抠出来揉成方形，插上有定时器的雷管，包上一层塑料膜用透明胶缠好，再贴上一块粘板。
她把炸药贴身藏好，把背包藏进衣柜里，又检查了一遍才从容地锁门离开。正值换季流感高发，史柒带个一次性口罩走在街上也不显突兀。她随人流进入图书馆，把炸药安放在二楼洗手间马桶底座的背面，设置好时间然后再次悄无声息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