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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合(法采)

【先婚后爱,酸涩拉扯追妻,番外更新中!】
邓如蕴来自乡下,出身寒微,能嫁给西安府最年轻的将军,谁不说一句,天上掉了馅饼,她哪来的好命?
邓如蕴听着这些话只是笑笑,从不解释什么。
她那夫君确实前程广阔,年纪轻轻,就靠一己之力掌得兵权,他亦英俊神武,打马自街上路过,没人不多看两眼。
邓如蕴从前也曾在路边仰望过他,也曾看着他头戴红缨、高坐马上、得胜归来的晃了眼,也曾,为他动过一丝少女心弦... ...
如今她嫁给了他,旁人艳羡不已,都说她撞了大运。
只不过,当他在外打了胜仗而归,从人群里第一眼寻到她,便眸中放光地大步向她走来时,她却悄悄退到了人群的最后面。
乡下来的寻常姑娘,如何真的能给那样前程广阔的年轻将军做妻?
这左不过是一场,连他也不知道的契约而已。
契成之日,他们姻缘结缔;契约结束,她会如约和离。
她会留下和离书,从他的人生中离去,自此悄然没入人海里。
那年邓如蕴两手空空,一贫如洗,没法给年迈的外祖母养老,也没钱给摔断腿的姨母治病,还被乡绅家的二世祖虎视眈眈。
这时将军府的老夫人突然上了门来。老夫人问她愿不愿意“嫁”到滕家三年,只要事情顺利完成,她可以得到滕家的庇佑和一大笔钱。
好似给风雪里的人送上棉衣,邓如蕴没犹豫就应了下来。
她需要这笔钱。
1V1HE,酸甜口先婚后爱。
阅读指南:慢热,从16章开始追妻,主打酸涩拉扯,非苏爽风格。
本文仿明架空,部分情节参考并大幅改编自明朝正德五年,宁夏安化王叛乱,及大太监刘瑾的倒台。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先婚后爱
主角视角邓如蕴滕越 其它:戳专栏看同款《缔婚》《盲妾如她》,预收文《侯夫人》→
一句话简介:【先婚后爱】拉扯酸涩追妻
立意:美玉值千金,哪怕暂蒙尘。

疾雨傍晚突袭,淋漓地落上一场,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收锣罢鼓。
丫鬟青萱一边叫着人,把搬至廊下避雨的菊花都摆放回原处,一边又另外分派了人手。
“去把府里的香囊都挂到花园里,若有不够,将艾草、藿香这些剪碎烧了,沿路洒在地上,莫要让蚊虫惊扰了贵客。”
一众仆从连声应下快步去了。
今日是滕家的菊花宴,请的尽是与滕家交好的几户人家的夫人。
两月前,滕家匆忙办了一场婚事,婚事办得急,全靠这几家的夫人出手相帮。
如今林老夫人趁着中秋节前,菊花开得正盛之时,办了这答谢的菊花宴。
夫人们在厅里吃茶叙话,姑娘们便在花园里闲聊赏花。
方才下了疾雨,滕府的仆从提前得了吩咐,雨未落,就把娇贵的名菊搬往廊下避雨。
雨停后,仆从又依照吩咐,沿路撒了驱虫的草药。
姑娘们见各处安排妥帖,才都走出来继续赏花,轻声说笑。
安排的人不曾露面于人前,而青萱则往花园边缘的树丛里看去。
树丛里站着一个着青绿色对襟长衫的女子。
苍翠树丛将她的身影包裹其间,若非是那黑密的长发顺亮耀眼,恐怕难以瞧到她。
那是将军刚娶进门的新夫人,邓氏。
滕家是陕西都司的行伍人家,早些年过世的老爷也曾做过正四品的武将,但后来因与人交恶被贬边陲,死在了战场上。
如今这份家业,尽是滕家二爷滕将军滕越,一刀一枪挣下来的。
二爷常年驻守边关,今岁才娶了妻,便是这位新夫人邓氏。
青萱没怎么同她说过话,今日家中办花宴,老夫人怕魏嬷嬷忙不过来,便让新夫人到花园帮衬。
新夫人看着年轻,理事却周到稳妥。青萱觉得新夫人约莫是个管家的好手,但她进门两月有余,只有这等时候,她才出来做事。
她是府里的夫人,将军的正妻,但她不掌中馈,也不住在正院。
二爷戍边不得回家,她就在柳明轩中不出门。
府里仆从惯会看人下菜,两月过去,已经没几个人敬着她,真把她当夫人。
若不是自己这老夫人的丫鬟在,今日其他下人未必听她吩咐。
青萱远远看着,暗暗摇头。
... ...
花园尽头的路边,有人快步走在小道上。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在雨里弄湿了鞋子,刚换了新鞋重新回到花园。
约莫想着这种小道上没什么人,脚下走的快,谁料一转弯,险些同人撞上。
她惊得连忙要收住脚,谁料刚下过雨的石板湿滑,她这一收,人忽的向一侧倒了过去。
“呀!”
她惊呼出口,却有人伸出手,一把将她稳稳拉了回来。
小姑娘心有余悸地连忙道谢,这才抬头看到是个面生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身青绿裙裳,脸上没什么胭粉,但唇色莹润淡红,鼻梁秀挺精巧,眼眸无云无雾,清亮炯然,一双柳叶眉略略挑起。
“姑娘没事吧?”
她嗓音如琴,清正悦耳,也是未曾听过的。
小姑娘眨眼问了过去,“姐姐是哪家的?我怎么从未见过?”
说完,转眼才看到了她黑密的长发,整齐地梳成了妇人发髻。
这时她开了口,她没说是哪家的,只是笑了笑,道。
“我姓邓。”
滕将军新娶的夫人便姓邓... ...
小姑娘睁着大眼睛,看着眼前的新夫人。
正这时,丫鬟从后面追了上来,还没等她反应,就将她拉去了一旁。
那动作,好像对面这位邓夫人,是什么不体面的人一样。
小姑娘尴尬。
但那位邓夫人似并不介意,依旧笑着同她点头离了去。
丫鬟连忙低声道。
“她姓邓,咱们这儿哪有姓邓的,只有滕将军新娶的那位夫人。”
“这我知道,怎么了?”
“姑娘不晓得,她可不是什么高门出身,恐怕此前连西安府都没来过,却能嫁给滕将军这般品貌的大将军,那还不知道,是使了什么粗野手段呢。”
“这... ...我瞧她挺好的呀?”
“姑娘性子和善,怎么知道这些小门小户的手段?说不定因着旁人都不搭理她,想从您这找机会呢。”
小姑娘惊讶不已,有点被吓到了。
不时几位相熟的姑娘走过来,见她神思不属,皆问发生了何事。
丫鬟三言两语,把方才遇到滕家新夫人的事情说了。
话音落地,姑娘们相互对了眼神,接着又都转头,看向一个穿着琥珀色绣团花褙子的姑娘。
那姑娘立时挑了眉,“看我做什么?难道我想让滕表哥娶个来历不明的村姑?”
她姓杨,唤作尤绫,母亲杨二夫人同林老夫人是表姐妹,自然这位杨姑娘,也算得滕越的表亲。
有人轻轻戳了她问,“你那新表嫂,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杨尤绫听见“表嫂”这个词,脸色似喝了胆汁般难看。
“你们要是爱叫表嫂就自己去叫,我可不想认随便什么人当表嫂。”
“那邓氏怎么了?”有人问。
方才差点滑倒的小姑娘小声道了句,“我瞧着她还挺好... ...”
话没说完,被丫鬟从旁扯了袖子。
杨尤绫倒是听见了这话。
“挺好?她除了运道好,还有什么好的?要不是那位县主横插一杠,滕表哥至于要娶她吗?”
众人一听“那位县主”全都目露了然之色。
西安府里秦王家中县主有许多,但都比不上恩华王家的荣乐县主。
秦王的王位传至如今,能掌的实权已经没有多少了。但恩华王府却在西安府的北面,戍边之地,手中仍有部分军权在握。
作为掌有实权的王爷独女,荣乐县主朱意娇想要什么,没有得不到的。
偏偏这次,她一眼看中了滕越,要他做自己的仪宾。
说起来娶一位县主原是好事。但这位荣乐县主小小年纪便“声名远扬”。
去岁有个秀才想攀附王府,愿意入赘给朱意娇做婿,朱意娇当时就说了好,还说三月后就成亲,不用那秀才准备半文钱的聘礼。
秀才大喜不已,兴高采烈回了家,然而翌日就被发现吊在了房中,手筋脚筋全部挑断,血放了干净。
自那之后,莫说登门求亲的,便是之前有意的,也再不敢提及这位县主半分。
偏偏,她就看上了滕越,让人暗示滕家去提亲。
滕家可不想娶这煞神进门,林老夫人只能立刻散出话去,说早先已经为滕越定了亲,是金州老家远房亲戚家的姑娘。
这话前脚散出去,后脚就办了婚事,滕越便娶了邓氏过门。
“我表哥这样品貌的人,戍边的指挥同知,自己闯出来的三品武官,满西安府想嫁他的姑娘多了。眼下好了,全被祸害完了,竟娶了个村姑。”
她越说越烦,“这世道但凡有些本事的,谁不上娶高嫁,滕表哥合该娶一位真正的名门贵女才是,就似... ...”
她说着轻了几分声音,好似怕自己稍微大声一些,就弄脏了真正的贵女的裙角。
“... ...似我表姐那般的人物。”
她说的表姐,是她姑母的女儿,京城永昌侯府的四姑娘,章贞慧。
这位章四姑娘曾在西安府住过些时日,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举手投足间如春风化雨,样貌品行礼数再没有半分错处,真真是贵女中的贵女。
姑娘们都知晓她。
而据说,当时章四姑娘在西安府的时候,林老夫人去拜访了好几次,回头便同旁人称赞,显然是看上了章四姑娘,想捧出全副家当娶这位贵女进门。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先是章四姑娘父亲染病去世,她回京守孝。接着滕将军被荣乐县主盯上,好端端的一双人儿一拍两散。
“滕表哥一朵鲜花,插到了乡下的牛粪上。”
杨尤绫说起这事就跟吞了苍蝇似得。
原本她姨家的表哥,同姑家的表姐若能成就姻缘,她在其中最是满面红光。
可现在,嫂子成了旁人。
“那滕将军同章四姑娘,再没可能了吗?”不知谁问了一句。
滕越都已经娶了妻,还怎么可能?
众人皆是怅然,眼看着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就这样硬生生走散了。
而耽搁了这桩良缘的人,自是邓氏无疑。
众人都不说话了,杨尤绫还在嘀咕。
“过会开宴我可不想见她,我同她见礼,只觉得对不起我表姐,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大家纷纷开解她,别太计较这些,大不了她们一处,不同那邓氏搭话就是。
说着转了话题。
“滕府的菊花真不错,难得下雨也护得这般周全,沿路还洒了祛虫草药。”
众人都称赞滕家的花宴办的好,杨尤绫听着这才高兴了些,半个主人般招呼着大家继续赏花。
不时夜幕四合,姑娘们才陆续从花园里离开。
姑娘们走了,宴请也快开始了。
丫鬟青萱得了老夫人的吩咐,去了趟柳明轩。这是二爷同新夫人成婚的院子。
她刚站定,就看见夫人撩了帘子从房中走了出来。
夫人换了身秋香色衣裙,站在门前随风摇晃的灯笼下,好似一朵夜风中绽开的徽菊。
“是要开宴了吗?我这就过去。”她说着,从檐下走了出来。
但青萱脚下发僵,轻声把老夫人要传的话说了。
“夫人,老夫人说您打点花宴诸事实在是辛苦,不若这会儿,就留在院中歇息吧。”
话音未落,就见夫人娘家带来的秀娘子,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青萱暗暗尴尬不已。
夫人为着花宴忙碌两三天,最后开宴、听戏却让她歇了不用去了。
青萱不知道夫人对此会怎么回应,若是非去不可,又或者掩面而泣,她该怎么办?
她被秀娘子看得脸发僵,可新夫人却只顿了顿,就应了下来。
“我晓得了,劳烦姐姐了。”
她说着,还跟青萱点头笑了笑。
说完,半分要去的意思都没再有,只让秀娘子挑灯送了她出门。
青萱哪还敢让秀娘相送,连声告退自己打灯走了。
柳明轩院中。
宴厅戏台前的灯火,照亮了滕府半边天空,连没怎么点灯的柳明轩庭院,也掠进三分喧嚣光亮。
秀娘一路盯着青萱快步离去,两条眉紧紧皱着,人走了半晌,才转头看向自家夫人。
外间掠进的光亮映在她半边侧脸上,而她抱臂又托了下巴,好似在思量什么,突然想到了,扬起脸叫了她。
“秀娘姐,今日灶上是不是做了羊肉馅的酥饼子?”她眨起了眼睛,说滕家灶上做这饼子是一绝。
“姐姐要不要去拿些来,我有些犯馋了。”
秀娘听得一愣。
旁人都在花宴上吃酒楼的席面,而她这为花宴忙碌了两三日的人,却只惦记起了灶房的羊肉饼。
秀娘想说她们也该去宴上吃席,但这话没法说,除了扫兴再没旁的意思。
秀娘抿了抿唇,轻声道好。
“奴婢这就过去,再让灶上添两个菜,您先歇会,我不时就回。”
她跟她笑着点头,“那我就等着姐姐了。”
只是秀娘到了灶上,见灶上饭菜都做完,开始收拾关门。
今日滕府宴请是从外面酒楼叫的席面,家中灶房只给下人开了火。
这会儿羊肉酥饼也只剩下两三块,厨娘不想再多做事,只想去跟着夫人们听戏,一脸的敷衍。秀娘见使唤不动她,干脆自己下厨做了两道菜。
等回到柳明轩,天都黑透了,戏台的方向更加热闹,锣鼓丝竹与咿呀戏腔渐渐而起。
秀娘提着食盒进门的时候,房中静悄悄的。
房里的人没留意她回来,只是坐在挑了灯的书案前,慢慢抄写着泛黄的药方手札。
邓家从邓如蕴的外祖时起,制成药售卖,到她爹娘当家后,邓家的成药已能在金州数得上名号。家业兴盛的时候,邓家同时开着四五家药铺,每每有新药挂牌,总要引得人围观探看。
可惜后来,邓如蕴长兄出关采购药材时出了事,半副家当连同性命都丢在了关外风沙里。
邓家至此一蹶不振,因还欠着许多外债,只能陆续变卖产业还钱。邓如蕴父母也在接连的打击中前后病逝,邓家无法在金州城留下来,最后只能回到乡下老家。
家里没了顶梁柱,但邓如蕴上有年迈的外祖母,下有长兄留下的小女儿,她不得不拾起家中祖传的制药技艺,学着制药来养这个家。
那会她才十四五岁,没有长辈教导,只能翻着祖辈父辈留下的手札,和传下来的书册,一点点地自己研习... ...
此时秀娘进到房中,见她看书入神,没舍得上前打扰。
不想等了一会,外间的锣鼓喧嚣声,顺着风就传了过来,叮叮咚咚地敲散了她读书的思绪。
邓如蕴这才瞧见秀娘回来了,搁下笔走了过来。
“好香啊,我方才怎么没闻到?”
秀娘闻言把扣在上面的碗撤下,等她净了手,给她拿了筷子。
“姑娘饿了吧?快吃吧。”
邓如蕴是饿了,却不急着吃,看着桌上的菜。
“姐姐竟亲自给我下了厨?”
她看出来了。秀娘却没提灶房的人都跑没影的事,只道。
“除了羊肉饼,滕家旁的菜样我都瞧不上,还不如自己下厨。”
话说着,外面咿咿呀呀的唱戏声,从窗缝门边钻了进来,邓如蕴听到了,和着唱腔打了两下拍子,又顺着拍子同秀娘道。
“过几天中秋节,我给姐姐买个座儿,姐姐去听戏吧?”
秀娘是喜欢听戏的,但她却道,“姑娘给我买座儿干什么?我不去。”
可邓如蕴却道,“我可不是只让你去听戏。”
这话引得秀娘挑眉,“那还能干什么?”
秀娘问,听见自家姑娘笑了起来。
“我是让姐姐去学,回来好唱给我听呀?”
她说着,还顺着外面传进来的戏声敲了几下拍子,有模有样地摇晃着脑袋。
她这般,引得秀娘忍不住气笑出了声,“姑娘真是没个正形,还耍起我来了。早知道就在菜里倒些黄连,让姑娘也吃些苦头!”
说话间,两人皆低声笑了起来。
只是笑过,秀娘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发涩感觉漫上心头。
但姑娘神色闲然,再无旁的情绪。
秀娘自然也不再多说,在外间咿咿呀呀的戏声里,同她慢慢吃起了这简单饭菜来。
宴厅外的庭院里,夫人们坐在廊下吃茶,边看着台上折子戏,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两句,没谁疑问今晚,林老夫人让新儿媳叫不必来吃宴听戏的事。
滕家这桩婚事,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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