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谬。
“太白,你听我一句劝,不管安禄山想要干什么,都跟咱们没关系,朝中公卿都不作声,咱们管那么多干什么。你爱求仙,到时候往深山老林里一钻,隐居个几年,等天下太平再出世呗。”孙二郎苦口婆心劝道。
李白眼珠转了转:“好吧,我听孙兄的。”
孙二郎这才松了口气,拉着李白出了范阳城,又给李白留了一笔润笔费,二人才分开。
可惜他太不了解李白了。
前脚二人刚分开,后脚李白就回了范阳城,李白决心收集安禄山谋反的证据,然后告诉寿安公主,让寿安公主早做准备。
圣人……李白是已经对他心灰意冷了,思来想去,唯有寿安公主可以救大唐江山。
李白首先想到的法子就是去安禄山麾下重臣那里打探消息。
接近安禄山手下的重臣,对旁人来说不容易,但是对李白来说却不是什么难事。
李白这个名字就是大唐的活金字招牌,诗赋能够流传到的地方,李白的名字就无人不知。
再加上李白又是大唐出了名的爱结交好友,他在范阳暂住的消息一传出去便有人主动上门来请李白赴宴。
第一日,李白在宴会上认识了安禄山手下大将安守忠的幕僚,与之称兄道弟。
第二日,李白被幕僚邀请去府上做客,顺便认识了同来做客的范阳军判官。
第三日,李白为判官作诗偶然遇到了范阳军中将领,李白称赞其“将军分虎竹”,将领大喜,顺势把李白引荐给了上官……
一月不到,李白已经成了安禄山亲儿子安庆绪的座上客了,只是顾及大事,安庆绪也没有请李白到范阳节度使府上,而是在好友武令珣府上招待了李白。
如此一月,李白已经确定了安禄山的确是在谋逆了,便潇洒辞行离去。
临走之前还去了一趟城中最大的酒肆买了两坛好酒带上。
李白左手拎着两坛酒,右手还拿着一壶酒往嘴里灌,喝完还咂咂嘴,喃喃自语:“奇怪,这个酒味道怎么这么熟悉呢,仿佛先前曾经喝过一样。”
倒是和长安酒肆里那些次等酒味道差不多,像是同一个酿酒方子。
“薛将军!”不过李白很快就没心思思考酒水了,他看到了安禄山手下的大将,薛嵩。
“薛将军也爱饮酒吗?”李白乐呵呵迎了上去。
他和薛嵩曾在安庆绪举办的宴会上见过一面,不算熟悉,不过没事,李白社交技能点满,只要和他见过一面,那就是熟人。
薛嵩冷硬的脸看到李白之后绷的更紧了。
他点点头,不欲多言,转身就上了二楼。
李白有心再和他多说几句话,只是转念一想,还是给寿安公主报信重要,便颠颠离开了范阳,快马加鞭出了范阳境,而后立刻给李长安写信。
公主,安禄山要造反!我有证据,我从很多人嘴里都套出话来了!
另一边的薛嵩买酒时候迅速递给酒肆中管事一个蜡丸,而后便拎着酒若无其事离开了酒肆。
蜡丸中包着一页展开了也只有巴掌大的纸,上面只有寥寥五个字。
【七月初一,反】
拎着酒坛下楼的薛嵩叹了口气。
安禄山警惕心太高,如今距离七月初一只有一个月不到时间,安禄山却只秘密召见他告诉他该走哪条路线南下。
甚至起兵的确切时间也是三天前才通知他们。
所以他也只知道自己这条行军路线而不知道其他几路行军路线。
希望公主埋下的其他探子能走其他路吧。
第226章
剑南军稳扎稳打向西逼迫,一改先前的匆忙慌乱,利用人数优势往前逐步逼近。阁罗凤依然想要按照先前的方法,佯装后退,引唐军入山林,再凭借南诏军队对山林的熟悉占据地利优势慢慢将唐军耗死。
先前他对付鲜于仲通就是用的这招,先假装不敌撤退,鲜于仲通便以为南诏弱小好欺,心生自大,不管不顾带着大军往前冲。在平原地区还好,一进入山林便不得不化整为零,深山密林哪里能一次性容纳数万军队呢,三万大军被迫分做十几股,大部分都没有将领带领。
南诏军队又杀了个回马枪,借助对地形的熟悉大败鲜于仲通。这次南诏依然想要有学有样,把唐军引入山林之中。只是这次主帅却已经不是狂妄自大的鲜于仲通了,而是被赵国珍引荐的倒霉蛋何履光。
那日何履光正在帐中感慨自己一身所学无法施展,正在黯然神伤呢,就被闯入帐中的顶头上司拎了出来。
他只记得那日一向沉稳不苟言笑的赵将军对他露出了一个甜蜜又和蔼的笑容,亲切问他要带兵不要,他点了头,然后就被赵将军拎到了新主帅寿安公主面前。再然后他就被任命为了大将,负责总管剑南军进攻南诏所有事宜……
等他终于理清楚了自己的任务之后,却发现自己居然代替赵将军成了大将。何履光当时还担心是不是赵将军惹怒了新主帅,私下还找了赵国珍发表了他的担忧,赵将军却只是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告诉自己不必为他担忧。
直到三日后,他撞破了赵将军在剑南军中挑选精锐,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运气这么好,莫名其妙就当上了主将。
何履光强颜欢笑,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就是赵将军要跟着新主帅去千里奔袭,把自己留在后方看家罢了。
他一点也不嫉妒,不就是破国之功吗,不就是大唐将领想成为名将必须要有的破国指标吗,不就是能载入战史的奇兵突击吗,他一点也不嫉妒!
带领大军压迫战线,牵制敌人多好啊,赢了是以多欺少,输了是史书大书特书,再说了,他在大帐里面只用动动嘴皮子下发命令就行,身为将领连战马都不用骑,多安全啊,哈、哈。
赵国珍只当没看到何履光幽怨的眼神,他意气风发从四万剑南军中精挑细选了两千精锐,加上从寿安公主带来的军队中挑出来的一千人,并做三千骑兵。又配上剑南本地能走山路的山地马,还有寿安公主带来的粮食养着,一天三顿吃饱喝足就是练,不过一月功夫,三千突袭兵已经有模有样了。
南诏那边,南诏王阁罗凤也开始从六诏部落内抽调士卒支援前线了。
南诏的注意力都被牵制在前线,后方防守空虚却一无所知。
夜色沉沉,一支三千三百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绕过战线,步入了深山。
李长安亲自担任先锋,萧临光、赵国珍为副将,率三千精锐骑兵从山林小路直奔南诏都城太和城。
三千精锐之中,有两千人只携带皮甲,身形高大魁梧,另一千人则体型较为瘦小,马背上除了兵器皮甲之外还有携带的大卷浸透了药水的麻布。还有三百人,由李腾空领着,全部都是大夫,她们的马上只带着一包包的药,驱虫的药粉,治病的药丸,还有烧水的瓦罐和应急的木炭。
李长安一军一路上昼伏夜出,白日休息,夜晚行军,从边界到太和城并不只有山林野道,可为了掩盖行踪,李长安宁愿往偏僻地方钻也不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走平坦大路。
为了防备毒虫毒蛇,所有人脚上都穿着厚厚的皮靴,马脚上也套着一层牛皮。每处停歇,都要大夫先撒药粉,睡觉必须把在药水中浸染许久的麻布裹在身上才能睡觉,不能引用生水,所有泉水必须煮过才能喝。
短短五日行军,从主将李长安到最普通的将士都瘦了一圈,六月中旬,正是炎热的时候,好在昼伏夜出,夜晚行军凉爽一些,加上带着的防暑药丸,倒是没出现中暑情况。
许是路上告诉将士早一日到达太和城便能少受一日罪,所有人上下一心一入夜就抓紧时间赶路的缘故,到达太和城的时间倒是比李长安原本所意料的还要快上两日。
距离太和城还有四十里路,如今已经到了苍山山脚,再往前便有被发现的风险了。
“在此安营扎寨,今日下午申时一过便不用再遮掩行踪了,直接全速往东全速冲锋。”李长安拿着地图舒了一口气。
“按照咱们先前打探的情报,阁罗凤五日之前还在太和城中,只是不知如今还在不在太和城中。”
毕竟路上也没法获取及时情报,李长安如今所知道的所有情报都是五日前还未出发时候收集的情报。
千里奔袭,自然要一击即中。
还有一茬,就是她还不知道阁罗凤长什么模样,赵国珍倒是见过阁罗凤,但也不能只靠着他一人辨认。至于画像,阁罗凤长的有些大众脸,加上这时候这个只求神似的人物画风格,倘若只拿着那副画像去认人,她带的这三千来个人里面就能找出不下三百个能和画像对上的人。
李长安思忖片刻,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现在天才刚亮:“派几个人去太和城打探一下消息吧。”
“属下愿……”赵国珍一听就想要毛遂自荐。
“阁罗凤见过你。”李长安一口回绝了赵国珍。
萧临光笑着凑过来:“阁罗凤没见过臣,臣和公主才刚到剑南没多长时间,这两个月连军营门都没出过呢。而且臣精通南诏语,这几个月也专门学过南诏风俗。臣还跟随沈先生学过素描画,擅画人像。”
李长安没有惊讶萧临光为何会南诏语和素描,大唐经常攻打其他国家……咳咳风气开放包容并蓄,将领大多都会几门外语,安禄山都精通六门语言,李长安也学过多门语言,甚至也会一点南诏话。
至于素描,自家老师看着萧家那成书阁装的古籍不心动才怪,论起藏书之多,天下还没人比得上发家早又代代酷爱搞文艺,祖宗所写《昭明文选》还是大唐科举官方教科书的萧家。
此次出行为了方便行事也有带的南诏服饰,萧临光找了一套穿上便悠然往太和城方向去了。
他一副贵族郎君装扮,大摇大摆骑马进城也没有遭到守城卫兵阻拦,萧临光进城以后很快就找到了南诏王宫。
这南诏王宫看着还没寿安公主府大啊。
萧临光心中嘀咕了一声,在太和城内转了几圈,把一个四处闲逛的权贵子做派做了个十成像。
转了一圈,把城内几条大街和城卫换防的时间间隔记了下来,才又在南诏王府附近找了个卖羊汤的铺子,要了一碗羊汤,慢慢品着等阁罗凤出门。
他从南诏百姓口中知道了南诏王没有离开太和城,心便放下了大半。
很快萧临光便等到了阁罗凤出门,阁罗凤看着颇为忧虑,身旁还跟着许多其他南诏官员,其中有一人相貌与阁罗凤颇为相似,年纪要更小一些,应当是南诏太子。
萧临光把这些人脸一一记了下来。
这都是他家公主的战功!
今晚遇不到算他们运气好,遇到了就顺手抓走。
萧临光又大摇大摆在太和城转了一圈,把城内布局路线都记下后才离开太和城,快马加鞭回到苍山脚下的驻地。
一回到驻地便迅速掏出便携炭笔和白纸开始画,除了阁罗凤的画像,还将他方才看到围在阁罗凤身边那些人都画了下来,能围在南诏王身边之人必定也是南诏位高权重者。
还有从驻地到太和城的路线,从城门处到南诏王宫的路线,还有南诏王宫的布局,这个到不难,他虽然没有进去看过,但是南诏王宫是按照大唐节度使规格修建,他父亲曾经担任过节度使……
李长安看着面前一堆情报,沉默片刻,开始思索要不要把萧临光派到安禄山手底下当奸细。
这个情报收集能力留在她身边有些可惜啊。你大哥历史上笨呼呼的,当奸细传递消息被发现了,你这个弟弟倒是很聪明,合该你去当奸细啊。
奈何现在安禄山已经快要造反了,过了安插奸细的时机,现在再安插过去人,安禄山必定不会委以信任。
回过味来李长安颇为可惜,一心只想在李长安面前表现的萧临光只觉得李长安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对,却没想到自家主君遗憾没能把他送去当奸细。
“把画像传下去,让全军牢记这几幅画像,莫让阁罗凤换衣服割须跑了。”李长安可是记着《三国演义》里面曹操是怎么跑的呢。
像这等敌方首领长相,己方士卒就该每一个都准确知道,省得仗打赢了却让敌人首领跑了。
残阳如血。
几只鸟雀惊飞,翅膀拍打着冲入半空,马蹄声惊起了半山的鸟雀。
一队骑兵划破夕阳,不加掩饰冲向太和城。
如今已经不需要掩饰了,只需要快,快,再快!
赶在太和城守军反应过来之前攻破太和城,冲入南诏王宫,请走南诏王阁罗凤。
为了便于赶路,李长安也只穿了一身皮甲,她双手拉着马缰,伏在马背上,胸口压着长枪,一马当先往前冲锋。
赶在太和城城门关闭之前冲进去,然后留下一部分人手看守城门,其余人径直冲入南诏王宫请人。
在冷兵器时代,骑兵足以凌驾于所有军队之上,人马加起来数百斤,全速冲锋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抵挡。
很快李长安就看到了太和城门,她没有开口,猎猎风声会吞没她的一切声音,她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她的将士只需要随她冲锋。
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数日在山林中同吃同住,一起撒药粉驱赶毒虫,一起煮沸泉水,一起被蚊子咬……她身后的这些士卒是她患难与共过的袍泽。
城门处的南诏士卒刚反应过来,甚至没来得及质问这些人是敌是友,便被冲开了,他们甚至只看到了一片乌黑色的云。
快要入夜了,街上没有多少人,李长安也无意伤人,她目标明确按照脑中的路线往南诏王府冲锋。
“凤伽异,吐蕃那边的使者你安置好了吗?”阁罗凤愁眉苦脸。
这些日子和大唐焦灼的战争让他忧愁极了,他已经看出了大唐是打算依靠国力和南诏耗了。可大唐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南诏如何耗得过大唐呢?
偏偏屋漏还逢连夜雨,吐蕃那边又派来了使臣说吐蕃愿意和南诏结为兄弟之国。
吐蕃是能和大唐相抗衡的强大国家。
但是阁罗凤打心底里不太愿意和吐蕃结盟,一来他自小就学习中原文化,非圣贤书不读,对大唐有着更强的文化认同;二来吐蕃和南诏接壤,时常派人劫掠南诏,阁罗凤对强盗自然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就在阁罗凤对着儿子大吐苦水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阵阵刀兵之声。
“王,唐军已经打入王宫了!”一个侍卫破门而入,面色慌张。
阁罗凤惊骇站起身:“什么!”
昨日传来的消息唐军分明还在黎州和自家军队对峙啊,怎么现在就打入了王宫?
忽然,阁罗凤想起了自己曾看过的几本大唐兵法,面色青白。
他终于想起来了东突厥是如何灭亡的。
“先走。”阁罗凤当即立断,他和他的儿子都在这儿,倘若他们父子都被唐人杀死,那么南诏就真完了。
“南昭王就这么着急走吗?”
一道略带些沙哑的声音从殿外响起。
阁罗凤猛然抬头,几个身穿皮甲的唐军已经迈入了殿内,为首者是一个手持长枪的女子,她的枪头上还在往下滴血。
“寿安公主李长安,特意来请南诏王过府一叙。”李长安抬起长枪,枪头停在阁罗凤喉咙前三寸处。
不过半刻钟,像具尸体一样被搁在马上的阁罗凤请出了太和城,同行者还有他的儿子和留在王宫中的几个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