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他们不仅仅知道,还对症下药,专门给老太君设置了陷阱,一个阴毒的,让她一旦踩下去,就再也无法抽身的陷阱!”
梁氏夫人听得怔住,转而会意过来:“老太君身边有无极的耳目……”
“是的,老太君身边有无极的人。”
乔翎平和地复述了梁氏夫人的话,继而道:“无极通过老太君给姜迈下毒,其实是一个有些费力不讨好的计策。因为老太君已经上了年纪,就算是用这个把柄来威胁她,且也的确威胁到了,又能有用多久呢?”
“而与此同时,他们要承担的风险又太大了一些——一旦老太君与他们反目,爆出无极设计谋杀了越国公的事情,让中朝将目光尽数集中到无极身上,这对他们而言,怕也是极其糟糕的事情。”
老太君脸孔苍白的如同一只返魂的鬼,在旁苦笑起来:“除非,他们有办法将利益最大化,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们盯着的就不是我,而是越国公这个位置。”
“不错,”乔翎神色一振,有条不紊道:“只有将越国公之位收入囊中,才能中和做出这个抉择的风险,再去试想一下,如若姜迈死了,谁会是最大的受益人呢?”
梁氏夫人下意识道:“姜裕……”
乔翎又问:“如果姜裕也死了呢?”
梁氏夫人为之悚然,转而看向了姜二夫人。
她想起了乔翎从前跟她说过的话。
姜裕的脸上有很浓郁的死相……
“这是一个连环计。”
乔翎目光凌厉,看向姜二夫人:“给姜迈下毒,是为了拿捏一个制衡老太君的把柄,而这个把柄同时也将会是栽赃老太君的证据——她可以为了权力杀掉姜迈,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权力杀掉姜裕?”
“有对姜迈下手的先例在,如果姜裕也出了事,老太君想要否认,说那不是自己做的,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了。”
“等姜迈和姜裕都死了,越国公的爵位,又将归属于谁呢?!”
“无极的人要勘知老太君的心意,要及时地送上一味奇毒做及时雨,要从这个毒计当中攫取到最大的利益,这就需要一个跟老太君足够亲近,且又能够在姜迈、姜裕兄弟二人死去之后,能够坐收渔翁之利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
姜二夫人神色温和,垂着眼帘,一如往昔。
乔翎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封书信,推到老太君的面前去,在对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徐徐开口:“叔母聪慧,一定记得我除了表哥之外,还有一位师弟。”
姜二夫人掀起眼皮,和煦道:“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神都城里了。”
乔翎告诉她:“因为我让他替我去查一件事情了。”
姜二夫人问她:“什么事?”
乔翎紧盯着她的脸,一字字道:“我让他南下,去查验从前那位叔母和堂妹的尸骨是否有不妥之处。我很怀疑,她们到底是病故,还是因为要给别的什么人腾位置,所以中了算计,凄惨殒命!”
老太君听得面露惨然,不由得合上了眼。
梁氏夫人猝然听闻,亦是心悸不已。
姜二夫人却是抿着嘴,温柔一笑,仿佛此时并非当堂质证,而是一场气氛和睦的家宴:“查出来什么了?”
乔翎问她:“别人也就罢了,你难道会不知道吗?”
姜二夫人便十分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轻轻叹了口气:“倒也是呢。”
梁氏夫人像是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她,再看看老太君,神色惶然。
要谋求越国公的爵位,就要让前边的人腾位置。
借老太君的手除掉姜迈。
再除掉姜裕,嫁祸到老太君头上。
所以姜裕的坐骑出了问题。
如若查的浅显,会追寻到鲁王身上。
如若查的深入,就会挖出来老太君的阴谋。
所以乔翎与姜迈的新婚之夜,恰巧是姜裕遇上了状态诡异的小姜氏。
如若不是公孙宴一路跟随,及时地将他拉开,谁知道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
而在姜迈之后……
如若嫁进越国公府的不是乔翎,如若不是乔翎接管了越国公的爵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那姜裕之后要面对的死局,只怕是有增无减。
而一旦姜裕在兄长之后亡故,这越国公的爵位就自然而然地到了姜二叔身上,再通过他的后嗣,获得越国公的爵位。
可是姜二叔有妻有女……
这也很简单,让她们死掉不就好了?
乔翎在意会到这一切的时候,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如何极端的气候也无法施加的寒冷。
那森森的怖然是从人心底里生出来的,即便坐在屋里,围着被子,烤着暖炉,也无从消弭。
那是纯粹的恶。
如果说老太君的恶是一百,那么姜二夫人的恶,就是一万!
乔翎由衷地问了出来:“为什么呢?”
她不明白:“老太君的确对不起姜迈,别管是不是为人蛊惑,下毒的事情,是她自己决定去做的,这无可辩驳,可是,难道她也对不起你吗?”
“你在赵国公府被嫡母磋磨,被嫡姐欺负,可是老太君呢,她也欺负过你,折磨过你吗?”
据乔翎所知,并没有。
甚至于老太君帮过她,爱护她,一直以来,都关照着她。
可是姜二夫人是怎么回报她的?
在察觉老太君对于权位的栈恋之后,她发觉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她推动老太君走了无可挽回的那条绝路,将姜迈逼上了死路,而后又毫不手软地除掉了姜二叔的妻女,最后设计嫁入越国公府,对着姜裕展露獠牙……
老太君并不愚蠢。
但很多时候,人对于亲近的,尤其是自己曾经施恩过的人,是不会心存防范的。
命运的走向,是老太君自己决定的,但是姜二夫人在她身后推的那一把,同样至关重要!
乔翎觉得齿冷,也的确觉得不解,所以此时此刻,她问了出来。
为什么呢?
老太君近乎失神地看着她。
“哦,”姜二夫人微笑着说:“老太君并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乔翎为之一怔,又问了一次:“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姜二夫人那双秀气的眉毛淡淡一挑,满不在乎道:“这个世道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有人要向上走,就不可避免地要有人往下掉。都是寻常。”
她只是有些奇怪:“是我哪里露了痕迹吗?你知道那母女俩的死因,该是最近的事情,为什么很早之前,你就不再亲近我了呢?”
她不明白:“因为我跟老太君走得太近了,你疑心她,所以也疏远了我吗?”
乔翎刚进越国公府的时候,是跟姜二夫人更亲近的,就连神都城里的许多规矩,都是姜二夫人手把手的带着她熟悉起来的。
现下她房里收着的那几本刑法书,也是姜二夫人送给她的。
她疑惑于乔翎的举止,从前没法问,但现在已经算是百无禁忌了。
乔翎听得轻笑起来。
她说:“因为你太蠢了。”
姜二夫人微微一怔:“什么?”
乔翎于是就把下巴小小地抬高了一点,又说了一遍:“我说,因为你太蠢了。”
姜二夫人眯起眼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继而古怪地笑了起来:“你是在报复我吗?”
“因为觉得我面目可憎,所以不肯为我解惑,反而要奚落我,嘲弄我?”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啦。”
乔翎笑着抬手挠了挠脸:“单纯是因为输的人不配罢了。”
中朝的人来带走姜二夫人。
同时依据姜二夫人今天下午的动向,抽丝剥茧,发起对无极的第二次清缴。
先前老太君的阴谋被揭发之后的诸多动作,既是行动,同时也是伪装,用以麻痹姜二夫人,让她主动露出马脚。
毕竟老太君与无极没有多深的交际,即便是循着她的方向去挖,又能挖出来多少?
但姜二夫人就不一样了。
乔翎猜测,她或许也是一位天女。
即便不是,也该是无极当中的重要成员。
如若不然,无极怎么可能把越国公府的事情交付到她手上去?
临走之前,姜二夫人回头去看她,笑意盈盈:“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二郎?”
梁氏夫人听得有些不安,蹙起眉来看着她。
乔翎则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吗?”
姜二夫人脸上笑意愈深:“我知道,你用他做了吸引无极中人的诱饵,还让你的那位表兄跟着他,自以为这就万无一失了,是不是?”
乔翎头也没回,反手精准地拉住了梁氏夫人,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同时好笑道:“你怎么输不起啊。”
姜二夫人脸上的笑意淡了。
她眼睑微微垂下去一点,眸光看起来有些阴郁:“你说什么?”
乔翎于是就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你难道不是因为我先前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而气怒,所以故作淡定,拿姜裕的安危来恫吓我,想要看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姜二夫人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乔翎维持着胜者的风度,笑微微地瞧着她。
梁氏夫人顾不得什么风度不风度了,当场骂了出来:“你怎么这么贱?!”
姜二夫人冷冷地觑着她,嗤笑一声,却没再说什么。
这就是她留给越国公府几人最后的印象了。
等她走了,梁氏夫人才问:“姜裕真的没事儿?”
乔翎很肯定地告诉她:“没事儿,我让人专程跟着他呢,不只是我表哥,连同我师姐也一起过去了!”
公孙宴是摆出来给无极的人看的,师姐暗中跟随,才是真正用来保护那两个小少年的。
乔翎还说呢:“二弟虽然年少,但是性格沉稳,行事向来妥帖,别人不知道,婆婆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这边的事情彻底了了,老太君自有中朝的人去招呼,乔翎看了眼时辰,遂起身道:“要是实在挂心的话,我们就一起去看看……”
梁氏夫人迟疑着问:“方便吗?”
乔翎不假思索道:“怎么会不方便呢?走!”
此时此刻,神都城外已经掀起了一场混战。
姜二夫人虽然就擒,但无极的计划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
性格沉稳,行事向来妥帖的姜裕这会儿跟宁五郎单独待在楼上的旧客房里,瞧着倒是还算齐整。
宁五郎可就惨了,脸色乌黑,眉宇间涌动着一股乌云,不住地叫:“快快快,快扶我过去趴下!”
无极的人骤然杀出来,还有专门截杀姜裕的死士,公孙宴将他护卫在身后,然而那数名死士却正是用来吸引他目光的,真正的杀招还在暗处——
之于姜裕和宁五郎来说,这是混乱又血腥的一夜。
恍惚间记得周围涌出来一群杀手,再一个恍惚,倏然间地动山摇,脚下的地面破裂,钻出来一条巨大又狰狞的多腿怪虫!
姜裕都没有反应过来,腰间已经被卷了一条白绫,下一瞬身体离开马背,来到了远处高台之上。
宁五郎留在原地,猝不及防,对上了那条多腿怪虫的血色眼睛。
他不由得闭上了眼,连拔剑的心都没生出来,怂怂地道:“这位虫兄,你快走吧,我显然不是你的对手!”
那边落地的姜裕喊了一声:“还有五郎——”
这话都没说完,宁五郎也被那白绫卷起,随之来到了他的身边。
只是这家伙性格远比姜裕欢脱,眼见那怪虫支起身体,触须在夜风中飞舞,宛如玉米成熟了的褐色须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傻了,居然伸手去摸了一把,硬生生把自己给摸得中了毒。
救下他们俩的是一位白衣女郎,头戴帷帽,手持一把秋水般的长剑,正低头瞧着倒地不起的宁五郎。
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但姜裕猜测,她一定觉得很无语……
他也觉得丢脸,忍不住出声:“你乱摸什么啊!”
宁五郎痛苦呻吟:“我也不知道啊,就跟看见地上有石子就想踢一下一样,脑子都没反应过来,手就过去了……”
姜裕看着他那张发黑的脸,忍不住在心里边骂了句:“真是活该啊你!”
那女郎取出一粒丸药喂宁五郎吃下,继而从怀里取出了一只针包,递给姜裕:“替他除去衣物,依次刺膻中、厥阴俞,每个穴道往复三次即可。”
她声音清凌凌的,宛若清泉。
姜裕赶忙称谢:“多谢娘子。”
宁五郎嘴甜得多:“谢谢姐姐!姐姐,你不仅本领高强,心地善良,声音也好听,跟百灵鸟一样……”
那女郎暗叹口气,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在室内转了一圈确定没有埋伏,便往楼下去避开了。
姜裕眼瞧着宁五郎一张脸都黑了,赶紧让他闭上嘴,三两下把他衣服扒开,抽了一根银针出来扎穴。
因为姜家人身体都不算好,姜裕打小就开始学着养生,对于穴道是很详熟的,但是再如何详熟,也架不住扎针的对象一个劲儿的哆嗦啊!
姜裕一手捏着针,一手按住宁五郎:“别哆嗦!”
宁五郎哆嗦着说:“我没哆嗦啊。”
姜裕一巴掌拍在他膀子上,“啪”的一声脆响:“你现在就在哆嗦啊!”
“你打我干什么?”
宁五郎很委屈,哆嗦着说:“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一兴奋或者紧张起来就这样,控制不住的……”
姜裕怒道:“忍着!”
“……”宁五郎忍气吞声地控制着自己不要哆嗦。
姜裕一只手钳制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稳稳地施针,先扎了前两个穴道,最后是第三个。
三尾闾穴是个相当微妙的穴位,不是说这个穴道有多危险,而是这穴道所处的位置有点尴尬。
只是这会儿生死攸关,姜裕倒也没有闲心去想些有的没的,扎完前两个穴道就扒拉着让宁五郎翻个身脸朝下趴着,继而麻利地扒掉了他的裤子。
宁五郎屁股一凉,狼狈地趴在地上,看着周围的环境,忍不住说了句:“我靠,深更半夜,孤男寡男,这也太怪了点吧!”
姜裕给噎了一下,没好气道:“有什么好怪的?你又不是女孩子!”
又怒道:“你以为我愿意深更半夜看你的屁股啊?!”
姜裕按住他的腰:“别抖!”
宁五郎像是一条被按住了的鱼,活蹦乱跳地弓着身体:“我靠我怕痒!哈哈哈哈,你别摸我的腰哈哈哈哈!”
姜裕把手收回去,捏着针无奈扶额:“那你别抖啊!”
宁五郎:“不行,我控制不住啊!”
姜裕怒道:“别抖!”
宁五郎:“都说了我控制不住的……”
姜裕气急败坏,一巴掌扇在他屁股上:“别抖!”
乔翎协同梁氏夫人一道过去的时候,那边还在打理战场。
公孙宴两手环胸站在一处破败了的楼舍下边,见她过来,吹了声口哨,响亮地“哟”了一声。
乔翎问他:“师姐呢?”
公孙宴指了指楼上:“宁家那个小子中了毒,不过不打紧,吃了药,扎两针就好了。”
乔翎听了还不觉有什么,梁氏夫人却有些忧心,上楼的动作都快了几分。
两个孩子一起出来的,自己家这个没事儿,宁家的却中了毒,虽然不是自己家孩子害的,但来日见了面,总归有些窘迫。
尤其宁家还是安国公府的正经姻亲,就更得过去看看了。
梁氏夫人当先上了楼,迎头就见一个白衣女郎立在门外,腰间佩剑,衣带当风,饶是不曾显露面容,也足以窥见从容静好的风仪。
她猜想这应该就是乔霸天口中的师姐了,知道对方今夜保护了那两个傻小子,当即向对方颔首致意,这时候就听那废弃的房间里传来“啪啪”两声,巴掌扇在皮肉上的脆响。
紧接着是姜裕的声音:“我让你夹紧点!”
宁五郎在叫:“都说了我控制不住!”
姜裕的声音很崩溃:“这是你的屁股,你怎么会控制不住?!”
宁五郎:“控制不住就是控制不住,我哪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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