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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她无所畏忌(假面的盛宴)


他与蒋静乃一卵同胞所出,相貌倒是不太一样,蒋培虎头虎脑的,看起来很壮实。
“今晚人多,你们可跟紧了。蒋培你不要乱跑,弄丢了贞妹妹,小心你爹扒了你的皮。”
其实蒋尚倒不太担忧元贞的安全,因为公主出门,必然不可能孤身一人,不光绾鸢和希筠陪着,后面还跟着几个穿便装装路人的禁军侍卫。
元贞也做了民女的打扮,藕色的衫搭配粉色的裙,脸上脂粉未施,钗环玉佩也都取了。
虽还是难掩好颜色,但与平日元贞公主的模样迥异,寻常人倒也认不出她来。
一行人且行且看。
夹道两侧各种彩棚鳞次栉比,各种卖吃食的,演杂耍的,卖灯笼彩旗的,卖胭脂水粉、首饰、花卉、巾衫、靴鞋的,应有尽有。
又有各式彩楼歌馆、勾栏瓦子,个个张灯结彩,如火如荼。
还有许多杂耍摊子,有表演踏索上竿的,有表演吞剑的,还有表演变脸的……也不知是人多,还是离得近看得清,反正元贞瞧着比诸军百戏好看。
蒋静高兴坏了,拉着元贞到处吃东西。
平日家里不许吃的,今晚是百无禁忌。有元贞帮着蒋静说话,蒋尚和蒋慧也不好说什么,还跟着吃了几回,吃得几人都是肚儿圆圆,连道不能再吃了。
宫里,宜圣殿。
此时周淑妃正在和女儿说话。
从女儿淑慎口中得知事情详细经过后,周淑妃陷入沉思。
“娘,你说那淑惠蠢不蠢,明知元贞不好惹,还铁着头往前冲,这下倒好,现在都成外面的笑话了。”
淑慎公主今年十五,生得小巧秀美,平时人前还要遮掩一二,以显皇家公主之风范,当着娘的面就不需要遮掩了。
周淑妃笑道:“既知道她蠢,就不要学她。”
“娘,你说难道就真如元贞说的那样,淑惠是为了给陈贵仪封妃,才闹得这一出?”淑慎眨着眼好奇问。
周淑妃摇了摇头。
“那是元贞给淑惠她们泼脏水呢,与人争执,不能意气用事,还得讲究手段,你瞧瞧元贞今日这出,即使有失体面,旁人也只道她是被人逼急了才如此,毕竟淑惠在宫外一直见缝插针的诋毁她,知道这事的明眼人并不少。”
她一边分析着事,一边不忘见缝插针教女儿‘为人处事’。
“至于,为了给陈贵仪封妃——”
说到这里,周淑妃顿了下:“清心殿没有蠢人,唯一的蠢人就是淑惠了,陈家就算想筹谋给陈贵仪封妃,也不会动用这一招,明知道凡事只要扯到元贞,在你父皇面前,就是杀敌五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
“那就是淑惠犯蠢了,真蠢啊,偷鸡不成蚀把米。”淑慎连连摇头,感叹着。
这小摸样,可把周淑妃给逗笑了。
“你怎知她是犯蠢,不是被人挑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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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想章节名比我写正文还费脑细胞,短短几个字要把所有剧情都体现出来,总感觉点了这点不到那,顾此失彼那种感觉。求个作者专栏收藏。

周淑妃摇头。
“那是谁啊?难道是曹家?可曹家不至于这么蠢啊,陈家也不至于,没事让淑惠去惹元贞做甚……”
淑慎懒得猜了,摇着娘的袖子撒娇。
“娘你快说,你快告诉人家。”
“当一件事,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结果即使再匪夷所思,可能也就是真相了。你说淑惠平时跟谁最要好?”
“娘,你是说——”
淑慎双目缓缓瞠大,不敢置信。
“难道是……懿康姐姐?”
怎么可能?
懿康公主乃吴皇后所出,性子也与吴皇后一样,素来都是低调不惹事的性格。这么多年下来,她与同为公主的姐妹们几乎没有成仇的,连矛盾都没怎么发生过。
从淑慎私下直呼淑惠其名,但叫起懿康却加了个姐姐就能看出,淑慎对懿康是不反感的。
就算不亲近,至少不反感。
“为何不能?你难道没发现懿康和淑惠一直特别要好?每次淑惠犯蠢时,懿康她恰巧都在。”
那倒真没有,毕竟淑慎年纪比二人小了五六岁,年纪大一些公主们的事,她还真不是太清楚。
但周淑妃清楚。
“都说懿康和淑惠交好,宛如亲姐妹,若是淑宁在外头总是犯蠢,你会不会劝着她拉着她?”
淑宁乃周淑妃次女,今年才十岁,和淑慎是亲姐妹。
“那肯定会,若当时拉不住,回来我肯定教训她,让她以后不准再犯。”淑慎说。
“可每次淑惠犯蠢,懿康都在,她不光在,偏偏每次都拉不住淑惠,偏偏每次大家记恨的都是淑惠,对懿康却只感叹性格老实交友不慎。”
有些事经不起推敲。
周淑妃摇头感叹:“这懿康啊,看似老实巴交,其实跟她娘一样,都是个心里有事的。”
淑慎还是不敢置信。
“可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周淑妃看向女儿:“你忘了皇后也有儿子?”
吴皇后因是太皇太后指给宣仁帝的,一直就不怎么得宠,但再不得宠,正宫皇后的面子还是要给,所以这些年下来,吴皇后也诞下了两女一子。
长女就是懿康,次女名叫懿慧,今年十六。
儿子生得最晚,今年才八岁。
可年纪再是小,那也是个皇子。
太子不得宠,下面有能力争的,谁不想争一争?
膝下有皇次子的王贵妃想争,坐拥两个皇子的陈贵仪想争,拥有皇五子的周淑妃也想争。
只是周淑妃沉得住气,也是上头还顶着皇次子皇四子,她不着急,先紧着王贵妃和陈贵仪斗。
她都如此想了,吴皇后为何不能这么想?
毕竟中宫所出,可占了个嫡字。
大昊历代以来,一直因立嫡还是立长争吵不休,皇家这边一直争着要立长立贤,但下面皇亲高官们乃至民间,却一直是嫡长为尊。
所以占个嫡字,还真能够争上一争。
至少比周淑妃这既不占长,又不占嫡的强。
太子不得宠,圣上一直想废掉太子,全因朝堂上有文官们压着。如若哪天圣上真把太子废了,吴皇后的机会不就来了。
至于为何对清心殿下手?
那自然是对头能少一个少一个,对付陈贵仪阻挠她封妃是假,想釜底抽薪借着元贞让圣上恶了陈贵仪这一脉才是真,反正不过是顺手的事。
真以为都是因为金华殿,陈贵仪才一直未能封妃?
这不过是其中原因之一,实际上在里头动手脚动心思何止一家,都想把风头盛的陈贵仪压在妃位以下。
“枉那元贞聪明一世,小小年纪无依无靠,却仅凭自身走到今日,没想到还是被人利用了。”
周淑妃感叹着,突然又是一笑。
“不过也是,她一女子,即使知道被人利用了又如何,反正她有你父皇纵着,她又是个女儿,总是要出嫁的,怎么也掺和不进储位之争中。即便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恐怕也并不在意。”
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淑慎听得实在头大,也想不明白其中纠葛,只碍于周淑妃总说‘这些东西你总是要明白的,也免得跟谁谁谁那样犯蠢不自知’,才不得已杵着听。
耳朵听着,心却完全不在此处。
与此同时,清心殿里,陈贵仪正在大发雷霆。
她今年三十有六,也算得天独厚,从外貌看去也不过双十年华,生得是娇柔妩媚,惹人怜爱。
水乡女子多是如此,发起怒来也并不吓人,反而吴语软侬惹人怜,可此时的清心殿却一片鸦雀无声,都知道贵仪娘娘这次是真怒了。
“我怎么生了个她?怎么教都是个没脑子的,如今家里正在朝堂上为我请封,她倒好,谁不惹偏偏这档头要去惹那个阎王!”
“那萧元贞是个好惹的?淑安也算得宠吧,每次碰到她,还不是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她以为她是谁?就能不管不顾往前撞!”
丽云站在一旁,低低地叹了口气。
“娘娘就算生气,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如今家里那边正在补救……”
“怎么补救?如今在外面我都被传成笑话了,都说我想封妃想成魔怔了。下午回宫里时,圣上一句话都未与我说,本来说好今晚会来看看栋儿,现在也没来。我真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坏事,才摊上这么个孽障,都嫁人了还不忘给我生事。”
还不是因为娘娘以前总在公主面前念叨金华殿如何如何,才让她记住了,从来就看那元贞公主不顺眼。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娘娘还是不要太过担心,家里和曹家那边都在想着补救,事情肯定还有转圜的余地。”丽云柔声劝道,“大郎君不也曾说过,前朝关系着内廷,有些事并非内廷乃至小小一公主可左右的。”
“真的?”
陈贵仪求助似的看向她。
丽云心知娘子是真的慌了,心中微微一叹:“娘娘,总之这会儿谁都能乱,我们不能乱。”
“好,我不乱。”
陈贵仪渐渐稳住心神。
她坐回椅子里,静静地想了一会儿,说:“让人给福宁殿送盏汤去,送汤时记得提一提栋儿有些不适,提的时候不要太过刻意。”
丽云心知这任务普通宫人大概难以胜任,遂道:“娘子,还是我去送吧。”
“好,你去,一定要把圣上给我请来。”
“不行了,我不能再吃了。”
蒋慧用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难得素来文静稳重的她,如今这般模样,惹得蒋静在一旁捂着嘴直笑。
蒋慧嗔瞪了她一眼,举起粉拳佯装要打她。
两人笑闹不止,这边——
“贞妹妹和淑惠公主争吵之事,不到傍晚就传遍了各处,连娘那儿都有所耳闻。”蒋尚说。
大舅母乌氏,碍于丈夫品阶,又是武官家眷,平日里结交的也差不多都是同一阶层的武官家眷。
她都能听说了,说明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元贞倒不意外是这个结果。
她在等下文,无缘无故的蒋尚不会突然与她说起这个。
“爹说,最近陈家一直想借着陈贵仪诞下小皇子之名,为其筹谋封妃之事,封妃是其一,恐怕还有其他打算,贞妹妹你掺和进这事里——”
说到这里,蒋尚顿了顿,“爹他很担忧。”
元贞看着不远处正在笑闹的两个表妹,夜市的灯火在她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影,让她的脸宛如被薄雾缭绕的青山,看不透深浅。
“让舅舅不要担忧,我一女子,掺和不进那些人的大事里。我知是有人故意拿我作筏子,可我若是示弱,就是露怯。宫里处事最忌露怯,一旦露怯,就说明你不中用了,捧高踩低的人会纷沓而至,以后更会麻烦不断。此番我直接掀桌,日后再有人想拿我作筏子,就会仔细斟酌拉我下水是否值得。”
无人为己筹谋,元贞只能自己为自己筹谋。
从小她就知道,处在这深宫里,利用是无处不在的,可能你还不知究竟,就被人算进了局里。
避无可避,如何是好?
最有效的解决方式,就是直接掀桌子,把棋盘打乱。
让人知道——想利用我?先掂量掂量承受得起代价。
当然前提是有依仗。
而她的依仗不用明说,便都知道是谁。
蒋尚叹了声,看向不远处悬挂在彩棚前的彩灯,那灯上绘着红梅,其下有长长的流苏。
“你说得倒也对,我也与爹说过,让他不要多想,你既这么做了,必然有自己的主意。家里总担心贞妹妹你在宫里没有娘亲依靠,又无兄弟庇护,其实让我来说这样也好,那些人的大事总是与你无关,只要有圣上庇护你,只要家里不惹眼,那些人若是不蠢,就不会来招惹你。”
后面这一番话,倒不像是蒋尚的性子能说的。
果然说完后,他爽朗一笑,又道:“这些话都是大哥与我说的,大哥说虽如今皇城司不中用了,既被文官压制,又被禁军侵吞挤压,但所幸消息还算灵通,大哥又领着亲从官上二指挥一职,与禁军同掌宫城宿卫、效验勘合之事,离你也算近。若有事,不管大事小事,都能从宫门处给他递话,他但凡能为你办的,必会为你办妥。”
看得出蒋尚也是好不容易找到和元贞说话的机会,一股脑把想说的话都说了。
元贞也很感叹。
她虽心里记着舅家,但其实一直并不是多看重他们。
一来是知道蒋家位卑官低,也许在普通百姓面前,已经算得上是大官了,实际上于宫里的人来说,却不值得一提。
二来她从小没有依靠,习惯性为己筹谋,早就养成了自己想要自己努力自己获得这套思维模式,从没有想过去依靠蒋家人。
此时听了蒋尚这一番话,不免有些感叹,又有些感动舅家的用心。
其实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只是此前被一叶障目,忽略了身边这些关心她的人。
“我记着了。”她郑重说。
这时蒋静跑过来拉元贞,两人当即打住了谈话。
另一头街上,权简和杨變也来了。
权简还是做惯常打扮,倒是杨變今天没穿军袍,而是穿了一身常服。
“说好的请你听曲儿,今儿翠烟阁不光有如烟姑娘献艺,还有烟火会。咱们这些土包子也好生瞧瞧上京城的烟花到底长啥样,也免得走出去被人瞧不起。”
杨變懒得理会他的打趣。
他要是土包子再没人不是土包子了!
一路上他颇有些意兴阑珊,不过仗着身材高大,面相凶,腰间又配着刀,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也没人敢往他跟前挤。
到了翠烟阁所扎的彩楼前,门前负责招呼的伙计见二人来,顿时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二人正要进去,突然权简轻咦了一声。
“那是……”
杨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元贞……公……”
权简还有些不敢认,毕竟那人脂粉未施,还做一身民女打扮。不光如此,她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
元贞公主,糖葫芦?
可杨變却认出就是那人。
他也没说话,大步一转往那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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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皇城司分别有探事司,亲从官,冰井务。用白话点讲,探事司是搞情报当耳目,有部分缉拿权(职责类似锦衣卫,但巅峰期也不如巅峰期的锦衣卫)。亲从官职掌执掌宫禁、周庐宿卫,也就是保护皇帝安全的(职权和殿前司诸班直有些重合,不过亲从官属皇帝亲兵,只接受皇帝差遣,禁军其实归属三衙管辖)。冰井务,就是管冰的。我一般不爱在文下做类似这种解释,文里该讲清楚的就该在文里讲,不是每个人都看作话。其实后续文章写到的时候,会讲明白的,这里提前说一下,是让大家知道大舅一家都是干啥的。.

“你怎么在这?”
他一身黑衫,黑色的内敛,让他整个人显得没有披甲时那般骇人。却还是高大的,往元贞面前一站,凭空一片阴影笼罩住她。
元贞一愣,抬头看向他。
在看清是谁后,她下意识感到一丝窘迫,脸上波澜不惊,手里的糖葫芦却不动神色地往背后藏去,递给了身后的绾鸢。
“我随表兄妹一同出来游玩。”
杨變拧着剑眉,一脸不敢苟同。
“你不知你身份?就这么混在一群人中游玩?”
元贞有些气闷。
本来高高兴兴的,突然这人冒出来,又突然来这么一出。
饶是因为那梦,她对此人有几分另眼相看,此时也憋不住他三番二次的不识趣,心底的气是直往上冒。
“杨将军,我去哪儿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她半挑柳眉,噙着冷笑。
“那也不该……”
“再说了,我有带侍卫。”
两句话几乎异口同声。
这时,不远处正教训蒋培的蒋尚看到这边动静走了过来,一直跟在后面装路人的几个禁军侍卫也靠上前来。
见到杨變,几个侍卫先是一愣,忙行礼道:“都指挥使。”
蒋尚也行礼道:“都指挥使。”
这礼行得与常礼不同,似乎看出元贞疑惑,蒋尚低声与她解释。
原来蒋尚所在的禁军,正是神卫军,他乃神卫军左厢虎翼军下面的一个副指挥。此时见到杨變这个上官,自然不能行常礼。
杨變颔首受下几人礼,又转头对元贞道:“若非金明池开池期间此地戍卫由我管辖,杨某不会过问公主行踪,你既带了侍卫,杨某就不多打扰了。”
他拱了拱手,迈步便要走。
跟过来的权简见他态度如此冷硬,似乎也觉得不太好,忙拉住杨變对元贞解释说:“他性子素来如此,并没有恶意,也是担忧公主安全,公主勿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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