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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大半个大盛都在打仗。
锦绣江山里硝烟浓浓,此时就显出朝廷的风向对民生的重要性了。
若无梅雪尘、郑御、沈思安等人在京中坐守,力排众议地要郑思言打开建昌城门,设立多处救济院接下梧州朝内地逃难来的百姓,日日供给他们白粥吃食,怕是那些难民要推车抱孩地继续南下,去鲸州这样的地方找个山头开荒立户,成为第二个、第三个周匕了。
垂拱殿上。
王党与宇文的爪牙,还在为王献吵个不停。
王献听了一半走至朝堂中央,对宇文平敬自请辞官。
他将乌纱帽摘下,奉至地上:“诸位不用为王某再吵,这个官,王某是当不得了!”
“王参知,殿下刚走,你这是何苦来?”沈思安还想护他。
一个中书舍人,坐在案前迟迟不肯下笔记录。
“献重谢过诸位恩德,不过这个官,现在是我自己不想当了!”王献朝沈思安拱手,“右使可照实记——大盛三年,永治元年七月过十,朝中对参知政事王献之罪尽数论清,此人无才,无能,无用,德不配位至极,当堂便自请罢官......官家可准?”
宇文平敬做做样子,不说话。
王献跪下拜道,“臣,求官家恩准。”
宇文平敬轻挑眼皮,半身轻歪,姿态摆得狂妄,“准了。”
“臣,谢官家。”
“嗯,你赶紧走吧,杵在此地有碍瞻观。”说时翻起眼皮,左手挑着右手指甲,懒得多看底下王献一眼。
——他短就短在膝下无亲子,邵梵又喜欢跟他对着来,此次邵梵自己要出京,却留下一个郑慎的儿子陪他,无非是暗着制裁他。
宇文平敬磨磨牙,轻蔑地收了手。
再抬眼,王献已经不见了,倒是滚得利索。
他哼笑:“众卿怎么都不说话?没其他事了,那就退朝,别浪费朕的时间。”他挥挥手驱退这些聒噪口舌。殊不知,一个赵氏公主,便也在他的指缝间溜走......
当夜,王献去接赵令悦出大相国寺,她还在慢悠悠地绣个香囊,王献也不急,坐下来饮了一盏花茶:“停战军报已送至杨柳关.......你这边都检查过了?将要带的东西再理一遍,走在路上想起来,可没机会再回头。”
“要带的东西,我自然不会忘记,何来回头?可是——”
王献喝完盏中凉茶,口舌已生酸津,“可是什么?”
“你可有提前将院上眼线打点掉?”
王献认真看向她。
“你知道他在关着你?”
“我知道。”她将香囊的针线挑断,装进木头盒中,“男人的爱,从来都有条件,他警惕心重,患得患失,在拘束我自由这一点上,可从未变过。”
他很认同她的观点,“既如此,你还喜欢他?”
她将包袱捆好了,嘴唇挂着一抹了然的淡笑,接走他手里的茶盏拿去洗。
“那你为何还喜欢公主?公主也并非贤妻良母,她先强嫁你,斩断你自由,打乱你计划,你不依旧喜欢上她?”
王献不免侧头,与她在水盆旁的目光对视。
赵令悦感受到了什么,“我道错了吗?哪里错了?你这样看我。”
“时间错了。”
她听着这几个字,将茶盏归位。
要去屋外倒洗盏的水时,王献接过铜盆,往院内的吉祥缸(救火的储水缸)倒去,将水撇了干净。
赵令悦站在门框处,望他瘦削背影良久。院中除了杏叶,还有棵栗树,吉贞和尚说是野生的,本来就有。而今这栗子已成熟,待人采摘,一阵热风卷过栗树的枝叶,拘出他衣袍下的单薄脊梁。
等他回来,她接过铜盆归位,灭了那两支白烛。
烛旁那只白玉观音已被防尘绢布罩上,徒留一个轮廓。
赵令悦被牵起不久前的回忆,耳根登时滚热,浮起与邵梵在床上时他脸上沉浸的表情,脑中嗡鸣地问出一个谜题,“王献,若我猜错了,那你何时爱上公主?”
“......我们走吧。”
王献背过身去。
他想,这的确是个好问题。
他何时爱上赵绣?
见他缄默下来,赵令悦勾起冷唇。
“不能说吗?还是你不敢?”
他踏出门槛,在月下侧过半个脸来,拗不过她,只好道:“我上太清楼那日。”
赵令悦微讶,太清楼是他进宫殿试的考场,那是所有考生第一次进宫。
“那明明是你初见公主。”
他转身,释怀也认命的表情,“正是。我见她第一面,便爱上她。”
他中榜那年,宫外的行运十三港刚好开道行商,外国的商客贩卖一批软骨鱼进建昌,这种鱼的骨头柔软透明,亮如琥珀,宫里宫外都流行女子在额心贴这种鱼做的鱼媚。
殿试之后,他被当即赐官,文辉帝留他与榜眼,探花一同参当日的客宴,于潇潇的桃林道前,饮黄酒,行诗令,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赵绣。
大辉公主金枝玉叶,用度奢靡,喜欢独享一片园。
她在桃林边上的亭下,和宫女用桃花汁做脂膏,给鱼媚染色。被酒过三巡,进来赏桃的赵洲发现了,不忍责罚,只是低声训斥。
发现她的时候,王献与其余宾客走在一边。
恰她抬起头来,手捻眉心,额上一颗黄透粉荧的鱼媚。
那个时候,赵琇乱了他的心。
而她还在责怪这几个文邹邹的会试郎,打断了她自在的闺乐,指着王献的蹼头,“爹爹偏心得很,他头上簪的帝王牡丹,还是我院子里采来的,我折你两只桃花又如何?”
世人都说是公主强嫁才子,毁了王献前途。
只有王献自己知道,与赵绣做夫妻,是他压抑欲望,不敢想,又因命运弄人而实现的诡梦。
他在桃林,一眼看见了赵绣那双比鱼媚更像是琥珀的清透眼睛,就算明知道她奢靡名声在外,她自私,孤傲,缺乏悲悯,绝非贤者,也还是私心里在沉沦。
他此生为报仇,为报负,想要当个清官,无意皇室姻亲,但竟对赵琇一见钟情。
为此他惩罚自己,困于自省堂内苦修断水过好几日,直至晕倒过去,在翰林院时,他也故意远离赵琇可能走动之处,以免跟她碰面。
当了驸马后,他又因为不想伤害赵琇而产生理想的动摇。
后来,赵琇有孕。
他甚至想要就这样一辈子守着赵琇跟即将出生的孩子,不去干那什么改革,什么变法,什么洗清王家的冤案,他甘愿居于后位,甘愿当赵琇的裙下之臣,府中人夫。
可现实是,他不反,会有别人来反。
他想要逃开的,是足足三万八千人被屠杀的旧魂,那里面还包括他的亲人,他根本逃不开......
“令悦,这个事实我只告诉了你。也请你,护住我的公主。”
他压根没有提到赵兴。
赵令悦彻底明白了,他这三年,不是因为儿子在紧张赵琇,而是因为赵琇才会挂念他的儿子。
这回,换她背起包袱说:“我们走吧。赶紧去杨柳关。”
停战当夜,常州河岸满是柳絮跟合欢花(夏天开,特别美),青红的扇形绒毛各处飘舞。
守在关下的副将吴彻忽然鼻子一痒,满嘴口水地打了个喷嚏,猛得睁开眼,吐出那毛跟沙,自己竟不知何时抱着剑靠树就睡着了。
他捂住嘴打了哈欠,支棱起身子,继续当夜猫盯着杨柳关,不一会儿见刘修过来,乐道,“你今儿个倒体贴,这么早就过来跟我换!”
刘修冷着一张脸,用剑戳开他一些,听吴彻噯了声,他哼出气,“谁说跟你换防。”随即靠在树上,跟吴彻各据一边,“我是觉得那封军报有问题。郎将向来说一不二,都快打进去了,突然停战干什么。现下停战,只不过给敌人可乘之机,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好处。”
“你怀疑那信不是郎将写的?”
刘修摇摇头,“这怎么好怀疑......”字迹是邵梵的字迹,落款也确实是他的私印,送信人还是邵梵在建昌的亲兵,也对了暗号,并无不妥,“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哪里古怪。”
身边的兄弟睡了一战壕,吴彻迷瞪着眼儿,“郎将这么做,自然有郎将的道理,你我去多想也无益,那信中说要请人过来劝降,偏不说是什么人,我倒是百思不得其解,什么人啊?能劝得动那疯女人。”
这点倒又提醒了他。
他忽得弓起身离开了树,被瞌睡虫埋没的吴彻眼睛都睁不开了,朝刘修低叫一声,“喂你又去哪儿?你顶我个时辰,我还想闭会眼呢!”
刘修冷声:“郎将若要此人劝降,之前就把这人请出来了,怎会拖到现在?我这就写信去问,即刻派人送去郎将麾中确认真假!”
从建昌到常州只需一周。
可从常州到邵梵战营中,就算使用军驿马不停蹄,也得跑上十天,来回便是二十天。
刘修略一思索,决定一式两封分开来送。他命人找来那笼子里的渡鸦。若用渡鸦,来回也才十天。
他不如宋兮,不善驯养鸟狗,不与此鸟熟,试着将信筒捆在它脚上,取来邵营旗帜要它再识认一次,好到了邵梵营中就停。
那渡鸦叫了三声,表达它认得了。
“真认得,假认得?”
渡鸦又叫,啄了下他手掌。
刘修闷闷拿兔肉喂它:“你是否骗我肉吃......最好争点气!”
渡鸦过北,到邵梵手中。
赵令悦来南,也到关前。
邵梵与赵令悦的联系就是如此微妙。
当时已停战正好十日,待吴彻与刘修跑去关外的坡地上迎,看见王献他们尚面色平稳,不曾意外,但看见他身后跟着的人,都大吃一惊。
“怎么会是你?!”
赵令悦一矮腰。
随即,抬起头,望向他二人身后的杨柳关。
“我来劝降。”
刘修与吴彻对视一眼,往外让开道,可待王献刚暗地松了一口气,带赵令悦刚走几步,便听身后的刘修冷言:“王参知,来使不可能是她,我听郎将提起过,你最擅王家书法,也会飞白。”
一股凉意攀爬上二人脊背。
刘修发怒:
“有人伪造军信!来人,将这二人都给我捉拿!”
吴彻傻了眼。
“她不是温助教吗?”
刘修冷笑。
那些士兵将他们围住,王献被反剪双手,挣扎不得,刘修拔剑架在僵直的赵令悦脖子上,此时此刻,他不想让她再活下去,便触邵梵逆鳞,扬言道:“她是赵氏女,还是——”
“刘横班!”王献朝他吼,“罪从口出,有些话,你不该说。”
刘修哼出寒气,眼角一崩,欲直接抹了赵令悦脖子。
一旁的吴彻头晕目涨,目眦欲裂道:“信件真假尚无有回复,你如何就先入为主!”
刘修推开吴彻,非要将她血溅三尺。
但一阵翅膀扑落,关外的那只渡鸦疲惫地飞落旋在沙地上,走几步,顺着那把刀蹦到了赵令悦的肩膀上,啄吻她的发——它是宫中鸟,仍认皇家人,天生喜爱赵家人味道。
刘修一咬牙,骂了句畜生。
吴彻只怕出大事。
连忙隔开他的刀,瞪眼道:“你先看信,先看信.....”
见他不松刀,便连忙去摘信筒,看完后一拍脑门,将纸条黏在刘修眼前,“是真的,郎将说了,是真的!”
王献无力地垂下头去,从下抬头看赵令悦。
她的神情发白,似也很痛苦。
刘修拍开吴彻的手,将吴彻拍出两步之外去,自己转了手,对准她脖子一挥。
一声刺耳的嘶鸣,猛然刺破了赵令悦的耳蜗。
她梗着脑后根,眼也未眨,那温热的血溅到她脸上,也溅到她眼睛里去,将她的眼珠染红。
“这种养不熟的畜生,就不该留它!”
说罢,甩了披风含怒远去。
吴彻指着他的背影,“哎........”转过身,忙挥手:“还不将人都松开?温姑娘,你——”
她的手此时捧在一处,接住了那只被剑刺破肚肠的渡鸦尸体,软软的一团流了黄脓。
赵令悦凄然望向他。
这只渡鸦也算救了她的命,吴彻后边的话憋了回去,“他,他这个人,怨气重,脾气就有些大。”
“请容我......”赵令悦才说三字,便哽住,转而望天,吸口气,“容我将它找一处地方埋好,再去叩门。”
吴彻望望她身后,“你一个人?”
赵令悦颔首。
“对,我一个人。”
“她会将你乱箭射死。”
“生死,都由我自负。”
吴彻沉默下去,忽然问:“你到底是谁?”
赵令悦看了身旁的王献一眼。
终是说出了那六个字。
“皇室女,赵家人。”

第70章 冰面涟漪(七):入关 “皇室女,赵家人”这六字,让吴彻哑了声儿。
他闷半晌,神情复杂地扫过王献与她二人,叩拳后挎剑转向而去,走几步,想想这般丢下他们不管,邵梵那没法交代,只得回头。
不冷不热地提了一句,“既然郎将发话,在下不会为难你们,但也不想帮你们.....要埋尸,此处有锹——”他不再喊赵令悦的化名,单指了指战壕内的某处,“你们自便。”
赵令悦不声不响跑去搬了铲子,吴彻旁观她撸起袖子挥铲,叹口气离开,她是敌,当被弃在这里,王献却跟她站在一处,因此,连那些认得王献的军士也不敢贸然上去帮忙。
她一铲一铲掀着,呕酸顶着肺管子,已经快要吐了,王献的手过来将她拦住,“令悦,你挖的已经够了。”提过她手中铲子,将渡鸦放进去,又一铲一铲地盖沙,边道,“你自曝身份是要他们对你不留情面,以便公主真不投降,他们能毫不犹豫地打进去是么?”
“.......我先骗了他,他知道我擅自来常州,写下那封回信时,也必然违心得很,怎好再拖着他。”
若王献伪造之罪在回信中坐实,按战时律,他二人早已经血溅当场,邵梵不想让她死在刘修剑下,只得如此,将假变真放她走。
“你还是不知你在他心中分量。”王献淡然道,“他此时必定与我一样,因你在杨柳关有所顾忌,不出意外,这仗一时半会再也打不起来,你可多与赵琇转圜几日,让她回心转意。”
赵令悦看着他说话时的神情,格外平静,登时明白过来,“你用我捏他的把柄,让他妥协停战等我出关?王献,你早知道刘修会怀疑军信真假,用渡鸦去问他,你猜中了常州会走的每一步,然后联合起我一起利用他,欺骗他?!”
“你会害他吗?”王献抬眼,将铁锹拍实沙土。
他的发间飞满沙硕。
赵令悦心在风中悬着,但口气坚决:“不会。”
“我也不会。”
王献丢开铁锹,看眼天色,将一块绢帕用水壶沾湿了给她,“天色不早了,你需趁天黑前举白旗去关门叩门。令悦,她已不容我进去,你此去单枪匹马,无有照应,这是我欠邵梵的。我可一辈子不做官,不再去碍他的眼。”
王献朝她郑重一鞠,以文人之礼相待。
赵令悦用绢帕将脸上血痕擦净,她未多说,也撸下袖子,朝他回礼。
杨柳关的风沙干燥炎热,裹挟裙裥吹得衣衫猎猎飞响。戌时黄昏也快落尽,王献将白旗给她,见无人肯护送她一程,王献也不勉强,兀自从战壕里拔开了脚步,刮人的风沙吹得他二人眼睛都有些许看不清。
只听得后头忽然冒出粗音:“留步!留步!”
赵令悦转头。
是吴彻。
他带了一批人马救场似的穿过风沙,待走近了,才看清是两个穿使臣服饰的男子,并二十位带盾整装的士兵。吴彻表情不情不愿,可语气又暗含担忧:
“这两位是我军中正儿八经地说客,纵横捭阖上也有些经验,与你一块去整点气势,一个女人单枪匹马的,算哪门子劝降?
杨柳关地势复杂,遍地埋伏,我军中兄弟会护送你至关前,凭你?只怕还未被赵琇认清,就被她城上的乱箭射成箭靶了!还有你王参军,你是不知道赵军有多恨你吗,还跟她跑去关前送死?!给我留在这别给下官添乱!”
戌时,赵令悦与那二位臣使被白旗与铁甲所围,一同过了林,出现在气压低沉的关前。
沙地中有干涸的鲜血与弹坑,苦烟味弥漫。
赵令悦步履缓缓,迈过又一个弹坑。
那城防上的两排士兵如临大敌地拉紧了弓,全部对准他们,城池中央的宋耿站在凹墙处,仔细提着窥管观察这团来历不明的人影子,稍一放大,对准那领头人,谁知视线中出现的竟是赵令悦的那张脸。
他心一惊,忙抬头命那些人先将弓稳住,不要发箭。
“是昭月郡主,你们小心不要误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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