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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昭月郡主?在峡谷中被邵军劫掠去那位?”宋耿手边副将面面相觑,“不对啊,她不是早死了吗?怎会作为来使出现在此?怕不是有什么陷阱!小将军,我们不能让她入关!”
宋耿是忠君之将,此生只认赵家,赵令悦在他眼中就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她是去世的赵洲生前最疼爱的娘子之一,也是在宫中长大的,地位如同公主,何况三年前没有她在峡谷引开一半追兵,他们如何救下赵琇母子!
若非时局特殊,宋耿只差立即开门去半跪迎她了!他放下窥管,“你们在此守好,我立去请示公主!切记,不要误伤了她!待我回来!”
近得不能再近时,城池上发来警告。
赵令悦往上觑探,什么也看不见,她下了决心,迈开步,身后一片紧张的吸气声,刚要跟着,一排箭射过来,插在他们脚下,那些人步伐纷乱,忙将蹲下躲避的两使臣护在盾内,头盔下满头的冷汗。
杨柳关上大声传话:“除昭月郡主外,其余人等一律不得再近,违者,杀无赦!”
赵令悦微笑转身,“你们不必再跟着我了。”
说罢,她自行上前走到牢狱般高耸的铁门处,抬手叩响城门。
“公主,我是令悦!”
身后人呆呆的看着,瞧她一遍遍用小臂砸着城门,“公主开门!宋将军,开门吧!”
墙上副将一时也都无措。
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如何是好。
一副将压住另一副将,“再等等,等宋将军回来!”话落,身后一阵喧哗。
他二人转头,见是宋耿回来了,而且不止宋耿,他身后有个衣衫飘扬的冷艳女子,正是赵琇。
面容虽然冷肃,可脚下却飞快。
那二副将忙要行礼,被赵琇喝止,“不必拘礼!”说话间便擦过他们身去,三两步已走至宋耿方才落脚之处。一片骇人的紧张与寂静中,那团影子不曾动,只有砸门的声响借着高风,递到赵琇的耳中。
“是何人在叫嚣叩门?”
宋耿为难:“就是昭月郡主。”
赵琇秉耳,这次听清了她的嘶喊。
“公主,你放我进去吧!”她一遍遍地砸,一遍遍地喊,风沙吹散她的声线,事倍功半,大门始终不肯对她敞开。
赵令悦自嘲一笑,力气渐渐微弱,终是靠在门上贴着门无助道,“公主,嬢嬢,阿兄,我已经回来了,我这次真的回来了,就让我进去见见你们,我想回家了,可否让我回家.......”
家破人亡,颠沛流离,也不知她一个弱女子,被敌人掠去,又如何在敌人手下捱过了这近三年。宋耿听她在城下喊着要回家,一股心酸猛然灌肺,差些憋出两粒男儿泪来。
他朝静肃原地的赵琇抱拳,“公主,臣实看不得这些,郡主必定受苦诸多,就算她来替敌国劝降,可否能让她先入关与亲人一聚?”
赵琇不说话。
甚至也不曾呼吸。
她背过身,在宋耿叹气之时回答:“命人革除他们武器,遣返那些兵士。”
宋耿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立即挥手让那副将去扬声警告。
待那些士兵返回,他站到赵琇身后,等着她最后发令,终于等到了那句话。
“开门,迎她回家。”
赵琇背过去的眼角,暗地中已生了潮意。
——她多少次想为她说出这句话,却都没有机会,待可以说时,看待她的心境,却又已然变化。
在她喊得几乎干哑失声时,墙上的人忽然大声将邵军劝返。
她立马抬头,呼吸急促地盯着眼前那扇紧闭的门。
“吱呀”一声。
幽远漫长。
冷硬的门破了一道深邃的光线出来,照亮了她含着泪光的眼。
随即星星点点燃烧在门缝之后,大门渐渐敞开,宋耿身后的士兵举着火把,列成焦急的两阵,朝门关处奔跑而来,他们的脚步声琐碎不一,不是邵军那么整齐,也愈发乱了她的心境。
她的家里人来接她了。
赵令悦在那一刻憋不住自己的泪水。
哪怕邵梵对她再好,她在邵梵身边时,仍是没有家的,只有杨柳关才是她心中最深处的归避之所。这里有她的亲人,有她过去的十七年,这才是她真正的家,是赵琇努力保护住的,大辉存于世上的最后一点碎片。
赵令悦步步走近关内,关门随即警惕关闭。那宋耿率先奔至她身前,半跪于地,叩拳之后犹然不够,直接以头磕地。
赵令悦想去扶他。
他不肯起,只红眼哽咽道:“郡主大架末将不曾远迎!是末将之过!末将来的太迟了!
张简(这个人出现在第一章是赵琇那马车上的禁军领导 )病逝之前要末将一定打回去将郡主救出,是臣没有本领,自此龟缩三洲多年,让郡主独自在外受苦!
末将之罪凌迟不为过,此一磕头郡主万万不能推拒!末将恭迎昭月郡主入关!来接郡主......回家啊!”
其余人闻声,便也下跪。
火把摇曳,这群人下跪的身影成了乌压压、热蒙蒙的一片,让赵令悦心潮翻涌。
“恭迎郡主入关!”
“恭迎昭月郡主入关!请郡主回家!”
他们在向她致歉。
放弃她,对她不管不顾三年的致歉。
“诸位请起!我,我已受不住!宋将军,快起来——”她将他带起身,三十而立的宋耿犹如老了七八岁,对她含着惨淡的老泪。
赵令悦扫过众人,眼也含着热泪,脸却逐渐带出一种释然的,温暖的笑意,“我知道,大家都已经尽力了。我知道,你们都很辛苦。”她咬住唇,压下情绪,捏紧了背上的包裹:“公主可在关上?”
“在,是公主命末将打开关门!”
“好,你带我去见她吧。”
宋耿叹息,接过她递来的白旗,请她上前,让众人于她身后跟随。
“郡主是真的来劝降的?还是被邵军所逼?”
不待她回答,一道锋利的女声接下宋耿的话头,“谁人能逼她赵令悦服软?!”
宋耿与赵令悦齐齐望向前方。
赵琇不知何时,自己下了关内阶梯站在阶梯之处,一身寒色与天气格格不入,被火光照得两极,她走近他们,赵令悦的脚步顿在当场,连带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赵琇扫过她男子式圆领袍上的血,眉头微皱。“你受伤了?”
赵令悦摇头,“这不是我的血。”
赵琇嗯了一声,明明刚刚还来接她,却不想被她看见自己的担心,步步接近她的同时,表情越发冷寒。
赵令悦没有退。
宋耿低首避到一边。
待赵琇停下,已与她相隔咫尺。
火把扯出的毛边落在有几分相似的侧脸上,形成一团杂乱的阴影。
她二人都站的笔直,再不似从前,嬉笑打闹。
赵绣劝她:“令悦,你入关没有问题,我已经通知你阿兄嬢嬢过来,让你们亲人团聚,但你这张嘴里,若敢对我说出劝降半个字,我将你按叛国罪,就地处死不容转圜!”
宋耿瞪住眼珠。
其余人也屏息凝神,陷于炎热风土中的凉薄死寂。
她朝绷直的赵琇一笑。
“公主不若看完我带来的东西,再做决定?”
赵琇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只包袱里。
——包袱中,到底装了什么?

第71章 北雁南归(一):沉沦 莹莹火把映在赵琇探究的眼眸中,似上元节赵令悦所见的花灯湖面,虽然憔悴,仍旧有风残后的独特美艳。
她见赵琇不肯信她,也不肯接过包袱,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将手搭在赵琇肩膀上,在赵琇两片薄云般的肩胛骨一颤时,贴近她耳边,“我们是一家人啊,不是吗?”
“.......”赵琇退后一步。
竟也从话中听出一丝丝威胁。
自己曾那般伤她,以至于她当夜跳了冰河,一心寻死。
待她再被宋耿带回杨柳关,平复之后的这些日子里,夜神梦回中,也曾后悔过将她的身份说出来,将无辜的她,在船上生生撕破了。
赵琇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包袱身上。
“搜过身了没有?”
宋耿抬头,“......郡主体贵,属下未敢冒犯。”
赵琇无情道:“搜她的身!检查包袱!宋将军,她是外头来的人,你怎可如此粗心不防?!”grape
“是!”宋耿硬着头皮叩手,去拿过赵令悦包袱,在地上仔细翻了一通。
赵琇的两名侍女也围住她从头到脚顺摸了个遍,连配饰也未曾放过,确定她未曾夹带什么武器,赵琇转身往城楼后方的深处走,脚边柔软的素色裙拖尾垂地,搭在灰砖面儿上。
“你跟我来。”
赵令悦跟了上去。
除了贴身侍卫,宋耿等人都识相地重回了城池上守岗。
绕了两个弯儿,赵琇将她带至一方灰麻色刷油的防水营帐。
帐中燃着樟脑香,左右搁置两盏树状灯烛,不曾放冰,只摆了凉扇,吹歪了案上的樟脑流烟。
一时,一阵樟脑木的清凉朝她扑面而来。
赵琇甩袖在桌前坐下,冷冷瞥她,“令悦,你本是我母子恩人,可如今时过境迁,你我也都变了。不是敌,也不是友。恕我,再也无法再给你好脸色。”
赵令悦笑。
“这没关系,我早想到了。”
帐中人在她示意下已尽数退出帐内,只剩下两名近身侍卫,都面无表情。
“他们不走,随侍我身旁,你不用再看他们!”赵绣冷眼落到包袱上,“什么东西?你将包袱打开吧,别再吊我胃口。”
赵令悦深吸一口气,将那包袱解开,露出里头的绢轴与几方小盒,她的手在装香囊的针线盒旁停了停,随即将一旁的卷轴打开递给她。
赵琇只看一眼,便抓握紧了,眼睫飞动,压抑着什么。
“看样子,公主也不曾忘记?”她道。
那其实不过是一张牛皮所制的国界舆图,上有大辉十六州的江山,落章为旧朝玉玺,是赵洲登基十年枢密院所新制,交给过赵洲过目,一旁的赵琇也是见过的,那年她十岁。
她抬起头,“这种旧朝之物,早该被他们烧毁殆尽,你怎还能保留?”
“原的确实已经烧毁了。这是新的,是两年前冬,官家被囚禁于霖铃宫之后,凭记忆用牛皮重新所画,由爹爹偷藏。在官家陨后,爹爹拖王献转交给我的。公主,你可有看见那朵花?它长在连云山上,像孤芳,也像你。”
赵琇的眼睛红了,开始笑:“转于王献之手?呵,那这肯定是假的!假的!”边说边将牛皮攥成一团,意图将它撕碎,可牛皮坚韧,她转而扔去地上,怒斥赵令悦:“你作假,这假的!全是假的!”
“真假难辨,可这朵花公主不认识吗?!十岁之时公主调皮,拿了官家案上的朱砂笔,随手添了一只花,说你才是江山最漂亮的妆点,为此,官家罚你将那日作业里的诗经长长地抄了五遍,你还跟我诉苦呢。”赵令悦吸了一下鼻子,”公主肯定不曾忘记!“
赵琇一个劲儿地摇头,手指分开捱在桌角抠着。
赵令悦走至她面前,蹲在她膝盖旁边,将舆图重新捧回给她。
“此为官家最后遗物,他临死前你拼了命也想去见,可还是不曾如愿,我知你惦念他与太子。如今,他二人皆已下葬,尸骨我带不走。惟此物跨越千里来你手中,公主,将手放平,把它接好。”
她将赵琇的手打开,塞进她手中。
赵琇手中如有万分沉重。
她压住泪光,抿住唇角,依旧为自己穿上一层盔甲,满是防备地对待赵令悦。
而赵令悦要柔和得多,她尽量避开那二侍卫的耳目,低声含泪道:“你觉得官家不在意你,不曾拿你当过他真正的女儿去上心,你觉得他偏颇,所以你讨厌我,你讨厌我的所作所为,这我都能理解........
可你也要理解其实官家对我,是愧更多。
他心中,若是不曾一直挂念你,如何会在重画舆图之时,要记得再为你添一朵朱花至连云山上?朱砂已经两年,陈旧之迹我怎能仿?那王献怎能仿?这确确实实,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心意。公主,官家,他从不曾放下你,从不曾忘记你。”
为自保而垒砌的铁甲寒衣牢牢罩在她身上,外人要如何才能撬动?
火药弹打不能,冷箭长枪也不能,惟有这种人性的微末之处,可以如光一般慢慢融化掉身上的寒甲,找回她正常的感情,让她变回曾经的赵琇。
一个承欢父母膝下,教训兄弟,跟伴读诉苦的顽活公主。
赵琇将手渐渐蜷缩,捏拳,牛皮舆图收入她手掌心中,覆入广袖当中,她以单手抹过眼角,再垂下去,将袖子从赵令悦捱住的地方抽回去,与她保持距离。
“你是来攻心的?即便你将我心结打开,我也不会降的,”赵琇僵硬地扭回头,俯视她,“知道父亲的心意后,我更不会降,这步棋,你走错了,如果你在来之前杀了邵梵,我尚且会考虑一二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说什么?”
赵令悦淡笑着起身,站在她面前,挺直腰背,“公主,你自己也杀不了王献,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手刃邵梵?”
她摇摇头,朝帐中踱步。
脑海中闪过在鲸州的一幕幕,还有来常州时在常州遍地的流民,憋住情绪,尽量平静地笑道,“公主,我去过鲸州,就是我们从前从那些仕子口中听见过的蛮荒地。他们常年被金人掠夺砍杀,过的苦不堪言,后来我帮他们引水,种田,他们还送了我许多稻子与粮食。
见他们丰收,我心中亦很开怀。
我为何从前,就没想过要去做做这样的事,回馈供养我的百姓呢?为何我眼盲十七年,一朝被人痛打,才看清我周围的世界......”
她转过身,与赵琇相隔一桌一尺,“公主,你可否给我一个答案?”
“赵令悦,你放肆!”赵琇站起身,“你勾搭敌手,污己名在先,举白旗叩门,丢我国脸在后,哪一条不是钦罪?如今还敢质疑大辉,大辉养你供你,究竟谁才是你的恩人,谁是你的敌人?!我说过,你敢动摇,我让你陪赵义与爹爹死!”
“公主!我来这里,我不怕死!我只想告诉你,我们都错了!邵梵他只是我们的敌人,可并非是天下的敌人!你我是大辉之主,也是天下人之主!
如若你我真凭一己私欲痛杀他,邵军无主,军心涣散,南边鲸州的百姓怎么办?!活该他们继续被金梁铁蹄破了国门,活该他们日日忍受金人蚕食,烧杀抢掠,故土遍地饿殍、荒草不生吗?!”
赵令悦跑至她桌前,拉住她的手,任她挣扎,又用力地扯了回来。
两人扭拽身影,将身旁的灯火拽得一歪,开始不稳。
“来人!”
“——赵琇!”
赵令悦大吼,拉住她的手,朝她涕泪交融,“金梁与夏三国要吞我十六州,若你此时开打,无异于跟南北外敌联手,毁掉这片江山王土!
我们的家,我们祖先打下来的家园,就真的没了,牛皮上的舆图,连云山,都将被敌人吞噬化为乌有,那朝堂上主政的是大辉,还是大盛,坐皇位的是赵家,还是其他人,又有什么分别跟争夺的意义呢?!
官家若是在世,太子若是在世,怎会让你只报私仇,却弃整个江山于不顾?!
正因我们是王族,我们是赵家为数不多的后人了,我们更应该护住这片江山,不要,不要再让杨柳关的百姓,为了我们自己的私欲,再去.......流血牺牲了,这不是你我为官家之女,该做的表率.......”
“表率?”赵琇眼球爬上水泽,不肯低头,“我们赵家人,就该为大义牺牲掉吗?”
“牺牲又有什么可怕?怕的是无颜面对地底下的列祖列宗,赵氏江山扔在,才能长青长白、停战开关放邵军进来,我们的小家是没了,但是,十六州的千千万万个灯火阑珊仍旧会亮得长远。官家在天上,定然感到欣慰,这份舆图,正是他希望十六州安好的证明。”
“哈哈哈——”
赵琇惨笑,脸上带出哭意与苦意。
“你怎知他就一定欣慰?啊?”随即挂下嘴角憋出几声哭腔,颤抖着双唇瘫坐了回去,“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何曾不懂?三年之期半年后即到,这最后一片大辉,也会随之不复存在,可我不能退啊,我不能投降,我若投降,”她的脸,惨痛地转向赵令悦,“我们所有人,都会毫无尊严地死去。”
“公主,什么是真正的尊严?尊严是做给外人看的么?”
赵令悦窒息一样的惨笑,脸上苍白,唇红尽褪。
“问心无愧,黄泉路上不忌鬼神,无有百姓冤魂纠缠,才是皇室人,赵家人这一生能得到的,最崇高,最真切的尊严,否则,就是死犟,是不知悔改,是不分轻重,是赵家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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