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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归(南北制糖)


总管公公刚进来那会儿看她挺着背,但眼睛打着晃儿,不就是强撑着,人也比宫画上消瘦了一圈。
这邵梵,是没让她睡觉么。
御医提起帕子避开伤口,“烦请郡主换只手,微臣继续为郡主诊脉。”
诊到一半,洪亮的几声传入院内,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了,“邵渡之,邵渡之,藏哪儿去了!?老宋你们在这儿!”
他一进来便挡掉了院门的大半空间,二十五六上下,长得又粗又壮,浓眉大耳。
当下找准人,直接奔着宋兮过去,大力拍了几下他的肩膀,“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我不想你。”宋兮与他隔开一些,“避避嫌。”
御医在与赵令悦嘱咐,总管公公挡住赵令悦一些,“哎呦郑将军,屋中还有女眷,有郡主呢,郑将军怎么就这样进来了......”
“那宋兮不是大男人么?”
“这......”
总管公公让开,干脆为郑思言引见,“这位是太子少保之女,昭月郡主。”
郑思言这才看见她。
赵令悦不便起身,只冲他一颔首,倒是郑思言有模有样地行了个大礼。
他挤眉弄眼地夸张道:“在下有刚刚失仪表,冲撞了郡主,该死、该死。”
宋兮连忙退后了两步,不想看他在这惺惺作态。
赵令悦喊他起来,他才满面笑容地起了。
虽明着一副谦卑为人臣,一切都尊主照旧的中正姿态,赵令悦知道他不过是在敷衍,或者说是一种表演了事。
她观察得不假。
此次宫里来的主要都是郑慎父子的人,自钱观潮失踪,郑慎也一直在追查他的踪迹,一开始只是顺便查查,但知道钱观潮进了常州邵梵的地界,那可就殷勤了。
毕竟他与宇文平敬从地方斗到赵晟上位,按照他对宇文平敬这个人的了解,其私下一定会让邵梵直接解决钱观潮。
钱檀山作为中书舍人,位如宰相,如今可是赵晟跟前最受重用的红人儿。
他告诉钱檀山已经知道他弟弟在哪里,一定会将他的弟弟带回去。
钱檀山碍于职位不能外出,只好同意。
且赵晟也一直想要把邵梵藏起来的赵令悦接回宫,就叫他一并办了。
郑思言带着圣旨,不声不响地过来截人。
钱观潮生,他可以借此从王献那儿拉拢钱檀山,不能拉拢也能膈应一下他跟王献之间的关系。
钱观潮死,他就会一口咬定是被邵梵指使所杀,宇文平敬父子两个这下可就脱不掉干系了......
他们来时,府衙一片空旷,到处是烧焦的气味儿。
邵梵的人嘴比铁焊的还要严上一些,什么也不告诉他,既然有一个郡主藏在这儿,那钱观潮应该是来找她的。
至于那个多出来的高韬韬……此事不简单。
郑思言看了几眼赵令悦,算得上是个桃羞杏让的主儿,难怪官家想把她接回去,这真要送去和亲,也拿的出手不是。
邵梵藏她有个屁用,而且他这个人向来不近女色,还是真迷上了不成?才千里迢迢地带着。他问宋兮,“你老大呢?”
“郎将昨日点兵一夜未睡,在休息。”
“宫里人来了,他在那撑着被子睡大觉?!好哇!哪间房,我去把他叫起来!”
说罢就要找。
这四处都是他郑思言的人,府衙那些值守位卑人轻也无人敢拦,只怕遭了殃。
还是只有宋兮敢拦着,“午饭,午饭让你看见他行不行?”
“早有这话不就好了,啰嗦!婆婆妈妈的。”
赵令悦在一旁淡淡看着,忽然想到他这时候消失,会不会去拷问高韬韬了......
便赶紧道,“中贵人,我还有另外一个同伴,他此次也是过来找我,被邵郎将的人当成刺客捉起来了,烦请中贵人将他带来,好与我一同回宫。”
“是哪一位?”总管公公环顾四周。
宋兮要过来开口,赵令悦连忙抢着道,“是原常州团练使,高时。”
总管公公看向宋兮,示意他去,“横班也听郡主说了?还是将人放出来吧,莫要伤了郡主之客。”
宋兮暗地里咬着牙,道:“......放,这就放。”
午饭时候,府衙比平时热闹。
宫帷里的人、内侍省、外侍省的人,还有禁军都塞在了院中,府衙请了厨子和厨娘,铺了几张板桌伺候赵晟的人用饭,屋角还挂了些灯笼。
被她弄塌的墙一夜之间已经恢复,只有那棵桂花树,已经不复原样了。
赵令悦猜到,是刘修回来接应着办的,昨夜只有他不在邵梵身边跟着。
高韬韬鼻青脸肿地与那些个禁军坐在了一起,宋兮特意过去给他盛了一大碗米,要他吃完。还拿了一个馒头,硬塞到他嘴里。
“吃,吃饱了好上路。”
高韬韬哑口无言。
赵令悦想要站起来,被身旁的秋明摁了下去。她忍得将手握成拳,与高韬韬隔空相望了一眼,尽量多用些饭补充体力。
邵梵午饭并未现身,直到几匹马赶到了府衙门前,与要走的一队人马打了个正着。
郑思言做足了功夫,要比邵梵看上去对他们更好,要跟赵晟交个漂亮的差儿,便精心准备了三辆舒适的马车。
听见马脚声,赵令悦才知道他白日确实不在府中,是从营地赶回来的。
如今,钱观潮有御医一路陪着,高韬韬也在她身边,所有人都是对他们都是客客气气。
总管公公行了赵晟的诏令,邵梵等人便在门前跪下去接,赵令悦安静地等在车内。
他起身时,有些慢,宋兮还去扶了一把。
总管公公将圣旨给他,打量他几眼,照例客气道,“邵郎将是为国为君的忠良,还是要注意身体,不可太过操劳。臣就带着这几位主子先走了,渡河的事还就多烦劳邵郎将,待邵郎将带兵凯旋,官家定然是大喜,届时也要为郎将于宫中操办一场,接尘摆宴。”
客套话的功夫,外边的马车也已经套牢马背。
赵令悦隐在帷帽中,刚松了一口气,就听窗外的一个声音扬起,“郡主是否有东西,还落在了臣这?”
什么东西?
外头的人一直没走。赵令悦稍加犹豫之后,还是缓缓掀开了车帘。
上一次隔帘较量,邵梵拦了她的轿,骑着马气势凌人,这次邵梵只独身站着,马车有些高,他微微仰首,来仰视她。
他戴着交脚蹼头,着了身油紫的圆领官服,风一吹动,便露出白色的罩衣与皂靴✻。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邵梵穿官服。
她忽然间有些恍惚,昨夜凌乱不堪的身体触碰,两败俱伤的斗殴已成了黄粱一梦,碎在了这风中,化在她眉心间,拧成一股浅浅的疙瘩。
他身上也有伤,但不见有恙地做了一揖,淡笑道,“东西尚在臣这,可否请郡主借几步说话。”
邵梵行事我行我素,别说赵晟也只能跟他软着来,趁机行事,总官公公更是不敢明着拦的。
再说赵令悦也不是什么很正经的主儿,回去了,也是囚着罢了。
便随了他们去。
他带着她走至府衙门后,屏退那些值守,伸手从怀中变出了一个东西。
“这是你的?”
赵令悦看清是指南鱼,伸手去夺,被他躲开。
“你从哪里找来的?”
“方才秋明让我给你。”
赵令悦踮脚,压声道,“那你还不还给我?”
“先不还。”
她每次看见他必然生气,一天积累的怒火又轻易被他的反话一撩拨,猛然地冲了出来。
当即一跳脚,打下他的手要使力气去抢,头上的蝴蝶兰也从发间松松坠落,掉在二人之间。
他却顺势牵住她的手,划过手臂穿进她的腰身,将她的纤腰一手紧搂过来,搂的她踮起了脚。
那些等他们的人只有一门之隔,他也敢如此放肆,赵令悦早已见怪不怪……
一阵穿堂风直直刮过门道,吹起门外众人身上红绿各色的衣纱。
门内,她脸上的帷帽纱帐也在他面前被风掀开,露出一张红唇齿白的明媚面孔,神情越是冷,神色便也越艳。
那嘴角被他咬出的破痕仍在,邵梵将目光从她唇边旖旎地扫上去,扫的她嘴角发烫。
“官家好像对你很上心,人事物,礼仪用度都一应俱全。但是你知道,你早已经不是那个郡主了。”
她一勾嘴角,冷道,“你不用总是强调这一点。”
邵梵向来眉目冷峻,可身上的紫官袍还是将那股戾气冲淡了不少。他人模人样,也有几分朝臣文士的清华气息。
他自上而下地盯着她。
“防人不分内外,不管是宫内的,还是宫外的。有些人对你好,不见得就是在乎你,有些人对你不好......也不见得,就真的不把你当回事。”
风一阵阵地强行拉扯衣角,她也被迫这般盯着他。
这个人眼中总是充满深邃的机锋,帽纱在她眼前晃荡,使得视线被时遮时现,渐渐勾勒出一个年轻俊朗的面孔。
这一瞬间她竟然想过,如果能换一个不那么悲烈的开头,他是否也能成为韬韬那般的世家子弟,不,以他这般的心智与谋略,恐怕在一众世家中一骑绝尘……
赵令悦心中,一时有些复杂,她想要一直恨,如今觉得恨不下去。
而且他为什么总是要和她说这些?
那股被他挑起来的气又渐渐灭了下去,意识到自己还留在他怀中,赵令悦动了动腰,推了他一把,“我知道……那你可以放开了吗?”
总管公公也在门外咳了三声,“时候差不多了,郎将,快让郡主上车吧……”
他总算放开了她。
那只手擦过她的腰回去,又带起一阵不同于春风的炽热,随即当着她的面将那指南鱼藏进怀中。
“下次再见时就还给你。赵令悦,就此别过,你,好自为之。”

第25章 床影暗斜(四):生存 回宫的队伍一离去,带离了赵令悦留存的气息。府衙变得无遮无拦,长林处呼啸的群风尽起,旷地之上,只余门后独立的紫衣之人官袍翻飞。
那朵属于她的蝴蝶兰携着残瓣于地上摩擦了一阵,被他底靴挡住,伶仃滚到了携着尘土的脚面。
西屋内的秋明脸还没好不便见客,但听赵令悦被马车拉着离开,还是忍不住追过来想要目送。她急急地跑过来,赶是没赶上,却见邵梵于门口,蹲身拾花。
那总是携剑的手,此时将那只柔弱的花头用指尖捻住,放在面前,轻轻地转了一圈......
车马在十三道的沿岸行了四天三夜,再两日便可到建昌城。
日落前郑思言见乌云在后头追赶,估计夜里要下大雨,提前带人进了黄州的河道驿站修整,果然天一黑,雨水倾盆,十三道里水涨船高,想必常州河岸的水流也速度加快了。
等天晴借助水流渡河,船还能更迅疾些。
赵令悦在郑思言那儿的地位,有点像是被请回去的囚犯,因此他当夜也安排了一个禁军防守在门口,将门锁了。
屋内的赵令悦心中明清。
她自己梳好发,只去了外衣上床。眠在枕间,一直听得外头狂风在窗上呼啸,猛烈地抖动木窗,直接将屋内的灯烛也抖灭了,屋中忽然整个陷入黑暗。
又是一道雷,轰隆着将直接将整个屋内劈亮。
她胸口内猛跳,光着脚下床想要再去点那灯火,就见屋外闪过一些人影,到了她门前与那禁军说话,讲的是要给她送茶送被的琐事,被拒了,没个两句便发生了争吵。
没来得及点烛的赵令悦浑身僵冷,亲眼见着那禁军下瞬就被摁在门上,暗处的刀尖刺入皮肉,几声断灭的嘶哑呜咽,便成了一坨没有生机的软物,从门上滑了下去,背脊在门上拉出几片崎岖粘腻的血河。
倒下的人四肢痉挛,一下一下磕碰着地,撞在她心上。
赵令悦捂住嘴,忍住脚底板未愈的痛楚,脚下无声无息地往后退......
他们从尸体上捡了钥匙,过来弄锁。
一推,脆弱的门闩便咯吱作响。
一刀破入门缝,卡着,一点一点挪开了那门闩。
门开了,垂下的床帐子猛然往窗的方向一凹,拱在床上,凹成了一个人形。
那些人四目相顾,都举起刀朝床上砍去。
被褥划破,棉絮乱飞,迟迟不见血,那些人将棉被一掀,并没有一个人在床上。
他们身后,一道纤细的长影已从门后转出。
赵令悦猫着身体摸出门槛,就碰到那禁军的手,他垂死中拽了她一把,赵令悦将惊呼声逼着吞回了腹中,看见他血淋淋的脖颈几乎断了一半,露出猩红的白骨,不断痉挛着,目光空洞地瞪着她。
她深呼吸一口,闭起了眼,趁那些人翻箱倒柜的功夫,迅速从他身上爬了过去,站起来,没命地狂跑。
——驿站的楼上是厢房,因只有她一位女子,就住了她一个,楼下则挤着其它人。
她才没跑几步就被那些人发现,提着刀追上来,情况危急,四周又全黑着,半摸半碰地踩了空,整个人从木梯上失重,一下栽倒翻滚了下去,这一下便滚到了郑思言脚下。
她大喊:“有人要杀我!”
郑思言只穿着白色中衣,也是从睡梦中被这些刺客惊起,手里的剑杀气腾腾正往木板上滴着血,他身后还携着一大帮人手。
他粗鲁的一脚将地上的赵令悦踢到了身后,受住了那些人杀过来的猛力一刀,声音怒极,“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敢动本将的人马!全都给我捉活的!”
刺客与郑思言的人在窄小的楼梯间打杀,那些人似有领头,开始从窗外四面八方地冒进来支援。
赵令悦被挤在不停挪动的脚下,手和背被踩了一脚又一脚,力道几乎压碎她身上的所有骨头,痛上加痛,她冒了一身冷汗。越想挺腰,就越是爬不起来。
忽然想起在常州摔下马的那次,邵梵递了她一把剑鞘,让她自己爬起来。于是她抬眼,在刀光剑影中敏锐捉住了一个人身上的剑鞘作为依托,这次终于站了起来,半走半摔地下了一楼,被赶过来的其他禁军接住。
“我们去支援,你们守在这里......快带郡主过去。”
楼底下的禁军带她去了灯火明亮之处,是郑思言与副手下榻的寝屋。此时已经堵满了总管公公与其他宫中宦官,都是穿着里衣,缩在这里。
高韬韬衣衫齐整,一看见她便叫,“梵梵,快过来!”
他越过那些黄门✻,伸手将赵令悦牵住,带到一边,朝她上下仔细地打量,“你受伤了吗?”
赵令悦摇头,也忙着打量他,看样子是没事。“我伺机跑了,你呢......”
“我也没事,可......”
高韬韬引她到床的内角。
床上,钱观潮躺在那里,除了身上的剑伤,腹部又挨了一刀。
御医满头热汗地在给他止血,地上堆了一堆纱布,已经被血染透。
赵令悦面色又白五分,“他怎么会......”
屋外刀剑碰切的骇人声响仍未停歇。
高韬韬叹了气,“那些人摸进了每个厢房,我尚能防御两下,与我一处的钱学士本就受着伤,又没有身手,不幸受了重伤。”
赵令悦往前了几步,走至钱观潮身旁,鼻子渐酸。
又是谁,这次又是谁要杀了他们?他们仅仅是想要生存下去,为何就如此艰难。
高韬韬注意到总管公公等人的目光,挡在她面前,扶住她细瘦伶仃的肩,刻意拢了拢她凌乱的发梢,再压低了声音,“梵梵,你得撑住不要露怯。刺客应该是冲着我们三个来的,你一会儿千万不要说出来这点,他们既然已被我们拖累,知道了,定会招来他们的不悦。”
赵令悦往床上看去几眼,却是有些忍不住了,“我们连活下去,也是不被允许的......”
“谁说的?我们会活下去的。”高韬韬安慰地揉了揉她的发,看她人有点气喘,忙帮她推了背顺气,“我们一定会活着回宫的。”
可是,回宫了,又能好上多少?
且高韬韬话方才落,御医便离开了钱观潮,冲着总管公公摇摇头。
总管公公也有些慌,这可是中书舍人的亲弟啊,又是官家亲自下的旨,要他们将人带回建昌问话,如今.......总管公公眼角一压,“别摇头啊,你们继续治,要什么药我都带着呢!”
“他旧伤未愈本就虚弱,又添新伤,且伤在腹部已经刺破了脏器跟肚肠,能用的办法都已试了,却还是一直止不住血,眼下实在是——”御医弯下腰,“药石无灵了。”
赵令悦蹲在钱观潮身旁,含着泪,唤他,“钱学士。”
钱观潮胸脯耸了几下,人如浮萍抖落在空中,随时坍塌,他撑起一只手,“郡主,郡主......”
御医愣在那儿,哀道,“大限将至,许是有话要留给郡主。还是快吧,再晚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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