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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鹤归汀(野蓝树)


陈浩京拿人手短,脖子梗着说:“我承了江少的恩情,以后就必须当你的鹰犬,听命于你了吗?”
江衍鹤没理他,只做了一个让他放低声音的手势:“别吵到她。”
他把情绪失控的男人抛在身后。
回到礼汀身旁。
他半跪在地上,细碎地吻着陷进黑色沙发里,睡得并不安稳的,他的小情人。
从她的眉梢到下颌,察觉到她在梦里微微张开花瓣一样的嘴唇,做出迎合他的动作。
他埋头在她发丝间迷恋地嗅了嗅,说乖,不用努力醒过来。
“小乖好好睡吧,等我,马上就好。”
等待睡着的礼汀,呼吸再次平稳。
江衍鹤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来。
“还有一件事。”
陈浩京看见他手上拿着的物事,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你要和我玩俄罗斯转轮枪?”
“笑话,你能赔什么给我?”那人不屑地笑了,唇角微弯幅度:“别扯你从港片里看到的那一套,过时了。”
“可是你手上拿着.....枪。”
“别害怕,我女人在这里。见血的事,会吓到她。”
江衍鹤撇开礼汀,融进暗光里。
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拆掉了枪支原来的构造,掏出弹孔里面藏匿的极小金属碎片。
“这是什么?难道这是.....”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干过的事,所有记录都在这把枪里。”
他的声音清冽,咬字琅琅,宛如甘泉水洗涤石块发出的,类似救赎一样的声音:“我不是来招安你的。”
“这把枪.....”陈浩京问:“你想要威胁我吗?”
“不。我知道你考了枪械使用的证书,你可以去叶家在北美的分布。”
江衍鹤神情有点倦怠:“如果Phallus找上你,你可以用这把枪自卫。”
他修长手指,轻而易举地组装好了手上的史密斯-韦森686型。
“路是自己选的,我送你了自由的一切可能。”
随即,他把这把枪和金属记忆片一起交给陈浩京。
陈浩京沉默伫立了好久。
这的确是一把左轮,装配了麦格农子弹,和俄罗斯转盘一样,六发弹,只是枪管很重。
那人把枪递给他后,缓慢打开热夏的窗。
窗被敞开,屋外的热浪混着虫鸣的声音传过来,好似世界上一切声音都涌了进来。
陈浩京撇了一眼,在房间对角线上熟睡的礼汀。
他知道那人的用意,于是亦步亦趋地走到江衍鹤的影子背后。
“您真的要帮我吗?”
陈浩京的温吞声线,第一次有了对自由的渴切。
他的嗓音有点哑,对自己如此容易收编感到羞耻,但J就是有这种能力。
他永远自信强大,无所不能。
这才是最具有Phallus梦寐以求的野心的上位者,能让Phallus俯首称臣。
“小鹤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陈浩京低眉做出恭敬又顺从的姿势:“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您什么都不要,有什么需要我赴汤蹈火的地方,我也义不容辞。”
江衍鹤浸满消毒水的湿润餐帕,一点点擦拭手上机械的黑油。
他懒洋洋地说:“我救下你,是送你自由,不是让你给第二个Phallus卖命。”
“不不不!”陈浩京低声强调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人凝视了他好一会,英漠的神情有些促狭:“狗当久了,就不知道怎么做人了吗?”
陈浩京骤然抬起头,神情有些微微的讶异,似乎难以置信江衍鹤会说这种话。
“记住此刻被冒犯的感觉。”
江衍鹤教训道:“堂堂正正做人,不要再被人拿住话柄。”
怎么说呢。
能让一米八的男人瞬间鼻酸的人。
除了江衍鹤,这个世界恐怕也没人能做到了。
“我牢牢地记住了。但是小鹤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您。”
陈浩京苦笑道:“可能您一辈子也用不到我吧。”
“用的上啊,怎么用不上呢。”
江衍鹤静静地凝视他好久,眼神温柔掠过远处睡着的礼汀,然后垂着眼,压低声线说。
“如果以后,我冲你喊一声开枪!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对准我心脏的位置,狠狠开一枪。”
陈浩京难以置信地猛抬起头:“您说什么!”
他嘴唇嗫嚅着发抖:“这...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忘记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吧。”
江衍鹤唇角含笑:“当然没有那天,会更好。祝陈先生和我,死生不复相见。”
他散漫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你走吧。”
“江少的恩情,我余生都感激不尽。”
陈浩京恭敬地鞠躬,随后推门走了出去:“我会帮你澄清....你选的究竟是什么酒。”
“这不重要。”江衍鹤淡淡地说:“她已经奖励我了。”
礼汀从梦里醒过来,正坐在江衍鹤的怀里。
对方似乎约了人,正在等待着。
“哥哥和刚才那个人聊了什么。”
礼汀有点担忧:“我困得迷迷糊糊地,看见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后来看他对你没有威胁,我眼睛实在睁不开了。”
远处,谢策清带着微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蒋蝶。
那人把她揽在身侧,帮她轻轻揉眼睛,垂眼笑,声音摩挲着她的耳膜:“汀汀这么关心我啊。”
“嗯!”礼汀呆在他怀里:“谁要是伤害你,我第一个去和他拼命。”
她不理会带着落座的谢策清两人。
只是甜甜地和江衍鹤手指交握,对他说:“不管是什么艰难坎坷,我都会保护你。”
他听后,没回应什么。
只是一笑,随即吻她的眼睫,说,好乖。
蒋蝶也听见了这句话。
整整一下午,她都情绪低落,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心。
趁着谢策清点餐,她说了一句:“他们看起来,真恩爱啊。”
谢策清明显是听见了。
他把椅子拉开,有点痞地嗤笑一声:“今天我们就当着面把事情说清楚。礼汀,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的那些艰难坎坷,全是江衍鹤给的?”
“我举个例子。你知道那种邪.教吧,宣称圣水包治百病,其实井里的毒,都是他们放的。先把你置于危险之中,再来救你,你就对他感恩戴德,却忘了自己,最早是个活生生,有思想的人。”
“江衍鹤的确会一次又一次地救赎人,但经历的那些坎坷和恐慌,全都是他给的。”
谢策清厉声质问道:“从最开始,他骗你,他在海难里救你,但是!海难也是他惹的祸!”
他继续怒斥道:“蒋蝶腹中的孩子,明明就是他的私人医院解决的。他们却联起手来骗我!说那天我把蒋蝶推下楼的时候意外流产,让我愧疚不已。然后他出现,拯救我,再给我指路,送我出国,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一定和你就好好地在一起了。”
礼汀怔忪了半晌,转头去看江衍鹤的表情。
他没说话,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在杯中扑棱的小飞虫。
最早,那些远观江衍鹤的人,都觉得他无为而治。
随便你们怎么喜欢,和他没有关系,他就笑着看着你们声势浩大的爱,然后毫无作为地转身离开。
蒋蝶顺势坐下来:“其实——那天晚上,情趣手铐,和肚子里他的孩子,全是骗你的。我只是为了拆散你和谢策清。”
“下午的时候,他就在这下面走廊上威胁我,强迫我不可以告知你真相。”
蒋蝶神情黯然:“我太心疼谢策清了,他明明那么爱你,为什么偏要被江衍鹤....拆散相爱的人。”
谢策清咬紧牙关,“所以礼汀,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选择放弃你。是他——”
他义愤填膺地指向江衍鹤,身体微微颤抖:“是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要知道,那场海难,你真正的恩人是我。你生日的时候,我旁敲侧击了一次,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忍耐了。”
“真可怜。”江衍鹤神情有些倦怠,他淡淡道:“被我逼成这样。”
“回到我身边吧,礼汀。”
谢策清费力吸进去一口氧气,他有点沉痛:“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一点委屈都不让你受,如果你不喜欢在你爸爸和你后妈身边待着,我可以陪你去夏威夷住,去任何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一点苦也不会吃。”
江衍鹤没有说话,只是垂眼把玩着他眼前的水杯。
他慢条斯理地,把刚才那个扑棱到即将溺毙的小虫捞起来。
看着日光和灯光下,小小圆圈里那轮小小的月亮。
黑色小虫的翅膀湿润,在桌面艰难爬行着,拖出很细弱的一条水痕。
礼汀看着谢策清殷切执着的眼神,不自觉咬住下唇。
“哥哥。”
“......”
“哥哥。”
“嗯?”
“我.....”
“小乖,你说小飞虫为什么要学游泳呢,其实也可以一辈子不靠近水的。”
他侧脸溺于暗处,勾勒出来的线条堪称绝色,怅然的模样哀伤又美,足以摄走任何人的魂魄。
“对呀礼汀,人生有很多可能。如果你没有遇见江衍鹤,应该有自己美好的人生吧。”
蒋蝶眼珠转了转,顺势补充了一句。
察觉到自己有机会,谢策清气势汹涌起来:“我才是你真正的恩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谢策清在一旁说着什么。
礼汀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说的没错。”那人静静凝视着她:“前段时间,你不是总想离开我吗?”
“你可以选择自由,没有丝带,没有锁链,没有囚室一样的房间。”
他苦笑了一下,皮肤很白,神情破碎起来,让礼汀心悸到疼痛。
“我.....”礼汀攥紧衣角,她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策清:“礼汀,来我的身边吧,有我在这里,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宝宝,别怕。”
江衍鹤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低落,唇角安抚性地上扬,很柔和地对她轻哄道。
“你可以不选我,来惩罚我当时没有救你。”
“你是自由的。”
[从你属于我的那天,我已经开始了对你漫长的告别。]
原来心脏还是,会疼啊。
江衍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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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没老婆版·衍鹤:“兄弟,我谢谢你,拿邪/教教主和我类比。”

对江衍鹤迷恋到近乎发狂的时刻。
和他的每一寸接触,唇齿缠覆,衣料摩挲,情潮涌动,在神秘感的诱惑下,理智的弦被绷断。
对他充满幻想,敬畏和崇拜。
恨不得陪同他的美一起在火舌里殉葬。
如果她是一只蝴蝶。
唯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翅膀上的鳞粉,她也愿意悉数抖落在他身上。
让自己珍贵的东西,在他身上闪闪发光。
在日本确定关系的那些夜晚,她一直都把他当成她梦中的金阁。
金阁是暴烈的美,是通过毁灭达成极致的美。
江衍鹤也一样。
礼汀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男人那里,看到江衍鹤那种独一无二的特质。
他和那些同龄的,浮躁的,泡在逸乐和涩欲里的男性不一样。
他对发生在自身的痛楚漠不关心,对别人的厚爱和关注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厌倦感。
任何亲近的人,都能感觉到他的忽冷忽热。
他会散漫笑着肆无忌惮地伤害任何人,也会悲悯地千刀万剐自己来赎罪。
把人救起来枯木逢春的是他。
下一秒,他就挥手作别,说你走吧恭喜你逃脱我这个恶魔。
有时候,他睡在她身侧的时候,她总是想流泪。
想起刚才被他强势地索求时,他身上的伤痕。
想到他和她相处的日子里,几乎从未接到过家里人的电话。
想到他生命里匆匆而去的小动物,几乎剥离了他一切能拥有的温柔。
想到唯一对他好的梁叔,一直让他觉得是他害死的痛楚。
她总是会从他的凉薄,凶恶,难以捉摸里,察觉到他对自己浓烈到刻骨的爱,放在心底的恋慕。
哪怕他鲜少说出喜欢,爱这种字眼。
如果她没有在他的身边,谁能抚慰到他痛得发疯也不肯给人触碰的伤疤呢。
谁又拆掉风光和绝色,肯认真的触碰他的内心呢。
没有人。
那以后江衍鹤疼了怎么办。
他擅长自毁,他真的灰飞烟灭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真的好心疼。
她的心脏会被他的一举一动牵动,觉得所有事物都对不起他。
他值得被人反复的舔舐和膜拜,值得被人吞碳嚼灰地爱。
可他连爱意都没兴趣得到,不是动词,没有实感。
因为他老师一直在苛求他,又摧毁他。
他无法感知对与错的定义,无法理解毫无来由的爱意。
就在这困顿的否定和骄傲里,他争取又抛弃,擅长进攻,但他更热衷诀别。
他费劲地争取她,用力地囚困她。
事实上,身边没有人教会他爱。
所以,即使他片刻也舍不得,他也可以举重若轻地,对礼汀说,你永远自由,不用询问我选择。
在他眼里,询问他的看法,都是对礼汀追求的亵渎。
如果他是烧灼的,自毁的像金阁的美。
她愿意做一方潮湿的,病态的水潭,柔柔地将他圈在其中。
不管他如何作恶,自厌,在虚无和捉摸不住之间徘徊。
是缠覆的,纠缠的,永远割舍不断的联系。
就像《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弗兰茨一样。
“对他而言,爱情并不是社会生活的延续,而正与之相反。对他来说,爱情是一种甘心屈从于对方的意愿和控制的热望。委身于对方就如同投降的士兵一样,必须首先缴械。因此,自己没了防备,他便止不住担心那致命的一击何时降临。所以,爱情之于他,就是对死亡的不断等待。”
她曾经把他置于脑袋里最美,充满幻想的地方。
他打破了一切的美,摔碎了,揉皱了,把最恶劣的伤疤展示给她看。
向死而生的破碎感,让她深深的迷恋着。
现在她能从他的伤疤里,看到他灵魂的脆弱和无垢,又怎么能不爱他。
“我和你用邪.教徒举的例子,有本质的不同。”
礼汀眼里星河闪着细碎的光,她认真地说:“从小的经历,让我并没有那么鲜活,健康。从前我的生命力是垮的,是江衍鹤给予我力量,让我变得更自信,他才是我热爱这个世界的源泉。不用把我的独立思维割裂出来讨论,我的独立性和他是我生命的构成部分,并不冲突。”
礼汀吃朱茵敏的醋。
他呀,解决了朱茵敏后面的家族。
她吃礼桃的醋。
他当面对峙,当时和礼桃相处,只是为了查探礼桃是否霸凌自己。
她吃翡姗的醋,醋到快疯掉。
他就当着翡姗吻她,抛下那些人追出来找她,再抱着撒娇赌气的自己来解决翡姗身后的陈浩京。
这样切实的安全感,真的像陆地一样厚重。
就像战争打响的时候,那些躲避危险的士兵,总是伏在地上。
在他的怀里,嗅着他的气味,就能获得安全感。
爱情不是只有在春风中甜蜜,炫耀给别人看,这一种方式。
礼汀在很多年前,被霸凌得孤独又自卑的时候,就喜欢把自己埋进书里。
看春琴抄,新桥恋人,看白夜行,看为情人疯狂付出又牺牲到疼痛的极致爱。
她一直在想。
为什么是雪穗呢。
如果是自己的话,一定会在那条不见光的通风口外面等着亮司。
等着自己拿剪刀满手鲜血的小男孩爬出来。
在他失声痛哭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安抚他:不用害怕,这样我手里也有血了。
“哪怕没有丝带,没有锁链,没有像囚室一样的房间,我知道,我从来不是他手上攥紧的风筝。”
礼汀把脖颈上缠绕的蓝白丝巾取下来。
她心跳得很快,不敢凝望江衍鹤英俊又破碎的眼睛。
礼汀:“我想用丝巾把你捆起来。”
丝巾有她的细汗和体温。
礼汀的手指一点点向身旁摸索,触碰到那人懒怠捏着救出小虫,拿着勺子的手。
他的腕骨很白,骨峰也好看。
灯下观美人如雾里看芙蓉,江衍鹤这样绝色的人,几乎把所有的爱给了自己。
丝巾上有她的清淡的气味,宛如水面参差的荇草,微热地滑到他的手腕上。
她迟到了很多年,终于把自己的手指,搭在她的男人的手掌上。
江衍鹤心尖一窒,他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动作。
漆黑的眼眸垂着,他的唇角却在微微上扬。
“做出选择了吗?”
谢策清用手掌掩住鼻息,眼神一眨都不眨地盯着礼汀的动作:“小汀,你是在对他道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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