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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为阴冷掌印的亲闺女(画三春)


“阿归这样瘦,到时可千万多吃点肉,若实在觉得腻了,还有菌子脆笋能解腻,就是千万小心热锅子,莫要烫伤了自己。”
时归找到亲爹至今,在时府待的日子屈指可数,其余时间多是在赶路,碍于路上的不便,吃食上实在称不上精致。
便是在时府那几日,因府上主子的习惯,三餐膳食也以清淡为主,且以时归的身体状况,短时间内也承受不了大鱼大肉。
也不知是皇后描绘的太诱人,还是时归本身就贪嘴。
她张了张口……算了,她不说了。
好不容易得了时归点头,皇后当即张罗起来,为了防止几个孩子伤到自己,连自己身边的大宫女都派了出去。
临走还要叮嘱两句:“你们好好相处,莫要吵架,还有跟着你们的宫人们,千万不要耍脾气甩开,不要叫我担心。”
“璟承……”
无需皇后多言,太子了然:“母后放心,儿臣会看顾好他们的。”
七个小孩并二十来个宫人,乌泱泱一大群,一齐奔着御花园而去,路上还能听见有人描绘瑞兽之威武,叫人好生敬畏。
时归没有凑热闹,只规规矩矩跟在最后面,偶尔瞧见旁边的稀罕玩意儿,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就这样,她不知不觉落后队伍好几步,被随行的宫人提醒了,才恍然惊醒,抬脚就要追上去。
然等她一抬头,却发现就在不远处,周璟承竟停了下来,似是在赏花,可在瞧见她追来后,很快又收回视线,状若无物地跟上去。
时归:“……”
似乎要跟太子殿下道一声谢,可她又怕是自己多想了,人家真的在赏花,而非是等她跟上。
还是算了。
揽芳殿距御花园不算太远,一群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
他们抵达时,已经有宫人端着吃锅子的工具过来,选了视野最开阔的一处凉亭,外面搭上隔风的挡篷,炉里的炭火燃起,很快就将整个凉亭烤得暖烘烘的,方便小主子们玩累了回来烤火。
“我知道瑞兽在哪,跟我来!”
随着四皇子的一声招呼,几个年岁小的欢呼一声,赶忙追上他的脚步,时归本不想跟过去的,奈何大家不论快慢,都在往那边走。
而周璟承缀在最后面,看他的意思,明显是要等旁人都去了,他才会一起,而面对他那张波澜无惊的面孔,时归实在不敢说什么,踌躇许久,只能失落地垂下脑袋,慢吞吞跟上去。
绕过长长的太白玉围栏和高耸的假山,一只足有三人高的大铁笼映入眼前,铁笼上的每根铁柱都有成年男人手臂粗。
这还只是铁笼的纵向高度,东西两方的长短更是无法比较丈量。
铁笼正中,那只被念了好多次的老虎酣卧在被撕咬破坏的猎物上,浓郁的血腥气从笼中弥漫出来。
孩子们刚还闹腾着,可在见到这样一幕后,不约而同噤声,目露惧色,止步在数步之外,再不敢上前。
看着他们都不敢往前走了,时归倒轻松了几分。
但对于这周围的味道,她着实不敢恭维,忍下鼻尖的不适,试图寻个背风的地方,好叫空气里的血味散开些。
要说面对此情此景,难得能面不改色的,也唯有太子殿下了。
他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在打量过众人脸色后,估摸着不会有大碍,也没有主动提出要离开的话。
还有被她母后单独点出的时掌印的女儿——
周璟承多看了两眼,见时归只是面色有点发白,并无太过强烈的反应,索性招来随侍:“将我昨晚没看完的那册书取来。”
过了好一会儿,孩子们勉强适应一些了。
笼里的场面虽有些残暴血腥,可到底是外邦进贡的瑞兽,金眸银鬓,威风凛然,哪怕瑞兽就在宫中,也非时时能见到的。
既然惧意褪去,好奇很快占了上风。
二皇子打了一声招呼,率先走近过去。
在他动作的同时,笼中的银虎睁开眼睛,甩了甩尾巴,竟撑着前肢站了起来,又是引起众人一阵惊呼。
周兰湘惦着脚尖往里看,眼珠一转,不知想到什么。
她一跃从石块上跳下去,转身大喊一声:“时归,你过来!”
一时间,几人同时转头,目光锁定在最后的时归身上。
时归:“……六公主,您有什么吩咐吗?”
这一刻,她的直觉雷达闻声而动,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周兰湘勾了勾手指,笑道:“没有吩咐,你过来,我们一起玩,母后说了要我们好好相处,我这便带你一起玩,一起好好玩。”
“……”时归头一次发现,原来好多时候,找出一句回应的话来,竟是这样难,任她挖空心思,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偏生周兰湘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的,说完半天不见时归动作,眉目间染上一丝不耐,不悦地叉起腰:“你怎么还不过来,我都说了带你玩,你还一直不吱声,是看不起我吗?”
这话都说出来了,明显是不许时归拒绝的。
时归掐了掐指尖,露出一个牵强的笑:“没有。”
“我明白六公主好意,这便来了。”说完,她快步走过去,因着周兰湘一直往前,她也不得不跟过去,直到紧邻铁笼方停下。
紧接着,就听周兰湘说:“喏,别说我不带你玩。”
“你瞧见里面的大老虎了吗?母后说过,老虎最喜吃肉,尤其喜欢新鲜的肉,等会儿我叫人拿几只刚杀好的兔子来,你一只我一只,我们一起喂老虎如何?”
“我们一起把手伸进去,就看老虎先吃谁喂的兔子!”
“什——”时归早想到周兰湘恐没打什么好主意,听见她提出的建议,仍是不可控制地倒吸一口凉气。
“不、不……这太危险了,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的。”周兰湘怎么肯叫她的主意落空,“我都陪着你一起了,你还怕什么?”
“来人呀,去拿两只刚杀的兔子来!”
此时,一起来看瑞兽的皇子皇女们已经四散开,有的围着铁笼到处转,有的远远往里面抛石子,还有对大虫不感兴趣的,便去跟太子哥哥说一声,先回凉亭里烤火。
时归和周兰湘周围除了几个宫人,竟无旁人在了。
时归连连摆手,声音艰涩,几乎快要哭出来:“不行的,六公主我们换个玩法吧……我害怕,能不能不靠近——”
“不行!”周兰湘看她害怕的表情,心里越发得意起来。
正好去拿兔子的宫人回来,两只刚杀的兔子,尸体尚未僵直,每走一步都会滴落几滴血迹,很快就将笼里银虎吸引过来。
周兰湘率先抢过兔子,见时归始终推拒,直接将兔腿塞进她怀里,抢夺间少不了将血弄了时归一手。
闻着越来越近的血气,时归小脸煞白。
周兰湘挑了挑眉,抬手在时归肩上推了一把:“快走!”
却不想时归脚下没站稳,身子一个踉跄,猛地往前扑倒。
跟在她身侧的宫人反应及时,赶忙拽了她一把,可时归的右手还是无可避免地杵在地面上,掌心正从一块尖利的石块上擦过。
“啊——”时归惊呼一声,顿时红了眼眶。
可就算到了现在,周兰湘还是不肯停下虎口喂食的想法,她撇了撇嘴:“你哭什么,不是没摔倒吗?”
“别哭了,快来跟我喂老虎!”
说着,她拽上时归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她带到笼前。
此时,笼中的银虎已靠到笼边,威武的身躯足有两个时归那么高,健壮的四肢踩在地面上,每走一步都仿佛能感受到地面的颤动。
这边的动静终于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周璟承正要翻页,忽听随侍说:“殿下您看!”
待他抬头,时归和周兰湘已举起了兔子,兔子的大半身体都伸进笼子里,只要再往前一点,她们的胳膊也要伸进去了。
“住手!”周璟承来不及细想,猛然站起来,“不可!”
一声疾呵,止住两人往笼里伸的手指。
时归第一时间将手指缩回来,兔子落在地上,只余掌心里又湿又黏的血水,她胸口阵阵发紧,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冷风一吹,才发现浑身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
她木然地去寻发出声音的人,就见周璟承大步走来。
周璟承冷着脸,一把打下周兰湘手里的死兔子:“你们在干什么!不要命了是不是!”
“皇、皇兄……”周兰湘有些意外。
她从小受宠,有时连父皇母后的话都能反驳,可唯有这个太子皇兄,是她从来不敢顶撞的。
她难得见皇兄生这样大的气,一时有些呆住。
而周璟承已向宫人问责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吗,不可靠近铁笼,为何六公主和时姑娘都要把手伸进去了?”
“你们难道不知道,瑞兽一旦发狂,力道足以将喂食之人生拽进去吗?但凡六公主和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尔等如何担责!”
“殿下恕罪……”宫人跪倒一片,当即将前因后果向太子讲明。
越听下去,周璟承的脸色越是难堪。
当最后一句话落下,他愤然一挥袖摆:“简直胡闹!”
“湘儿——”他指向周兰湘,张口欲要训斥,余光中正在发抖的另一人却叫他停下呵责,转而看过去。
时归呆呆地看着掌心里的血渍,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兔子的血还是自己的血,刚才在地上擦过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刺痛,可她又好像感觉不到似的。
“还不来人,带时姑娘下去换身衣裳!”周璟承又是一番吩咐,实在信不过这些临时调来的宫人,只好请皇后身边的姑姑帮忙。
“时姑娘,跟奴婢这边来吧。”
时归抬起头,迟钝地看了她好久,才明白过来太子的意思。
感觉到眼眶里好像有什么要落下来,她赶忙低下头,细弱蚊蝇地答应一声,又把染血的那只手藏到背后去。
眼看时归被带走,周璟承收回视线,声音里终带了一丝火气:“母后叫你照顾时公公的女儿,你就是这样照顾的吗?”
“我——”周兰湘终于意识到出格。
可她咬紧牙关,半天也只喊出一句:“那又怎么样!母后喜欢她,我可不喜欢她,我最讨厌她了!”
明明她才是皇后的女儿,凭什么一个第一次入宫的小丫头,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得到母后宠爱,甚至说出“正喜欢”的话来?
周兰湘就是看不惯时归受皇后喜欢的样子。
皇后是她的娘亲,就该只喜欢她才对!
周兰湘眼里也含了泪,却如何也不肯将心里的嫉妒讲出来。
周璟承一阵头疼,正要问清楚她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什么喜欢讨厌的,湘儿讨厌谁呢?阿归呢,我怎么没瞧见阿归?”
转头一看,皇后与皇帝并肩走来。
落后他们一步处,时序也向四周环顾着,正是在找时归的模样。
“她——”周璟承下意识看向时序,想到刚才他刚才在揽芳殿的剖白,只觉处处为难。
他闭了闭眼睛,睁眼一片清明:“母后恕罪,儿臣未能完成母后嘱托,时姑娘受了惊,被带去换衣裳了。”
“是孤的过失,孤给公公和时姑娘赔个不是。”
话落,他站直身体,冲时序拱手而拜。

第26章 三合一
“敢问殿下,小女现在何处呢?”时序尽量保持着言语的平和,眼底却控制不住地闪现薄凉,唯能借着垂首将其掩去。
此时的皇后已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刚想问问是发生了什么,扭头却撞进周兰湘泪汪汪的眸子里:“这——”
她心头一跳,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而这时,时序又道:“还请殿下给臣指点一二,小女生性胆小,臣怕她自己待着害怕,不如叫臣去接一接她。”
周璟承无法拒绝,只好艰难点头:“好,那孤叫俞生带公公过去。”
俞生是京城俞家的四公子,两年前做了太子伴读,这次观瑞兽也是全程陪同,刚才送时归到后面清水轩里换衣裳回来。
随太子话落,俞生从他身后站出来,拱手道:“公公这边请。”
时序只跟皇帝皇后行了半礼,因心里记挂着时归,多余一句话也没说,当即脚步匆匆,直奔最近的清水轩去。
等时序的身影从御花园消失,兽笼周遭气氛仍不见缓和。
片刻,皇后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莫说这其中还涉及了时掌印的女儿,哪怕只是宫中兄姊之间出了矛盾,皇后也无法将其无视不管。
况且,周璟承也无意隐瞒。
在他的示意下,伺候的宫人又将整件事情重复了一遍,说完害怕皇后追责,匍伏在地,久久不敢抬头。
皇后的神情由震惊变成恍惚,哑然质问道:“湘儿,你都做了些什么——你是要害死人命吗?”
周兰湘再是骄纵,到底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太子和皇后的态度给了她重重一击,而皇后的问询更是叫她喘不上起来,一直含在眼眶的泪水再也含不住了。
“不是、我没有——我没想害死人命,我就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我都有陪她一起了!”周兰湘喃喃辩驳着,“我就是想叫她快一点才推她,没想推倒她,谁叫她自己站不稳。”
“老虎、喂老虎也是……我是跟她一起的,还有那么多宫人在,就算老虎发了狂,肯定也不会出事,我就是想吓吓她的……”
“湘儿!”皇后加重了语气,满眼全是失望,“你到现在都不知错吗?”
“我没——”周兰湘的第一反应就是反驳,可才喊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怎么也讲不出来了。
她是小,却不是傻。
若只皇后一个对她指责,她尚能说是母后偏爱时归,存心给时归出气呢,可连她最公正的太子皇兄都骂了她,孰对孰错一目了然。
“我……”周兰湘说不出话来。
从始至终,皇帝都不曾发话。
直到这时,才听他说:“去牵一只羔羊来,比着六公主的身量,要活蹦乱跳的,只在它前肢上划一道口子,带到兽笼前。”
“给六公主看看,这样有没有危险。”
连皇帝都发了话,余人停下所有说教。
皇后情绪大幅度起伏,如今被宫人搀扶着,实在不知说什么是好。
在皇帝的命令下,其余几位皇子皇女也全被召回来。
有些走得远的,至今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感受着周围紧张的气氛,也不敢随意打听,只能往后面靠了又靠,尽量不引父皇注意。
前后不过半炷香时间,宫人就牵着羔羊过来了。
雪白的小羊咩咩叫个不停,它前肢靠近脖颈的位置被割了两刀,刀口颇深,这一路的血都没停,血水顺着它的前肢一路淌下。
才一靠近,就能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膻味。
牵羊的宫人不顾羊羔的抗拒,生拉硬拽好不容易把它拽到兽笼前。
皇帝又说:“把它的前肢伸进笼里去。”
宫人的动作一僵,又不得不按着皇帝的命令行事。
反观铁笼里的银虎,先后受到兔子和羊羔的吸引,又有人们的大声喧哗,浑身鬓毛早是乍起,一双金瞳微微竖起,正是狩猎的前奏。
当宫人浑身颤抖着将羊羔的前肢压进去,只听一阵咆哮震耳欲聋。
好多人都没看清银虎的动作,只睁眼闭眼间,那银虎就冲到了铁栏前,一口咬住羔羊的上肢,愤然向后拽去。
一切只发生在瞬息间。
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小羊半只身子都被拽进了铁笼里,因铁栏之间的缝隙太小,它的身体从栏杆间经过时受到强烈挤压,胸骨瞬间裂断。
而银虎整日有鲜肉喂食着,其实并不缺这一口肉吃。
它只将羊羔拽进去一半,血口大张,生生将其拦腰咬断,一半入了虎口,剩下一半血淋淋地挂在铁栏上。
“咔嚓咔嚓——”
骨骼被咬碎咀嚼的声音绵延不断,一声声敲击在人们的耳鼓。
负责送小羊的宫人早已瘫软在地,浑身绵软,一边“嚯嚯”地叫着,一边努力往后挪动,屁股下留下一串深色痕迹。
皇帝淡声道:“带他下去,传太医看诊,赏金百两。”
交代完这些,他又看向周兰湘:“六公主看到了?不知六公主的反应敏捷、力道强弱,比这羊羔又能强多少?”
小羊当然不会放任自己被饿虎捕捉,甚至在前肢刚进到铁笼时,就在奋力往后躲了,可所有人,包括小羊,都低估了银虎捕猎的能耐。
谁能想到,只是一呼一吸间,一条活生生的小羊就这样丢了性命。
皇帝的话叫旁观的人们找回神智,年幼的皇子皇女们皆是惊恐不已,而被单独提点出的周兰湘,在半晌怔愣后,哇一声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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