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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司第一凶剑(饭团桃子控)


“这条蛇名叫遇喜,大人且看它通身绿莹莹犹如玉石,乃是那原本普通竹叶青加毒药喂养而成,驱蛇人都管它叫鬼灯,被它咬上一口,那坟头上就只能腾起鬼火了,像是指引你去幽冥的灯。”
韩时宴听着,脑海中千回百转,褚良辰一直身边藏蛇,开封府的人没有发现?那有这种本事的人,岂不是可以在地牢当中大杀八方?
他顷刻写好了几百字的奏章,却是听那褚良辰又道:
“这是方才从蛇群中选中的,这驱蛇人不怎么讲究,蛇群颜色杂乱且胖瘦不一,实在叫人看得浑身难受。唯独这条鬼灯,色泽均匀又艳丽,一看便像个贵公子……”
韩时宴一梗,在脑中撕毁了那封名为《开封封地牢查漏补缺十八条》的奏章,无语地看向了顾甚微。
他算是发现了,自从认识顾甚微之后。
原本他身边那些谦和有礼,文质彬彬的人好像一下子都死绝了一般。方圆十里地里,就找不到一个正常人!鬼的蛇中贵公子,当初褚良辰就是因为王景是人中贵公子,所以才留下他的吧?
韩时宴默默嘀咕着,却见顾甚微一脸的欣喜。
只见她冲着褚良辰竖起了大拇指,“干得好!先前我便担心你贸然冲出来驱蛇,那就不是帮我,那是当众抢屎盆子,生怕我们头上空空没帽子!”
“两国的酒酿饭袋都恨不得立即找个凶手应付交差,你若冒出来那还不是羊自己脱了毛跳进炖锅里直接上桌。”
她说着伸出手朝着褚良辰的衣袖探去,那条绿油油的蛇哪里还有先前对着他呲牙咧嘴的凶相?
它扭着身体就差把自己扭成了麻花,乖巧又谄媚的用自己头去碰顾甚微的手指尖儿。
韩时宴瞬间无语,他觉得自己藏着的弩机都气得要扭动起来。
这年头怎么连蛇都看人下菜碟?欺软怕硬!谄媚小人!
“贵公子知晓怎么回家么?你可能驱使它回去找它原来的主人?”
褚良辰听着顾甚微的问话,点了点头,他弯下腰去,将那条绿色的小蛇放到了地上,然后嘴中发出了一些嘶嘶的诡异怪叫。
那绿色遇喜先是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了几圈,然后探了探身子继续朝北游去。
“韩御史怎么瞧着气呼呼的?莫不是这风喝多了?今日刮的也不是西北风啊!”
韩时宴回过神来,竟是一时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他能说他在骂一条蛇狗眼看人低?
顾甚微见他不语,摇了摇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雍就是这么稀烂的,也不是你的错,别太伤心了。在这荒郊野岭的若是气死了,没有棺材埋尸。”
韩时宴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要怼回去,却见那绿蛇像是生了翅膀一般,一跃过了那水渠,直奔田野。
他见顾甚微同褚良辰已经跟上,哪里还敢停留,抬脚便小跑着追了上去,他不能叫蛇等他吧?
进了原野,四周愈发的安静了起来,连水渠里的水声都听不到了。
“我小时候是被寄养在旁人家中的,我没有见过我爹娘。姑母是个江湖人士,一年大约来探我两三回。每回回来,便会教我一些功夫,还有驱蛇的本事。”
“养我的那户人家是汴河上的船夫,我会走路就会水了,七八岁就跟着跑船,下水捞尸。”
顾甚微认真地听着,不动声色的问道,“你怎么可以确认她是你姑母?”
“见过我的人,都说我长得像姑母。我从前每年最高兴的日子,便是姑母来看我,毕竟那时候我以为他是我唯一的血缘亲人。到了我十岁那一年,我问姑母我爹娘的坟地在哪里。”
“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我自是以为他们死了。姑母当时哈哈大笑,她说她要带我去见我阿爹阿娘。”
褚良辰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格外的平静,他看着前头游走的小绿蛇,眼中满是柔软。
“我们去了汴河附近一处庄子,白色的墙灰色的瓦,墙角还种着小桃花。我跟着跑船的时候,时常会经过那处园子,当时我心中在想,我阿爹阿娘离我这般近,缘何不来看我?”
“那院子处处鸟语花香,瞧着宛若人间仙境,那还是我头一回去到那样的地方。”
“我在一个小院子里第一次瞧见我阿爹阿娘,他们被人捆在躺椅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整个人如同枯槁一般,嘴唇乌青乌青的,就只剩下几口气了。在他们身上都是毒蛇啃咬的痕迹。”
“我姑母将她的亲兄弟变成了蛇人,她简直就是疯子。”
顾甚微同韩时宴的脚步同时一顿,不敢置信地朝着前头的褚良辰看了过去。

顾甚微诧异了片刻,立即想起了林毒婆口中那个屠杀满门然后叛逃的师姐。
这种灭绝人性的作风,倒是同褚良辰口中的姑母对得上号了。
褚良辰听到二人停下脚步,有些诧异的转过身来,那绿蛇遇喜仿佛通了灵性,也跟着他回过头来。
一人一蛇的视线重合在一起,都是一样的淡然,不对,应该说是冷漠。
“所以你姑母为什么这么做?”顾甚微上前问道。
褚良辰后知后觉的慌张了起来,他有些紧张的看向了顾甚微,“顾大人,并非我这个人冷血无情。我从小寄人篱下,并未见过父母亲,当时瞧见他们的感觉,是害怕多过伤心。”
“我当时拔腿就跑,姑母能带我去看这样的秘密,便是对我起了杀心。”
“但是我并非她的对手,一下子又被抓了回去。”
褚良辰想着,看向了那地上的小绿蛇,绿蛇似乎感受到了新主人的心情,游了回来在他的裤腿上贴了贴,随即又朝着前头继续游走。
褚良辰一愣,三人又继续跟了上去。
“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便也问了她这样的问题。她说我阿爹阿娘是伪君子,总是嫌弃她性情暴戾,做事心狠手辣不说,还专门学那毒术,滥杀无辜……”
“他们兄妹从小就水火不容,长大了之后更是相看两厌。”
“后来姑母有了心爱之人,却是被我阿爹搅合了姻缘,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褚良辰说着,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场景,说起来这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了,自从三年前收留了王景之后,他便再也没有想过这恐怖的经历了。
“姑母恨他们,也同样很恨我,她养着我是想要我变成和她一样的人,也就是我阿爹最痛恨的人。”
褚良辰说着,晃了晃手上的铁链,他苦涩一笑,“现在看来,她好像成功了。”
顾甚微摇了摇头,“她快成功了,但是你遇到了王景,在最后关头她失败了。”
褚良辰瞳孔一震,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都变得轻松了起来,“嗯!”
“她说完这些,便将我扔进了蛇窟当中,好在我在驱蛇一道上有些天赋……我也不知道我同那些蛇对抗了几日,然后从那蛇窟中逃了出来。”
“反正我出来的时候,那个庭院里一个人也没有,我父亲母亲死在了躺椅上,姑母也不见了踪影。”
“我将他们安葬了之后,便离开了那里,从此开始一个人生活。一开始我提心吊胆了几年,以为我姑母会来杀我,但是从那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顾甚微听着唏嘘,“你可知你姑母名讳?”
褚良辰摇了摇头,“我不知晓,我就只唤她姑母。”
他说着,停住了脚步。
那条绿蛇儿带着他们一路走,走到一个小院门前停住不动了。
这里四周静悄悄的,是一个看上去有些破败的农家的小院,土墙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的,看上去有些斑驳。小院外头围着一圈篱笆,篱笆上头长满了牵牛花藤。
牵牛花要清晨方才张开,这会儿都蜷缩成一团,看上去星星点点的。
院子里头烂七八糟的,晒着的菜干洒了一地,晾衣服的竹竿也被撞倒了,衣服没有捡起来乱糟糟的落在了地上。
顾甚微朝着四周看去,这附近只有这一处人家,其他的要离得更远一些。
顾甚微吸了吸鼻子,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夹杂着残余的腥臭味萦绕在鼻尖,令人十分不适。
她蹙了蹙眉头,看向了褚良辰手腕上戴着的铁链,因为是夜间歇息,押送的官员将他的枷锁去掉了。
顾甚微对着褚良辰打了一个手势,轻轻一跃率先进了那小院子。
侧面黑漆漆的火灶房门开着,她余光一瞟,瞧见了那火灶旁横七竖八躺着的几具尸体,一眼看去应该是一家五口,一对小夫妻外加两个老人,还有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
顾甚微心中一凛,怒火涌上了心头。
她想着,也不轻手轻脚了,直接长剑出鞘朝着那紧闭着的堂屋门一脚踹了过去。
这乡村小院的门哪里经过得住她这么一脚,轰的一声整个倒塌了下去,连带着砌墙的土砖都噼里啪啦的掉下了好几块,先前就破烂不堪的屋子,这一下子摇摇欲坠,直接成了危房。
顾甚微嘴角抽了抽,压根儿不敢回头。
韩时宴那厮日后不会叫她顾蛮牛吧?
她胡乱想着,提着剑朝着屋子里头看了过去,却见那堂屋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绿色罗裙,看上去约莫十七八岁的样子,那张脸上看得出几分褚良辰的影子。她虽然脸是女人,但身上却还穿着同赵槿一模一样的袍子。
她的双目圆睁着,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甚微记得她的脸,毕竟就在今天白天,她还在韩时宴的箱笼当中瞧见了眼前之人的画像。
这个死去的女人,就是卷宗里头依着幸存者描述画出来的那个神出鬼没的卖茶女。
在她的胸口前,被人扎了几个血窟窿洞,鲜血染红了整个衣襟。
顾甚微竖起耳朵听了听,警惕的扫视了一下四周,这堂屋不大,且也没有几个像样的家具,基本上一眼就能看到头,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
她想着,目光微沉,冲着小院门前站着的韩时宴同褚良辰打了个手势。
走到堂屋门前,韩时宴亦是停了脚步,朝着那厨房看了过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一停顿,褚良辰便率先走了进去,他瞳孔猛地一缩,惊呼出声,“是我姑母没有错!在我的印象当中,她的长相从来就没有变过,我一年一年长大,她却是从来都没有变过。”
“她会易容术,所以没有变过。她被人杀死了,凶手离开有一会儿了。”
“应该是送了刘符回营帐之后,她驱蛇袭击人后趁乱离开营地,回到了这里然后被人给杀死了。”
顾甚微说着,靠近了几分,朝着她的伤口仔细看了过去,这会儿是深夜,虽然有月光照进来,不过还是不够亮堂,她正想着,就瞧见韩时宴不知道何时掏出了火折子点亮了屋里的油灯。
“杀死她的凶器应该是峨眉刺。”
顾甚微朝着韩时宴看了过去,虽然没有点明,但是他们的脑海中都同时浮现出了一个人的名字,棉锦。

兜了一个圈儿,又回到了原点。
顾甚微看着眼前一进死得不能再死了的尸体,线索又重新回到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棉锦身上。
她到目前为止,一共出现了三回。

第一回 是重金收买褚良辰,指使他杀死王全,拿走了陈神机交给王御史的密信。
她的目的是为了不让李贞贤暴露人前,以免陈神机牵扯出断械案这桩旧事。

第二回 是褚良辰假死曝光,她派了欧阳至同常亦去杀褚良辰灭口,要拿回那锭至关重要的金子。任务失败之后,棉锦在五福寺杀死了欧阳至并且特意将他藏在了鲁国公夫人马车底下。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得到了吴江亲姐姐吴五娘子关于福顺公主关于佛珠的暗示。
也是在这次交锋当中,她们揭穿了鲁国公夫人同福顺公主的秘密,同苏贵妃一党结下仇怨。

第三回 便是这一次。
顾甚微将今日之事梳理了一遍,他们这支和谈队伍,怕是一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阴谋。
被发配边疆的人,不止是她同韩时宴还有讨人厌的吴江,还有未来的鲁国公徐逸,甚至是驱蛇人自己。
徐逸被安插进队伍,不是混军功的来的,而是一个早就定下死期的祭品,是用来激化鲁国公府,也就是苏贵妃等人同皇城司张春庭之间的巨大矛盾……
当初他们回汴京的时候,幕后之人利用皇城司内鬼也就是面具人,伪造书信对张春庭出了第一剑。
现如今徐逸便是挥向皇城司的第二剑,只要撕破了这个口子,便是狂风暴雨一般的攻击。
顾甚微想着,心中发沉,她几乎可以想象得到,她同王景都将成为那些人攻讦张春庭的武器之一。
至于驱蛇人,她极其有可能也是被派出来的一颗弃子。
韩时宴临出发拿了断械案卷宗,显而易见他们三个将会把目标落在断械案上,依据那张画像找到驱蛇人继而顺藤摸瓜找出幕后黑手。
她同韩时宴有多大本事,幕后之人已经领教过了,驱蛇人只要还活着,被找到那是迟早的事情。
可反过来想,如果驱蛇人死了,那么他们关于断械案的调查线索就断掉了。
如果说之前这些只是猜想,那么现在驱蛇人血淋淋的尸体,就已经证明了她们的猜想。
棉锦每次出现都是杀人扫尾,她出现在这里等着杀死驱蛇人绝非偶然,而是一早就得了命令。
顾甚微想了这么多,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罢了。
褚良辰还呆愣地站在一旁,看着驱蛇人的那张脸表情格外的复杂,过了许久他方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来轻轻地抚向那驱蛇人那双骇人的眼睛。
他的手刚刚触碰到眼睫毛,顾甚微却是神色大变,长剑朝着他的胳膊方向挑去。
“快闪开!”顾甚微大喊一声,褚良辰快速地反应过来就要挪开手,只不过为时已经晚了,只见驱蛇人胸前那红彤彤的血洞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蛇头来!
那条蛇通体黝黑,身上鼓着一颗叠一颗的泡,活脱脱像是癞蛤蟆同蛇通了婚,方才生下了这等丑陋之物。
蛇头刚从血洞中出来,就猛地一下张大了嘴,它瞧着小小的一条,嘴巴一张开却是能够吞下一个人的拳头,看上去十分的骇人。
褚良辰脸色亦是大变,便是什么都不懂的人都知晓若是被这条蛇咬上一口,那绝对是立即毙命毫无商量。
他慌忙的挪着手,只是这会儿已经来不及……
一旁的顾甚微瞧着,更是心急不已,正在这个时候,一条绿色的身影像是一道光一般猛地拔地而起,直接撞到那黑蛇蛤蟆蛇的下方,就在那血淋淋的大牙即将咬到褚良辰的一刻……
黑蛇被顶飞了出去,它啪得一下落在了地上,嘴巴张了张,却是不动弹了。
站在后头的韩时宴从紧张中清醒过来,他将手中的灯盏朝前递了递,三人这才看清楚,那黑蛇早就已经被削断成了两截儿,只剩下小半段身子吊着最后一口气了。
“这条是我姑母养的蛇王,名叫天蟾。从前我见过它。”
褚良辰心有余悸的退后了一步,他蹲下身去捡起家自己撞得晕头转向的小绿蛇重新装回了自己的袖袋当中。
顾甚微将手中长剑收了回来,眸光一动看向了褚良辰,“你会驱蛇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这小绿蛇颇有灵性,你可以带着,但是不要让旁人发现了。最好是到达目的地之前,都不要让它露面。”
“它很聪明,让它藏起来。不然的话,你便是黄泥巴掉进了裤裆里,会惹麻烦上身。”
“驱蛇人是你姑母的事情,亦是要烂到肚子里,从此都不要再提及了。旁人若是问我寻你做什么,你便说我交代你帮我去流放之地寻一个人,具体的不用多言。”
褚良辰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被刺配之后,本来就是要去寻王景的族人,这么说是真的,日后也不怕人查证。
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姑母已经抓到了,他为何还会有麻烦,但是顾大人说的话总是没有错的。
顾甚微说着,没有上前去破坏现场,却是走到了门外,对着那空荡荡的原野说道,“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人动了尸体,一会儿吴江过来,你再离开。”
原野当中,一棵大树晃了晃,一个人头倒吊着缓缓放了下来,像是说我知道了一般,又默不作声的缓缓伸了上去,顷刻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当中。
跟着出来韩时宴瞳孔猛地一震,他猜到了顾甚微应该有自己江湖势力。
至少不是单枪匹马的,这样她方才能够收集那么多情报,短时间做那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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