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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男主他爹he了(栗舟)


他走上前,一把捏住李炳的下巴,稍一用力,骨头断裂的脆响从他手中传来。
李炳惊叫一声,像脱水濒死的鱼,奋力挣扎起来。
祁昼明却仍未松手,他擒着李炳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那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潜藏着酷烈的杀意。
薄唇上下轻碰,他语气淡漠地吐出一个字:“说。”
架着李炳的两个婆子明显感觉到,方才还一直死鸭子嘴硬的李炳,整个人剧烈的战栗起来,像遭遇了什么洪水猛兽。
“我,我说”,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总归是艰难的,但之后便容易得多了。
这两个字一出口,李炳大着舌头忙不迭声地喊道:“大人饶命,我说,我说!”
祁昼明转眸,与容因对视一眼。
这一眼,容因竟隐隐品出了一点孩子似的炫耀。
十分像是小奶团子在先生课上得了赞赏时,转头看向她的眼神。
定是她昨夜没睡好,眼花看错了。
“我……小人实在是冤枉,这是一场误会啊”,李炳忍着下颌处传来的断裂一般的疼痛,委屈道,“苦杏仁入药,一贯有之,只要处理得当,于身体是无害的。那方子上的苦杏仁,剂量也并无问题。”
听他如此辩白,容因慢慢踱过来,冷声道:“若真如你所言,祖母又为何会中毒?”
“前些日子,我日日忙得脚不沾地,苦杏仁入药前需下锅炒香,熟透,才能确保无毒。可我当时实在忙不过来,便、便让犬子代劳一二。”
李炳胆怯地偷偷抬眸觑了祁昼明一眼。
祁昼明脸上并无明显的喜怒,可容因却勃然色变,强忍着满腔怒火问:“他今年多大年纪?”
“九、九岁。”
容因深吸一口气,斥道:“九岁?这么要紧的事,你交给一个九岁的稚子?!你还有没有半点作为医者的操守?你行医用药,但凡出一点差错,都是可能害人性命的大事,你不知道吗?!”
一声叠一声的质问,像一连串的耳刮响亮地甩在李炳脸上。
他幡然惊醒——
是啊,当初跟随师父学医时,他并非如今这副模样。
那时他勤学苦练,日夜钻研,就是怕自己学艺不精,救人不成,反倒害了他人性命。
可如今怎么……好像将人命看得越来越轻了呢?
大约就是从妻子嫌恶他贫寒,跟着他没有出路,索性抛下他和年幼的儿子改嫁他人开始吧。
他沉默良久后,久到就连容因都快要没了耐心。
就在容因准备开口时,李炳忽然抬起头迎上祁昼明和容因的目光,眼神坚定,神色郑重,似下了某种决心:“夫人说的是,小人该死,忝在杏林,却将人命当成儿戏,枉为医者。小人自愿以死谢罪!”
他抿了抿唇,似是难以启齿:“但……犬子尚且年幼,可否请大人和夫人看在他不知者不过的份上,放他一马?”
说这番话时,李炳像突然换了一个人。
不再显得轻浮又狡猾。
他神情肃穆,脊背挺得笔直。
一瞬间,她竟从他身上读出了某种近乎悲壮的意味,不禁动容。
容因凝视着他略显浑浊的双眼,眸光深深。
他脸上不再显露出那种浮夸的痛苦,但莫名的,容因却在他身上寻觅到了更大的悲哀。
像是一个人被推进泥沼里,几近溺亡,心生绝望,却又忽然望见一根浮木,拼命地想要靠它站起来。
但即便侥幸上岸,那些污泥也依旧紧紧地黏附在他身上,如影随形。
片刻的怔忪后,容因回过神来。
此人虽不是一位好郎中,却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好父亲。
听他方才那番话,很容易便推想出来,先前的故意欺瞒和抵死不肯认罪,想来都是怕祸及幼子。
“既然如此……”
祁昼明才开口,容因觑他一眼,急急开腔道:“既然如此,你真心悔过,倒也用不着‘以死谢罪’。”
祁昼明才张口便被打断,有些诧异。
他转眸,似笑非笑地盯着容因。
察觉到他的注视,容因不自在地转开眼来,不与他对视。
心里却忐忑,生怕祁昼明执意要取李炳性命。
起初知道太夫人中毒时,她亦恨不得亲自手刃凶手。
可如今真相大白,竟是一场误会。
李炳虽有罪,但罪不致死。
且太夫人此番,并未伤及性命,若要让李炳以命来偿,未免有些残酷了。
容因此话一出,李炳脸上涌现出劫后余生的喜色。
可没等他高兴多久,便见祁昼明与容因二人之间气氛怪异,李炳瞬间恍悟——
这位夫人心软,想放他一马,可这位祁大人却并非如此。
想想这位大人流传在外的名声,这位夫人如此为他求情,定也是冒了极大风险。
李炳神色一肃,沉声道:“夫人不必为小人转圜,小人自知铸下大错,听凭大人责罚,绝无二话。”
容因一噎,瞪圆了眼。
还没见过这种死心眼子。
先前瞧着不是挺机灵的么,怎么现在上赶着送人头?
他方才那短短的几秒钟里究竟都脑补了些什么?
祁昼明微微侧目,方才还气势汹汹给人训话的小姑娘转眼就生起闷气来,腮帮子鼓鼓的,像只河豚。
他还空闲的另一只手,食指和拇指的指腹轻轻合拢,忍不住摩挲了一下——
戳起来一定软绵绵的。
祁昼明忽然轻笑一声,松开钳着李炳下颌的手,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道:“李郎中误会了,我这人吧,一贯都是听我家夫人的,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
他一边说着,无视李炳诧异的眼神,轻狎不羁的目光落在容因身上,却又不显得过于浮浪。
“我家夫人说得对,咱们都是讲道理的人,没得动不动就取人性命,您说是不是?”
望着小姑娘脸上浮现的那抹薄红,他又慢悠悠地道:“这桩事该怎么了,还得由我家夫人说了算。”
容因狐疑地看他一眼。
想必得知李炳就是害太夫人祖母的罪魁祸首时,祁昼明想活剐了他的心只会比她还强烈百倍。
可现下又如此轻易地松口,这不像他的作风。
但不管怎样,趁着这人没变卦,先替李炳保住一条性命才是。
容因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一脸认真地说:“你既有悔过之心,那便罚你为一千个病患义诊,分文不取。什么时候诊够一千个,你与祁府的这笔债便一笔勾销,如何?”
容因说完,祁昼明眸光微闪,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李炳脸色一白,张了张口,似是有话要说。
容因却不等他开口便一脸了然地道:“你放心,我并非是要你和你儿子流落街头,饿死冻死。倘若是那种能付得起诊费的病患,你大可以照收不误,甚至若当真难以为继,你也可以来祁府找我,我自会帮你。但这一千个人,一个都不能少,你听明白了吗?”
“我……”,李炳迟疑着,目露挣扎。
即便祁夫人如此说,可要给一千个人义诊,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千人,就算他将来这一年所有病患都分文不取,恐怕也未必能诊够一千人。
更何况,他本就愧对这家的老夫人,将来若真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恐怕也是没脸来登门求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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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28章(入v二合一)
“怎么?有顾虑?”祁昼明笑吟吟地开口, 幽黑的眸子落在李炳身上,深不可测。
一边说着,他顺手扯过容因腰间的丝绦, 缠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来回把玩。
容因偷偷瞪他一眼, 敢怒不敢言。
“小人,小人……”, 李炳嗫嚅着,额头冷汗直冒。
他知道倘若没有这位夫人转圜, 自己现在说不准已是一具不会说不会动的死|尸, 在此等大恩面前, 其余一切都显得微不足道。
可思及往后艰辛,他又犹豫不决起来。
倘若自己答应下来,那今后的时日, 恐怕他们父子俩都要忍饥受冻、艰难度日, 过回几年前那样的苦日子了。他自己倒没什么, 可是孩子……
容因从他长久的迟疑里, 读出了答案:“行了,你不用说了。”
她的眸光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果然, 人心都是这样, 贪婪无度,得寸进尺。
她替他求情, 免去了性命之忧, 可一旦没了性命之忧, 他反倒又开始心怀侥幸, 妄图自己付出的代价能再少一点。
原本她见李炳像是幡然醒悟, 悔过之心不似作假, 还对他高看一眼,却没想到,那些也不过是迫于祁昼明的威势所做的取舍罢了。
一时间,容因竟有些心灰意冷。
瞥见容因脸上的神色,再看一眼吞吞吐吐像个结巴似的李炳,祁昼明轻“啧”一声,面露不耐。
他丢掉手中的丝绦,湖绿的线穗在空中轻荡了一下,容因下意识垂眸,伸出手勾住。
眼前却忽地一暗。
一只大手轻轻拢在她头顶揉了揉,像安抚小孩子一般。
容因羞窘,刚要让他把手拿开,那只手便又离开了。
于是容因才张了张口,又不得不将那句到了嘴边的赌气似的话咽了回去。
他一言不发,迈步走到李炳面前。
容因只见他附耳上去,同李炳说了什么。
具体内容她不知,但却能看见,李炳的瞳孔骤然放大,像是惊骇异常,即便有那两个婆子的挟持,都控制不住地浑身瘫软,往地上滑去。
祁昼明才从他面前走开,李炳便努力咽了几下口水,慌忙开口,近乎是急迫地喊道:“夫人,我愿意!我愿意替人义诊,绝不食言!但凡漏诊一个,便让我……”
他顿了顿,眸光下意识瞥向一旁双手环抱,事不关己一般的祁昼明,咬了咬牙,掷地有声地道:“便让我不得好死!”
一看便知又是受了祁昼明一番恐吓。
但经过方才那一番拉扯,容因已觉疲累,也无心深究。
她点点头,淡漠道:“不必赌咒发誓,你说到做到便好。”
李炳一边含泪点头,一边偷偷觑了一眼面前长身玉立的少女,暗下决心。
他虽然是个贪生怕死的软蛋,却也不是半点儿不知感恩。这位夫人的恩情,来日若有机会,他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亲眼看着李炳被人押着送出去,容因那两道弯弯的秀眉依旧微微蹙着。
祁昼明走上前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转过头问:“怎么?还担心些什么?怕我反悔,等他一出府,便让人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杀了他?”
“不是”,容因摇摇头,答得很是理所应当。
祁昼明挑了挑眉:“那是为何?”
“我只是想,看他方才的神情,当初也一定曾立过志,要做一名好郎中的吧?可如今变成这样,恐怕连他自己想起来都会觉得难以置信。”
她只是不明白,人为什么那么容易变。
就像她父亲,和母亲在一起时,海誓山盟都说遍了,可后来婚内出轨,连一丝愧疚都没有,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所有男人都会做的事,就像吃饭睡觉喝水一样简单。
身边的人忽然沉默下来。
容因侧过脸来看他,却见祁昼明突然仰起头,双眸微眯,修长的五指高举在头顶,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隔绝了所有落下来的光。
于是那日光越过他,与他擦身而过,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暗影。
那一刻,容因竟莫名觉得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独。
半晌,他漠然开口:“这没什么。人的每一个变化,实则都是自己促成的,就像同样身处陋巷,有些人能贫贱而不改其志,但有些人却会为掠财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过各自选择而已。这世间任何事,都没有什么非此不可的理由。”
说罢,他长腿一跨,不等容因反应,便迈步而去。
容因站在原地纠结片刻,最终还是她抿了抿唇,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容因亦步亦趋地跟在祁昼明身后。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脸的缘故,她似乎也没那么怕他,遂大着胆子开口问:“你……可曾去看过祖母了?”
他步子大,一步跨出去好长一段距离,容因跟在后头,多少有些艰难。
听出她说话的气息不稳,祁昼明犹豫一瞬,放慢了步调:“看过了。我去时祖母尚在昏睡。郎中可曾说过她何时能醒过来?”
容因暗道也是。
若不是已经确认过祖母无恙,方才恐怕他无论如何也是止不住自己的杀心的。
“郎中也说不好”,她摇摇头,神情低落,垂头丧气地道,“这次也怪我不好,祖母吃了好些日子的药,我却今日才知道。”
比起老人家待她的那份心意,她所给出的的确不够。
话音刚落,她额头一痛,像撞上一面坚硬的墙壁。
容因捂着鼻子一连后退数步,下意识抬起头,盈盈粉泪眨眼间垂挂在睫羽之上:“你做什么忽然不走了?也不说一声。”
小姑娘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波光潋滟,像一湖春色,毫无预兆地撞入他怀中。
见他不作声,容因纳罕,正要开口,眼前却突然一黑,被一只略带凉意的手捂住了双眼。
“唔,你这是做什么?”
“听话,别乱动”,他轻笑一声,嗓音低哑,“怎么,如今不怕我了?”
容因心尖儿一颤,一股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好像都知道——
她每一次或害怕、或羞窘的躲开眼神,他都知道。
但从不戳穿她。
其实仔细想想,除了那日在巷子里,他发疯杀了人,又将血抹到她脸上,害她做了大半个月的噩梦以外,他虽时不时地在嘴上凶她一下或逗她两句,从未伤害过她分毫。
反倒是有几次不声不响地便替她解了围。
事后她也从未去道过谢。
她好像突然……确实没那么害怕他了。
支吾片刻,小姑娘嗓音软软地开口:“怎,怎么不怕,你整日凶神恶煞的,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吓人。”
就好比方才,他只需几句话就可以让李炳老老实实地认错认罚。
比起她那样费尽心思地威逼利诱,使尽手段,她有一瞬间竟然觉得自己若是能像他这样似乎也不错。
说完,容因小心翼翼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试图透过他手指的缝隙去看他脸上的表情。
虽说没那么怕,但也还是有些忐忑的。
谁料她眼睫微动,那只手便移开了去,容因睁开眼,对上他漆黑的星眸。
他默然不语,却认真而又专注地盯着她那双漂亮的眸子,像在确认些什么。
容因直觉自己该移开眼,但目光却不自觉地开始描摹他眼睛的轮廓。
他眼尾狭长,眼角锋锐得像钩子,眼皮是薄薄的一层,不笑时显得冷漠又凉薄。
可她曾偶然见过一次,不知是因为处理公务太过疲累还是别的什么缘故,彼时他微微上挑的眼尾覆了一层淡淡的红意,像少女妆奁里的胭脂,眼神却是难得一见的清亮澄澈,映出熠熠星河,蛊惑人心。
察觉到容因的目光,祁昼明倏然凑近。
他挑了挑眉,揶揄道:“夫人,看够了没?”
果然是不怕了,她还没有哪次,能像现在这般与他对视这么长的时间。
容因恍然回神,羞赧地低下头,一把将祁昼明推开,脚步飞快地往前跑去。
走出几步,容因抬手轻抚上半边脸颊,果然,热得发烫。
深吸口气,她抿了抿唇,攥着细瘦的指节,暗暗咬牙——
不行,她不能轻易被敌人蛊惑,要坚定!
对,要坚定!
祁昼明站在原地,看着少女纤细窈窕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回廊尽头,唇边挂着的笑显得越发肆无忌惮。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但祁太夫人此番却好得比寻常上了年纪的人都快些。
不到半月,她便已面色红润,看上去与往常无异。
容因觉得这都是祁太夫人身子硬朗,素日里保养得好。
但秋嬷嬷却一直念叨着是神佛保佑,这几日已经在院子里张罗着将她能想到的各路神仙都拜了拜。
昨日还私下拜托容因,说太夫人平日不愿走动,从不出府,想托她去上方寺替太夫人添些香火钱。
这样的说辞,容因怎能拒绝,自然满口应下。
为此,今日容因还特地起了个大早。
上方寺路远,单这一趟坐马车便要走上近一个时辰。倘若去得晚了,人挤人喧闹不说,等天黑时回来也不方便。
还有几日便是端午,夏风初暖,容因早早便换上了轻薄的夏裳。
今日她穿了一件牙白色缠枝绣纹短衫和同色曳地长裙,外罩一件水绿色菱纱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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