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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眠春潮(小涵仙)


陈三小姐是争强好胜的性格,从不会对谁纵容。
易思龄晕晕乎乎地,烦躁地撂开陈薇奇的手,觉得她变态,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变态。为何她身边一个二个都是变态。
“你这种小学生,男人三两下就把你对付了。我看不起你是有原因的,易思龄。”陈薇奇冲她勾勾手指,易思龄不爽,但半信半疑地凑过去。
“告诉你什么叫花样多……”
两人说很私密的悄悄话,易思龄听得脸上逐渐滚烫,眼中的情绪无比复杂,隐隐夹着错愕惊讶和羞愤,这比她看过的小电影还要刺激。
“我就知道你和庄少洲都不是正经人…”易思龄舔了舔唇瓣,手指握酒杯握得很牢实,试图抵御深处那股涌动的热浪。
不知为何,她时而想到她和谢浔之在谢园的夜晚,在伦敦的夜晚,在高空之上的夜晚,各种画面交织,他蹲在她身前替她温柔地穿丝袜,在多瑙河上的吻,离别之前拥抱,还有数不清地有关他送她的花。
即使花样是不多,比起陈和庄的大胆差多了,情话也老土,但她挺喜欢的,真是怪事。易思龄趴在桌子上,闷闷地想。
她其实整晚都在刻意地不去想谢浔之,也不跟他发消息,可只需丁点火星燃烧,就被填满。
她弄不懂为什么,也许懂,只是不想承认。彷徨了几分钟,她还是决定不让自己陷入无谓的纠结中,拿起手机给谢浔之发消息过去。
两人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机场分别之后,谢浔之发来的“注意安全”这四个字。
【谢浔之!】
点击发送。
陈薇奇喝多了,撑着沉重的脑袋,余光里,易思龄娇羞地抿着唇,面颊的粉一直延伸至颈,宛如烧透的晚霞,喝了酒后,双眼仍旧如此明亮,透着晶莹的光彩,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
真稀奇。
就是和郑启珺在一起时,也不见易思龄这般矫揉造作。
“易思龄。”陈薇奇拿手指戳了戳易思龄的肩膀。
易思龄偏过头,“做咩?”
陈薇奇掩着嘴,打了个哈欠,随后慢悠悠说,“你最近是不是和你老公谈恋爱了?看来你老公比郑启珺厉害啊。我还以为,你对这种严肃的男人不感兴趣呢。看来谢公子有几把刷子,两个月不到就让你欲罢不能了。”
易思龄蓦地一怔,有种尽量想遮住什么,偏偏就被人察觉出什么的窘迫,她蹙眉,狡辩:“你胡说什么啊,你才和你老公谈恋爱。你才对庄少洲欲罢不能!”
“哦,还有,庄少洲比周霁驰厉害!”
陈薇奇:“………”
一顿饭吃到接近九点才结束,前来接送二人的车都停在楼下。两位大小姐在穿衣打扮方面风格各有千秋,一个偏精致华丽,一个偏优雅干练,但都有一致的爱好,那就是高跟鞋。
陈薇奇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也能每天在中环的写字楼里步履如飞,但今天喝了酒,高跟鞋踩得有几分虚浮。
何况还有易思龄这个讨厌鬼,一直拽着她。
“你结婚我给你当伴娘,还扮丑陪衬你,我结婚你来给我当苦力吧,那天跟在我身后,帮我拍照,不然我把你和周霁驰安排在一起!”
陈薇奇结了婚,按照习俗,不能做易思龄的伴娘。
“易思龄,你喝酒了能不能别这么多话。”陈薇奇烦躁,隐隐有些崩溃,高跟鞋没踩稳,踏空了一级台阶,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前扑。
幸好有人扶住了她。
陈薇奇心有余悸,下意识抓紧这只有力的手,站稳后,她抬头,想致谢这位好心人,目光触及对方的脸时,她僵在了原地。
是周霁驰。
易思龄这个乌鸦嘴,念了几声周霁驰,真把人念来了。港岛如此小,陈薇奇都有两年没有偶遇过他,今天真是见鬼。
男人手中夹一根未点燃的烟,礼貌微笑,“hi,Tanya。”
易思龄定睛一看,也觉得见鬼,惊呼:“……驰仔?”
周霁驰如今是红遍内地的大明星,想偶遇他,其实很难。
周霁驰:“来这和导演吃饭,好巧,Mia。”
易思龄私底下调侃陈薇奇,但当着面还是有眼力见,不乱说话,只是默默吃瓜。
陈薇奇恨不得立刻马上走,面上仍旧保持镇定又礼貌的微笑:“hi,好久不见。刚刚多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对方点头,“回见。”
又对易思龄说,“听说下下周就是你的婚礼,Mia,到时候会跟我发请帖吗?”
易思龄比了个ok的手势,“当然有你的请帖。”又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陈薇奇。
陈薇奇恨不得掐死易思龄,“走了。”
她快步走,把易思龄抛在脑后,没走几步,就看见走廊尽头出现一道更熟悉的身影。对周霁驰的熟悉早已淹没在时间长海里,而对庄少洲的熟悉是建立在无孔不入的日日夜夜。
庄少洲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眼眸很淡地看了一眼周霁驰,掠过一丝惊讶,很快,无影无踪。
他搂住陈薇奇的腰,“喝多了?”
陈薇奇不想说话,嗯了声,不懂他怎么来了。
“司机说你声音有些醉,我就上来接你。走吧。”庄少洲说完,又跟易思龄打招呼,“Mia。”
易思龄跟周霁驰说拜拜,随后走上来,对陈薇奇挑挑眉,犹不忘习惯性落井下石:“先走啦宝贝,你和你老公快回家热恋去吧。”
陈薇奇想掐死易思龄。
易思龄哼着歌,愉快地踩着高跟鞋,翩翩离去。她酒量没有陈薇奇好,但不知为何,今天喝多了,却格外兴奋,清醒,明亮。
她常用的那台白色飞驰等在楼下,司机见她走来,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今晚月色清冷,霓虹的斑斓将易思龄身上紫色的裙子染成暗蓝,她敛了敛醉意,端庄地步入纸醉金迷的夜色。
上车后,把头抵在车窗,眯着眼,迎着潮湿的晚风。
手机叮一声。有消息递进来。
易思龄立刻点开,看清楚那简短的三个字后,心跳突突一顿。
【想我了?】

谢浔之并不比易思龄好多少。
他早已习惯了夜晚有温山水软的妻子睡在身边,能抱一抱亲一亲做一做,骤然独睡那张又小又窄的拔步床,落差不是一星半点。
何况这几日主卧在装修,他只能住在隔壁院子的厢房里,滋味更是复杂。
中断了数日的晨跑恢复过来,一日比一日跑得更远,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要换一个方式消耗掉。
梅叔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假惺惺叹气,“可惜港岛太远了。”
谢浔之瞥他一眼,不懂他一大早兴什么妖风。
“不然少爷就自个跑过去了。”梅叔自己补全了话。
谢浔之拿运动毛巾擦额头的汗,一面大步流星地跨进院子,“你不说话,我也不会把你当哑巴。”
梅叔微笑:“我这不是想让您高兴点嘛。少奶奶不在,您已经很久没笑过了。”
谢浔之:“…………”
他冷冷地看这人一眼,“梅叔,你是不是觉得你很幽默?需要我推荐你去娱乐公司当演员吗?”
“不要…难道去演电视剧里豪门的倒霉管家吗,那还不如当您的,工作量不大,工资还高。”梅叔实话实说,他一个月二十万的高薪水,包五险两金,可不是美美的。
谢浔之忍无可忍,“你再这样冷幽默,今年奖金全扣。”
梅叔做了个收声的动作,把嘴巴的拉链拉紧,但心里想着自己就是很幽默。
谢浔之觉得梅叔越来越聒噪了,可梅叔不在眼前晃悠,他又有些说不上来的乏味。
谢园众人都知道谢浔之喜静,平时在家的时间少,留在家里也大多在书房练字或是工作,即使是几个弟弟妹妹也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没有易思龄在身边,谢浔之第一次觉得谢园如此空旷,如此寂静。
如此枯燥。
圣诞节即将到临,港岛虽然不会下雪,但无损浓厚的节日气氛,街上装饰着各种彩灯和圣诞铃铛,商家为了抓住圣诞期间的流量,纷纷各显神通,摆出浮夸又炫目的圣诞装饰。
易思龄最近比以往都要忙。
除开络绎不绝的晚宴,party,饭局向她发来邀约,她还要参与易家旗下酒店、商场、珠宝品牌的一系列圣诞活动,当然,婚礼的各种细节也需要她一一确认,如此一来,那丝丝缕缕萦绕在心尖,磨得她空落落的想念,早已被花团锦簇的热闹冲淡了许多。
头两天,她会时不时分享照片、日常给谢浔之,到后来,要等谢浔之来找她,她才想起来。
Bariya的首席设计师为今年星顶酒店设计的圣诞主题是“冬雪动物园”。一进酒店就能看见那棵特别订制,足足高达十三米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各种动物玩偶、雪花、铃铛、糖果、圣诞结,圣诞树下方堆满了印有星顶酒店和Bariya共同标志的礼物盒。
易思龄特别喜欢这些玩偶,突发奇想,临时发邮件给Bariya总部,得到同意后让工厂加急订制了三千份玩偶,作为圣诞福利随机送给十二月前来住房,用餐,或是spa的客人们。
玩偶的背面刻有Bariya和星顶的标志,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品,更何况是限量发售三千份。
活动一出,就收到了很好的反响,前来订房,喝下午茶的客人络绎不绝,玩偶也在市面上炒出高价。
易思龄给自己留了两只,一只是戴皇冠的小猫,一只是打领带的狮子。
小猫仰着头,戴着皇冠,表情颇为骄傲,狮子是蹲坐的姿势,温厚沉敛许多,丰厚的毛发威风凛凛。两只玩偶摆在一起,看久了,居然生出三分般配。
易思龄为两只玩偶拍了合照,又凑了几张她在星顶拍的宣传照,一起发到个人ins和微博。
易思龄Mia:【欢迎来到星顶酒店的圣诞冬雪动物园!一起来喝下午茶吧!#Bariya#星顶酒店】
易坤山表示很欣慰,在纽约出差,还不忘打跨洋电话给女儿,表扬她这个idea给酒店带来了四倍的营业额,还有一系列长尾效应,对整个星顶品牌的口碑和知名度都有不错的提升。
“爹地就知道,你只要肯上心,工作上肯定比别人出色!bariya这种老牌也就认我女儿,换个人,他们肯定不搭理。”
自从易思龄接管了星顶后,港岛的顶奢酒店排行,星顶一直是前三。
易思龄好笑又好气,“我一年砸几千万的bariya珠宝,你还骂我碎钞机。”
易坤山笑:“反正你以后不碎我的钞票,我肯定不会说你。浔之努努力,养我女儿没问题。”
易思龄:“………就花你的钱!老头!在纽约注意安全,出门带保镖,别让人担心。挂了!”
易思龄挂了电话,犯懒地趴在办公桌上,两只玩偶就在眼前,她嘴角勾起笑意,手指点了点狮子的头。
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落,狮子沐浴在碎金之中,表情冷肃,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那小猫站在狮子旁,像是撒娇。
“你怎么看着,有点像老古板……”她自言自语。
话刚落音没几秒,一直安静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谢浔之打来的电话。
易思龄的心脏还是有反应,突突地跳了跳。每次他突然打来,都让她不争气地凝了心神。
谢浔之的电话是不固定的,不定时的,没有规律的,像突然到访的客人,敲门,逼得她没有准备就开启门扉。
“才一点,打来做什么…你不吃饭的吗?”
“吃了。你呢,吃的什么。”
谢浔之刚刚在政府机关大楼的食堂里用完餐,等会要陪领导去北城新经济开发区考察,中途抽空,打电话给易思龄,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他站在树荫下,影子被阳光拉长,手中玩着一支钻石发夹,是昨晚他在床下捡到的。易思龄粗心,用过的东西没有定数,像发夹,耳环这类小东西,经常丢三落四。
“我在酒店吃的西餐,还拍了一上午的宣传照。最近酒店和商场都在做圣诞活动,好多工作…”她委屈巴巴地。
谢浔之摩挲着发夹上的钻石,觉得她报告行程的样子很乖,“怎么起这么早,忙到没时间睡懒觉?”
易思龄蹙眉:“你嘲笑我睡懒觉。”
“没有。我关心你。”
“那你打电话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也许是周围有其他人在,他语气很平缓,又清淡,但抵不过那把富有磁性的嗓音,又沁了藏而不露的温柔,隔着听筒,像春夜潮湿的雨。
易思龄很轻地抿了下唇,明明脸上泛出热意,还是高傲地说:“那你现在听到了。”
谢浔之不免想起她发的那几张照片,其中有一张小猫玩偶。那猫咪仰着脑袋,头上戴一顶小皇冠,浑身都是冰雪伶俐的高傲,仿佛旁人伸手碰一碰,就要不客气地伸爪子。
“能不能再要个礼物。”他忽然说。
“……什么礼物?”
“你发的照片里不是有两个玩偶?可以送我一个吗。”谢浔之绅士地讨要礼物。
易思龄看了眼桌上的狮子小猫,有些舍不得地说:“哦…你要哪只啊…”
听出她小朋友般的独占欲,谢浔之笑了一息,低低说:“老婆,我要那只猫。”
易思龄打了个颤,不知为何,听出一种情欲的成分。她以为他会要那只狮子,毕竟狮子才像他,可他说他要这只猫。
“那你来了我给你。”易思龄一时口干舌燥。
“今天就想要。”谢浔之微笑,强势地安排好一切,“我下午让梅叔来拿。”
易思龄觉得他这是突然发疯,真当京城和港岛是走路就能到的吗,“你真是,折腾梅叔做什么,我寄给你也可以。”
男人语气温和:“邮寄太久,我想今晚就拿到。正好梅叔最近很无聊,替他找点事做。”
易思龄无语凝噎,只好答应,可又忍不住嗔怪他,“小心梅叔在背后说你坏话。”
谢浔之失笑,漫不经心,“他当着面也敢说坏话。”
“对了,我的伴娘选好了,五个人,你这边怎么安排。”
易思龄为伴娘人选头疼了快一周,老二老三老四是必须的,其他的人选举棋不定,一帮塑料姐妹在群里争风吃醋,选了这个就不能不选那个,到最后,伴娘团达到了惊人的数量。
老四又吃醋了,阴阳怪气地说,到时候拍个合影,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易思龄干脆一个塑料姐妹都不要,最终版本便是五人团,易家三姐妹,陈薇奇的小妹陈四小姐,还有谢温宁。
谢浔之想起那一帮聒噪的发小,很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我看看他们谁想做伴郎,也找五个。”
易思龄娇笑一声:“要帅,洋气,嘴甜,还得绅士风度,我的妹妹们都很漂亮,你可别拿歪瓜裂枣唬弄我们。”
谢浔之:“除了新郎拿的出手,其他的都是歪瓜裂枣。”
他开玩笑也开得很一本正经,引得易思龄嗔他很烦。
最后说了几句无关紧要却又不无聊的,谢浔之这边要出发了。这次考察很官方,带了随行的央视记者做报道,谢浔之被安排和几位大领导同坐一辆考斯特大巴,没有私人空间,只能不舍又克制地挂了电话。
在车上时,他点进那几次三番把他踢出去的聊天群,发布一则消息:
【需要五位伴郎,有意愿的,可以在群里回复。】
瞬间,一群上班摸鱼的公子哥在群里回复:
闻余杭:【我!】
池桓礼:【我!】
楼遡舟:【我,谢谢。】
谢知起:【哥!!我亲哥看我!!!】
池桓生:【哥!我比亲哥还亲的哥!带我一个!我保证比谢知起听话好使!】
谢知起:【你给我滚!绿茶别来争宠!!】
贺连枫:【带我一个,谢谢。】
闻余杭:【@贺连枫,不带你玩,你现在辈分比我们低,要喊我们爷爷。】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贺连枫想起这件事就没脸,【滚……!】
池桓礼:【等会,只有五位?!我们有七个人啊。】
谢浔之抽空回复:【那就竞聘上岗。太帅的不要,私生活不检点的不要,嘴上不把门的不要,轻浮的不要。老实本分优先。】
刚刚才赶来凑热闹的宴叙亭:【…………】
闻余杭:【你不如直说了!谢浔之,你就点我是吧?我帅我得罪你了?嫂子和妹妹们喜欢看就行!】
池桓礼:【他是在点你私生活不检点。】
闻余杭:【??】
最后闹了一圈,谢浔之因公报私仇和涉嫌引战,引发众怒,被踢出群聊。谢浔之很平静,一个月被踢五次,他早已习惯。
比起这些,他惦记他远在港岛的猫。
当晚十点,那只被易思龄里三层外三层包好,妥帖放置在礼盒中的猫咪玩偶,来到了谢浔之的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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