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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求生记(雾家三岁)


他的手扣上输液管旁连接的镇痛阀,将它的流量调大,让止痛药顺着透明管流进我的血管里。“疼痛减轻一些,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弗拉基米尔弯着腰,手撑在我的耳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药效起作用的速度非常快。
他选择用这样的方式让我闭嘴,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弗拉基米尔的逻辑严密条理清晰,我基本无话可说,辩论的结果不用看我输定了。
舌头一阵麻木,我安分的把咒骂留在牙齿里,该死的独du裁者,不讲道理的混蛋,恶霸,滚······除了把自己气得跳脚,对弗拉基米尔不会造成一点伤害。
他的脸悬在半空里,霸道地将我的视线全部占据。头晕乎乎的,像是醉酒反应哪怕聚精会神也很难聚焦,精神开始恍惚,眼睛里闪过睫毛的残影。
弗拉基米尔饶有兴趣地盯着我,他的冷漠覆盖在笑容上,压抑着深沉的占有欲化成铁链,把我拖入深渊。

Chapter 116. 猩红(三)
自然光完全无法照进来,窗户偶尔会打开,当风大的时候,树枝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吹起窗帘的一角。
流动的风注入清新的气息,让我能从静谧的氛围里暂时逃出去。
迟来的低烧与高热反复侵扰,看准机会大展拳脚。我时而清醒时而迷糊,那天与弗拉基米尔的对话仿佛是回光返照,我不断陷入梦境与昏迷里,身体受到的损伤超出了负荷极限,不得不强行休眠来进行自我修复。
梦魇缠了上来,我躺着无法动弹,手脚好像被绑住,连逃跑都做不到,只能硬生生挺过去。在梦中我不能闭上眼睛,也不能捂住耳朵,惨烈而诡异的画面一幅幅呈现在眼前,不断重演一遍又一遍。
身体在休息,可灵魂却坐上失控的火车,峡谷上的轨道已经断裂,而火车加足马力正朝着前方奔驰,烟囱里喷出白色的蒸汽,像是死神收割生命前的叹息。
时间就在我满头大汗惊醒过来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中度过,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开始时只有一小会,后来慢慢地解决日常生理需求后,我还有心思想东想西。
我明白自己正在慢慢好起来,一些不大的伤口已经不需要按时上药,左手不会一碰就痛,开始能拿起一些较轻的物品。
大腿上每天会换一次纱布,那里伤的比较重,还没有拆线,不过前几天米拉扶我去卫生间的时候,我还稍微走了两步。
起码看上去是这样,也许再过一个月,我又能活蹦乱跳地跑到卡斯希曼医生那里去了。自从受伤之后,我彻底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托盘里每天送进来的药物里没有一种是用来治疗抑郁症,突然断药的副作用很明显,但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可能也察觉不到。
除了米拉,一开始的女医生,还有几个不熟悉的侍从来来去去,其他我熟悉的人,阿芙罗拉,伊莲儿,管家们我都没有再见过,弗拉基米尔也一样,他从那天起就再没出现。
我无法记录时间的流逝,只能瞪大双眼盯着头顶刺眼的吊灯,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都被我用分析,解剖的目光解构,在重组,它们经历着这样的过程来填满无聊的时光。
我半靠在松软的枕头上,靠窗的墙角那里有一把椅子,椅子背后是那副奇怪的拼图,我时常望着那里出神,墙上的画作是夜幕里,宏大的黑暗中一撮温暖的光,燃烧着,它不会被厚实的夜色吞没,也不挣扎不反抗,它只是在安静地生存,呼出一团白色的热气,静静地期待天亮。
那些画组合在一起像在寒风中闪烁的火苗,光芒微弱但火焰里有蓬勃的生气,散发出危险的诱惑,让每一个深陷困境的人拼尽全力也要伸手去够,因为那是希望。
“弗洛夏小姐,今天是南瓜粥哦。”米拉端着托盘,上面的一小盅粥冒着热气。她挂着笑容,身上残留着花香,餐厅距离花房不远,大概是经过时沾上的。
我没有食欲,事实上我感觉昨天的鸡肉蘑菇粥还满满当当地塞在胃里,刚开始我归咎于身体上的疼痛,毕竟嗓子疼咽口水都会疼,但随着慢慢好起来,我吃得越来越少。
我知道不吃饭不利于恢复,对身体不好,所以我会强忍着逼自己咽下去,没有食物精神会越来越萎靡,我可不想一直被困在床上。
可是,直到一次呕吐我明白了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我吃到反胃前的最后一口,胃酸上流使我不断干呕,食管火辣辣的痛,不过好歹吃下去了。
能全部咽下去的食物慢慢减少,我也一点点消瘦下去,肋骨节节突出,肌肉萎缩,以前腰间能掐起来的软肉也不见了。之前在浴室,浴缸里弥漫出蒸气,我一眼扫过模糊的镜子时才留意到,其实不用照镜子我也明白,自己现在一定不好看。
今天胃口尤其不好,我连拿起汤匙的欲望都没有,这样不好,我告诉自己,可没有什么作用,我一再强迫身体接受食物,到达了某个临界点,厌恶的心理开始反噬,理智与情绪艰苦斗争一时很难分出胜负。
“哈······”我的视线落在南瓜粥上,又无法忍受地移开。
“弗洛夏小姐,我特意吩咐厨师放了很多糖,一定很甜。您吃得少,就恢复地慢。”米拉端起瓷白的小碗,搅动着粘乎乎的粥。
“外面的温度不算高,但好多野花都开了,园丁打理的很好,不比那些花房里精致昂贵的花差,风也不冷得刺骨了,您不想自己走出去看看吗?”她捧着南瓜粥端到我嘴边,明晃晃地诱惑着我。“或者,您品尝一下味道,这道汤品可是主厨的拿手菜。”
米拉大多时候守在外面,和我很少交流,我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发呆上,你不能让精神太集中,那样感官会变得过于敏锐,会提醒我不想知道的事情。比如,当我的意识还没有彻底沉睡时,他的脚步声,轻轻搭在额头上冰凉的手,椅子里朦朦胧胧的身影,和残留在空气里的气息······不过没有人说,我也不问。
所以她为什么会知道我想要出去?这个问题仅仅困扰了我大概三秒钟,就被丢开了。纠结在没有答案,即使有了答案也无能无力的事情上没有什么好处,只会显得自己更加弱小而已。
我抬起手拿住汤匙,南瓜粥熬得软烂,橙黄色的南瓜纤维丝丝分明,纯白色的米粒变得透明,软塌塌地浸泡在粘稠的汤汁里,翠绿色欧芹沫漂浮在表面看上去可口极了。
但是胃部一阵抽搐,发出强烈的抗议,阵阵抽痛让我喉间泛出酸水,我把汤匙丢进小碗里,塌着腰用力地按在肚子上。
“抱歉······你先拿下去吧。”我虚弱地把头埋在膝盖里,抹掉眼角因为生理性不适而涌出来的泪花。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不要放弃坚持下去,会好起来的,你要相信自己。我需要安慰自己,才能支撑下去。
米拉没有说话,她也没有上前端走南瓜粥,甜腻的香气无孔不入。
我无法继续忍受,抬眼就看到弗拉基米尔正站在门口。
“你要绝食吗?”弗拉基米尔冷不丁冒出一句质问,他认为这是我新型的抗争手段,他的权威受到挑衅,不悦地皱起眉头。
不是。我不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就算与他作对,用身体作为筹码的手段并不高明。可是胸口闷闷地,我忙着让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顾不上回答他。
弗拉基米尔走到我身边,米拉给他留出空间,垂下头双手背到身后恭敬地立到一旁。
“为什么不吃?”弗拉基米尔换了一种方式,语气和缓一些,可他的视线仍然冰冷,没有染上一丁点温暖。
我摇摇头,缓缓把蜷起来的身体放松,肌肉过度紧张有点僵硬。“我咽不下去,不是故意不吃。”
他少有的耐心虽然捉襟见肘,但多少给了我缓冲的时间,我低着头,老老实实地说。
至于弗拉基米尔信不信就不是我能控制的,希望他不要在这个时候找我的麻烦,我现在只想缩进被子里,哪怕是做噩梦也好,起码比全身无力还要勉力面对弗拉基米尔来得轻松。
当我准备躺下来时,弗拉基米尔掀开被子,手伸到我的大腿下,另一只手环绕过肩膀,搭在我的腰间,没等我有所反应就一把将我抱起来。
他抱着我越过床尾,那里有一扇黑漆漆的门,米拉几步走近,双手握住门把同时向下摁。
“闭上眼睛。”弗拉基米尔轻轻地在我耳边说。
我的手从他抱起我的那一刻就紧张地攥在一起,藏在睡裙宽大的蕾丝袖口下面,闭上···什么,我的注意力十分分散,他的手指紧贴着腿上的皮肤,温热中混入一块坚冰。
米拉双手推开门,明亮的光线犹如雨水充盈成灾,水库打开闸门泄洪一样倾泻而下,昏暗的地方呆得太久,眼睛一时不能适应灿烂的光,马上会被灼伤。
我下意识地扭头躲向身后,刚好撞在弗拉基米尔的锁骨上,尴尬里有几分不好意思,就在我正要挪开时。
“别动。”弗拉基米尔制止我的动作,我的脑袋一耸一耸时毛躁的发丝蹭在他的喉结上面,他似乎感到一点痒,不太舒服地抬起下巴。“我不是提醒过你闭上眼睛了吗?弗洛夏,你要改掉不认真听别人讲话的坏习惯了。”
弗拉基米尔有些无奈,我小心抚摸碰撞而发酸的鼻尖,稍微扬起头,他的下颚线条流畅而优美,嘴唇不耐烦地抿住。
尽管如此,他浸透在阳光里,耀眼的光芒削减了他身上沉重的阴郁,似乎造物主在他身上花费不少精力,格外用心,尽善尽美地捏出堪称完美的作品,而像我这样的,差不多随手捏两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确保他们呆在合适的位置,看得过去就算完工。
这两章吐槽弗拉基米尔的小可爱们挺多,的确,现在他挺混蛋的
但是,除了弗洛夏他无法体会到任何情感,弗洛夏也许心动但起码现在没有完全爱上他
所以,弗拉基米尔根本没有感受到 爱,爱情,他都不知道爱是一种怎样的感受,怎么可能去爱弗洛夏呢
弗拉基米尔需要时间学习什么是爱,他要怎样去爱一个人,去表达 虽然他是一个天才 但天生的缺陷并不容易改变
连 爱 这种人类最基本的,与生俱来的本能都需要去学习,其实还是挺残忍的
总而言之 看到开了新的一卷 就表明追妻火葬场不可避免 现在心疼弗洛夏,恨不得给弗拉基米尔一拳的小可爱,估计和以后就是心疼弗拉基米尔 求不虐 的人是同一批 hhhhh
互相救赎 he 不会改变 现实已经太残酷了,故事梦幻一些人物们都能在成长中变得幸福就好了 你们也是哦

Chapter 117. 征兆(一)
如果弗拉基米尔能改改他古怪的脾气,那么为他痴迷为他疯狂的女孩子能从莫斯科排到圣彼得堡。
可惜了···哦不对,我怎么忘了他是罗曼诺夫,就算他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渣,凭借他的身份和这张脸,也不愁没有人喜欢。感情不一定非得纯粹,因为欲望也是情感的一部分。
我吸吸鼻子。“对不起。”撞得力道不算重,他应该不会很疼,不过的确是我的错,我小声地道歉。
我越过弗拉基米尔的肩膀朝后看,没想到角落里的座钟旁的两扇门后,还有着如此大的房间。
房间里的主人似乎格外怕冷,壁炉里的柴火熊熊燃烧,上面的架子摆放着精致的银器,琉璃工艺品,中间是陶瓷烧制的苦像。
凡带有耶稣被钉雕像的十字架称为苦像。苦像上端十字架竖木上有一个牌子,牌上有“INRI”四个字母,书里说这是拉丁文Jesus Nazarenus RexIudeorum的缩写,意思是“纳匝肋人耶稣,犹太人的君王”。
诺亚斯顿的课程中,神学是必修课,我们的老师毕业于罗马教廷名下的第一神学院——罗马大学神学院,他的教科书有且只有一本,那就是《圣经》。当时第一堂课教授的就是耶稣受难,根据《若望福音》记载,耶稣被判钉十字架时,比拉多写了一个牌子,放在十字架上端。(若19:19)这在当时是耶稣的罪状牌,以后,教会认为这牌子上的话反而在实际上说明了耶稣的真正身份,所以后来教会举行弥撒时,在教堂“弥撒间”或祭台上,必须有苦像,以表明弥撒圣祭是耶稣加尔瓦略山十字架祭献的重演。
不过,圣像并没有被束之高阁,而是和一些装饰品放在一块,看上去并没有很重视的样子。
与天花板相接的书架占据一整面墙,书紧紧凑凑地挤满了书架,木梯紧挨着书架立起来,一张巨大的实木圆桌上铺着绒布垂落下来,上面歪歪扭扭地堆满书,几本书打开平铺着,上面夹着银色书签。
书桌上立着一座暗金色的烛台,底座上有几点凝固的蜡油,墨水瓶的盖子没有拧紧,深蓝色的墨汁在羊皮纸上晕开,钢笔的笔帽勾住纸张的边角,而钢笔早就滚到一边去了。
整个房间不论从古老华丽的装饰,沉郁的颜色,还是奢靡而难以接近的风格,都和我躺了许久的房间相一致,让人不得不怀疑隔壁房间正是这里附带的卧房。而书签和随意堆在地毯上高高摞起的手稿画卷的处理方式像极了一个人。
······该不会这里就是弗拉基米尔的房间,而我不好刚好霸占了他的床吧。
这个想法让我一个激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弗拉基米尔没说话,他绕到圆桌后面,径直走到通往阳台的石灰色木门前。门关着,锁扣没有插在圆孔里,弗拉基米尔没等米拉上前,他就不耐烦地一脚踢开玻璃门。
清爽里夹着冷气的风找到缺口,猛然灌了进来,翻动书桌上摊开的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更轻一些的稿纸直接飞离桌面,像一只咕咕叫的鸽子轻飘飘地在房门前落下来。
弗拉基米尔抱着我走上露台,似乎被封闭了很久,粗糙的石砖上积起一层尘土,散落着枯枝和被雨水打落的烂叶,墙角凹陷处有少量积水,潮湿地墙壁爬上一些青苔。“你不愿意呆在房间里,这里算是房间外面了吧。”
难道我的想法都写在脸上,就算面无表情也很容易被看出内心中的真实想法,还是巴甫契特的人天生都有透视眼读心术,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看透,不得不说体验感极差。
没人定时清扫,这一小片区域还维持着深冬时的景象,只不过积雪消融,底下的残枝败叶露了出来,显现出萧索而颓败的气息,和外面初春新生的世界脱节,格格不入。
造成这幅景象的根本原因最大可能就是弗拉基米尔一直锁着露台,从深秋寒意深重开始就没打开过。
平时这里也没有多大用处,空荡荡地没有任何摆饰。弗拉基米尔环顾一圈,走到阳台边缘。
“所以,现在可以不要闹别扭,乖乖吃饭行吗?” 弗拉基米尔的语气像极了安德廖沙的温柔,他的眉梢挂着一丝不悦,但他隐藏的很好。
他似乎耐心地哄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而不得已做出一些妥协。
他话语里隐隐的生硬已经表明,这是他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我发现沟通并不容易,不是把实话说出来就可以,如果两个人存在天然的壁垒,所接受到的信息会经过自身思考后二次加工,变成另一种含义。
原来,弗拉基米尔认为我在绝食,而这场抗议从头到尾只不过是耍得一种手段而已。
我应该感谢他,把我想得过于坚强了。刚脱离呼吸机不久,清醒的时间耗不过换完药就再次失去意识。镇痛剂使我长时间昏睡,撤掉后开始忍受令人难以平静的痛楚,只能睁着眼睛熬过去,因为闭上眼睛睡着了的世界,只会更痛苦。
弗拉基米尔竟然觉得我处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力气制定蠢笨的计划。我没那么聪明,做不到一目十行,可我不至于那么愚蠢,拿自己的健康去威胁他。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地不太舒服。
被人误解原来是这种感受吗?手轻轻捂在心脏上,以前我不会在意别人的视线,所以在诺亚斯顿独来独往,被无视被议论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我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可能是身体还没有康复,心灵同时变得脆弱了,我想了想依然没搞明白。
露台是米白色的石头建造,与室内富丽堂皇的装修不同,基础的石头经过最初的打磨,切割,没有过多的雕刻与修饰,存留古朴肃穆的气息。
栏杆上圆柱水滴形状的承柱支撑整个结构,燧石光滑的表面有一点缺损,风吹日晒留下了时间的印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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