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云映腿边看她的伤,伤势没昨日那么夸张了,他顺手将云映的里裤往上面卷了卷,带着薄茧的手指不停擦过她的肌肤。
云映被弄得有点痒,她缩了下自己的腿,道:“没关系,涂昨晚的那个就好。”
赫峥按住不让她乱动,低眉道:“到底是他的心意,我们不好辜负。”
赫峥晚上回府时, 正是日暮四和。
翰林院比他们早散班,有了中午的教训,他总觉得宁遇得空就会去找云映。
别的不说, 云映是个温和脾性,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不会轻易与人撕破脸, 当初的褚扶楹就是利用这点,得空就跟云映说话。
这一路不知在急什么,快马加鞭, 大半刻钟就赶回了府。
下马时, 他稳住呼吸,把缰绳递给下人。
“宁遇回来了吗?”
仆从接过缰绳, 道:“公子, 二公子尚未回来。”
赫峥放了心, 然后阔步走进了内院。
云映一下午都未曾出门, 只窝在房里翻书, 她脑中全然没赫峥那些奇怪的弯弯绕绕, 只认为今日她既已同宁遇说清楚, 一直以来宛如迷雾般高悬在头顶的迷茫与执念便消失了。
说是朋友就是朋友,她管不了宁遇, 难道还管不了她自己不成。
至于赫峥, 他的喜欢对她而言太过匪夷所思, 她一时半会没想着答应,可开口拒绝他时,又莫名不想让他失望。
这有点怪异, 所以慎重起见, 她决定给彼此一些时间。
这是赫峥自己说的。
他不着急, 也不介意, 她可以慢慢想。
好像三条岔路口,一条封死,一条满是迷雾尚还说不准,最后一条是她的城北养老计划。
这么一看,前路倒还清晰。
一理清楚,她心情就好的多,睡的也香了。
赫峥突然推门进来时,泠春正把那小书铺的账本给她看,她诧异抬头,看向门边身形修长的男人,询问:“今日怎么这么早?”
纵马跑了一路,赫峥手心还留着汗。
他匆匆扫过云映面前的账本,总不能说他是因为担心她跟宁遇说话所以才飞快赶回来,就随口扯了句别的:“今天散班的比较早。”
云映抿唇不语,掀着眸悄无声息的把他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赫峥却莫名紧张起来。
隔了片刻,云映坐直身子道:“先喝口水吧。”
赫峥面色还算镇定,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完,然后道:“……我不渴。”
云映没搭理他,天大的事影响不了吃饭睡觉。她传了膳,然后自然而然的坐在赫峥对面。
他们俩用膳时话不多,有时一顿饭不一定说一句话。
这主要得益于赫峥,以前用膳时,云映会给他夹菜,还会主动跟他挑起话题,他那时不想给她好脸色,十次里他能冷着脸拒绝八次。
久而久之,她就再不给他夹菜了。
气氛沉默,云映专心吃饭。
她有个习惯,碰到她觉得好吃的会给小厨房赏钱,给的还不少。
这样时间一长,府内膳房的仆人便都想来她这当值,为了不被赶走,过来又会变着法的把吃食做精致。
她吃饭很慢,让人看的很舒服。
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厨房就按着惯例,只上了三菜一汤,其中有一道切好的姜豉蹄髈。
赫峥从里面挑拣出一块长相漂亮,瘦肉又多的夹给她,道:“吃哪补哪。”
云映迅速夹住,放回他碗里:“我不喜欢。”
赫峥也不勉强,他两口吞下,继而问:“你喜欢什么?”
他突然发现云映好像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哪怕是那道红枣血燕,熟悉后发现其实跟旁的也没什么太大差别。
到目前为止,能让她亲口承认喜欢的东西,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宁遇。
怎么又是这人。
但宁遇其实也就占个时机吧。
毕竟宁遇长的跟他相似,就是瘦弱了点,相貌可不差,平日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云映被表象欺骗也很正常。
当初跟云映一起流落裕颊山的人倘若是他,他们俩现在估计连孩子都得有了。
还能有宁遇什么事。
云映思绪简单,如实道:“我没有喜欢的。”
“以前在山里,有什么吃什么。”
说完她又礼尚往来问:“你呢?”
赫峥也低下头,低声如实道:“不是说了吗,我喜欢你。”
云映:“……”
她脑子又麻了,低头戳了两下自己碗里的饭,觉得赫峥真的变了,他跟以前那个高傲冷淡的男人一点也不一样。
苏清芽说赫峥是个闷葫芦,闷葫芦能把这几个字挂嘴上吗?
哦对了,还没问他能不能分清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的身体呢。
“我有一个问题。”
赫峥问:“什么?”
云映放下筷子,手肘撑在桌案上,房门大敞,她盯着他的眼睛问:“如果我以后不能跟你上床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赫峥愣了一下。
他一时半会不知她此话何意,难道她生病了?可什么病才会不能同房?
“为什么这么问?”
云映双眸认真,道:“你回答就好。”
赫峥仍不解这问题意义在哪,虽然他确实很喜欢,但归根结底这事只是亲近她的一种方式,因为是她所以他才很喜欢。
他道:“那就不上,不过我能抱着你睡觉吗?”
“这个应该……”
刚要说话,院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进来的是个嬷嬷,跟在苏清芽身边的老人,她手里端个托盘,上面是一白玉瓷盅。
嬷嬷笑意盈盈道:“少夫人,这是夫人让厨房给您煨的薏仁蹄汤,里头添了几味药材,特地趁饭点儿给您送过来。”
一旁的丫头接过来,云映止住话音,指了指圆桌道:“就放这上面吧。”
她看向妇人,温声客套道:“劳夫人记挂,我这脚实在是添麻烦了。”
丫鬟掀开盅盖,云映正好坐在旁边,她低头闻了一闻,想再说两句客套话,可里面浓郁的肉香混杂着不知名药材的辛烈香气一瞬间涌入云映的鼻腔。
她眉头一皱,顿觉一阵反胃。
当即就捂着胸口偏头干呕了两下,这可把在场人吓得不轻,赫峥立即站起身,修长五指捏住滚烫盅壁将之挪开,然后轻拍了拍云映的背道:“还好吗?”
云映实在被那下熏的不轻,倒不算臭,只是兴许这更像是药膳,肉腥味尚未完全去除,混杂着草药,有点像她们家以前的猪圈。
野草腐化,还有活猪身上的腥味。
那嬷嬷率先道:“快…快去叫大夫。”
云映抬手制止,道:“不用麻烦,我只是突然被熏了下。”
嬷嬷却并不这么想,她脸上眼可见的激动,闻言即刻就道:“那哪能!还是瞧瞧的好,夫人最近睡的可好,吃的可好?这种情况有几时了,最近可找太医看过?”
赫峥嫌这嬷嬷聒噪,神色不耐道:“你废话怎么那么多。”
嬷嬷道:“啊呀大公子,您们年轻不懂,依老奴看,少夫人保不齐是有喜了!”
……有喜?
场内顿时一片寂静,赫峥握住云映手臂的手明显紧了几分,他一时无言,神色空白,垂眸看向自己身边这个纤细脆弱的女人。
他脑中一瞬间闪过许多东西。
甚至一切都有迹可循起来。
刚才她为什么要问他如果不能行房,他还会不会喜欢她。
什么病不能同床?怀孕不能。
可是说不上来的怪异,那不是她该担心的问题啊,他这会还在战战兢兢的追求她,八字还没一撇,云映那样问难道是答应他了?
……不会是因为怀孕了才答应他吧。
赫峥心往下沉了沉,头一回痛恨自己,他说过不想以任何形式逼她,这个孩子这时候出现,不也算是在逼迫她吗。
有个孩子。
她那么瘦,如何生的了孩子?又会不会有危险?早知道以前自己配点药喝喝了。
等等,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的?
上次宁遇那厮牵连云映跑了那么远的路,不会伤到她了吧?
片刻后,场内动了起来,泠春急忙道:“夫人最近食欲很好,有些嗜睡,脾胃脆弱吃不得油腻!”
“那八成是了,快请大夫!”
泠春急忙跑了出去。
这一连串的让云映也跟着愣了一下,她捂着胸口不明所以啊了一声。
“少夫人您快坐!”
云映没坐,她抬手自己给自己诊了诊脉,脉搏流畅有力,和缓从容,未显滑脉。
她平静道:“没有怀孕。”
她对医术只懂皮毛,以前跟村里那个独眼医师学了点,她这点手艺虽上不得台面,但诊个喜脉还是绰绰有余的。
嬷嬷道:“少夫人如何确定?”
云映道:“总之就是没有,让泠春回来吧。”
嬷嬷还想再说,但云映道:“这汤我恐怕喝不了了,辜负了夫人一片好意。”
“嬷嬷回去吧。”
嬷嬷毕竟是过来人,她知晓这空欢喜一场,这对新婚夫妇定然惆怅,不由道:
“……那老奴告退了,少夫人您也不要灰心,您与公子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这有什么好灰心的,赫峥面色不悦,道:“还不走?”
嬷嬷走了以后,赫峥扶着云映坐下,给她递了盏茶轻声问:“真不用叫大夫?”
云映摇头,道:“真不用,我的确只是被熏到了。”
她补充道:“想起了家里的猪圈。”
赫峥的手还停在她的背上,他道:“那泠春说你的那些……是怎么回事?”
云映面色尴尬几分,不太好意思说她本来就是个吃的好睡的香的人,于是拣最后一条道:“我本来就不爱太油腻的东西。”
她推开赫峥的手,道:“你继续吃饭吧。”
赫峥哪还吃的下去,他这会仍心有余悸,恨不得现在就去找太医配点靠谱的避子汤给自己灌两碗。
他想象不出来云映那盈盈一腰如何撑得起一个孩子,他对子嗣也没什么执念,离他生活最近的小孩就是岚哥儿,一个小嘴爱叭叭的小胖墩儿。况且这事决定权从不在他身上,得看云映的想法。
不对……
现在想要子嗣属实有点想多了,毕竟连他自己都不一定有人要。
“赫峥,你在想什么?”
他会不会有点失望。
云映脸色尚有几分苍白,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小腹,她其实不太喜欢孩子,因为以前总哄小孩,哄的很累。但她也有能接受自己怀个小孩的时刻,那是在几个月之前。
那时候的赫峥不会这样关心她,他总是冷冰冰。
他像一道光影,抓住了又好像没有彻底抓住。
那时候她的想法并不复杂,就像那天在小木屋里一样。在他们之间的相遇,相处,对视,交谈都还不多的情况下,她就已经想要占有他。
方才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感觉。
好像有那么一瞬的尘埃落定。
不用迷茫了,也不用纠结挣扎了,好像上天终于代替她做了决定,她闯进迷雾,迷雾包裹住她。
似乎不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
暮色下的晚风徐徐进房, 掠动桌幔。
云映把手从小腹上拿开,他们之前对此从未做过防备,怀孕再正常不过, 也正是因为没做防备,所以她对此有着点心理准备。
但那是之前, 是宁遇未曾回来之前。
那个时候她以为她跟赫峥真的会一起走到白发婆娑,或者在她能够向后展望的十年里,他们会在一起。
赫峥失望也好, 不失望也好, 其实她很好奇他的想法。
然而隔了半晌,赫峥缓声对她道:
“我在想, 你刚才还没回答我, 不能行房的话, 我能不能搂着你睡觉。”
云映与他对视片刻, 然后又低头喝了口水, 把瓷杯放在桌案, 拿起筷子道:“算了, 还是吃饭吧。”
赫峥吃不下去了,但她胃口挺好, 那盘猪圈味儿的汤被撤了下去, 房内又开了支摘窗透风, 她舒服多了。
赫峥坐回了她对面,就这么看着她吃饭。
云映吃了两口,察觉到赫峥还在看她, 她捏紧筷子, 然后抬头道:“我方才只是说如果。”
既然没有怀孕, 那问题又回到了最初。
她为什么问这种问题?
云映可不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
气氛沉默片刻。
赫峥抿住唇, 继而突然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想跟你行房才说喜欢你吧?”
他半阖起眸子,神色带几分匪夷所思,眸光晦暗,好像这是一件连陈述出来都觉荒谬的事。
云映被他看的心虚,连带着也产生了自我怀疑,她道:“你想多了。”
“我只是随口一问。”
赫峥看起来并不相信,他嗯了一声,甚至连解释都觉得费劲,只是盯着她沉吟道:“也是,这样荒唐的东西一般人问不出来。”
她怀疑赫峥在讽刺她。
云映把青绿的笋片叠在米饭上,问赫峥:“你还没我吃得多,真的不吃了?”
然而这虚惊一场的闹剧还不算彻底结束,泠春从房内慌忙跑出,脚步急促去传家医,出了院门沿着石径走到头,一个转角差点撞到了宁遇。
男人闪身躲开,然后抬手稳稳扶住了泠春的手臂,泠春这会正着急着,满脑子都是自己可能有小主子了,见状慌忙道歉:“二公子!奴婢莽撞,请二公子恕罪!”
宁遇收回手,目光扫过她的脸,问:“泠春姑娘,这样着急是去做什么?”
泠春低着头道:“奴婢去请大夫。”
宁遇蹙起眉:“小映怎么了?”
因方才跑的太快,泠春这会呼吸还有些不畅,她没有多说,只语速飞快道:“我家夫人方才脾胃不适,我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她心里急着,道:“二公子若是没旁的事,奴婢就先去请大夫了。”
泠春转身踏上廊檐,宁遇静立不语。
脾胃不适的话,她为何脸庞泛红,隐有喜色。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天色越冷天暗的便越早,宁遇垂下眸,然后继续向前,去往镜水斋。
镜水斋是赫延书房,平日是他会客与人议论之所,当初与秋水斋是同个时段修筑,只不过秋水斋修了后就一直闲置,直到宁遇回来才翻新住人。
一路畅通无阻,宁遇走进镜水斋院落。
赫延公务繁忙,一般晚间都会留在镜水斋,不会回房与苏清芽一起,至于那些侧室妾室也是一年到头都不一定去一趟。
他过去时,赫延少见悠闲的在院子给他那盆被养的翠绿繁盛的内门竹浇水。
他进门,道:“父亲。”
赫延回头道:“过来了,你先坐那,我把这点水浇完。”
竹叶纤细轻垂,竹竿硬朗细长,即便夜色给蒙了一层暗影,仍能瞧出浓翠碧绿。
宁遇道:“父亲这竹子养来有段时日了。”
赫延嗯了一声,不慌不忙的浇了水后才转身擦了下手道:“也有好几年了,那年我初才兼任尚书,峥儿送来的。”
宁遇道:“原来是大哥送的。”
赫延坐在宁遇面前,回头看着那挺立的竹,声音低带着几分感慨:“这么多年,他统共也就送了我这么盆竹子。”
听说还是雾青选的,挑的是最名贵的那一棵,很是难养,稍不注意兴许就死了。
但他这样一日一日的养着,五六年就过去了,赫峥没再送过他旁的,这盆娇贵的竹子反倒长高了不少。
宁遇垂下眸子,听着这语调间的不满。
他初来赫家时,了解过几分赫峥与赫延之间的关系,那会他总觉得这对父子像是刀与持刀人的关系,赫峥是那把刀。
他们之间来往不多,关系更称不上好,平日若非有必要,赫峥不会来找赫延。
很显然,赫峥不喜他的这个父亲。
这一点倒是跟他很相似。
他伸手给赫延倒了杯茶,没有多评,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父亲这些年,送过大哥什么吗。”
赫延眉心动了一下,知道宁遇这话是在暗讽,他也不生气,只是笑道:“你们都长大了。”
宁遇嗯了一声:“长大委实是件不容易的事。”
赫延低头抿了口茶,然后抬头,透过宁遇的脸,还能窥得几分当初那个女人的模样。
那个女人跟褚万殊其实没那么像,他们差别很大,褚万殊美艳又炙热,高高在上,让人仰望,轻易就能灼伤别人。
他跟褚万殊第一次见面时,褚万殊穿着一身蔷薇红的衣裙,慵懒靠在水榭内,丫鬟奴才站了一排,春光融融,少女笑的张扬明媚。
他看了她很久,看日光落在那张明艳的脸庞。
可后来他们之间并不愉快。
他想,他不可能喜欢褚万殊那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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