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口,堪称心平气和地问越重山:“如果我说,有一个办法能够让你摆脱魔修的身份,重新开始,你愿意吗?”
越重山抬起眼,眼中带着一些嘲讽说:“怎么,五灵仙子现在觉得自己已经能够对抗天道?能在天道那里为我摆脱魔修的身份?”
“你在生气吗?”顾红枫就算再怎么不敏锐,也能感觉到越重山的阴阳怪气。
只是越重山几乎从来不会闹脾气,突然之间闹脾气倒是让顾红枫不知怎么办才好。
“你生什么气?该生气的难道不是我吗?”
顾红枫瞪着他说:“马上就要审判于泰宁,你将我困在幻境之中,万一错过了审判……”
“你是怕错过了审判,还是怕错过了吸取于泰宁的功法?”
越重山打断顾红枫,本来还想说什么嘲讽的话,可是想到顾红枫还差一界便会界满,若是吸取了于泰宁的功法,到时候一切将不可挽回。
他面上的嘲讽之色尽数褪去,脱口而出道:“你不要飞升!”
越重山上前一步抓住顾红枫的肩膀,看着她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飞升。”
“我从前尝试过,不止一次!每一次都会被天道直接击杀。你也知道这世上有男主角和女主角,他们最终的结局是归隐山林,这世上恐怕根本没有什么上界。”
“你不要飞升……好不好?”越重山完全顾不上自己自作多情的入骨羞耻,堪称卑微地哀求顾红枫,“你怎么对我都好,不要飞升。”
顾红枫听闻他的哀求后呼吸都滞了滞,神色晦涩地看着越重山,对他说道:“我与于泰宁聊过很多次,他之所以会蓄养五灵池,也正是因为他发现这世上飞升并不容易。”
“但也不是全然没有飞升之法,只要积满了十万功德……”
顾红枫说到这里垂下了眼睛,遮住了眼中涌动的晦暗。
“什么十万功德?你不要相信那个人,他丧心病狂悄悄残杀了那么多人,哪来的功德?”
“若他暴露在天光之下,恐怕会被天道直接劈死!”
“不要飞升,你会死在黑色劫电……”
顾红枫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什么,突然之间外头传来了一声:“五灵仙子,诛邪台已经搭建好了,修真界诸位仙长已经齐聚诛邪台,只等仙子驾临商议两日后的审判流程。”
这声音来自梁丘皇,梁丘皇这几天不止一次来过顾红枫的寝殿,那些仙门的宗主们见于泰宁落下神坛,迫不及待地想要把顾红枫捧上仙首之位。
他们终日聚集在一起,催促梁丘皇来找顾红枫一起去议事,顺便将她“架上皇位”。
是为让她带领百家仙门审判“妖魔”,也是为了将顾红枫架在高位,好让她的言行举止无法在背负着整个修真界的同时出现任何偏差。
古往今来能力越大责任越重,只要顾红枫登临仙首之位,她若是胆敢行差踏错肆意妄为,那她便是整个修真界的叛徒,天道也一定会监管她。
仙首之位,是巅峰,也是囚牢。
但是每一次都没有得到顾红枫的回应。
梁丘皇也知道,五灵仙子根本没有做什么仙门之首的意思。
本以为这一次也是无功而返,梁丘皇正要转身离开,却感知到了殿内阵法的波动。
顾红枫深看越重山一眼,迅速抬手结印,这一次的阵法更加厚密,重重叠叠地压下来,直接将越重山压得跪在地上,连起身都做不到。
“在这待着,不要试图突破,你突破不了。”
顾红枫快步朝着外面走,马上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之间又站定,头也不回地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对我动情,可是我并不打算与谁长相厮守归隐山林。”
“我毕生所求与你所求背道而驰,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这是顾红枫第一次正面回应越重山的感情,果然与越重山想象的一样,如磐石一般坚硬冰冷,毫无转圜的余地。
他闭上眼睛,尽力保持着自己的表情不显得过于狰狞和扭曲,半跪在地上,垂着头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眼中的泪意却控制不住,哪怕闭着眼睛,依旧从眼角难堪地滑落。
无论是对另一个挑战还是求爱,他从没有赢过。
顾红枫不明白越重山为何屡屡被天道排斥,为何生生世世命运被既定,却还满心赤诚地幻想着一份浅薄的情爱。
难道那些被压迫,被排挤,被迫害的生生世世,只用一个人的所谓爱意就能够完全抹平吗?
顾红枫又一次想起了老三,老三是有白马骑士综合症,她本身是病态的,去“救赎”那些人,也是因为满足自己内心的诉求。
可是越重山有什么毛病?!
不过顾红枫很快又转过头看着他,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忘掉无用无益的东西,我能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在世间。”
从此不再被所谓的天道围追堵截,不再遭受千夫所指。
顾红枫说完之后就出了门,梁丘皇等在台阶之下,顾红枫挥手关上了殿门,对着梁丘皇掏出了袖口之中一个泛着莹莹光亮,拘着一条游鱼的灵球。
梁丘皇神色不明,顾红枫搭着他的肩膀一闪身,就带着他到了他的寝殿之中。
开口说:“这是你姐姐的残魂。”
数天过去,梁丘皇过得浑浑噩噩,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的姐姐魂飞魄散的事实。
此刻他虽然看上去满眼沧桑,满心只想着尽快处置了于泰宁,为他的姐姐报仇,可是他整个人已经沉寂下来了。
而这个时候顾红枫竟然拿出了……他姐姐的残魂!
梁丘皇神色陡然巨变,顾红枫却说:“我有办法可以让她死而复生,或许记忆会有一些残损,但是死而复生乃逆天而行,有些残损也是正常的。”
“如果你想让她好好地重新活过来,从此无忧无虑生活在你的庇护之下,你要答应为我办一件事……”
于泰宁的审判在仙盟最高的诛邪台举行,顾红枫在审判前夜,只身闯入魔域,不费吹灰之力,便带回了被关押在魔域之中,被越重山用来撒气的殷烈。
殷烈见到顾红枫后直接喜极而泣:“大师姐!呜哇哇哇——”
他像一个人形的火车,嗥得简直撕心裂肺。
“二师兄被魔占据身体,整天打我!”
“大师姐,呜呜呜……”
顾红枫并没有回应殷烈什么,殷烈似乎也不需要顾红枫说话,一个人就能演绎一台戏。
顾红枫不禁感叹,不愧是天道之子,在这个灵气贫瘠到几乎没有的地方,殷烈被越重山磋磨,拘禁如此之久,他不仅没有被魔气侵染,甚至还进境了。
带着殷烈回到仙盟的途中,顾红枫听殷烈说,他饿急了吃了一棵什么魔域的魔草,而那魔草竟然是蕴含了魔域所有灵气的植株,是魔域里面唯一不苦不腥的东西。
但是小草长得很矮,殷烈这段时间像马一样,靠着啃草皮活下来,然后进了两境。
顾红枫看着因为劈到了魔域而威力骤减,只劈坏了几块石头的天劫痕迹。
心说天道这后门开得还能再离谱一点吗?
可看出是亲儿子了。
顾红枫要是再不来,估摸着凭殷烈一个人也能冲出魔域了。
一路上殷烈好像那只找到了妈妈的小鸭子,嘎嘎嘎个没完,顾红枫带着他,很快回到了仙盟之中。
殷烈和自己门派中的人团聚,又是一番唱戏一样感天动地的同门情,这一次更热闹,赫连雅和殷烈对着唱。
两个人哭得活像是吹喇叭。
顾红枫承受不住魔音贯耳,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明日就是审判于泰宁的日子,也是顾红枫和于泰宁约定,两个人一起杀光修真界的高境修士,重启回溯阵法的日子。
后者当然是假的,顾红枫不与任何人合作,她谁也不相信。
顾红枫回到寝殿之中,将压制越重山的阵法又加固了一遍,而后回到了内殿,布下阻隔阵法之后,她开始轻车熟路地“造小人”。
是字面意义上的造小人,就是用五灵之力,创造小孩子。
之前她已经尝试创造过几个人,分别都纳入了不同的魂魄。
可那些人因为灵智不全,所以即便是成年身躯,却懵懵懂懂,浑浑噩噩。
但如果残魂被纳入幼儿的身体,才是最合适的,这样残魂会随着身体的正常生长而补全。
到最后才会长成一个灵智清明天资卓绝的人。
她先按照梁丘皇给她的画像,制作梁丘毓的幼年模样。
梁丘皇给顾红枫的时候,十分犹豫不决,时隔太多年了,他甚至连自己姐姐的模样都开始模糊,姐姐小时候的样子……梁丘皇一半靠久远的回忆,一半靠如山的思念里挖出的臆想。
但是后来他交给顾红枫画像之后就不再纠结。
因为不论到最后梁丘毓长成什么样子,灵魂都是他的姐姐。
顾红枫做好了梁丘毓,将无有灵魂的幼小,浸泡在五灵池之中。
开始做另一个。
这次她更加熟练,挥手便成,简直像是刻在心底拓印出来一般容易。
但是看着在秘境的记忆里得到的……越重山小时候的样子,顾红枫盘膝坐着,抱着幼小的无魂之躯,伸手戳了一下他如白玉豆腐般娇嫩的脸蛋。
心中柔软得像是连心脏都化成了一汪水。
陌生的暖流在胸腔之中流淌激荡。
幻境里虚假的记忆,总是隔着一层什么,可真正抱住越重山小时候的模样,顾红枫却有点挪不开眼。
第144章 第四十七章
她甚至冲动地想要把这具五灵同根, 根根极品的身躯抱出去,给越重山看看。
但最终她只是稀罕了一番,将年幼的越重山躯壳, 一并放入了五灵池,而后开始加固阻隔的阵法。
顾红枫弄好这一切, 天色将明。
今日便是审判于泰宁的日子,她从后殿五灵池边走过来,将守护灵池的任务,交给了她的“小可爱”们。
那群小东西被顾红枫的灵池日日温养,如今已经个个铠甲厚如铜墙铁壁, 数十只逾越界级,只要不是顾红枫授意, 无人能靠近五灵池。
她在天明之前, 穿过禁锢越重山的地方, 走向门口。
她能感觉到越重山在看她, 可是她没有停留, 也没有和他说任何一句话。
在顾红枫的眼中,越重山现在就是一个误入歧途的愚人, 根本什么也说不通。
而她真正要做的事情,顾红枫谁也不会告诉。
她背对着越重山,站在晨曦将至的门口,在最后这点熹微弥散的时间里, 吝啬地不给他只言片语。
审判开始时, 顾红枫专门让人将卧病好些的赫连玉卿,赫连雅、还有因为知悉了这段时间“大师姐丧心病狂地摧残师尊”而愁眉不展的殷烈, 全都带到了诛邪台最近的地方。
各宗的仙长和观刑的高境弟子都已到场,严阵以待, 顾红枫作为审判的尊长,登上了最高处。
她今日穿的是仙盟最高规制的防御法袍,聊胜于无地准备用迎接第一道天劫。
赤金的符文密密麻麻笼盖曳地长袍,高束的发冠亦是法器,衬得顾红枫烈烈如火的眉目,犹如下凡的神女,燃烧的金凤。
沉默的众位仙门宗主,在仙盟的弟子将于泰宁压上来之后,全都控制不住地露出了敌意和狰狞。
盖因于泰宁多年以来残杀的,都是这群人的活祖宗,比挖人祖坟还要阴损。
不过离奇的是,暴露天光之下,于泰宁却并没有引来天罚。
顾红枫任由喧闹如滚油的百家仙门,先后对于泰宁控诉指责,她端坐高台,仰头看着今日高照的艳阳。
台下的殷烈频频看向顾红枫,无论旁人怎么说,他总觉得大师姐是有苦衷的。他在等待大师姐给他、给他们一个解释。
而顾红枫自始至终,没有朝着殷烈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她的内心激荡激动,这种将要捅破天的痛快,前世今生累积在一起爆发。
于泰宁今日不是沉默寡言,而是一直在和各宗指控的声音周旋。
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并且一直在重复:“是他们自愿步入五灵池,终有一天,他们将会全部复活,你们这群愚人,当年若不是我一剑斩山河,划分魔域人族边界,焉有你们如今安稳问道求仙的好日子?我有什么罪?!”
于泰宁不辩解尚好,辩解了更是木炭画眉,越描越黑。
而他之所以放弃逼格,和众人争辩,这是顾红枫与他密谋之时,对他提出的唯一条件。
就是要他当众认罪。
而于泰宁自己也不想用什么“妖邪夺舍”这样的理由,来掩盖他自认伟大的行径。
于是他“舌战群儒”,纵使身有五灵锁,也是威风煞人。
各宗似是从未想过,被他们捧在云端的仙尊,竟是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更是群情激愤,吐沫横飞,把于泰宁从前的功德和过往功绩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被自己曾经的信徒自天际拉下,跌落泥潭,又被踩上了数脚。
如今他满身秽物,尽是世人唾液和脚下泥,他才惊觉自己上当了,他这便是连最后的体面,都已经被雪语霜言撕扯得干干净净。
饶是他也忍不住恼羞成怒,转头怒瞪顾红枫:“够了吧!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为何还不动手!”
“快放了本尊!”
他这平地一吼,倒是让诸位仙门宗主都愣了片刻。
接着他们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最高处的顾红枫,每一个人都戒备地将脊梁都高高地支起,甚至有人将手压在了本命剑之上。
他们都怕这个晋升如有神助的五灵仙子,若她当真与邪魔勾连,与整个修真界为敌。
他们何人是对手?
顾红枫果真从高台上站起,走到最高台阶的边缘,居高临下,看着已经成为众矢之的,昔日神光被污泥污染殆尽的前仙盟尊上。
轻笑一声说:“放了你?你作恶多端,我身为仙盟右宗盟宗主,代替百宗审判你的罪孽,为何会放了你?”
“你……你……你……”于泰宁身在高位太久了,即便是一朝阴谋败露,被当成邪魔镇压,众人控诉憎恨,却也不敢当真有人践踏欺骗他。
他根本没有想过顾红枫竟敢临阵反水落井下石,因为他知道顾红枫根本没有什么退路!
因此于泰宁不可置信,他失态地低吼:“你分明答应本尊,同本尊一起将这群人斩杀殆尽,重启五灵轮回阵!”
顾红枫又是轻飘一笑:“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诸位仙长应该也彻底明白了,这……妖邪不是被夺舍,而是天生心肠歹毒,因为久居高位,自诩天道,视万灵为刍狗,献祭数百仙长妄图逆转阴阳时空,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
“其罪当诛!”
有人高声附和,于泰宁表情狰狞,强压胸口翻涌怒潮,嗤地冷笑一声。
“现如今最需要逆转阴阳时空的人是你,你敢如此背信弃义,我等着看你被天道击得魄散魂飞!”
顾红枫负手而立,长袍带动长发法袍漫卷。
她笑着轻声对于泰宁说:“你且安心受死,我自有飞升之法。”
她说完,微微对着远处抬头,仙盟的弟子们拨开众人,再度压上来了一个人。
这人被压在重重叠叠的拘灵阵中,连四肢都无法伸直,只能保持一个屈膝半跪的姿势,被仙盟的弟子们连同阵法一起抬着走,周身魔气肆虐,魔相显露,左突右撞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顾红枫亲手设下的阵法。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被顾红枫拘在阵中的——越重山。
“二师兄!是二师兄!”殷烈在台下震惊低吼。
眨眼之间,越重山已经被抬至高台。
众位仙长已经认出了这位乃是伏羲阵破那日肆虐的天魔,魔域新任魔尊。
一时间议论如沸,顾红枫低下头看向越重山,和越重山隔着阵法视线相对。
她眼中明净碧透,虽然尚未飞升,却已然宛如真神真仙,无悲无喜,无波无澜。
那其中映着越重山的狼狈形容,罩着他周身缠缚的魔气,他就像一个真佛面前在苦海之中死不回头的孽障,七情缠身,六根不净,罪孽深重,死不足惜。
他意识到顾红枫要做什么,突然惨笑了一声,低下头肩头颤动。
顾红枫却从他身上挪开视线,环视众人说:“此乃魔域魔尊,前些时日带领群魔越境,图谋不轨。前些时日更是在仙盟作乱,十恶不赦。”
“虽然天魔种生于世间妄念,可诛不可绝。”
“诸位仙长见证,今日待本尊一并诛杀了这天魔至尊,下一次天魔种现世,怎么也是千年之后。”
“千年安宁,足以供仙界休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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