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创造出来的市集,和那些凡人乍一看没有任何的异样,但是等到进行交易的时候,顾红枫发现这些人都不会算账……
像一群言笑晏晏又整整齐齐的冤大头。
两张兽皮被顾红枫卖出了“天价”,而且对方丝毫没有还价的意思。
顾红枫带着这种疑惑,挨个摊位去尝试,甚至在两个相邻的摊位之上坐地起价,还捆绑销售,对方都是笑着妥协。
而顾红枫看着和她一道来的那些同伴们,将成捆的兽皮朝着对方的摊位上面一甩,然后也不商量什么价格,手里就拿着一串的铜钱,乐乐呵呵地走了。
顾红枫环视整个市集,看着所有人脸上相差无几的笑容,没有任何人露出愁苦或者是愤愤,街上跑来跑去的小童欢快干净。
甚至是穿过人脚边的野狗,不仅没有被人厌弃驱赶,体型还都是圆滚滚的。
这个世界上或许有桃源仙境的存在,可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竞争,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险恶。
否则这世间又怎么会有灵气和魔气之分?如果说灵气是人心中的善意,那么魔气就是人心中的险恶和妄念。
顾红枫在想起灵气和魔气的瞬间,之前那一番被越重山利用整个冬天,封闭世界一样的漫长时间塑造出来的虚假的安宁,被骤然之间掀得地覆天翻。
顾红枫站在那里,怀中还抱着一些没能卖出去的兽皮,看着长街的尽头,越重山正在和人交易他冬天储存下来的鹿肉。
她所有的疑惑和不同寻常之处,在眨眼之间汇聚成了江河,在她的心中掀起了怒涛和狂澜。
虽然顾红枫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想起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还在魅魔的诱惑之中,还在魅魔的幻境里面无法自拔。
可是她却真切地意识到,这个世界不对劲。
哪怕她没有任何的参照,仿佛她生来就在这样的桃园仙境之中,顾红枫也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根本格格不入。
世界不会是这样。
世界应该是充满了诱惑危机,充满了各种算计还有坑害的。
讨价还价是人的本性,捧高踩低见人下菜碟是人基本的求生手段。
她也不可能是这样的。
入目的所有一切都透着一股违和感,所有人的脸上好像都带着虚假的面具,就连五官很快都变得有些模糊。
只有长街尽头的那一个人,只有那个脸上挂着真切笑意,回过头朝着顾红枫招手的越重山,在顾红枫的眼中,成为这世界上唯一的真实。
顾红枫甚至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他身上的香气,想起他煮饭炒菜的时候因为倾身而滑落的长发弧度。
想起他拥抱着自己,动情地喘息,颠簸之中一遍一遍重复的爱意。
如果整个世界都是虚假的不真实的,至少越重山是真的。
顾红枫在这一瞬间,甚至有种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越重山应该是真的。
至少越重山是真的。
只要他是真的,顾红枫就能带着他找到真实。
于是顾红枫悄悄开始了测试。
第142章 第四十五章
顾红枫不仅在市集上测试了她所有的猜测, 这一群人简直像一群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深入地聊些什么,立刻就会露出马脚。
顾红枫甚至不知道她对真实的评断究竟来自哪里, 究竟与什么对比参照,可顾红枫从来都是相信自己的。
她起先并没有将这个世界想象成一个幻境, 她只是觉得或许她和越重山被什么人做了局,被什么人给坑害到了这里,而那群所谓的幕后之人目的不明。
顾红枫试图寻找那些人的踪迹。
她会故意躲开村子里面拉帮结派的人,独自去山中狩猎。
试图摸到丛林的边缘,可是丛林也像一条不断重复的没有尽头的路, 顾红枫无法确定自己走出了多远,但她很确定自己走的路有一部分是重复的。
而幕后的那些人始终没有露面, 顾红枫觉得自己仿佛在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
她尝试了很多次, 甚至假装从高处跌下去, 装作受伤濒死, 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吐出的血水染红了下巴。
真实的疼痛让顾红枫甚至有些爽快,至少疼痛是真的, 让她确认自己是真实存在的。
顾红枫静静地躺在地上,如果那些幕后之人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找到这么多人配合着她和越重山表演一出“桃源仙境”,至少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
不过最后顾红枫还是没有等来幕后之人, 等来的是……越重山。
她那个身体据说很不好的小夫郎, 不知道怎么跋山涉水翻山越岭,就这么精准地在这个荒芜人烟的森林深处, 找到了自己。
顾红枫被他从地上抱起来,看着他眼中犹如实质的担心, 感受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本能地不想去怀疑他。
可是她又怎么能不怀疑呢?
顾红枫没有再往山里跑,而是在村中养伤。
她每天和越重山在一起,日暮深切缠绵,日出就像寻常的小夫妻一般处理家中琐事,一日三餐。
日升月落,这样的日子像温润的流水滑过肌肤,没有尽头,却令人毛骨悚然。
顾红枫在自己家的小房子房前屋后都看遍了,下过地窖也没有找到什么离奇的入口或者是出口。
她去村子里每一家每一户“做客”,对方都很殷切地接待她,只不过留在旁人家吃饭的时候,入口的食物依旧是越重山的味道。
可是那厨房里面做饭的分明不是越重山。
身体好一些之后,顾红枫又尝试去集市上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多都是给越重山带的小玩意。
越重山特别高兴,对顾红枫一如既往,无微不至。
顾红枫又不着痕迹地向越重山抱怨了两次她在市集上没有买到的东西,而果然在下一次去市集的时候,那些东西就会摆在比较显眼的地方。
顾红枫并不害怕。
她一点也不害怕越重山,她心中对这个世界的疑虑甚至是恐惧,也已经在不断测试之中全部消失了。
她能清晰地看到越重山眼中的爱意,她能够感觉到越重山触碰她的时候连灵魂都颤抖兴奋的真实。
初秋八月,顾红枫站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面,悄悄数着她自从去年冬天在山中产生的疑惑,到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她的面前是一张已经鞣制好的皮子,那是她上次去山里面碰到的一匹野狼。
而这匹野狼出现的契机,是因为顾红枫某次在与越重山云雨之后,有些好笑地说她运气超绝,从来都没有在山中碰到过猛兽。
然后她就遇到了这匹野狼。
顾红枫的剑特别准,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顾红枫想,她就能一箭射穿猎物的眼睛,在不破坏皮毛的情况之下,让猎物殒命。
而越重山处理这些皮毛的手法,和最开始那些人说的一样,是整个村子里面最厉害的。
就比如面前的这狼皮,是从头颅开始剥离,完完整整的,从头到尾没有丝毫损坏,如果不是搭在绳子上而是堆放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头趴在那里的狼。
一个正常人……就算是常年处理兽类皮肉,越重山也不过二十几岁,怎么会有这样……庖丁解牛的刀工呢?
“红枫?娘子……”越重山的声音又在屋子里面传出,夕阳西下,红霞漫天。
顾红枫仰头看着天际,突然之间觉得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霞光放肆地铺满天际,天地之间都是一片温和的暖色。
顾红枫身心舒适,身上的长袍透着好闻的皂角香气,还有属于越重山身上独特的味道。
这种味道顾红枫在市集上面闻过很多的花,没有一种与其相似。
顾红枫不应声,而是走到院子里面的一张石桌旁,拿起了她平时用的弓箭。
顾红枫将乘风拉满,搭上了一支羽箭。
顾红枫的记忆之中,包括她从去年冬日到今年秋天这漫长的时日搭弓射箭的次数,足以让顾红枫对弓箭如臂使指。
越重山没有听到顾红枫的回答,甩着带着水滴的双手,从屋子里面出来,站在门口的方向向院子里面张望。
在院子当中看到了拉满长弓,正朝着天际射箭的顾红枫。
“咻”的一声,箭矢带着强悍的力道,直冲天际。
可是如同顾红枫预想之中的……那被触及到的天幕并没有现出形状。
因此她很快又一次拉弓,这一次射向了不同的方向。
“你在做什么?”越重山看着她四处射箭,却并没有在天上看到飞过鸟类。
他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站在如血的夕阳之下,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华美的金边。
他那么温柔,那么温润迷人,英俊如玉雕,让顾红枫只要想起来,胸腔满满当当的都是愉悦和悸动,更何况是这么看着他……心里就像是被温水灌溉。
他完美得就像是这世上所有情郎的模范,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床上的花样更是令人蚀骨销魂。
他的爱意像源源不断的河流江海,将顾红枫无时无刻包裹,他是这混乱世界之中唯一的真实。
“快点过来吃饭,今天有你喜欢的炖野鸡。”
越重山在夕阳之下笑着召唤顾红枫,顾红枫放空手里的箭,再一次拉弓。
这一次搭上了桌子上面最后一支羽箭。
长弓弧度犹如满月,慢慢对准了越重山的方向。
越重山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保持在一个十分僵硬的弧度,乍一看起来……和顾红枫在市集上在所有地方看到的那些人的笑容弧度一模一样。
“红枫……呃!”
“咻——”
箭矢离弦而去,在半空之中划出令人牙酸的弧度,径直钉入了越重山的胸腔。
没有疑惑没有质问,没有任何的迟疑,也没有任何的心慈手软。
在窥见这个世界真相的那一刻,顾红枫就放出了手中的箭矢。
如果他是这世上唯一的真实。
那他一定就是这世上唯一的异端。
箭矢咻一声穿透了越重山的胸腔,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自前端穿入自身后穿出,力道之重,之狠,足可见射箭之人的决心。
在鲜血还没有弥散开来的时候,越重山不可置信的神情和眼神在顾红枫的眼中弥散。
顾红枫就站在桌子边上,手里抓着长弓垂下了手臂,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过越重山什么。
越重山温润俊美的面容如同干涸数年开裂的大地,他眼中浓重的情愫化为蓬勃而出的怨恨,简直要凝化为实质涌向顾红枫。
越重山伸手按住自己胸口的箭矢,神情痛苦,额角青筋爆起,他颤抖着嘴唇,半晌终于开口,却是发出了一声惨笑。
而随着这一声惨笑,天色骤然之间暗了下来,周遭的一切开始扭曲坍塌,顾红枫环视了一圈,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
果然是这样。
异端果然是越重山。
而在这个世界逐渐坍塌的过程,顾红枫被魅魔封印住的记忆,从这开裂的世界缝隙之中不断地钻回她的识海。
在山崩地裂之中,越重山胸前的箭矢化为了魔气消失,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可是他的神情看上去千疮百孔,绝望至极。
“你当真对我……没有半点留恋和爱意。”他用的是肯定的语句。
如果顾红枫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他们在这幻境之中朝夕相对耳鬓厮磨了将近一年,都不会如此决绝地对他放箭。
越重山垂下眼睛,笑声不断扩大,可是那声音如同黑夜之中惨叫的老鸦,听上去是那么凄厉痛苦。
顾红枫始终站在他不远处没有动过,脸上的神情却随着自己记忆的回归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等到周围的一切在转眼之间坍塌消散,桃源一样与世隔绝的宁静山村,在两个人对峙当中分崩离析。
两个人回到了顾红枫的宫殿之中,而幻境里面漫长的九个月的时间,在这宫殿之中也不过只过了九天而已。
外面晨光乍现,顾红枫根据屋中计时的灵钟,推算今天是审判于泰宁的日子。
越重山最后看了顾红枫一眼,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再问,也什么都不需要再说了。
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顾红枫对他从没有半分情意。
顾红枫此人根本不知道何为感情。
越重山周身魔气涌动,化为一束黑雾,眼见着便要原地消散。
他这一生遭遇过的所有不公正的待遇和宿命,都让越重山痛彻心扉,却没有一次让他如此心如死灰。
他还像从前一样本能地逃离,仿佛只要离开这里一切就没有发生。
他就是生性懦弱,即便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他也不想从顾红枫的嘴里听到任何一句决绝之言。
只不过这一次他没能成功逃离,五色灵光从大殿之中升起,顾红枫微微抬起手,接连落下几道印,轻而易举将越重山拘禁在她的宫殿之中。
临近五灵届满,顾红枫早已经摆脱了一个人的范围,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人是她的敌手,除了压在头顶的天道,就连越重山也没办法和顾红枫正面交锋。
越重山撞在了五色阵法之中,这不是诛邪阵,而是拘灵阵!
这阵法原来只是用来活捉灵兽的,并不多么高级,自然也并不多么奏效。
只是出自顾红枫之手,赋予五灵之力,那么在这阵法之中只要是活物,无论仙魔还是妖邪,都只能被封禁其中。
越重山化为魅魔的形态半跪在地上,身上黑袍骨甲手持黑色的长刃,自下而上看向顾红枫,眼中所有情愫已经化为一片漆黑的深渊,要将人彻底吸入其中粉身碎骨。
事到如今,他们注定做不成爱侣,而是要做生死仇敌。
顾红枫终于开口,皱眉看着越重山说:“我早就同你说过,不要对我用魅惑之术!”
越重山从地上站起来,哪怕隔着五灵之阵,他也比顾红枫高很多,居高临下气势汹汹。
“用了又如何?!”
他梗着脖子,到如今已经不愿再说半句柔软之言,那只会显得他更加可耻可笑。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里是之前中箭的地方,顾红枫随着他的动作看向了他心口之处,没有任何箭矢穿透的痕迹。
越重山轻笑一声说:“要再杀我一次吗?”
“来呀。”他将漆黑的长剑横在胸前,周身魔气骤然之间爆发,化为无数巨兽,迅速朝着半空之中的拘灵阵法撕咬而去。
眨眼之间便已经破除了阵法,又顷刻之间逼近了顾红枫,几乎与她面贴面,黑色的骨剑横在顾红枫脖子上,阴沉地说:“让我来领教一下五灵仙子的能力吧!”
顾红枫皱着眉, 满脸不解地看着越重山。
但是在越重山抬起裹着重重魔气的长剑,对着她脖子砍下来的时候,顾红枫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更遑论躲避。
最终越重山那柄纯黑色的骨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悬停在顾红枫的脖颈之处, 他面上的表情再度皴裂,几乎是目眦尽裂地瞪着顾红枫。
她又一次将自己逼入了如此境地。
她分明知道他根本下不了手……越重山简直觉得自己不只是可笑,而是可怜。
他赤金色的双眸爬上了细细密密的血丝,此时心中毁灭一切的想法达到巅峰。
从前他只是体会到什么叫千夫所指,什么叫命运不可更改。
生生世世重复那种绝望境遇他已然麻木, 可他现在觉得,那时候他至少不用体会什么叫爱而不得。
这简直像是世上最狠毒的诅咒。
这恐怕是天道对他无数次杀了天道之子, 让这个世界一次又一次毁灭的惩罚。
现在越重山是真的不想再重来一次了。
他承认自己是一个软弱无能之人, 他永远也没有办法像顾红枫一样狠绝。
顾红枫抬起手, 在越重山贴在她颈项的长剑上轻轻一弹, 越重山的手臂便一阵巨震, 长剑脱手,“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顾红枫抓住了越重山的手臂, 开口却是问:“殷烈被你关在哪里了?”
越重山垂着眼睛,狠狠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不再看顾红枫一眼,也不准备和她再说任何一句话。
顾红枫被甩开手, 眉头皱得更紧。
她是真的不明白越重山。
哪有人会爱上一个强迫自己, 甚至几次三番利用自己的人?
那不是受虐狂吗?
就连恋爱脑老三也不会爱上这种人啊。
她明明给了越重山自由,他却要用那样的幻镜来蛊惑她。
他想做什么?
想让她变成一个满心只知情爱, 终日只会与他耳鬓厮磨,与世隔绝的恋爱脑吗?
顾红枫看着越重山, 最后也没有再问他殷烈的下落,而是看了一眼外面逐渐亮起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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