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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舍自不甘心)


不消片刻,十多只野猪死伤殆尽。阿四也多次出箭,准头较去年有长进, 比起两位阿姊显然有待进步。她知足常乐地收起弓箭,乐呵呵地看野猪被侍卫们分批送走。
阿四这一世似乎还没吃过猪肉, 今天算是碰上了。
血水浸透的长剑被太子抛给侍从,经过一场狩猎,太子的面色可见松快:“整日坐在东宫内与老古板扯皮争执,实在是令人不愉,果真还是游猎痛快。”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尤其是不为“仁德”所束缚的皇帝,更是行走的老虎,无人敢惹。矮一阶的太子就要麻烦许多,身为太子她上顾及皇帝,下考虑官吏,必须虚心待下、宽容仁爱,做一个能被交口称赞的储君。
工作已经繁杂至此,生活中必然要有一些放松的过程,偶尔的游猎就是她的选择之一。
姬赤华生育之后也许久未出门松松筋骨,今日也是惬意非常:“宫中的日子哪里比得了外头舒展,太医署的医师们围着我念叨了快一年了,当真是受不住。再过些日子,等长庚走路稳当了,我就搬回王府去。”
尤其在太子无子的情况下,即便拉了长寿同住,长庚的存在耀眼得无法遮盖。即使楚王和太子不生嫌隙,手底下的人也会因各种猜测和流言起纷争。姬赤华算是受不住了,一心要回王府过逍遥日子。
阿四不免想起在九成宫无法无天的快乐生活,和老裴相日趋麻木、犹如念经的天文课堂,感同身受道:“真希望快点长大呀。”
孩子话叫姬赤华听了发笑:“再过几年啊,你就知道了,比起长大还是做孩子好。”
“我不长大也知道,做孩子更受关爱。”阿四道,“可长大了就是更好一些,不用被困在一处。我有很多事情想去做,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看遍奇景,也想吃遍天下美食,要是能在认识几个好友同行就最好不过了。”
这回连太子也笑了:“这点我们现在就能告诉你,便是长大了也不能轻易离开鼎都,无论走到哪儿身边都要跟着一大帮人,终归是走到哪儿都一样的。”身为皇子,本身的安全就是国本。
“才不一样。”阿四驱使马儿掉头,不去看失去童心的阿姊们。
长大会失去很多,并留下遗憾,但人的付出和得到总是并行的。想要有自己的生活,就必须在其他方面加以让步,三个阿姊是如此,阿四将来也会这样做。
再说了,期待长大和拥有值得期待的未来,都是很好很好的事。
虽然万般不乐意,黄昏时分阿四还是从禁苑回到丹阳阁,咬牙切齿地抱着厚厚的书册苦读。
雪上加霜的是千里迢迢运送回来的野猪肉,因为调料不如后世丰富,其中的腥臭味难以根除,阿四灵敏的嗅觉和味觉受了好一番磋磨,也没能把野猪肉咽进肚子。
阿四凄惨又丰富的表情,让前来劝阻不成的姬赤华笑得震天响。
阿四的苦大仇深不能让头发半百的老裴相升起丝毫的心软,老裴相已经摸清楚阿四的底子,发觉小孩的记忆确实出众,一本厚实的书籍已然背得七七八八,二十八星宿大多熟记于心。
于是老裴相讲起各种会变化的星辰,最实用的就是北斗七星。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星星,排布像极了酒斗,前四者是斗身,后三者是斗柄。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而在地上的人眼中,北斗虽然旋转,北极星却是不动的,它永恒存在于北方,可以辨别方向。①
诸如此类,阿四努力记了数日,勉强过了老裴相的抽查,当晚将天文书册一抛,恨不能此生不复相见。
阿四对老裴相的探究欲望和耐心也随着天文化为飞灰,再次步上翻墙逃学的老路。毕竟八岁的阿四,已经是个四尺五寸(138)的小娘子了,区区围墙,不足挂齿。
可怜老裴相终于吃到了谢大学士的苦,面对脚步飞快的四公主,老胳膊老腿的老裴相不能构成威胁,只能捶胸顿足地在原地叹气。直到阿四消失得无影无踪,老裴相才收起唉声叹气的架势,平心静气地背着手回到屋内。
弘文馆的其他先生便道:“四娘于某一道,大多是三分兴致,分明是个聪明孩子,却需得由人压着才能学进去。”
老裴相摆摆手,无所谓道:“孩子嘛,都是这样,随她去吧。”终归天文于阿四而言也不算什么要紧的学问。
有着越学越复杂的天文在前面衬托,武师傅林听云深受阿四喜欢,阿四几乎每日都要练一练,距离闻鸡起舞也只差一截,很有精进骑射的决心。
打拳踢腿之余,阿四问:“我何时才能有阿姊们的风采?”
林听云笑道:“我只能预见四娘五年后的实力,再之后的,我就不能估量了。”
连师傅都不能估量的水平,五年后她肯定是中个好手了。
“这样么?”阿四霎时高兴起来,习武更有劲儿了。
载初八年的秋祢,阿四抱的佛脚终于有回应了,她猎到了一只鹿并鸡兔若干十余只。
惊喜之下,阿四甚至趁机往白马寺中还愿——至于佛是否保佑阿四杀生,就不在她关心范围内了。出于公平起见,隔日阿四也往碧霞元君面前拜了拜。
显而易见的,碧霞元君要比佛祖更能满足阿四的愿望,当晚阿四就收到了姬宴平即将归京的消息。
姬宴平与闵玄鸣相伴归来,预计能赶上年底的宫宴。
阿四喜不自禁,给碧霞元君换了满桌的贡品,都是自己亲自尝过的美食。
当日,阿四亲往宋王府叮嘱洒扫、令宫人备好衣物热水,才到城门外迎接姬宴平。
许久未见却思念至极,相视一笑时,阿四能感觉眼眶不由自主地湿润,但她忍住了,外面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绝不能丢这一份脸面。
她可是即将长到六尺的大孩子了!
姬宴平黑瘦了些,更显身长,毫不客气地拉过阿四在怀里揉搓,促狭道:“是不是很想阿姊呀?”
小孩的脸上藏不住任何东西,阿四的心情早就被围观人群看破了。姬宴平难得体贴,顾及年幼妹妹好脸面,于是拉着妹妹上车细聊。独留闵玄鸣在外应付其他人。
阿四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阿姊怎么才回来?”
这是嫌回来的太晚了。
姬宴平笑:“鼎都虽好,别处的景致也诱人,不免多待了几天。阿四在家里过得好不好?”
“在家里哪里会有不好的呢?倒是阿姊府上的孺人要不好了。”阿四今儿往宋王府走一趟,还真碰上些趣事。
姬宴平不以为意:“他能如何?无非是在院子里吃用些,难不成他是把自己气死了?”
阿四摸着脸颊,想象早上在宋王府见到的出气多进气少的人,摇头叹息:“明明是能够在后院内随意走动的,又不是捆着圈禁,好好地怎么就病的走不动道了呢?”
姬宴平对此早有耳闻,并不惊讶:“约莫是怨恨我取他,甚至不愿让我府里的侍从近身,只肯与随嫁的下人交流,太过轻信于人着了道吧。”
阿四诧异:“谁会去害一个后院的男人?还是旧人下手?”
哪个人吃饱了撑的去暗害天水赵家的小郎,还是出嫁到宋王府的小郎,算得半个皇家人。打狗也得看主人,将手伸进宋王府里,真不怕姬宴平报复么?
“我当时愿意取他,自然是看在他还有两分用处,且死不得。你等等再看,就知道我要如何处置了。”姬宴平笑容意味不明,“你还记得曾在宫里住过几年的尤二郎吗?你当时不明白他为何会死,这次瞧瞧我家的孺人,你就该明白了。”
“尤二郎?”
阿四皱眉回忆,“你不说,我都快忘记这个人了。他似乎是嫁到了曾家,死的不明不白,但太子阿姊没追究。”
姬宴平面对阿四总格外有耐心:“尤二郎先向东宫养着的美人下手了,受美人们背后的家族报复,这是一报还一报,太子是懒得管的。不过赔了不少财帛送往怀山州尤家,算是一点补偿。”
“这……是不是不太好?”
尤家的家主是一家大母,多少还是要比寻常人家更疼爱子嗣一些。好端端的孩子送出门,送回来的却是金银,该多伤心啊。
姬宴平轻轻笑道:“我们的长姊是不叫人吃亏的,她既送财帛,就是在她眼中,尤二郎只值这个了。不说他了,正巧开春你就要往刑部去玩,等过了年节我带你去赵家学一点相关的东西也不错,是不是?”
阿四莫名感到寒意。

第132章
姬宴平带回来的一车队, 除了三车分与皇帝与太子、楚王,其余的一概送给阿四。被重视的感觉很好,阿四乐得找不着北, 再不记得其他事, 满心欢喜地回家。
远游归来,头一件事就是向长辈问安。送回阿四, 姬宴平就转道甘露殿面圣。
相互问候罢, 姬宴平当着甘露殿诸多官员地面, 坦坦荡荡地请求:“儿府中孺人赵氏病重, 已经不能下床了,恳请母亲赐我一个好医师。”
皇帝乐了, 与周围官员笑道:“瞧瞧我儿, 出门一载, 竟是学会体贴人了。”众人皆笑。
笑罢,皇帝应允:“你多带几个医师也无妨,只一点, 今后可不能再胡闹了,与赵氏好好相处。”
这话说得仿佛姬宴平是与赵氏闹脾气才往边关去住了一年似的,听得远处赵姓中年官员直皱眉。
赵家这一辈青黄不接, 难得有一个出众些的小郎也被置于她人后院,实在是叫家中老人不甘愿。
姬宴平再三保证:“儿这些日子在外增长见识, 已然明白母亲的苦心。儿既然取赵氏,自然是看重他,又怎会轻易辜负。”而后话锋一转,“他这一病蹊跷, 许是寂寞所致。儿想弥补当日,预备陪着赵氏回家去住上三五日。”
皇帝颔首:“且与你歇息几日, 开春你去户部学着办差,往后再不许躲懒了。”
皇子成年后能得差事是得皇帝器重的大好事,姬宴平再没有推脱的道理,应下之后便从(看 xiao 说 公 众 号:xttntn)甘露殿告辞。
久违的回到宋王府,自有侍从上前服侍。亲王开府,食邑一万,食实封三千,有傅、友、文学、长史、司马等属官以及亲事府、帐内府千余人的卫队,各类杂事姬宴平事先指定了长史处置,奈何总有些事务需要亲自点头。
姬宴平泡在热水池子里假寐,耳边是长史喋喋不休的劝说和长达一年办的各类消息。
这长史话忒多了些。
姬宴平腹诽,她去北境是路途遥远,又不是聋了,这长史连挑拣轻重都不清楚,真是阿娘送来克她的。
不知过了多久,池子里的水都温凉了,长史总算是说到正题:“……小院的孺人赵氏该如何处置?”
姬宴平瞪开眼睛,不满道:“处置什么处置,那是正式封的五品孺人,你怎么说得我和强占民男的土匪似的。我不是从宫里要了医师,好好治,先治个不好不坏,我再带他回赵家住几天。”
长史左手示意下人换水,苦笑道:“赵氏生性高傲,素来不许王府中人近身的,便是大王带回来的医师也是如此。”
赵氏总表现出一副宋王府中人要暗害他的架势,固执认为从姬宴平取他开始就是一场阴谋,深居简出,饶是生病了都是让陪嫁的侍男出去寻医问药,不肯多与王府侍从多说一句话。
长史关切过,无奈女男有别,长史也不能总是跨进内院与赵氏交谈,勉强去了两回反倒让侍男拦路,不许长史再上门。
这赵氏,真是半句人话也听不进去,当年的明经功名,一定是仗着家世才得了。
要长史来说,倒了八辈子霉才落到给宋王主持内务的差事。
姬宴平摆手叫停侍从的动作,自浴池走出披上浴衣:“这些人总是蠢得让我想笑,他不会以为赵家人个个待他真心实意吧?他的病查清楚没有?是哪个下的手?”
虽然姬宴平确实也没安好心,但赵家人也不是好东西,还不是个个都惦记着家产,在一亩三分地里斗得你死我活。现在,赵家盼着赵孺人死的,比起盼着他在宋王府好好活着的人指不定哪个更多。
长史摊手道:“赵孺人出身的那一支还算富裕,他明面上是独子,背地里有几个私生子兄弟确是很常见的。”
私生子——对姬宴平来说稍微有些陌生的词语。
大周是明令禁止贵贱通婚的,其中的贱,通常指的是贱籍。而很多男人向来是管不住下半身的,再家宅内外总要多出一些孩子,这些孩子大多是没有名分和地位低贱的女人所生,因为生母卑微通常得不到承认,长大了就像家宅内的管事一样生活。
但在一些极端情况下,比如赵孺人这位明面上的独子嫁出去了,其他的人就能稍微多想一些,期盼能一跃成为下一个“独子”。
因为早些年皇帝下诏,孩子的第一归属变为母亲,只要母亲的身份是清明的,无父的孩子完全可以跟随母亲的姓和家族生活。这些年见不得光的孩子已经少了很多,此类风闻也销声匿迹了,姬宴平花了点时间才搞明白其中的复杂情况。
这些孩子的生母是仆从,一旦选择跟随母亲的姓,他们就会成为贱籍,而在大周摆脱贱籍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起码要在户部有人。而绝大多数的平民和贱籍一辈子都未必能接触到户部的官员,更何况提出这种堪称未来把柄的请求。
所以,这些孩子希望赵孺人死,也是有着很充分的理由的嘛。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姬宴平也想从赵家咬一口。
“唉,你是不知道赵家家财万贯的盛况啊。岂止是还算富裕,那是相当富裕。”姬宴平叹息,“鼎都中各行各业但凡是与商挂钩的,通通是由各行业的商会把持,这些商会背后大多是各个叫得上名的门户,赵家就有可观的一份。只要是流通进鼎都的无论柴米油盐还是金银珠宝,全都躲不开商会一层油水。这钱谁赚不是赚,怎么不能是我赚呢?”
因为长辈具在,赵氏嫁到宋王府陪嫁虽厚,却只是赵家产业的九牛一毛。姬宴平很是遗憾,要是赵家人都自觉些将家产多多地奉送,她何必耗费心神在这多做计较。
可惜和她做姻亲的这房赵家,不如赵尚书那房识趣,乖乖将该吐出来的吐出来,各自安生日子多好。
长史嘴角一抽,只当自己聋了没听见这话,继续说:“至于是赵家具体哪个人动手,就不一定了,赵家宅院后院人手实在繁杂。”
“没事,过两天我就知道了。”姬宴平由着宫人替她擦头发,让长史回去休息,换了内官来吩咐,“你们都是女人,不好对赵氏一个小男人动粗,去叫几个力士陪着医师进赵氏的小院,务必给我治好了,至少再活个十年八年的。”
内官应声退下,叫来一排力士气势汹汹冲进赵氏屋门。
赵氏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过问侍男:“这是什么声响?”
侍男起身往屋外探看,只见一众阉人在院内搜查,墙角的水缸到厢房的木柜、被褥,全都不放过。但凡有一丝气味不对、或是内官看不顺的,都被打砸出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侍男瞪大双眼,扑到搬动银钱箱的力士身上,“这些都是我家郎君的私物,你们这些下人竟敢随意动用?”
赵孺人这辈子眼看着是没有出头之日了,傍身的银钱就是赵孺人和身边人将来的指望,不怪侍男惊恐。
内官皮笑肉不笑,一双上挑的眼不屑地扫过箱内的财帛,最终落在侍男脸上:“听说孺人身边有个侍男总不许府内的宫人面见孺人,看来就是你吧?”
侍男与力士抢夺钱箱,好不容易才将木箱抱在怀里,怒道:“郎君突然病弱,连个征兆都没有,岂能见外人?”
“外人?郎君?把这个吃用大王的贱仆拉下去,其余侍从一并带走。”内官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了,点了两个力士,“你们两个留下来照顾孺人,先去把医师请来,再将大王要亲自送孺人回门的好消息告诉他。”
“喏。”两个力士分头,一个去请医师,一个进里屋继续搜查。
医师这回再来,可算是没有被拦在院门外,顶着赵孺人铁青的面色看完病,好声好气地说:“这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孺人最近吃过什么?”
赵孺人披头散发坐着:“吃食都是你们送来的,连侍男也带去了,我病了半个月能记得什么?不如杀了他问问清楚?”
“这约莫是孺人从娘家带来的补药,听说是一直有在用的。”力士拿出从厢房搜出的药包递给医师检查,其中果真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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