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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阳寿换的公主命(舍自不甘心)


姬宴平走得很急,因为边境九黎作乱,闵大将军需要尽快回到北境镇守。天未亮,数十轻骑已悄然远去。
清思殿中,阿四的席位和往常一样与姬宴平并在一处。就在阿四纠结是混到太子阿姊身边去,还是与伴读们同乐,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坐到阿四手边空置的席位上,她乐呵呵地说:“宋王随我姪女离开前,托我祝贺四娘再长一岁,岁岁年年,平安康泰。”
阿四心下一松,不由自主地原谅了姬宴平的不告而别:“是三姊啊,劳烦老夫人为我带话了。”
闵老夫人实在是很健谈的人,阿四不但很快知道了对方是另一位致仕的老将军的女儿,还顺带得知好阿姊——姬宴平连和阿娘、姊妹告别的时间都没有,却专门去裴家把暂住的陈文佳一起带走了。
阿四现在是真心实意地一点不担心姬宴平的安危,至少她还知道带一位已被认证的军事天才在身边作伴。

姬宴平走得急, 生辰贺礼也是委托闵老夫人送来的。
闵老夫人神秘地说:“这份礼物实在是有些大了,带上殿不雅,宫人将其暂存偏殿, 晚一些四娘就能见到了。”
得是多豪华的礼物才能大得拿不出来?
阿四畅想, 说不定是三姊突然视金钱如粪土,将家中财宝装了三五箱子送给她。虽然阿四也不缺财帛, 但谁也不嫌钱多嘛。
“那我等宴席吃的差不多了, 再去看看。”阿四克制自己急切的动作, 端起桌上的蜜水润润喉, 礼物是不会长腿跑了的,但美食可不是日日都能吃到的。
出于简朴, 宫中有些菜色平日并不会出现在桌案上, 只会再一些节庆时分做上一两道, 滋味未必有常吃的好,却胜在物以稀为贵。阿四一视同仁地都很喜欢。
待到吃饱喝足,阿四才有心思关注周围。她放下碗箸, 环视一周,果真不少人正等着与她说话。率先走上前的都是同龄人,尤其是伴读们, 都知道阿四的习惯,一等她放下象箸就晓得是可以谈天说话的时候了。
孟长鹤相较其他人年纪最小, 别的人都让她先行。从孟长鹤起,一直到裴道为止,有一个算一个的都给阿四送了祝福话。
阿四站起来,拉住一手拉住一个, 高声向上首的皇帝笑:“阿娘,我想带着她们出去逛逛。”
皇帝正侧首与太子说话, 闻言笑道:“去吧,此时风景正好,得记得天黑前要回来。”
“我知道了。”阿四清脆地应声,与小伙伴们一并往外走。她行走间能听见赴宴的官眷低声议论,既说这满宫夏花,也说宫墙内最得意的人。
阿四出生时辰在黄昏,生辰宴也多在黄昏时分操办,此刻走出清思殿正是落日红云应碧落。就连在外行走的人都蒙上朦胧的光晕,脚下的影子也是淡淡的。
垂珠通晓阿四的心思,引着阿四先往偏殿去,务必叫她先瞧一眼姬宴平送来的大礼。
闵老夫人说是大礼,阿四简单理解为珍贵的东西。直到亲眼见到,阿四才明白闵老夫人说的是字面上的意思。姬宴平送的礼物真的很长、很大。
揭开足有两丈的红绸,内部的木盒朴素至极,粗略瞧着比阿四和孟长鹤叠起来都要长。
阿四叫来四个宫人一齐打开,低头一瞧,里头赫然是一柄两三米的长刀。
长刀总体长七尺,刀刃长三尺,两刃,柄长四尺。寒光闪烁,光躺在盒中就给人以不可逼视之感。
“这……就是三姊送我的生辰礼?”阿四抬脚轻踹木盒边缘,长刀纹丝不动。
伴读们围着欣赏一番,啧啧称奇。裴道各类杂书略有涉猎,认得出这长刀的名:“许是陌刀吧。陌刀,长刀也,步兵所持,盖古之斩马①……若是我没记错,最少也有十五斤重②。”
孟长鹤目测阿四的身高和陌刀无可比拟的长度,忍不住说:“这大概是宋王预先为四娘将来准备的吧。”
王诃对此类兵器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态度,很想从周围拿个什么东西试试刀刃的锋利:“这似乎是闵家的珍藏,已经开刃的利器,能送进宫,大概是经过圣上应允的吧。”
阿四坐在盒边,伸手轻抚刀柄,在一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忍住了试着举起陌刀的欲望。
这种事只能自己私下偷偷来,不然周围人怪操心的。
“我们还是出去玩吧。”阿四遗憾地再瞅一眼陌刀,让宫人收起、随后送到丹阳阁去。
宫人动作麻利地合上木盒、包上绸缎,几人迅速抬着这份危险的礼物离开孩子们的视野,力图不再引起一众孩子的兴趣。其中一位面相老成些的宫人拿出一些纸鸢来吸引注意:“小娘子们可要在外头试试放纸鸢?”
清思殿前的毬场在皇帝下令不许击鞠后依旧维持地很好,用来奔跑、欢笑都是相当合适的。
长风拂过,苍鹰随风高扬,纸鸢上的竹笛发出清脆的鸣叫,远远瞧着,仿佛一只真正的苍鹰在翱翔。阿四把持着牵引绳飞奔,满场都是她的笑声。
这纸鸢可比后世的要有意思多啦。
各色的飞鸟陆陆续续涌上,或比高、或比鸣声,一时间热闹得厉害。
等冬婳来叫人时,阿四已是满头热汗,亏得今日将头发上梳成两角,不至于一头湿漉漉地回殿内。五个小娘子在冬婳的叮咛下嬉笑着先后进入偏屋里简单梳洗,更换上备用的衣裳。
一通玩闹下来,外头的天已擦黑,阿四还记得阿娘令她天黑前回来,不由心虚地悄悄坐回席位,不好意思与皇帝阿娘对视。
闵老夫人家中也是多皮猴,一眼瞧出阿四是玩过头了,于是出言解围:“四娘玩闹一场更助消化,再用些菜品吧。方才可是见过宋大王所赠礼物?感觉如何?”
“看过啦,诃娘说那是闵家的珍藏,我也得谢过老夫人割爱。”阿四取了青枣吃下,清甜的滋味占据脑海,飞快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
闵老夫人道:“闵族枝繁叶茂,何止有我一家。再说了,闵家的资财本也有四娘一份在内,宋王替你拿一些,也是应当收下的,不必言谢。”
又是阿四未知的旧事,她眼睛一亮:“这是为何?”
“太上皇是有过正室的,正是卫国公的叔父。圣上也不曾否认这门外家,自然诸位皇子与闵家也是有亲在的。”闵老夫人笑时眼角弯出数道痕迹,那是她多年欢畅笑容的成果。
对于自家与皇室有亲一事,闵老夫人并不避讳,甚至是骄傲的,“既是血亲,才更能互为臂助,卫国公之忠诚为国,有目共睹啊。”
阿四认真听罢,问:“那我长到七岁——一直以来也不曾见过卫国公一家和老夫人以外的闵姓人呀,她们都去哪儿了?”
闵老夫人笑的更欢:“那当然是回到祖籍养老去了,那样多的人要是都赖着卫国公吃喝,卫国公就是金子做的也要吃垮了。老国公仙逝,也就是我阿耶过身后,老一辈都没得干净,年轻些的与定国公关系也远了,自然都离开鼎都了。”
明明是大多数的亲戚都离开鼎都了,闵老夫人却满脸笑容,这得是多烦人的亲戚啊。
阿四小大人似地叹气:“那真是辛苦老夫人了,从前一定很多烦恼吧?”
闵老夫人仔细回忆,因为有一个英武的将军母亲,她在谁面前都底气十足,其实也没吃什么苦楚,反倒是给了旁人很多排头吃。
但时光如水流,自己曾经做过的一些不好的地方也都模糊了,瞧着阿四的可爱模样,闵老夫人笑眯眯道:“怎么会呢,我都已经原谅了,心里自然也就不难受了。”
年轻时脾气暴躁些,但她现在已经改过自新,对过往都放下了。
“老夫人很大度呀。”阿四惊讶地望着和善得有些惊人的老夫人,怪不得连姬宴平也说闵老夫人风趣。
这样宽阔的肚量,说是能撑船也不为过了。
闵老夫人摆摆手:“等四娘到我这个年纪就会知道了,都不算什么。”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一通闲聊,舞乐声起时才暂时停止相互吹捧。
热闹的表演老人和孩子都喜欢,倒是姬赤华听得有些腻歪了,桌上的擦色也不尽如人意,换了两回,将就地吃着。
太子探过头来问妹妹:“之后是依玉照的例子,留在宫中长住么?”
姬赤华百无聊赖地点头:“这样能多睡会儿,也不耽误鸿胪寺的事,不然干窝在屋子里将养也太过无趣了些。”
“那正巧,三娘跑的急,赵家你和若水收个尾吧。”太子说。
阿四耳朵轻动,赵家就是被姬宴平釜底抽薪的那家吧,又发生什么了?

第101章
阿四自觉已经是大孩子了, 不能事事都向阿姊们问答案,预备这次先自己打探,再找太子阿姊对答案。
还有一点令阿四好奇、但不方便直接问的是, 那个新进宋王府的赵孺人怎么样了?
想到原本未来光明的男人, 只因一句话,就跌落泥地从此不得翻身, 阿四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快乐和兴奋, 就像是小时候偷偷背着长辈磋磨花花草草、故意划花蚂蚁前进的路, 有一点隐而不露的恶意。
啊, 阿四反思自己,难道是她也到了招猫逗狗讨人厌的年纪了?不对, 肯定是赵孺人太讨人厌了一些。
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落在阿四的耳中, 她抬眼去寻, 瞧见三五个老翁聚在一处说笑,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除阿四以外,旁的人并未对此表露异样, 显然是只有阿四注意到了这份动静,可见老翁们并未太过吵闹。
目前来说,世上的男人终究是不能全关住的, 尤其是逢年过节时,总有那么几个勉强能和皇帝意见相合的老翁, 毕竟皇帝是有容人雅量的,只要乖顺,不至于赶尽杀绝。
这些老翁的用处,阿四并不如何清楚, 她随意撇几眼,准备收回目光时突然凝神, 她记得从前有个赵老翁在宫里行走过一段时日,似乎托的事姬若水的名号。
赵老翁……赵家,姬若水暴病而亡的生母好似就姓赵,且赵家拿这事做过筏子。
怪不得太子将这事留给姬若水处置了,赵家的事上姬若水是熟手,由他操刀无论哪方面都再合适不过了。
思及此处,阿四稍微都有点心疼赵家中的无辜人了,真是名犯太岁,注定了要做儆猴的那只死鸡。
闵老夫人见阿四半晌不说话,笑问:“四娘这是在想什么呢?这样的入神?”
阿四回过神来,笑:“想起三姊了,我在这儿大摆宴席地庆生,她却在风雨兼程地赶路,多少有些心疼。”
“宋王可轮不着叫人心疼。”闵老夫人笑语晏晏,“她非娶了人家的心肝宝贝,如今却一走了之,不受一些苦,怎么叫人看得下去?”
阿四心中盛赞老夫人和自己异常重叠的兴趣,状似无意道:“说的是赵孺人?他从前似乎是有几分才学的,我三姊最仰慕的就是文采斐然的读书人。”
姬宴平最擅长对付的就是这种自命清高的人,就像姬难,总难逃在姬宴平手中吃亏。
至于“仰慕”,这样的字眼用在这儿,说句讥讽也不为过了。
闵老夫人对姬宴平可太了解了,欣然道,“仰慕啊,是啊,宋王就是太欣赏、太喜欢了,才会偶尔情难自已地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想来常人都是能谅解的。”
阿四喜欢闵老夫人的说法,锤掌笑道:“我想赵家的老人也会理解三姊的心意,相信赵孺人会在宋王府有一个不错的归宿。最近阿姊往北境去了,也不晓得赵孺人过得如何了。”
最好是没过上太舒坦的日子,不然她可要失望了。
闵老夫人端过酒杯轻抿,“这呀,已经是宋王府后院的事了,外人听不见消息自然就都是好消息。”
这话,阿四深表赞同。
赵孺人脱不开宋王府的掌控,也就闹不出什么事端,外人只当他安安分分、锦衣玉食地活着,这对姬宴平来说就是最好的。
今夜阿四的桌上也摆了酒,三勒浆是用波斯果物榨成,论起酒更像是果汁,因此阿四也能小酌几杯。
酸甜的口感占据味蕾,口舌间炸开奇异的香气。阿四微微眯起眼睛,感叹:又是美好的一天。
晚间拿着风灯来迎接阿四回丹阳阁歇息的人不再是柳娘,而是新上任的内官雪姑,她静静候在廊下望官眷们逐渐远离的背影。
一阵风过,吹动雪姑的衣摆,恍惚间阿四稍有些迟钝地想,今天的雪姑和之前在凌烟阁见到的内官瞧着可真是不一样啊。
七月中的天气逐渐转凉,夜间的风带两分凉意。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阿四稍许的昏沉,她大步上前,行走间发出的动静引来雪姑的注意。
雪姑面上的神情又飞快变成阿四所熟悉的那个内官,妥帖又周到地拿过备下的披风为阿四系好,笑问:“四娘今日过得如何?”
阿四怡然:“甚好。”
饮下的分明是果汁,阿四却觉得浑身飘飘然,离愁别绪一概散去,她兴致勃勃地重新打量周身的一切。
阿四优哉游哉地回到屋内,踹去履袜,褪去衣裳,舒舒服服地泡热汤,半长不短的头发在水面浮起。浴桶的大小是专门照着阿四的身量准备的,正正好容得下阿四扑腾,又有舒服的木绳床在里头。
手掌拍打出两朵水花,阿四突发奇想:“我还没学过游泳呢,过些日子天气凉了,约着大兄一并去温泉宫吧,那儿池子大,也不怕着凉。”顺带还能从姬若水手中知晓一些趣事。
雪姑隔一道屏风坐着,闻言立刻从袖中拿出韬笔①和白纸记下,道:“四娘是想在何时去?入秋之后,八月十一如何?宜出行。”
阿四靠在座椅上,手中荡出波浪任由水面在两颊划拉,思考片刻后说:“八月初十不行么?”
每旬末休息一日,十一正是旬初,谢大学士许是不肯放人的。
雪姑掐算之后蹙眉道:“八月初十诸事不宜。”
“那初九?”阿四虽不忌讳这些,但齐王阿姨那头过不去,还是得避开这一日。不过,这天得记一下,到时候也许能借着“诸事不宜”向谢大学士请个假。
雪姑答:“八月初九正值秋分,要祭月。往年四娘是不必去的,但今年起就得秋分清晨随圣上和百官往南郊候南极星辰。”
这大概就是长大的甜蜜烦恼吧,明明她还是个七岁的孩子。
阿四无语,湿漉漉的手“啪”盖在脸上,叹息:“那就八月十一吧,最近我在宫里多待着不出门,想来到时谢大学士也会许我出去玩儿的。”
雪姑记下,又问:“邀客除江陵县公外还有何人?”
阿四刚想说伴读们,张嘴就想起姬若水特殊的身体,又将话头咽回,“不必了,只约定大兄就好。我记得他每年秋冬长住温泉宫,应当是很好约定时间的。”
雪姑将事情写明,在末尾标注好时间。她收起纸笔,向门边的宫人示意,宫人顺意入内提醒阿四从浴桶中起身更衣。
这日后,阿四在弘文馆和校场两处来回,一丝不差地完成课业,认真地令谢大学士和同僚感慨:“生辰一过,四娘便晓事许多,可见是真长大了。”
同僚笑笑不接话。
阿四整日让人往东宫跑,端来热乎的茶点作为自己和伴读们的午间点心。她对东宫的白案中意得不得了,热情地请伴读们一定多尝尝茶点的滋味:“你们多吃些,千万不要客气。”
往日堆满各类卷册的长案在这时被清扫地干干净净,铺上绸缎,摆满各色的茶点。宫人送的及时,茶点端出来时犹有余温,吃在嘴里,满口生香。
饶是五个小娘子都在长身体的年纪,也吃不完这么多的茶点,又分出三成给先生们。
孟长鹤挑了爱吃的口味,不忘夸赞:“东宫的白案手艺竟这般出彩,这是我吃过最香脆的桃酥了。”
姚蕤附和:“一日内就同时做了这样多,又都这样美味,实在是难得。要我说,在外开一家点心铺子,定然日进斗金。”
自从跟着姬宴平去查抄过斗金阁,阿四每每听见“日进斗金”一词都想笑:“要真有这样的白案在外就好了,我就把她请进宫来,专门给我做茶点吃。”
姚蕤笑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据说从前是在哪家侍奉的,现今在西市开铺子。下回出宫时,我们一块去买来吃。”
姚家是巨贾之家,姚蕤的母亲科举改换门庭,但她的大母依旧管着不少酒肆茶楼之类,姚蕤平日里接触的也多,这方面的消息想来是准确的。②
阿四心动了:“前段日子我在外面玩得过火,叫阿娘罚了,近来我都在宫里打转。我想想……八月二十如何?”
姚蕤无有不应的:“那我就让人去约了那日,请白案到家中来,再请诸位一起聚聚。”其余人等纷纷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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