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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即将被刀了的老婆(月裹鸿声)


我先是一愣,继而想起,这神像我在哪里见过。
难道说,它就是“我娘”当年设计的作品?
神像的形制,与“温娘庙”的形象,有一定区别,但总体上看,又有五六分相似。
神像脚下是一片铺了琉璃砖的平地,然而那片平地四周,又环绕沸腾的泉水,使那点平地被隔绝成一小块孤岛。泉水之中,悠然飘荡的,赫然是朵朵镜花——应该是流仙岛覆灭时申枫带出来的。
热泉环绕着神像,而热泉外围,是青石铺就的硬质地面,想跨过热泉,从陆地连接到中间的神像,路径并非笔直,而是数十块黑色的浮石,排列并不规则,形成一座颇具艺术感的浮桥。
申枫并未试图登上神像矗立的中岛,而是站在浮石道路之前,叩击几下,少倾,那神像之下,出现一个人影,婀娜高挑,手持盲杖,踩着浮石,凌波而行。
我心里暗叹一句道:久违了,夜华夫人。
夜华夫人样貌与先前我们所见几乎没什么变化,月白衫子,墨绿长裙,曼妙身姿如同一尾人鱼。来到青石地表之上,颜色和悦,同申枫搭话。
申枫忙下拜道:“夫人,夜姬已经找到了!”
“此话当真?”
“当真,属下命人盘问,所述前事,与夫人所说丝毫不差。”
夜姬?这称呼我听过?前事又是什么事?他们这几句话说的没头没尾,我正欲再听,夜华夫人却只摆摆手,道:“知道了,我这里得了空,便去见她,你下去吧。”
申枫依言,几乎是倒退行走,退出这间“神庙”,恭敬样貌,与之前的嚣张叛逆,判若两人。
等申枫退走,夜华夫人立在空旷的大屋中间,神色暧昧难明,似乎在侧耳倾听。突然笑道:“不必藏了,出来吧。”
我惊得一抓凌青云的袖子,难道我们一直屏气凝神,还是被发现了吗?凌青云风间月神色也都紧张万分,不知她是诈我们,还是真听见了什么,我们到底该不该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另一根石柱后头,转出一个人来。开口淡淡喊了一声:“夜华。”
这声音,样貌,都十分熟悉,我睁大眼睛,风间月更是瞠目结舌。
因为,那正是他的兄长,风家国主,风间雪。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有件orz的事,我居然是从新闻上知道,工作的地方发生了火灾……
不幸中万幸是并不太大,没有人员受伤,但今天回去一看,也是黑了一大块,原因正在调查中
然后老板要我们回去搞卫生,一个细节还蛮触动我的:离的老远的方便面的那种塑料包,远看没什么,一擦,手指上都是黑灰。
#从明天开始清洁工!#

“原来是国主,大驾光临,夜华有失远迎。”
夜华夫人唇角浮起浅浅微笑,微微蹲身,行一个万福礼,墨绿的长裙堆起皱褶,像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
“夜华,这是怎么回事?” 风间雪着大袖宽衣,走近夜华夫人,从称呼中能感到两人的亲近,然而语气中又带着几分斥责。
“国主在说什么?妾身并未听懂。”
“夜华,我们之间,就不必打哑谜了吧,” 风间雪道,“我接到通报,说三山的瘟疫,像是人为。而且……有人在疫区,看见了你手下的人。”
我老远躲在石壁的一处凹陷,听着他们对话,心里不由泛起一丝疑惑:听这意思,难道瘟疫的事,风间雪真不知道?
“国主一向耳聪目明,事到如今,妾身也就不瞒了,”夜华夫人浅浅一笑,“那江显耀是幼子,不用些特殊手段,搅动风云,怎能轮到他上位。”
“荒唐!” 风间雪握拳道,“便是如此,怎么可能向平民散播瘟疫?!若被人知晓,岂不为天下共诛?再说,瘟疫那种东西,如果控制不住,反噬向风国怎么办?”
“雪郎,这是责怪妾身了?”夜华夫人低眉,转瞬化出一副委屈欲绝的神情来。
这声雪郎似乎一下将风间雪态度软化不少,他声音显得和气了些,“夜华,我也知道,你一直为我殚精竭虑,求好心切,只是,此事实在太过冒天下之大不韪,如今风声走漏,你便收了手罢。”
夜华夫人点点头,道:“夜华知道了……”
说着,她轻步上前,为风间雪整理衣领,风间雪穿着繁琐的深衣,衣领交叠,而她修长的手指毫不出错,将带着暗纹的衣领一一舒展。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气氛一下变得温情起来,风间雪用有些怜爱的眼光看她,低低喊了一声“夜华……”
“我跟着国主,五年六个月零十七天了……” 夜华夫人缓缓地道,“承蒙国主信任,我不止是国主的枕边人,更一直是国主的血滴子、白手套……”
这话说得像是撒娇讨赏,风间雪笑起来,一手抚着夜华夫人的长发,轻声道:“抱歉,夜华,我没办法给你名分,但你知道,这些年我从未再娶,是为了谁……”
夜华夫人抬头,用一双灰蒙蒙的眸子看着风间雪,即使目不能视,也显得风情万种,柔声问:“国主以为,夜华是在向您讨要名分?”
“不,夜华只是……”
她的声音在下一秒转为无尽的狠戾:“夜华只是想告诉您——您也是我的白手套和血滴子!!”
话音未落,我只听见一声惨呼,风间雪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将她猛一推,自身则向后倒去。
我惊得站不住,从藏身之处都忍不住探出头,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风间月已经大喊一声“哥!” 整个人弹射出去。
既然藏不住,我们就都跑出来了,落到风间雪身边,这时我才看清,风间雪胸前插着一柄短刀,鲜血浸润白衣,呼吸之间,嘴角不断渗出血丝。
“哥,挺住,挺住啊!” 风间月此时早忘了之前的嫌隙,声音充满哽咽,将兄长抱着,尽量往后拖曳,仿佛离开对面那个毒妇越远一点,就会越安全一点似的。
夜华夫人白衫上也喷溅了血迹,可人还是那样窈窈窕窕地站着,脸上挂着略施粉黛的浅淡笑容。
“为什么?我哥待你不薄!” 风间月目眦尽裂,嘶声对她大吼。
“为什么?” 他的愤怒像打在棉花上,夜华夫人淡淡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当然因为我是夜人。你们随意对夜家发动战争时,打掉夜血的胎儿时,鞭尸夜族的公主时,又有没有解释一句为什么?”
图穷匕见,与虎谋皮。
结合她刺伤风间雪之前,最后那句话,电光石火间,我想通了这一切。
这世道,黄雀一群一群的,别说是蝉,连螳螂都快不够分了。
之前,我们推断出,夜华夫人是风间雪最趁手的工具,他利用欢夜坊,在各国政要处埋伏间谍,获得信息,打压安凌,以为自利。
那时我还振振有词,一个青楼老板能有什么政治目的,所有的行动一定都是听从风间雪指使,为风国的利益服务。
然而现在看来,我大错而特错。
在另一面,何尝不是欢夜坊利用了风间雪,打开了三国的大门,铺开了夜族的网络?
风家像一具单纯的身体,把欢夜坊这个组织当做正常的器官,不断供应营养和氧气。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一颗肿瘤……
欢夜坊从风家得到了资金、人脉,还有最重要的,掩蔽。
有风间雪这副虎皮做大旗,可以对世上任何人进行误导,作为风家国主半公开的情人,夜华夫人的所有作为,都会被世人归入风家意志之下,即使其中许多行动,风家压根也被蒙在鼓里。
从这个角度,叫风间雪一声大冤种也不为过。他甚至知道这个夜人的据点,却从未知道夜华夫人真正的目的。
夜人从未甘愿在这片土地上的失败,也从未放下对中原诸国的仇恨。
他们甚至保留着,这尊当初给他们带来失利的巨大神尊,作为对自己的鞭策和激励。
欢夜坊是他们留在这片土地上的钉子,等待时机,卷土重来。
如果说,安家的背刺,目的是想扩大安氏的权柄,而夜人要的,则是全面的复仇。
风凌安三家,虽然吵吵闹闹,但还顾及这片土地上的子民。而瘟疫扩散什么的,夜人是不在乎的!
“事到如今,我也不忌讳告诉你们,” 夜华夫人神情还是那样淡漠,道,“地上的瘟疫,远超你们想象,风家安氏,都已埋下伏笔,夜族大军,早在暗夜之中守望。只等你们乱起来,就是我夜家恢复荣光,收复失地的时候!”
“你……!” 风间月平时也算牙尖嘴利,但此时连悲带怒,竟然只剩苍白无力的“你这毒妇”这样的骂人词汇。
凌青云在旁,却突然笑起来了,腹部有伤,那笑声里带着咳嗽。
“我说……咳……夜华夫人,您能跟我们交这么实在的底儿,看来是笃定我们离不开这儿了吧?”
“不然呢?” 夜华夫人淡声道,“这里是夜人据点,我一声呼唤,便会有三百夜人勇士迅速合围,你们自是插翅难飞。”
“可是夫人您忘了,现在在这里,您才是少数吧?” 风间月说着,唰地拔剑,指向夜华夫人。
风间月说的没错,目前在这空旷大殿,我们的人数占优。
但是夜华夫人表情并没无大的变化,一张手,手中多了一把小弩,弩机泛着淡蓝色的光泽,声音也带了几分凄厉:“我双目失明,献媚于人,苟活于世数十年,为的就是今日!你们要是想挟持于我,那是打错了主意,谁要轻举妄动,也别怪我临走带走一个!”
这家伙,油盐不进……
风间月一时也没了辙,就算我们现在能杀死这位夜华夫人,但之后呢?我们还是出不去,同归于尽,毫无意义啊。
他们对峙的工夫,我脑中也在激烈运作。
我早注意到了,这座巨大的神像,关节之处似乎可以活动,像是一具巨人傀儡。
若她正是安昭鸾的设计,夜人把它运到此处,我猜,大约一是作为一种对战败的鞭策激励,时时提醒族人莫忘当初的屈辱,二是真正的实用目的,让它作为一件秘密武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向中原复仇。
刚才夜华夫人从上头下来,步伐飘忽,而申枫隔着热泉跪拜,足见其是不欲被外人接近的所在。
此时此刻,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要争取的,何不赌一把!
想着,我手脚并用,匍匐在地,口中都特地塞了一片破衣料,向那道浮石之桥无声地爬去。

风间月、凌青云与夜华夫人对峙之时,我趁机从背后爬上浮石之桥。
他两个大概发现了我的目的,都在前面故意说话,扰乱夜华夫人的听觉,让我顺利爬上浮石,越来越接近泉池中央那座“岛” 和岛上的神像。
之前说过,浮石并非平直的一条路径,而是需要判断,哪一块能走,哪一块踏上还要折返,甚至哪一块是陷阱,会掉下去。
此时我便面临一个抉择,面前是一左一右两块黑石,每一块都需要跳一下才能登上,然而,我不知哪条路才是对的。一时盯着它们,发起了呆。
泉池鼎沸,热气蒸腾,汗水从我鬓边流下,我抬起眼,微微向上看去,巨大的神像此时就在眼前,像一座巍峨的山峰,锐利的鹰眼自上而下凝视,让凡人忍不住生出自身渺小的感叹。
就在此时,我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小心!”
我惊转头,原来夜华夫人到底发现了我们的伎俩,此时正掉转头,将那枚毒弩指向我的方向。
这说明我们的整体计划是对路的,她宁可放弃自身的防御,也不愿让我接近神像!
在这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意识到,我们几方陷入了一个动态的平衡。
这个平衡的关键点就是“预判”。
就像守门员扑点球,等到射门球员起脚再做出反应就晚了。而我们现在互为守门员和射门员。
如果我停住不动,耽搁在此,等她箭发出来再逃,是会来不及躲开的,我必须现在就决定向哪边跳,赌她判断错方向,而她同样,也在赌我会采取何种行动,才能准确命中。
电光石火间,风间月大喊了一声“右!”
我一惊,人在不知如何选择时,下意识就想跟从指令。
然而,就在几乎同时,我又听见另一个指令,来自凌青云的声音。
“BACK!!”
语言能描述的实在太慢,但在那一刹那间,我领悟了他们的配合。
不知他们是用手势还是如何商量的,但风间月的指令明显是一个假动作,凌青云的指令才是真正的暗号。
为了防止敌人听懂,这孙子,居然连英语都用上了……
于是我及时向后跳出,几乎同时,闪着蓝光的弩箭在空中呼啸而过。
我立在后面一块浮石上,歪扭几下才平衡住身体,往前看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右前方的浮石受了震动,摧枯拉朽地崩塌陷落,落在水中咕嘟起密集的泡沫。如果我刚刚跃向右边,此时已经落入滚烫的泉水,成了一枚温泉蛋了。
然而左边呢?也不安全,弩箭刺入我左前方的浮石,箭羽犹自颤动,如果我选择左边,现在就是一柄羊肉串。
右边的路是陷阱,左边的路被弩箭封住,本来这一局,夜华夫人应该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只是她没想到,凌青云居然会指挥我往回蹦。
而现在,平衡被打破了,她失去了威胁的武器,我一鼓作气,跳上左边的浮石——那里刚刚被弩箭证明过不会塌陷,几步越过最后的路障,绕到神像的后方。
果不其然,那里有一道门,可以供人出入。
我一口气攀上去,神像中间有巨大的空腔,胸部似乎是一间控制室,前方有水晶质地的窗格可以看出去,而左右手边,各有一个像离合器或者挂档之类的杆子。
我见过设计图,用尽全力搬开其中一个控制杆,神像突然发出轰鸣,动了一下。
这证实了我的猜测,我的“母亲”安昭鸾,设计了一座古代版高达……
底下的人都被轰鸣惊呆,仰头看着我,而在我的视角里,鹰神羽翼的阴影,大面积覆盖在他们肩头脸上。
在我的操纵下,巨大的傀儡伸出一只脚,跨过了沸腾的泉水。
我看见凌青云张着嘴,不敢置信地吐出一串:“oh my lord, what did you do in your last life!”
而我在驾驶室回应了他:“我大学专业是机械设计,而且信不信由你,在丰富的人生经历中,跟二姨夫的弟弟学过开挖掘机!”
我的操作还不太熟悉,使这尊神像看起来像是个印度神仙,一直扭出瑜伽的姿势,不过高达的一小步,总是人类的一大步,我终于成功伸下一只手,把风间月凌青云,还有昏迷中的风间雪都捞了上来。
不用说,这时的动静已经很难不惊动出据点中的夜人,随着夜华夫人大声喊叫,大门洞开,无数黑衣的武士流水一样冲入,冲着我们开始攻击。
但人类孱弱的攻击,对这尊庞大的木偶来说,不过像是蚊子咬了一下。
我的操作越发熟练起来,已经能操控这傀儡双手握拳,一左一右地,轮流向地面击下,从地面看来,简直就像如来神掌的效果,所过之处,烟尘暴起,惊叫连声,连钟乳石形成的柱子,都被一拳打断。
虽说如此,我却无心恋战,比起背后那滔天阴谋,现在这点夜人剿不剿灭,根本不值一提。于是我驾驶那神像,双拳往上一举。这里本来就是空心的地下洞穴,这一下顶破了脆弱的土壳,尘土砂石下雨一样坠落。
我也顾不得其他,双臂一撑,像上单杠那般翻上去了。徒留那群武士在身后呐喊呼号,望洋兴叹。
从压抑的地下重返地表,清风徐来,月光流照,我长出一口气,想不到这样寻常的事物,此时却如此令人激动。
就在这时,我留意到,月光下一团青影,正被十余名黑衣人围住。
我认出,那是安玉暖。方才我们才吃过她的大亏,刀剑相向。但此时,她明显受了夜人的伏击,身边暗卫尽死,脚步左支右绌。
我看了身后的凌青云一眼,他的神色有些难言,但还是低低吐出两字:“救她。”
我亦心明,眼下个人恩怨都要抛开,我们任何人不能按时回去,都可能成为油桶上的火星。
于是我控机上前,一掌拍出,打散了围攻的夜人。
隔着驾驶舱,我与“我姐”在暗夜中对视,她仰着头,微微张口,神情很难形容,身体甚至有些发颤,这是“我们”母亲的遗作,又是夜族尊崇的巨大鹰神,我无法猜知,她内心更多的是激动,还是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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