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后翻了翻,本子很厚,可大半的页面还是空白。
看来我们相处的日子,还是太少了。我并没来得及给他多讲几个故事。
直到我翻到最后一页,才终于又出现了凌青云的字迹。
温柔的小楷,只有一行字:我想记得,她来过……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重重打在我鼻子上。
我并没有想哭,可眼泪只是流下来。
这回答了我先前的好奇。
他早知道我会回去的,我来这边年余,灵魂住在别人的身体,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留不下。这些故事,是我唯一存在过的证据。
我起身,默默把眼泪擦了。
我知道我有一千个理由,说服自己离开。
可我现在只想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我就这么走了,会不会后悔?
人啊,骗的了别人,怎么骗的了自己……
我坐在黑暗的密室里,开始想一个问题。
小王是怎么过来的?
这疑问我先前就有过,但一直不曾细想,因为觉得,就算知道了也无关紧要,毕竟夜族当前的凌厉攻势来自她们现任的女帝,而不是一个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现代人,退一万步说,就算戳穿她是穿来的不是什么真正的夜姬,除了一点心理上的报复感,对我也没任何真正好处。
但现在,听说自己是凌青云弄过来的后,我突然有一种灵感,或者这件事后头,有什么能翻天覆地的秘密。
在凌青云之外,还存在一个发动秘术的人。而她(他)同时拥有镜花、夜血、神异记这三样东西。
当初原主楚汀兰是在画舫中,被穿越的。
凌青云提过,画舫主人会一点夜族语言,而且,他小时在那里呆过短短一段……
想到这里,我几乎跳了起来。
这一切的指向,是一个地方:蓬莱境!
我将所有的线索在内心捋了一遍,可能,现在也只有赌这种可能,才能为这烂尾的书,写出新的、属于我自己的结局……
于是我策马来到莲花湖边,踏上了画船。
遥想第一次扮做少年同游的盛景,荷花粉嫩,莲子清甜,一切还历历在目,然而如今物是人非,船外荷花凋零,莲叶枯萎,枯黄的残梗竖出水面,让湖面显得荒芜而辽阔。
当初我们一船人,如今,只有我一个,咬了牙,只剩一腔孤勇,摇向蓬莱境。
时局如此,蓬莱境也萧条了,偌大的画舫没有丝竹管乐。只有一身米黄色的画舫主人,坐在船头,细细地洗带着一双带着玉环的脚。
我向她鞠躬:“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大隐于市,想不到您才是大慈之人。”
她浅淡一笑,抬起玫红的双瞳:“怎么说?”
“血仇难解,人之常情,可不同于其他人的咬牙切齿,不共戴天,您是真正能不囿于自己的出身,希望世上所有人放下仇怨,去争取一个和平美好的未来的。”
画舫主人叹口气:“过誉了,我其实,何尝不是有私心。”
我说下去:“只是如今,大厦倾颓,若想达到您最初的目的,还请您不吝开金口,证实一些事情。”
“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把这本写完了,呼。。。
接下来几天应该会日更吧,五章之内完结正文。求点评论,亲们猜猜结局也好:)
我知晓了天大的秘密,急速往前线奔回,打算告诉凌青云。
然而,快到未到狭水关之时,就发现一片兵荒马乱。
残肢躯干散落一地,河水都被染红,在过去一个月里我已经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可还是心惊肉跳,未能习惯。
我拦住几个穿凌国衣甲的败兵,急切地问:“怎么回事?国主呢?”
“狭水关失……失守了!” 兵士一脸凄惶。
“国主,国主……叫夜人围住了……被抓了……” 另一个道。
我脑中嗡地一响,被夜族俘虏?江佑安的故事浮现在我心头,我不敢想象,在长矛顶端,看见凌青云的头颅,会是何等场面。
“凌夫人,您,您赶紧跑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士兵们奔逃而去,我骑着马,站在这逆流中,像被海潮拍打的一块礁石。
你说我怕吗,我当然怕。
可我知道,如果我退了,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救他了。
赤鹦鸟盘旋而去,我从一具尸首旁捡起一个酒壶,里头还有半壶残酒,吨吨吨地灌下喉咙。
去tm的鸡汁土豆泥,去tm的德芙巧克力,去tm的现代世界。
我一生谨慎周密,顾忌后果。
但现在,我决定,要梭哈了。
片刻,夜人围拢过来,领头的是夜华夫人,此时的她身着铠甲,身旁有两个亲兵随侍。
“夜华夫人,看在旧相识的份上,可否引我去见你家尊主?我有一些秘密,想同她说,” 我在马上行礼,尽量平抑声调,手却一直在抖——虽然我也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刚刚喝了酒。
夜华夫人大概也有些意外,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有此等要求。
她带些揶揄地回应:“凌夫人,如今什么样的秘密,怕是也换不回你夫君的命。”
我笑了笑:“那就当您顺手也抓了凌氏夫人,难道对您还有什么损失?”
夜华夫人用目盲的双眼盯着我的方向,看了半晌,大概想猜测我的神情。
而我现在也不知自己什么神情,只觉得血液在身体里快速流动,说清爽,又带着酒劲,说酒醉,偏又感到十分激扬,脑子里都是中学时的一片景象:那时我病着,却一定要参加一场辩论赛,我干了半瓶二锅头,硬是拿了一个最佳辩手。
最终,对方了发话,一个简单而沉稳的:“好!”
我把酒壶摔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然后抹了抹嘴。
我在夜家大帐见到了凌青云,还好,他尚未受到残酷虐待,不过手脚上都是小儿胳膊粗细的铁链,想必也舒服不到哪里去。
“可心,你怎么来了?” 看见我,他先是惊讶,继而愤怒起来,拽得铁链哐当当地响,“不是说了,能死一个,为什么要死两个?!”
身边控制他的夜人侍卫抓紧了链子,强行压制住他的激动。
我走过去,单膝跪地,配合他的高度,轻抚他的面颊。
然后我掏出镜花,就像故事里贝儿掏出玫瑰,平静地说:“我回来了。”
“……”
凌青云不说话了,将发丝靠在我手上,像那只奄奄一息的野兽,而我,像摸猫似的摸了摸他。
“啧啧,” 声音来自屋子的中央,铁王座上,“有什么恩爱,到底下再去秀吧。”
我看过去,夜族的女帝坐在铁王座中,身未解甲,只除下了头盔,一双葡萄紫的眼眸在火光中显得更为深邃,从轮廓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坯子,但一道横亘面部的疤痕,毁了这一切。
她接着笑道:“我夜人传统,敬佩愚蠢的勇气,你既然单骑前来,见你夫君,我准你们留个全尸,夫妻合葬。怎样,够仁慈了吧?”
我抬起头,看着她:“尊主,我本来是可以走的,但我来见你,就是为了讲几个秘密。唯一的请求,就是请您听完。”
看女帝露出些不耐烦的表情,我又补上一句:“我一介孤身,手无寸铁,都敢前来,尊主,难道不敢听我说几句话吗?”
“笑话!” 女帝被激,终于扫我一眼,接着又移开眼神呀,淡淡道,“那你说吧。”
“第一个秘密,是关于瘟疫的。我已经知道,引起瘟疫的,就是镜花的花粉。”
在场所有人目光向我投来,我便清晰地说下去:“所以,最初的时候,夜华夫人才需要有人帮她找到流仙岛,带出镜花的种子,培育出无数的毒株。”
“那为什么……?” 凌青云看着我,眼中充满不解。我知道他是想问,那为什么岛上的人都没事?他、我、风间月、楚汀兰也没事?
“而这就是我要揭晓的答案,” 我放大声音,“夜人的身体里,带着天然的抗体,所以一切夜人,或与夜人有过亲密关系的人,都可幸免于难!”
凌青云先愣了一下,继而即使在这种氛围中,耳根还是微微红了,或者想起了某些跟人交换抗体的瞬间。
“这个秘密,如果我不能回去,就会被公开,”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一股脑说下去,“用白话说,那些得病的人,想取得瘟疫的解药,方式有两种,一种,是与夜族修好通婚,用和平的方式取得免疫的抗体,另一种,是猎杀夜人获取血液,或者侵犯夜族的女子。而让这广大子民百姓怎么选,决定权现在,全在尊主您的手上,不是吗?”
女帝的眼神开始从轻蔑变得冷厉,狠狠盯着我,被她看着的地方,我甚至有被刀锋划伤的幻觉。
而最终,她又轻嗤一声,似乎恢复了平淡,向身旁的夜华夫人笑道:“都说凌青云的夫人温婉和顺,不过我就说,只要是安昭鸾的种,怎么可能不胆大包天?”
夜华夫人低头表示附和。
“但你凭这点,就想威胁我吗?” 女帝的声音压迫感十足,“告诉你,族人子民,我自会守护!任何胆敢伤害我族人的家伙,我夷灭他三族,看谁怕谁!”
我笑了一下,虽然女帝声色俱厉,但想也知道,得病将死之人,谁不铤而走险,再重的刑罚也拦不住的,毕竟中原人多,夜族人少,这将对他们族人形成绝大威胁。
但我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刺激她,而是言尽于此,切入下一个话题。
“第二个秘密,我是来告诉您,如何让您的子孙一统中原,千秋万世的。”
女帝哼一声:“我现在,不正在做这样的事么?”
我回应:“第一,你未必能把中原都打下来;第二,就算打下来,也未必守得住;第三,你的法子,终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耗费不知多少你的族人同胞、大好儿郎,而我的法子,却是叫你不费一兵一卒。”
女帝看着我,显出不解的神情,继而大笑起来,笑声在房间中回荡不休。
夜华夫人在旁,也禁不住连连道:“安王女,凌夫人,你是傻了,还是疯了?”
我张口欲言,而就在这时,一声娇喝响起:“母亲大人,不可听她胡言乱语!”
我看过去,竟是楚汀兰冲了进来,她此时穿着华贵,更显美貌,白肤紫眸,与身前的女帝交相辉映,口中气喘吁吁道:“母亲大人,您万不可信她妖言惑众,诋毁我的出身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觉得小王是天生的坏人,我依然感激小时候,她对我的维护。
可惜,一向站在“光明正义”一边,“嫉恶如仇”的她,最终做了这样的选择。
有些人的善良,是因为没有经过考验。
于是我笑了一下:“夜姬大人,您怎么知道,我要诋毁您的出身?我还没开始诋毁呢。”
座上女帝,亦用有些疑惑的眼光看向她。
我道:“捡日不如撞日,既然夜姬大人突然出场,那我就从第三个秘密,关于夜姬的出身开始谈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几章了,感谢能看到这里的读者亲,接下来几天应该稳定日更,直到完结,求点评论~~
第九十二章 滴血验亲的bug
“尊主,这么多年,您膝下再无子女,恕我直言,是您后来发现,自己已经失去孕育的能力了吧?”
女帝的眼中升起怒气,五指禁不住抓紧坐位的扶手,低喝一声:“大胆!”
我笑一下:“如果说出实话就是胆大包天,那欺骗于您,又该当何罪。”
旁边楚汀兰急道:“安可心!我就知道,你要挑拨离间,看我母女新近相认,就来大做文章!”
说着,她又转向女帝:“母亲大人,她每一句话都是胡言乱语,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啊!”
我看着她,冷笑一声:“‘夜姬’大人,既然笃定我是胡说八道,那你只当打水漂听个响儿,听个笑话图一乐,又有何妨?”
楚汀兰:“……”
女帝看她急迫样子,反而面色转沉,扭头向我道:“说下去。”
于是我躬身道:“发现不会再有第二个骨肉之后,尊主大人您命人潜入中原,寻找夜姬。”
“夜华夫人他们明察暗访多年,建立了欢夜坊,过滤年龄相符的夜女,都没有夜姬的下落,心中十分焦虑。”
“所有的骗术,都是建立在‘人们希望相信’的基础上,因此当楚汀兰横空出世,提供给你们一点线索,不管那线索有多么模糊,细节有多么错误,你们都会自行为其补充,得到希望得出的结论。”
“你胡说!” 夜华夫人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了我,“夜姬大人,手上可是持有《神异记》的!”
“如果我说,那半本神异记,是她从我手上骗走的呢?” 我抬头,连说出几个书上的插图,甚至还有凌青云做笔记的地方,“她要怎么解释,这么重要的证物,上头会有凌青云的笔迹?”
“那是,是……” 还算小王急中生智,找了一条理由,“那是你借走过,所以知道里面的内容!”
我笑了一下:“我是何年,何月,用何说辞向你借的呢?借了多久?既然如此重要,又为什么归还呢?”
楚汀兰一时语塞,谎话就怕细节,如果有人问我,我能清楚说出关于神异记的所有来龙去脉,包括小王借走那天说了什么言语。但我不信她能现场直编出一个逻辑完整,没有矛盾的故事。
果然,对方荡开话题,抓住女帝的腿,跪地道:“母亲大人,儿臣,儿臣是与你滴血相认过的,对吧?”
夜族女帝冷哼一声,插言道:“没错,兰儿刚来时,与我滴血相验,确认了她与我骨血相连,不存疑问。”
“这件事,刚刚好,这屋里还有另一个人做过,” 我接过话头来,“我身边这位国主,当初,也是通过滴血验亲,才被接回宫中。”
屋中几人面面相觑,连凌青云都两眼发蒙地看着我,眼神像在问:我滴血验亲有啥问题吗?
“问题就是,勾栏场所有种伎俩,是不传之秘,尊主大人,包括凌氏前国主,无处得知。蓬莱境的画舫主人,当初就是用的这一招,瞒天过海,把凌青云送进了宫中。”
我一边说,一边将尾指浸入面前的茶杯,在众人面前,滴入一滴指血。
“那就是——” 我提高了声音,“在水中添加白矾,便会让非亲子的血滴也能相融!不信的话,在场各位可以试试,是否都能与我‘滴血认亲’?”
在场所有人瞠目结舌,女帝甚至亲自下来夺过杯子,将自身、夜华夫人、甚至楚汀兰的血滴在里面,果然全都显示,与我有“血缘关系”。
原版的楚汀兰,就是发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才被画舫主人送走,导致小王穿了进来。而小王,又是因为熟悉原著,掌握的信息比我们都多,所以早早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借用了这一招,摇身一变,成为了荣华等身的“夜姬”。
楚汀兰如闻晴天霹雳,跌坐在地,继而却又一下爆发了,眼白上都布满血丝,扑过来想要掐我,好在四下都是侍卫,把她拦住。她口中犹自恨声大喊:“安可心,我也不过是保命之举,你怎么就阴魂不散,非要害我!?”
我看着她,淡淡道:“你错了,我不是害你。现在你不是女主,我也不是全部人生意义都在害你的恶毒女配,我有我自己的人生,我揭发你的全部原因,是你占了别人本该在的地方。”
“什么意思?” 现场不止楚汀兰,所有人都看向我,热切而惊疑的目光打得我心口一片斑斓。
“尊主,” 我再度向夜族女帝行礼,“世人皆知您是紫眸,然而敢问,一旦入夜,眼睛是否会变成金色?”
“你如何知晓?” 女帝的手握紧铁王座的扶手,整个人身体绷紧,像要站起不站起的样貌。
“如果您想知道,请您熄灭现场的火光,” 我道。
火光熄灭下去,室内只剩昏暗的灯烛。
半屋子的人惊叫起来。
我扳着凌青云的下巴让他微微仰头,他双眼因为惊愕而圆睁,在此时此地,像两簇跳动的火苗,又像两轮金黄的满月。与对面的女帝,遥相辉映。
昏暗中,我说下去。
“经过调查,我才知道,夜族之所以被称为‘夜’族,正是因为,纯血的王族,入夜时瞳色将会变幻,如日月之交替,日紫夜银,称为‘紫月’,日碧夜红,称为‘流火’,而他这种称为‘玄照’,白天黑色,晚上转金,既明明是夜族最高的王血,又刚刚好掩饰了夜人的身份,让他在中原生存下来,如此说,他怎么不是天命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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