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禛道:“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去布置聚风阵吧。”
她了解一点阵法的基本原理,但更深层的东西就不懂了。这种东西,还是要交给专业人士来做。
而她自己,只要负责验收成果就好。
明如嫣被关了很久,现在已经迫不及待想去吹自由的海风了。听到李禛这样说,她拽着乔珠珠就往外走。
乔珠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被明如嫣推着走。
她折腾了一晚上,就早上睡了那么一小会,现在已经是困得不行,哈欠连天,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等一下。”李禛叫住她们,将两个面罩扔过去,“戴上这个吧。”
海雾越来越浓,不戴防护对身体也不好。反正这东西在仓库里有很多,戴上也能阻挡一二。
明如嫣接住面罩,将其按在脸上:“知道了。”
两人一个干劲十足,一个懒散无力,就这样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房间内只剩下李禛一个人,办公室再次恢复了寂静。李禛坐到沙发上,柔软的海绵随着重量沉下去,形成一片凹陷。
经过一番威吓,囚犯们已经老实了。现在她们已经不需要劳役、不需要自相残杀,只要在牢房里安静地待着,每天按时出来领取食物就好。
而聚风阵也已完成,现在只需等待天门台那边派船过来。其他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再生不出什么变故了。
李禛从置物架上拿下来一个日月形状的玻璃摆件,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不经意间却想起刚来白塔监狱那一天做的梦。
当时她被吵醒,加上有其他事情要做,一时间也没来得及细想。现在掌控了监狱,有了空闲,才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之所以将梦的事搁置到脑后,而不是优先解决,是因为梦境除了让她精神疲惫些,似乎造不成什么危害。
李禛用手指碰了碰玻璃摆件,冰凉的手感顺着指尖传来,让她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梦境总是模糊的,但她的梦却格外清晰,每次回想,总有一种历历在目之感。
相比之前,这次的梦境又有了变化。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梦中终于出现了一个她知道的东西——“生命之轮”。
他们,疑似实验人员的人,给梦中的“她”,注射了这种东西。
这让李禛警惕起来。生命之轮应该在日环食手上,他们的对话中还提到了仿制品,也和之前渡魂街出现的伪生命之轮对得上号。
所以是他们搞的鬼?
不对。没那么简单。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知道她梦境的事,而且他们也没理由将实验机密泄露给她。
那就是意外?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纷乱的线索打成一个个死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李禛按了按眉心,止住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猜想。
不必执着于一时。只要她还在收集树种,就一定会和日环食遇上的,等时间到了,所有问题自然都迎刃而解。
正想着,一边的通讯器忽然亮了起来。李禛知道,这一定是天门台那边的人派遣船只后,打电话来报告了。
她斜倚在沙发上,任由铃声在响起,没有接听的想法。半晌,对面等不到回复,就主动停了。
李禛翻了个身,窝在沙发上睡了一小会儿。她没那么需要休息,但既然有空闲,睡觉肯定是比不睡舒服的。
至于那些不太重要的事,让明如嫣和乔珠珠去干不好吗(理直气壮)
李禛心安理得地睡了过去。再醒来时,聚风阵已经布成。天空布满乌云,原本即将消散的狂风,重新被汇聚到一处,发出冲天的吼声。
白塔监狱的正上方再次出现了巨大的漩涡。漩涡由云层组成,呈逆时针方向旋转着,乌云和雷电在风暴眼中汇聚,经过两天的酝酿,连成了黑沉沉的一片。
时至夜晚,远远望去,那乌云竟散发出一种浅浅的绯红色。雷电在异常的红色中穿梭,时不时自天上落下,发出一声巨大的震响。
浪也异常地翻涌起来。原本质量不错的船在这样的风浪下也难保持稳定,只能随着海浪上下浮动着,如同雨中的浮萍。
“不太对。”
船长看着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景象,又看了看监测到的数据,狠狠皱起眉来。
这艘船启航两天一夜了。具体出航原因船长不知道,毕竟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但目的他是知道的。
臭名昭著的白塔监狱。
这是船长第一次走这条航路,因此他分外小心。第一天的航行还算顺利,除了周围海雾浓些,似乎没出现什么大问题。
直到今天早上,随着船只越来越接近白塔,监测仪器上的数据和屏幕上的影像都出现了变化。
毫无疑问,这种变化正朝着坏的方向发展,且从未停止。
海雾的浓度比起资料上记载的浓度,足足翻了三倍!而其他诸如风向、湿度等几项数据,也有了很大的变化,且原因未知。
不久前还风平浪静的大海,转瞬间就变了一个模样,连天空也布满浓云。船长也有几十年的航海经验,去过不少环境恶劣的海域,但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直觉告诉他,有些不对劲。
大海可比陆地危险得多。在海洋上,人们能依仗的,只有脚下的船。然而看白塔海域的天气,再朝前行驶,很有可能会遇到危险。
“仪器没出错吧?”他回头看着二副。
二副回答道:“来之前检查过,没出错。”
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戳破。船长在座位上沉思许久,终于叹了口气。
如果这艘船是他做主,遇到这种极端情况,他肯定会选择返航。其他的什么再重要,也没有人命重要。
但他并不能决定船上的一切。因为在他开船前往白塔之时,一个麻烦也跟了上来。
“返航?!开什么玩笑!”
尖刻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刮得他耳膜生疼。船长垂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和脚下华丽的地毯,一言不发。
但那声音丝毫没有因他的沉默而停止的意思。相反,对方更加刻薄地嘲讽着他,仿佛返航的提议成了天大的错误。
“你知道我们这次是要干什么去的吗?你知道耽误了事,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我会吃多大的挂落吗?返航?怎么可以返航!”
皮鞋的鞋跟“哒哒”地踏在地板上,发出令人烦躁的响声。这位天门台的办事员如驴子一般在地上转着圈,眉眼中尽是不耐。
“什么异常,我可太知道你们这些人了,每次一点小事就说得很严重,其实就是想偷奸耍滑。我怎么没感觉到风浪?呵呵,想瞒过我?没门!”
你吃挂落,关我屁事。
听说要去白塔接人,就屁颠屁颠跟过来的,还不是你自己。
还说是什么监督员。拜托,最该被监督的就是你这种吃卡拿要、媚上欺下的贪官污吏好吧!
还偷奸耍滑?也不看看这船上最偷奸耍滑的人是谁?!
船长心里将这装腔作势的家伙翻来覆去骂了几百遍,脸上却露出老实巴交的表情:“可是海上的状况实在不好,再向前走,很可能会有船员牺牲。”
对方不在意地挥挥手:“那又怎么样?几条贱命,死了就死了呗,反正会给你们发抚恤金的。”
说罢,他用脚尖踢平地毯,又耸耸肩不在意道:“以后这种小事不要烦我。滚吧。”
这位监督员自上了船开始就鼻孔朝天,一脸傲慢,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模样,船长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过来问他也只是想碰碰运气。
但收到这么个答复,他还是觉得心中微微发寒,坐在座位上,望着电子屏幕上的狂风暴雨,忍不住出了神。
他的助手、和他一起航行多年的大副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就知道了最后的答案,叹口气后安慰道:“这不怪你,别想太多。”
船长摇摇头:“继续向前吧。”
他看着地图,轻轻叹了口气。只希望不要如他所预想的那样出事,至少……要平安到达白塔岛才好。
第160章 去见魏云山
谢天谢地。经过两天一夜的航行,船只终于穿过浓雾和细雪,即将到达目的地。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肖怀羽都要喜极而泣了。
他出身不错,身为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甚至没出过什么远门,长大后就被安排了个闲职,几乎没有什么工作内容。
旁人都说他好吃懒做,但肖怀羽本人是不服气的,他打定主意要做出一番事业,让人刮目相看。
直到这天,机会来临了。
白塔监狱的监狱长魏云山生了重病,急需接应。而这个魏云山,正是灵格天宿实际控制人的独子。
这不就是机会吗?!
若在送魏云山回去的路上,和这位超级富N代搭上线,那不就能证明自己的“实力”了吗?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向来散漫的肖怀羽为了和魏云山搭上线,竟不辞劳苦地上了前往白塔的船。
开船前,他给白塔发出通讯,想要知道魏云山的具体情况,可对方一直没有接。
但肖怀羽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于是还是下令开船了。
前半程还算风平浪静。正当肖怀羽暗自窃喜的时候,船长找他,说是要返航。
返航?怎么能返航?他就是为了魏云山来的,返航就前功尽弃不说,还极有可能得罪魏云山。
肖怀羽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但心中也是忐忑不安。
幸好,那个什么船长果然是危言耸听,后半程虽然狼狈了点、颠簸了点、凶险了点,但到底还是没有出问题。
如今,海雾中已经出现了监狱巨大的影子,呼啸的风似是感受到了客人的到来,也有了片刻安静,连海风的翻涌,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像是在轻轻摇晃着婴孩的摇篮。
一个小时前,肖怀羽再次给白塔打了电话。这次那边有人接了,不过不是副狱长吴寅,而是一个女人。
他告诉对方,船只将在傍晚6:00的时候靠岸,女人说会安排的。平淡冷静的语气让肖怀羽心中的怀疑淡下去少许。
可能是另一位副监狱长吧,他想着。也可能是秘书什么的。
白塔离得近了,魏云山也离得近了。满怀着肖怀羽不切实际的希望,船只缓缓地靠了岸。
岸边早有一群人在等待。肖怀羽眯了眯眼,大概知道那是一群狱警。领头的是一个女人,她皮肤有些粗糙,像是被海风常年吹拂一般。
吴寅呢?魏云山呢?哦,魏云山还生着病,肯定是不能亲自过来的。
理解,理解。
女人笔挺地站在他面前,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各位请随我来吧。”
肖怀羽装模作样地理了理西服上的褶皱,余光瞄了眼身后,有些嫌弃。
来接应的女人说她们准备了宴席,让大部分海员都下来,只留着几个人看船就行。
现在,他身后呼啦啦站了一群人,这群人穿什么的都有,无论男女都是不修边幅。想到这些人和自己是一起的,肖怀羽就觉得很丢脸。
他撇撇嘴,凑到女人身边,殷切地问道:“这位长官,请问监狱长身体怎样了?要不要紧?我带了医生。”
女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监狱长?她在里面等着你呢。”
闻言,肖怀羽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想要再问几句,却见那女子再不搭理他,只转过身踩着一地白石向前走去。
其他狱警则是四散在队伍的周围,如群星拱月一般守候在他们四周,好像是在保护他们的安全。
装腔作势的臭娘们。
肖怀羽心中不屑,却不敢表现出来,只不远不近地跟在身后。刚往前走了没两步,忽然听到身后船长说了一句话。
“你说什么?”肖怀羽扭过头。风太大,船长说话的声音又小,他没听清。
船长抬头瞥了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一眼,压低声音,用气音道:“那个女人有问题。”
肖怀羽侧目嗤笑:“有什么问题?”
船长道:“她的皮肤看起来像是终年在海上生活,被海风吹得粗糙的皮肤。”
肖怀羽道:“这里不就是海上吗?”
船长摇摇头:“不一样。”其中微妙的差别很难形容。
况且就他所知,白塔狱警需要在监狱外长时间工作时,都会戴上面罩,脸上不一定会出现这种海风吹刮的痕迹。
那女人的样子,可不像是狱警。他觉得有些古怪。
他倒是没想过白塔监狱已经沦陷到她人之手,只以为其中有什么阴谋,想要让肖怀羽提起警惕,以免落入到别人的陷阱中。
想到这里,船长又打起精神,想要再提醒肖怀羽几句。没想到肖怀羽扬起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斜睨着他道:“杞人忧天。”
他转过身,毫不掩饰自己的声音:“你路上还说有风浪,说得像模像样的,实际上呢?就是你自己胆子小,危言耸听。”
说罢,见船长脸色难看,他的声音又刻意加大了几分:“白塔监狱是世界上最大的监狱,你在这里瞎担心什么?不要乱说。”
乔珠珠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这是哪里来的蠢货,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不过很可惜。因为他的愚蠢,这群人失去了最后的逃跑机会。
肖怀羽见乔珠珠笑了,还以为自己的讨好有了用,便瞪了船长一眼,也露出一个笑。
见此,船长只能叹了声,心中暗自提起警惕,祈祷不要出事。
一众人浩浩荡荡地朝着监狱方向走去。门口守着两位狱警,乔珠珠给她们使了个眼色,她们便低下头,沉默地打开大门。
肖怀羽吹捧道:“怪不得白塔监狱百年来没有一个犯人逃跑,守备可真是严密。”
两名狱警低眉敛目没有说话。乔珠珠道:“都是我们该做的。”
众人进到白塔监狱之中。没人注意到守门狱警的肩膀正因憋笑而轻轻抖动着。
乔珠珠带着肖怀羽等人来到二楼的大厅处。这里空间不小,因为是办公区,装修也很是华丽。
只是此时此刻,办公区的周围站满了身着白色制服、手持武器的狱警。她们沉默地伫立在大厅周围,像是一樽樽白色的石膏雕像。
众人进入到大厅中,走在最后的狱警进来时反手关上了门,大门合拢,发出一声响。
可能是空间太过封闭,众人心中有些慌乱。肖怀羽抬起头,下意识地求助走在最前的乔珠珠:“这位长官,监狱长呢?”
乔珠珠站在走廊前面对着他,听他这么问,她脸上绽放出一抹笑:“马上就下来了。”
肖怀羽茫然道:“……可是不是说监狱长身患重病了吗?”
还能走动?那他这个人情来得是及时,还是不及时呢?难道说……
“我、我来晚了?”魏云山的病已经好了?
“你的确来晚了。”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乔珠珠的方向传来。肖怀羽“噌”地抬起头,看向乔珠珠,可乔珠珠正抿唇微笑着,刚才那句话显然不是她说出来的。
一只手从乔珠珠身后伸出,按住了乔珠珠的肩膀。李禛从乔珠珠身后转出来,慢慢走上前,露出了大半张脸。
她比乔珠珠高大不少,压迫感也强上许多。甫一露面,就有人心头一跳,意识到了不对劲。
李禛问乔珠珠:“就是这些了?”
乔珠珠道:“还有几个驻守在船上,已经找人去解决了。”说着,她掏出一把枪。这是从魏云山房间里找出来的枪。
李禛点头:“做得好。”
此话一出,便是傻子也意识到不对劲了。
肖怀羽勃然大怒:“你什么意思?来晚了是什么意思,是监狱长报复我来晚了对不对?我要见他!”
也只有这个蠢货,脑子里全是公报私仇那点破事,还没发现问题所在。
李禛道:“我就是监狱长。”
“你?”肖怀羽瞄了她一眼,嗤笑,“你是什么东西?我要见的是魏云山,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
而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狱警”齐刷刷地举起枪!
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大厅内的众人,那衣料摩擦声齐齐响起,令被围在其中的众人头皮发麻,只能高高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未恶意。
瓮中捉鳖!船长忽然想起这四个字,心中惊骇不已。难道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狱警,而是取得了监狱实际掌控权的犯人?
那这个女人——他的视线挪到李禛身上。
“好吧。”李禛丝毫不恼,笑眯眯地看着肖怀羽,又看向乔珠珠,“带他去见魏云山。”
魏云山现在在哪里呢?
连尸体也被扔进海里,估计已经化作骨头渣子了。
乔珠珠冷酷地抬起枪口,没有丝毫迟疑就开了枪。